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不穿普拉达

叶莲娜·布列斯金+美婧

衣服和身体一样，都为心灵而设。衣服反映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对罗马教皇来说更是如此：甚至连他们鞋子的颜色、纽扣的数量也都有特殊含义。罗列佐·加马雷利是加马雷利裁缝店的继承者之一，他将向我们介绍教皇的衣帽间。

主人公罗列佐·加马雷利于1972年出生在一个专为教皇世袭制衣的裁缝家庭里。他1996年从罗马大学工程学院毕业后在建筑行业工作。2007年，他成为专为教皇制衣的“加马雷利家族裁缝店”的管理者，为他年迈的叔叔帮忙。目前，罗列佐和堂兄弟马西米利亚诺和斯特凡诺一起管理这家裁缝店。罗列佐目前还未婚。

教皇又称罗马教皇或教宗，是梵蒂冈国家元首，梵蒂冈信奉天主教，教皇由天主教会的教宗兼任。加马雷利家族的裁缝店位于罗马中心著名景点万神殿附近。这家裁缝老店里布局很紧凑，但又不失整洁，一进店门就是一个像铅笔盒一样的细长窄道，左侧是一个接待顾客的长柜台。柜台后面的墙上有一个带有许多壁橱的木制柜子，柜子从地面一直高到天花板，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成卷的布匹。

“铅笔盒”深处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宽敞的阁楼，缝纫车间就在上面，但那里禁止外人进入。柜台后面站着的都是罗列佐的堂兄弟：马西米利亚诺、洛伦佐和斯特凡诺。他们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套装，他们正在接待一位穿着长到脚面的黑色长袍的法国神父，平日里，精神抖擞的三兄弟就站在这里恭候贵客的到来。他们用法语和客人侃侃而谈着。洛伦佐是三兄弟中的老二，他招呼客人跟他进了位于楼梯和柜台之间的一间小办公室。我们则在外面和罗列佐聊了起来。

教皇的时尚

在现任教皇弗朗西斯一世任职后，你们的工作量少了吗？因为据说，他非常简朴，喜欢端庄得体的简朴衣着，不讲求穿着光鲜亮丽……

我们的工作量一如既往。白色衣服很容易脏，需要经常更换。所以我们每年都会按要求做不少于6件长袍，只不过上面不加任何装饰。现任教皇甚至不想让我们在腰带上绣上他的徽章。我的祖辈在许多任教皇的腰带上都用丝线绣了徽章。但弗朗西斯一世不但拒绝了长袍上的装饰，还拒绝在腰带上绣徽章，就连脖子上的金十字架也用铁的代替了。

天主教对教皇的着装打扮有什么不可打破的要求吗？

要求？对教皇？如果教皇愿意的话，他们甚至都可以穿牛仔裤。要说传统，还真有一个：每任教皇都对衣着有一些特殊要求。弗朗西斯一世提倡简洁风。多亏了他，许多红衣主教都统一穿上了朴素的、没有刺绣的黑色长袍。

除现任教皇，之前的其他几任教皇的着装风格是怎样的？

我父亲曾服务过的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喜欢轻便的长袍，即使是在冬天。他生活方式很积极，经常旅行，喜欢散步，所以他经常感到很热。约翰二十三世是我祖父曾博纳旺蒂尔·加马雷利的好朋友，他喜欢穿红色长袍——象征爱和牺牲。据我祖父说，约翰二十三世的确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高尚且慈悲，经常帮助穷人，因而被称为“善良的教皇”。本笃十六世穿着一件鲜紅色斗篷和相同颜色的鞋。传闻说，有人看到他在买普拉达的鞋，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很多人认为这简直太奢侈了！事实上，本笃十六世的鞋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鞋匠手工缝制的，后来普拉达公司也在采访中否认了传闻。

教皇的衣橱有多大？

光是斗篷就有十几种，其中一半都是为重大节庆活动准备的。有的是短款到腰部的，有的是膝盖以下或落地的。有的有纽扣，有的没有纽扣。教皇的装饰包括帽子。本笃十六世的“时尚”称号也和他喜欢戴不一样的帽子有关。他在我们店定制过宽边圆形帽和内衬是貂绒的驼毛红帽子。在本笃十六世之前的100多年里，利奥十三世戴过这样的帽子，后来是约翰二十三世，但弗朗西斯一世只戴简单的无边圆顶小帽，像其他神职人员一样。

也就是说，你们也缝制帽子和其他饰品？

不，所有饰品——帽子、手套、袜子——我们都从意大利厂商那里定制，我们和他们已经合作几十年了。但都以我们自己的品牌销售。顺便说一句，加马雷利的袜子可是很有名的！通常从神职人员的衣着可以看出他们的职务：黑色——普通牧师，紫色——主教，红衣——红衣主教，白色——教皇。我们的配饰畅销还得归功于法国前总理爱德华·巴拉迪尔，他在接受电视采访时穿了我们鲜红色的袜子，被问在哪里买的。我们的配饰才开始大卖，之前很少有游客来买我们的配饰。

服装上的秘密

衣服和配饰的颜色与神职人员的级别有什么关系吗？

黑色表示禁欲主义。初级神职人员都穿黑色长袍，因为他们的“道行”有待完善，所以奉行苦行主义。黑色是一种阴郁的颜色，也表示无知。丁香色寓意勇于奉献和转变，教皇会穿这个颜色是因为他们立誓要为他人服务，完全放弃自己的利益，这意味着他们要远离利己主义。红衣主教的红色表示爱的力量和牺牲精神。想要真正统治人民，就要爱他们，因为没有人能抗拒无条件的爱。白色是最纯净、圣洁的颜色。红衣主教平时也穿黑色长袍，只是比其他人多一条红色肩带，只有在节日时他们才会穿红色长袍。而教皇在平时都穿着白色，除了特殊的日子。例如，为殉道者做弥散时，教皇会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所有这些都在基督教的传统教义中提到过，我们需要十分清楚这些，并作为我们的“行动指南”。

剪裁也需要“行动指南”吗？

当然，长袍必须像夹克一样贴身，不能太过宽松。这种剪裁限制了身体的自由，提醒穿的人要自律、树立崇高的精神目标——服务于上帝和大众。宽松的长裙可以加强与大地的联系，有助于让常凝望天空的人站得更稳。神职人员的衣服上没有无关紧要的设计，每个细节都是有意义的。

连扣子也是吗？

纽扣的数量都有特殊含义。胸前33颗纽扣表示耶稣在世33年，胸前12颗表示十二使徒。他们的袖子上有5颗，象征耶稣身上的伤口。神职人员通过衣着帮助自己记住他们的使命。

许多天主教神职人员穿一套带白色衣领的黑色西装，就像普通人那样。你们也会给教皇做这样的衣服吗？

带白领的黑色西装也是天主教神职人员的日常着装之一，所有神职人员，从普通牧师到红衣主教都会穿。但教皇没有这样的衣服。约翰·保罗二世曾穿西装偷偷溜出梵蒂冈去滑雪。那件西装是他还是红衣主教时缝制的！但这件事以后，人们就更喜爱这个可爱的教皇了。约翰·保罗二世为人友善且善于沟通，他是真正的圣人。衣服真的可以反映一人的内心世界。

因衣服感到满足

約翰·保罗二世是个很有个性的人，现在很多人穿不符合他们信仰的衣服。难怪有句谚语说：“不是每个戴头巾的人都是和尚”。

您说的没错。有时服饰可以帮助隐藏个人特质、欺骗他人，但很多时候外表会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非负面的感受。这在电影中体现得尤为明显：演员换身服装就瞬间转变为另一形象！我亲身经历过，有要扮演教皇角色的演员，例如，南尼·莫莱蒂导演的意大利剧情电影《教皇诞生》的主人公，就曾来我们裁缝店定制、咨询过。去年，美剧《年轻的教宗》的摄制组也来过。我们给裘德·洛提了建议，告诉他如何穿着。但他们没在加马雷利裁缝店定制，可能是因为价格原因。

教皇的衣服大概多少钱？

560欧至950欧元。我们只用优质羊毛织品缝制。羊毛具有可以在遇冷或遇热时使身体保持恒温的特性。

在你们店铺的网页上，我看到了手工制作的衣服，上面绣着金银……它们的价格是多少？

1500欧元，他们用教堂的预算资金购买，这些衣服是教会共有的财产，当然，如果尺码合适的话，会一直流传下去。

在新任教皇当选前，你们不知道谁会获选，又怎么知道即将上任教皇的尺码，怎么提前为他定制服饰呢？

这种情况的确很令人头疼！我们要提前预备好3套相同的服装，分为大、中、小3个尺码。新教皇在就任当天会在梵蒂冈教皇宫殿的阳台上与百姓挥手问候，但在出现在阳台前，任何人都无法接近教皇，除了几位贴身修女。所以，在宣布新任教皇后，为了使服饰更合身，她们要在新教皇亮相前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匆忙地将我们送去的服装进行调整缝合。我的祖父曾经历过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约翰二十三世和我祖父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在他当选前，祖父非常确信他的这位老朋友一定会获选，所以预先准备好的3套服装中，有一套就是特意为约翰二十三世量身定制的。后来，约翰二十三世获选了！但由于穿着非常合身的袍子过于兴奋，以至于在阳台上帷幕被按起时，约翰二十三世后背的纽扣还没来得及扣上。

“主教裁缝”

在你们店里谁负责接待教皇，通常你们在哪里和教皇会面？

接待教皇的任务是我们加马雷利家族的几兄弟全权负责的，我们店的雇员还从未和教皇直接打过交道。如果教皇需要一件新的长袍，他的秘书会打电话和我们约定日子，我们会到教皇那里去测量。他们不会来店里，也从未给店里打过电话。但约翰二十三世除外，因为他是我祖父的挚交。

通常你们在和教皇会面时会聊点什么吗？

会，但教皇通常不是很健谈，我们总和教皇或红衣主教聊足球，特别是关于巴西、阿根廷和委内瑞拉足球的事。他们都是球迷。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店里的雇员，不让他们去给教皇测量尺寸？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这是我们店历来的传统：履行各自职责。我们店里的员工都非常年轻，他们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都不到20岁，其中绝大多数人会一直工作到退休。我们更愿意雇佣年轻人，从零开始传授他们制衣技术，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们的手艺中融入感恩和奉献的精神。我们的团队很小：9个裁缝、两名负责订单和快递的文员，还有我们加马雷利几兄弟。

定制一套服装需要多长时间？

缝制一套服装平均需要两个半月。10年前，光缝制一套就需要一年半的时间，因为服装完全是由一名工人从头到尾纯手工缝制的。两个半月我指的是普通的订单。而教皇的订单我们要在两周内完成，而且如果必要的话，我们整个团队都要参与其中！所以我们都很不喜欢像圣诞节和复活节这样的重大节日，因为实在太忙了。

教皇的裁缝必须得是教徒吗？

不是必须的，但最好是。虔诚度并不会影响缝纫技术，但会影响到工作态度和团队关系。我们认为按照神的旨意生活的人有更高的价值观和理想，也会更仁慈、友爱、真诚。

教皇会给予你们头衔吗？比如“主教裁缝”之类的……

没有奖励，也没有头衔。但本笃十六世曾在接受德国杂志采访时提到过我们的名字。当时记者问他：“你们会换裁缝吗？”教皇回答：“永远不会！没有加马雷利，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译自俄罗斯《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