“拐杖”和“拐子”

“老师，不好了，黄小兵的腿受伤了！”白老师还未到办公室，穆书杰就跑过来向她报告。

白老师脸色骤变，连忙转身，急冲冲地向教室赶去。楼道里，黄小兵单腿蹦跳着迎面向她走来。

“怎么啦？”

“下楼梯时，这儿不小心扭伤了。”黄小兵右手指着受伤的部位，龇牙咧嘴地说。

“快跟我去医院！”

不容分说，白老师骑着电瓶车把黄小兵带到乡卫生院。经过拍片检查，确诊黄小兵的右小腿骨出了问题。

得知儿子的腿受伤了，黄小兵的爸爸妈妈火急火燎地也赶到了乡卫生院。医生把黄小兵受伤的腿骨接好，打上石膏，黄小兵成了一个“拐子”。

“黄小兵的腿受伤了，也许不能来上学了。”下午第一节课，白老师对全班同学进行安全教育，“同学们在课外活动时，一定要小心，上下楼梯不要急，不要推搡。”

“黄小兵的伤有那么严重吗？”夏天担忧地问。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黄小兵竟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他的爸爸。黄爸爸好像刚从田野里回来，头发灰蒙蒙的，右边的裤脚脏兮兮。

黄小兵的右腿用白纱布缠着，五个脚趾露在外面，在爸爸的搀扶下，一条腿跳着进了教室。

看着儿子坐稳当了，黄爸爸赶紧离开了教室，但他没有回家，而是坐在教室外面的花坛边上。

白老师看到有的同学朝门外张望，便说：“黄小兵的爸爸为了照顾儿子，连农田也顾不上了。黄小兵下楼梯不小心伤了腿，自己吃苦受罪不说，还连累了父母，同学们要从这件事上吸取教训。”

下课铃一响，黄小兵的爸爸便走进教室，问黄小兵要不要上厕所。黄小兵点点头，黄爸爸便俯下身，背起黄小兵走出教室。同学们都笑起来，白老师望着他们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课间，同学们都在室外活动，而黄小兵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里，羡慕地望着外面欢闹嬉戏的同学们。

一周后的一个早上，黄小兵的爸爸把儿子送进教室后，没有坐在花坛边，而是径直离开了学校。夏天奇怪地问黄小兵：“你爸爸怎么回去了？”

“庄稼快要熟了，家里有很多事要忙。”黄小兵说，“放学后他会来接我的。”

下课了，同学们一窝蜂地跑出了教室，有的到室外玩，有的去上厕所。黄小兵看着大个子陈建新走出教室，欲言又止。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铃声一响，又到了上课的时间。语文课才上了不到一半，黄小兵就有点儿憋不住了。他好几次想举手喊报告，可又怕大家笑话他。此时，他再也无心听课了，一双眼睛始终望着窗外。

“黄小兵，注意听讲。”

“老师，我要上厕所。”黄小兵怯生生地说。

白老师马上答应：“去吧。”

黄小兵站起身，单腿朝前跳。看他那艰难的样子，白老师问：“哪位同学帮帮他？”

片刻的沉默后，夏天离开座位，来到黄小兵面前，俯下身，说：“来吧。”

同学们都笑起来，黄小兵不好意思了，脸憋得通红，说：“不用你背，我能走。”说着，他单腿跳着离开了教室。

夏天紧跟着他出了教室。看他痛苦的表情，夏天再次俯下身，说：“快憋不住了吧？没事，我背得动你。”

瘦瘦的黄小兵不再犹豫，伏在夏天的后背上，双手勾着夏天的脖子。夏天的双手托起黃小兵的屁股，往厕所跑去。黄小兵几次要滑下来，夏天又把他的屁股朝上托托。

来到厕所时，夏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就像开了闸的小河水，哗啦啦，黄小兵尿了好长时间。

“谢谢你，夏天。”黄小兵发自内心地说。

“没事。”夏天擦擦额头的汗水，“幸亏你不胖。”

两人回到教室，白老师放下书，对大家说：“下面的时间，老师想谈谈刚才发生的事。”

她望着回到座位上的黄小兵和夏天，说：“同学们，黄小兵的腿受伤了，他的爸爸为了照顾他，每天都要接送他上下学。其实，黄爸爸也很忙，他要挣钱养家，不能天天守着黄小兵。可是，黄小兵的爸爸不在，要是遇到特殊情况，没人帮他，还真不行。就像刚才上厕所，要不是夏天帮他，他怎么去？”

听了白老师的一席话，大家都向夏天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白老师接着说，“谁都会遇到困难，帮助别人，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天逐渐冷起来，别人都穿上了棉裤，只有黄小兵还穿着单裤。夏天问：“黄小兵，你穿得这样少，不冷吗？”

“冷，没办法。哪怕是夜里睡觉，我的脚也要露在外面。”黄小兵说，“医生叮嘱我，这条腿不能活动，如果恢复不好，会落下残疾的。”

“你要不要上厕所？”自从被白老师表扬之后，背黄小兵上厕所的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夏天的头上。

“不要。”

“听你爸爸说，为了少上厕所，你每顿饭吃得很少，中午连汤都不喝，看你的嘴唇都起泡了。”夏天拍拍黄小兵的肩膀，“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要太为难自己。有我呢！”

黄小兵不好意思地说：“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看着你背我那么吃力，我真是过意不去。”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

夏天帮助黄小兵的事，被来学校接夏天回家的爸爸看见了。

见儿子吃力地背着黄小兵上厕所，夏爸爸既心疼又欣慰。他想帮助儿子，替儿子背黄小兵，又怕黄小兵不接受。

对于这件事，夏天的爸爸和妈妈意见不一。

爸爸说：“小天，帮助别人是好事，不过要量力而行。比如，你个子不大，背那个孩子很吃力，你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帮助他。”

妈妈说：“夏天，你傻啊？有时间好好学习，整天想着帮助人有什么用？”

“爸爸的话，我能理解。但是妈妈的话，我就不能接受了。您的想法太自私。谁都会遇到困难，谁都需要别人的帮助。”夏天说，“从明天开始，我不要爸爸送我上学了。”

爸爸说：“我知道你的心思，爸爸挺你。”

夏天说：“黄小兵的爸爸还要干地里的活儿。我答应黄小兵，从明天开始，接送他上下学包在我身上。”

“你这个孩子，脑袋是不是秀逗了？”妈妈责怪夏天，接着又责怪爸爸，“你这个人，和孩子一个鼻孔出气，孩子长大后会吃亏的！”

爸爸笑着说：“吃亏是福。”

“你没看新闻吗？那些见义勇为的人，留下一家孤儿老小，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他们都是好妈妈教育出来的，我就不信他们的妈妈不后悔！”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夏天不理解妈妈说的话。

“很多品德高尚的人，一心只想着帮助别人，在救人时牺牲了自己，留下孤苦伶仃的老人和孩子。如果他们自私些，在救人时想到自己，想到家里的亲人，就不会那么莽撞了！”妈妈的声调越来越高。

爸爸歪着头想了想，说：“你妈妈说的有道理。夏天，我反悔了，不赞成你接送黄小兵上下学了。你是小学生，骑车带人违反交规，路上不安全。”爸爸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你爸爸的话听到没有？”妈妈见爸爸和她站在一边，更加来了精神。

“爸爸！”

夏天正要反驳，爸爸冲他挤了挤眼睛：“爸爸和你一起接送黄小兵上下学。”

黄小兵的腿渐渐地好起来，夏天就像是黄小兵的拐杖，形影不离。一到课间，他们或者一起溜达，或者一起上厕所。有时，黄小兵要上厕所，甚至会叫：“拐杖，我要上厕所！”

“好嘞，拐子。”夏天也不恼，开玩笑地叫黄小兵“拐子”。

夏天蹲下身，黄小兵趴在他的背上，他背着黄小兵乐呵呵地上厕所。

黄小兵问：“夏天，你喜欢看什么书啊？”

夏天答道：“爸爸在书店买了一些，有四大名著少年版，还有杨红樱的书，我特别想看曹文轩的《草房子》、黄蓓佳的《我要做个好孩子》、祁智的《小水的除夕》、金曾豪的《鳳凰的山谷》……我不喜欢只看一个作家的作品。”

一周后，夏天刚到家，妈妈就对他说：“小天，快递公司给你送了一包东西。”

这是一个用牛皮纸包起来的包裹。谁会给我寄东西呢？什么东西呢？夏天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哇——原来是好多本花花绿绿的书。

他激动地叫起来：“妈妈，快来看，都是书！这些书是寄给我的吗？”

“是啊。”妈妈说，“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呢。”

“谁会寄给我这么多的书？” 夏天看看邮寄地址，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哦，我知道是谁了！”

“谁？”

“您猜猜看。”夏天诡秘地向妈妈挤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