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明
龙凤胎
刘长明
人间多少事,无非为性情,
貂杨今何在,黄河笑西风。
W市。
平平常常的一个夜晚。
“时间过得太快了。”明月龙喝着姐姐明月凤刚刚煮好的咖啡,既关心又调侃地说:“我的亲姐啊,再不把自己嫁了,你就要加入资深美女的行列了。”
“切,宝贝弟弟啊,你还是想想咋走活自己的那片围棋吧,身边那么多‘白骨精’。”收拾着几案上的书籍和杂志,明月凤笑着回了句。然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赶快在她们当中挑一个吧,省着把人家都耽误了。”
明月龙也不接姐姐的话茬儿,而是沿着姐姐的前半句像是问明月凤,又像是自言自语:“说起白骨精,那《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那妖魔鬼怪大多咋都是从神仙身边来的呢?”
月凤给弟弟续上咖啡,无心地跟了一句:“那是吴承恩老先生的顿悟吧,你想,自己修炼成精的,哪儿来的袈裟、乾坤索等神器。你再看看最后被收了的妖精,有几个又是被唐僧师徒收的呢?”等她跟完了这句,她才感觉到弟弟的话里有话,便问:“对了,你们公司煤炭的事儿,还那么难办吗?”
月龙放下杯子,看了看手表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局面复杂,后事难料。姐啊,睡觉吧。”
书生晓日月,农人知犁耕,
感应孔芳菲,同根日月明。
树上的秃尾巴鹌鹑“咕咕”地叫着。
“这俩孩子肯定是做弊了,分数一样,连错的地方的都一样。”校长室里,初一重点班班主任孔芳菲激动得脸都红了。红扑扑儿的像扑了胭脂。
说完这句话,孔芳菲在大脑中快速地搜索着,可考试中他俩都是低着头自己答自己的卷子啊。
老校长接过孔老师手中的两张数学试卷,映入眼帘的是明月龙、明月凤两个学生的名字,名字后面的得分确实都是九十九分,而且错在了“因为”、“所以”的数学符号上。老校长看着看着竟然笑了:“嗯,不管谁抄谁的,这里面都有一个学习好的。”蓦然,透过花镜他看着孔老师问:
“这俩孩子同桌?”
“是啊。”孔芳菲点着头。
“小孔老师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校长颇有经验地说:“嘿嘿,下次再考试,你把这两个孩子分开桌儿,不就知道李逵李鬼了?”
这次考试是全市统考。按着老校长的点子,孔老师对全班学生的座位进行了重新调整。孔老师想,这隔着两趟桌子,看你咋抄。可等到考试成绩一出来,这俩孩子除了语文差零点五分,其它成绩又都一样。而且,姐弟俩全都进入了年级的前十名。
“这,怎么可能呢。”可孔芳菲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统考试卷是密封后各参加统考学校交换着判的。
其他班主任也在议论着这次统考的情况,三个重点班,孔芳菲带的班有五名进入了前十名,这让老师们对担任重点班班主任不久的孔芳菲,是羡慕中掺和着一丝嫉妒,尤其是明月凤和明月龙小姐俩出色的考试成绩,更是成了老师们议论的中心。有的老师半开玩笑地说:“孔老师啊,把你们那小姐俩分一个给我们呗。”
“这恐怕是不中。”孔芳菲却认真地说:“我听说,这俩孩子从上学就在一班,有一次小学老师也分过,第二天那个弟弟明月龙就不上学了。”
“是,这俩孩子摽的是忒紧,形影不离。”
“这样的孩子,多生个一个俩的也挺好。”
“苗老师,咱就别做梦了,一孩儿是国策。”
“咱要是有俩这样的孩子多好啊,哈哈……”
……
咋会这巧呢。这让孔老师百思不得其解。
台灯下,孔芳菲在给学生判作业。
当拿起明月凤的数学作业时,她被这个女孩儿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刚柔相济的字体所触动。情不自禁中,她又找出明月龙的作业,那一行行清秀隽永的钢笔书法,竟然现出来的是艺术的品位。“这两个孩子,太难得了!人家的孩子是咋生咋养的呢。”孔芳菲想到这儿,脸上有了些许发热的感觉,心中也荡起了一丝温柔。
钟表最后敲响了晚上十点的钟声,孔芳菲没有一丝的睡意。
她从书架上找出了曾经读过的《实用心理学》,翻着翻着就翻到了《心灵感应》这一章,再往下读时,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心灵感应’,难道这是真的么?”
南竹生北方,景色秀明月,
根深捧叶茂,冬香十里雪。
从姐姐的别墅里出来,明月龙以三十迈的车速开着他的银灰色轿车,欣赏着郊外夜晚那黑白分明的天空。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如此宁静透彻的夜空了。此时,眨着眼睛的星星又回到了自己儿时的明亮,是那么的调皮和可爱。那星光,穿透漫漫夜幕,传达着星际间无声的信息,传达着数百年也许是数千年以前,就已经发出的问候。
“切,想想咋走活你的围棋吧,身边那么多‘白骨精’。”
姐姐的话像一串洁白的珍珠,在眼前又幻化出数个梨花带雨般女孩儿的面容。“挑一个,哈,选谁呢。”明月龙自嘲般地笑了笑,“通过接触,这些女孩对利益的追求大都是那么的现实,年纪不大一个比一个心机重。没感觉啊,如果有姐姐一半的品位,也许小身早就坚持不住了……”
在明月龙眼里,姐姐才是他真正欣赏的女人,他给姐姐的评价是:姐姐就像她自己写的行书字体,优美大气,刚柔相济。
而在别人眼里,这对儿男才女貌的龙凤胎,三十五岁了还没有结婚,是个不大不小的谜。
明月凤所说的“白骨精”,就是眼下人们给企业中的白领、骨干、精英女人们的统称。在明月龙三十三岁那年被公司聘任为副总经理以后,他身边确实围着数位“白骨精”级的女孩儿,何晴雯就是其中的一位。
何晴雯毕业于渤海理工大学,为人稳重,文理兼通,不但容貌姣好,性格既淑女又开朗,工作上也颇有思路,二十七岁就坐到了部门副主任的位置上。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周日上午。
何晴雯陪母亲到白马寺上香,就在她母亲将香插进香炉拜了三拜之后,站在一旁的和尚行礼说道:“女施主,您的女儿相貌不凡,我想给她算一卦。”何晴雯本来不想算,谈不上信不信,算好算坏的怕心里不舒服。可是她老妈听后微微一笑说:“那好啊,谢谢师傅!”
老太太有老太太的想法,二十三四的大丫头还没对象,急啊。顺便又说了句:“您最好给我闺女算算婚姻方面的。”何晴雯只好顺从地抽了签,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和尚。和尚看完了手中的佛签,又上下打量了打量何晴雯说:“南竹生北方,景色秀明月,根深捧叶茂,冬香十里雪。”何晴雯听完,心里一惊。何老妈妈却仍慈眉善目地笑着说:“师傅,请您算挂,您怎么作上诗了?”和尚平静地说:“您女儿应当听明白了。”
何晴雯是听明白了,不但听明白了,而且听得是从脚跟儿到头顶涌上来一股恐惧感:“这也太神奇了吧,难道这位师傅真的能晓过去、知未来?”她不敢看这位师傅,也不敢看自己的母亲。
眼前,明月龙正微笑着看着她……
回去的时候,蒙蒙细雨还在飘洒着,何晴雯的心事也正是细雨蒙蒙。
……
行了半个小时的路程,明月龙驱车就要进入居住小区时,秘书来了电话:“明总,您来公司一趟吧,张铁春总监被人打伤住院了。”
不识山中物,只缘在山中,
黄仙效人为,人物本同宗。
孔芳菲,这位教数学的班主任老师在研究电磁波理论,物理组的教师们感觉奇怪。
“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带着重点班还跨专业。”
“人家小孔那是兴趣,她又没对象,业余总得找点事儿干,对吧。”
“就是就是。不过,小孔鼓捣的是正事儿,不像我们家丫头天天把着电视剧不撒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不管别的老师怎么看,孔芳菲仍然尽可能地收集有关电场、电磁波、生物电流等方面的资料,随着资料的收集和与有关老师的请教与探讨,“心灵感应”这四个字的本来面目好像也愈加清晰。而让她非信似信的是物理老教师张德修,给她讲的黄鼠狼迷人的故事。
张德修老师教了三十多年的物理,治学严谨,多次拒绝做行政管理工作,且崇尚师道尊严。孔芳菲作为小字辈的班主任,对张老师有着尊重父辈的感觉。就在她向张老师请教电场、电磁波等问题时,张老师给她讲了黄鼠狼迷(mi,四声)人的故事。
此前,她一直认为动物“迷”人是迷信。
“高中毕业后,我十七岁下乡到扒齿巷村(扒齿巷,当地村民发音扒赤讲)”张老师喝了一口茉莉花茶,表情严肃地讲起来。
当时,毛主席老人家提出了知识分子到农村去的指示,农村还是很重视城市学生上山下乡的。
下乡后,因为我经常给老乡们拉电线、修开关,大队干部认为我有知识、有技术,就让我专门负责全村的电气维护,工分是最高的,十分儿。
有一天,看机井的老农齐老头儿跟大队干部反映,说灌溉的抽水机坏了,半夜三更老是自己启动,把庄稼地都浇涝了。大队干部就对我说,小张啊,你去看一看是咋回事。我去了,把整个线路检查了一遍,没事儿。又检查检查电动机,也没事儿。回去我汇报说,抽水机和线路都没问题,是不是小孩子半夜淘气把电闸合上了。大队干部一拍大腿说,也对,让齐老头儿半夜守着点,又费电又糟蹋庄稼,逮住兔崽子使劲揍他一顿。齐老头儿夜里就开始守着。第一天没事儿。第二天守着守着齐老头儿打瞌睡的空儿,抽水机又转上了。可第三天不等天亮,齐老头儿就找大队干部去了,连呼哧带喘地说,队长啊,吓死我了,是黄鼠狼子把电闸合上了。
说这事要是一边儿大的可能是故意开玩笑,可齐大爷不会啊。
那时候也是年轻,好奇心忒重,夜里我就主动去守着了,别说,齐老头看见的不是幻觉,是真的。于是,就拉了闸,在闸把上系上细铁丝,铁丝顺到窗外再系上个铃铛。这回,黄鼠狼一合闸,铃铛“叮当”一响就把它吓跑了。从那儿,抽水机半夜里就再没启动。
接下来的事,就着实吓了我一跳。
村里有个文疯婆子,文疯子一般不打不闹只是自己嘚嘚咕咕,突然间一天下午那疯婆子就脱光了衣服,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又唱,唱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十冬腊月,冷啊,冻得树上的鸟都不愿飞。几个小伙子给她穿衣服,摁都摁不住,劲儿大,还呲牙咧嘴地咬人。这时候,有经验的一个老农说,是不是让啥迷上咧,赶紧找找。就在疯婆子的柴房里,一只站起来一尺半多长的黄鼠狼,正在石碾子上耍拨……见我们进去,它旁若无人地还耍,当我去抄棍子的时候,它“噌”地顺窗子就窜了出去。
后来,全国恢复高考,我考上了大学。上学期间,就此事请教我们物理教授,老教授给我的答案是:生物电波的同步共振使然。
听着张老师讲的故事,孔芳菲头皮发麻。她给张老师续上茶问:“这事儿还真有啊?”
“是啊,许多领域对我们来说还是未知,”张老师又递给孔芳菲一些资料,站起来说:“等到科技水平达到了,许多谜自然也就解开了。”
敬畏天地心,撇捺念做人,
私欲胀如海,枷锁戴乾坤。
等到明月龙到了公司的会议室,保卫、质检、总经部等部门主任已经到场。保卫部汇报说,张铁春总监两只脚的脚筋被人挑了。
张铁春长得五大三粗,原任公司安全监察部副主任,坚持原则,敢说敢管,有人背地里叫他“钟馗二号”。明月龙升任副总经理后,亲点张铁春担任质检部原料采样总监。之后,原煤发热量每公斤提高了近五百大卡。明月龙已经料到,质检收口有如此的效果,煤贩子一定会采取反制措施,他们能做的不是给“甜枣”,就是挥“大棒”。看来,他们对张铁春采取的是第二种方式。
你是张主任吗?
幸会幸会。最近挺好的吧。
哦。我们这里山青水秀,有空儿过来转转,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我是谁?见个面儿不就认识咧。哈哈,你们领导都认识我,而且都是我的好哥们儿。
要不这么着吧,你把口儿把松点,咱们按老规矩办。
啥规矩?你松口儿了就知道啥规矩了,给个卡号也中,给你包一个妹子也中。哈哈,你看咋儿样啊。
啥,你没听说过这规矩?
你还咋儿把我的电话撂咧,你啥意思啊?
中,你有种,操。告诉你,你车牌号儿我们都知道,今儿个候胜(唐山话:晚上)见。
……
当四台车把自己夹在中间的时候,张铁春知道对手出现了。
在他报警的一瞬间,对方已经迫使他停下车。
从四台车里下来十几个壮汉,把张铁春包饺子一样合围起来。视野内的路人们急匆匆散去。
黑暗中,一个人阴冷地问:“你是自己开车,还是上我们的车?”
“你们想干什么?”
“再问你一回,是他妈的你自己开车,还是我们伺候你。”这次说话,是和一把尖刀同时到达。张铁春感觉到了刀锋的存在。
五台车,一个方向,背离城市,向着荒野驶去。
隐隐约约能看出这是一个废弃的采石场。
车辆全都停下来,车灯全部关闭。这十几个壮汉仍然是把张铁春合围起来。
那位说话阴冷的人走过来,仍然以阴冷的口吻问道:“老张啊,你是要钱呢,还是找病?”
“你们是谁。”张铁春低沉地说:“我什么都不要”。
“是谁,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大爷。要不要这可由不得你。”对方说着,将一个牛皮纸袋子扔在张铁春的脚下。“最后再问你一回,你是要钱呢还是找病。”
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男人,张铁春火苗子冲顶,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我要你妹!”他的膝盖同时顶在这个男人的小腹上。
“我操……”那人捂着肚子停了五秒钟,甩出一句:“你胆儿够肥的!”
这时候,那些壮汉幽灵般飘成一团,不等这人发话,七摁八摁就把张铁春摁在了地上。
等这人站起来的时候,张铁春的脚筋已经被挑完了。
出行选好路,买马要看母,
风景在远方,坐看静泊湖。
明月凤比兄弟明月龙早来世上十五分钟。
就这十五分钟,注定让明月凤毫无争论地进入了姐姐的角色。
这姐俩亲啊,一打小就两个乳房换着吃,两个碗里的饭换着喂,就连感冒咳嗽俩人也差不了几分钟。随着这对龙凤胎的长大,尤其是俩人会说话能走路以后,俩人更像是你我的影子,只是姐姐更理智些,弟弟更感性些。
这让明氏母亲既高兴又有着隐隐约约的担忧。
明氏母亲三十七岁才怀孕。在当时也算是高龄孕妇。明氏母亲信中医,感觉自己怀孕后,她到中医康老先生那里把脉问诊。康老先生也算是明氏母亲的熟人了。
说明来意,把脉之后,康老先生告之:“脉相稳定,确实有喜了”。同时嘱咐道:“你多年不孕,要注意保胎,最好每个月检查一下。另外,都是过来人我也就直说了,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同房。”
明氏母亲高兴啊,盼啊盼啊,三十七岁,她和明杰魁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到第二次检查的时候,康老先生的双指在明氏母亲的右手腕上停留了过长的时间,且面带疑惑:“不对啊,脉相怎么会这么乱呢,而且有阴阳相争、互不相让的脉相。”康老先生收回手,转而又面带微笑地说:“这是我把脉感觉最奇异的脉相,但是你放心吧,这个孩子还是很健康的。”
接下来的日子,明氏母亲很是能吃,肚子长得非常的快。
第三次检查的时候,康老先生把脉后,给明氏母亲的结果是:“你怀的是两个孩子,而且是龙凤胎。”
三十七岁得子的明氏母亲,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目瞪口呆。
康老先生面带欣慰地说:“不容易啊,据有关研究资料披露,生产双胞胎的几率大约是百分之一,而生产龙凤胎的几率大约是千分之一。好好拉扯吧,这两个孩子是龙凤胚子,将来会成大器!”
缓过魂儿来的明氏母亲,激动中站起来,向康老先生施了一礼说:“老先生,谢谢您,”之后,明氏母亲像是对康先生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啥大器小器的,能把他们顺顺当当的培养成人就不错了。”
听了明氏母亲的话,康先生身体微微一振,说:“噢,你对孩子的培养,目标就是简单的‘成人’吗?”
“是啊,”明氏母亲平静地说:“我也算是书香门第,父亲是名校的哲学教授。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受到迫害他就投湖自尽了。那年,他才三十九岁。活着的时候他就告诉兄长和我,不要做过多的学问,不要有当官发财的欲望,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别做一个危害社会、坑害他人的人就好。”
“哦。原来如此。”康老先生合上《本草纲目》,轻轻地说了声:“哲学就是智慧啊。”
可惜事可惜,珍惜是珍惜,
笑赏眼中月,直到梦别离。
“月凤,今天晚上能陪陪我吗,我的心里怎么乱糟糟的。”电话那头发出的声音,有童自荣王子般的魅力。是明月凤大学时的学长、这座城市的市政府副秘书长谭默林。
大学期间,谭默林是学生中的活跃人物,思维敏捷,智商情商超常,经常逃课学分却门门儿优秀,善诗善画,是学院文学社社长、文学刊物《向日葵》主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是“伤痕文学”鼎盛、诗歌于校园盛行的时期,《致橡树》《将军不能这样做》……无论是长篇的大部头还是短短的几行诗,常常在大学校园里卷起一层一层的热浪。
大学,是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是优秀的男孩女孩们盛产浪漫和爱情的地方。很自然,外貌、智商、情商、文采等等出色的优势,谭默林便成了女生追求的白马王子。
谭默林认识明月凤,是从编辑明月凤的那首《瀚海胡杨》开始的。
明月凤诗句“有一天/如果沙漠干渴我为一丝不挂的/枯木/为它披上云之白纱的男子/可在人间……”深深打动了这位初长成的主编。透过诗句,谭默林触摸到了一个思想深刻、情感细腻且又不失理智的少女的灵魂。他竟然第一次为单首诗歌配发了诗评。
恰恰就是这篇小小的诗评,在学院的学生中激起了一波情感的浪潮。男女生一致的看法是:谭默林和明月凤在通过诗歌谈情说爱。
其实,此时的谭默林和明月凤互不相识。明月凤知道有这么个主编,却从未见其人,诗稿也是投在稿箱中的。但是,同学们谁会信呢。
反应最强烈的当属谭默林诗歌作品的忠实读者、暗恋了两年谭默林的同班同学、班花温小婉。搜索完明月凤的信息后,漂亮直爽的温小婉径直到男生宿舍找到谭默林,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让谭默林一头雾水的问题。
同学们的议论你都听到了吧。
你是爱她的诗呢还是爱她的人呢。
诗是你俩合作的吧。
难道我写给你的诗就从来没打动过你吗。
是她追的你还是你追的她。
同学中你没有动心的人,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位学妹。
你们俩亲热过了吗。
……
面对温小婉超乎寻常的失态,谭默林是又可气又好笑。
这么一个淑女加才女,竟然为了一首诗而发飙。发飙中直白的表白又让谭默林感动:如果不是感觉到被逼急了,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情感问题上毫无遮掩。
于是,谭默林拍了拍左胸,表情很真诚地对温小婉说:“跟明月凤连面儿都没见过。大学期间我真的不谈感情问题,对毛主席发誓。”
“连面儿都没见过,对她的诗却有那么深刻的理解,连面儿都没见过,却有着那么默契的情感互动。”温小婉感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好像要被别人明目张胆地拿走了,她近于气愤地说:“谭默林,你以为我是个三岁的孩子?”走出宿舍,温小婉又推开门,依着门框对谭默林说:“编,你就编吧!”
望着温小婉的背景,谭默林笑了。
阴阴老鼠洞,晴晴有苍天,
滚滚日月轮,拳拳心似剑。
“张铁春真动了老鼠的奶酪,看来对方是来势凶凶啊。”明月龙看了看保卫部主任,问道:“报警了吗?”
“报了。张总监发现这拨儿人当时就报警了。警方到了他通报的地点,没有找到他们。是二次报警后从采石场找到的张铁春。警方到后,那拨儿人早就没了踪影。”这时,时钟报时十点整,保卫部主任看了下手腕上的表继续汇报:“医院在给张总监做手术。手术完成后警方说连夜做笔录。”
“路旁的监控录相看了吗?”
“警方在看。”
“手术谁做?”
总经部主任回答:“外科主任医生赵旭光大夫。”
“哦”明月龙拨通了一部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找谁。赵主任正在做手术。有事情我可以转告。
“好,你转告赵主任,我是明月龙,他现在做的手术是我公司的一名管理人员,请他一定尽全力做好手术。谢谢你们。”
“好的,我会转达。”
“大家坐。”明月龙目视一遍在场的人员,开始部署下一步的任务。
他深沉而又平和地说:“你们辛苦了。接下来大家要做好下面的工作。第一,保卫部要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取证和后续处置; 第二,总经部要安抚好张总监的家属,同时做好保密工作;第三,要继续加强对原煤采样全流程的监督,不能给煤贩子掺假捣鬼一点空隙。第四,凡是涉及此案的一切信息,要在第一时间内立即向我汇报,迟报以渎职论处。”
这时,手机里出现了匿名电话。明月龙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得意而又狂放的声音:
“咋样,尊敬的明总儿,这么办您还认可吧?下一个棋子儿,您准备下在哪里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哈哈……别说我没给您递话儿啊,你们报警也不管个屁用!”
没等明月龙答话,对方就挂了电话。
明月龙缓缓地站起来,对在场的人员说:“大家都回家吧。硬仗还在后面。”
此时,公司的区域内能听到的,只有机器转动的隆隆声。
“这些人,太嚣张了。共和国的土地上竟然养着这样一帮蛀虫!”明月龙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部门负责人们走后,明月龙给自己沏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在大脑中梳理着这十多年公司在煤上发生的事情。
随着那一个个镜头在他的大脑中闪过,受伤的,挨处分的,被逮捕的……一件件触目惊心的往事令他的心拳拳着。
品着咖啡他感叹到:煤,这个在地下沉寂了那么多年,能够给人带来光明和温暖的物质,来到地面上,看到的却是市场不规则带来的争斗和伤害。多少人因为它,心脏变成了和它一样的颜色;多少人因为它,丢掉了多年努力工作才得到的位置;多少人又因为它,在保卫国家和企业利益中受到了伤害。
煤本身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因为有了人,有了利益和利益的掠夺,煤不得不充当了一个又一个让人不愿看到的故事的媒介与载体。
人世间,熙熙攘攘为利来;看苍天,善恶必报终有时。
放下咖啡,踱步于办公室那方格子里,想到张铁春,明月龙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来吧,咱们拚一拚!”
爱与不爱多,情与不情恼,
故与不故事,奇亦不奇巧。
接到谭默林的电话,明月凤在这面沉默了片刻。
“默林,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去了。”
客观地说,最近明月凤的心情也是乌云遮月,她合作了多年的供货商发来的玉件,有三分之二是B货,她的鉴定师温小旭也在她的公司付款后辞职。
当然,明月凤委婉地拒绝了谭默林,也并不只是因为“天太晚了”。
这批B货做得太真了,真到了让内行人“双目失明”的程度。当她知道这批货大部分是B货时,供货商的公司已经注销。她意识到,这是一起内外勾结、计划周密的跨境合谋。意识归意识,等意识到的时候,数百万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了。
“就这样往下发货吧,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助手小莲建议。
明月凤说:“不行,人在做,天在看。虽然现在珠宝商界乱相丛生,假做真时真亦假,如果中了别有用心的人的圈套,以后也就没了我们的立足之地。”说着,她在货单上标明“B货”,并特意指示小莲:“要明确通知经销商,必须按B货做价。否则,一旦查明,取消商务往来。”
小莲还是有些惋惜地说:“明姐,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是啊。”明月凤怅然地说:“如今这世界也不知怎么了,害人的人常常是以被害者的角色出现,受害者也常常背负着害人的名声,也不知到底是谁惹了谁,谁害了谁。”
小莲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明姐,你说的是啥意思?”
明月凤心里说,啥意思,等你经历了感情的风霜雨雪你就知道是啥意思了。
刚才小莲说“受害者”三个字时,明月凤骤然想起了谭默林,她心里想:谭默林啊谭默林,是你害了我,还是我害了你呢?
大学包括读研期间,谭默林正如向温小婉承诺的那样真的没有谈恋爱,成了同学们眼里的学霸和“诗疯子”。
大学毕业前夕,温小婉正式向谭默林表达。
谭默林平静地说:“你知道,我还要继续读研。”
“那我可以等你呀。”温小婉几乎哀求地说道。
“别等了,谁知道我们各自的人生轨迹会铺向哪里。”
听到谭默林如此绝情的回答,温小婉真有些急了,她以质问的口吻问谭默林:“明月凤的N极就那么强大吗?”
“也许吧,可到现在我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聪慧的温小婉明白:男追女一堵墙,女追男一层纸。“这层纸”强度这么大,说明谭默林内心的原野上,并没有种上她温小婉这棵树。但是,心凉了大半截儿的温小婉还是放不下谭默林,她鬼使神差地给谭默林扔下了一句近似于谶语的话:“山鹰不向河心去,周身未必不淋雨。”
谭默林一时没听懂。
实际上,那次《瀚海胡杨》的潮起潮落后,谭默林私下里便开始注意明月凤,第一次见到正面的明月凤,他竟默默呆立了足足有五分钟:不止是诗写的好,明月凤的气场,让他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灵魂被俘。
当他在这五分钟里找回自己的时候,向他指明明月凤的同学哥们露出了诡异的笑:“咋,这么失态,傻了吧?”
谭默林却回了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新旧亦旧新,长短亦短长,
人间是非事,何堪用尺量?
学生们的智力比赛如火如荼。
孔芳菲对这姐俩在“心有灵犀”你画我猜比赛中获胜,有着十二分的把握。但是,还是给获胜走下舞台的明月凤和明月龙小小的鼓励:“不错。”她的左右手分别抓着姐俩的胳膊说:“下面的‘智力快车’比赛,你俩还得加油啊,这是你们初中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智力比赛了!”
时间,一分一秒都不等人。转眼,已经到了初三,此时的明月凤长得比弟弟明月龙高出大半头。
仅仅三年,岁月就已经将这位小丫头雕刻出了少女亭亭的风韵,在为人处事上似乎比弟弟也成熟许多。而明月龙仍然还是个小孩子的性格,不管人前人后还是常常抱着姐姐的胳膊。
而三年的相处,孔芳菲更加偏爱这两个孩子,同时,她和张德修老师合作的物理专业论文《心灵场假说》也在国家一级专业杂志上发表了。
《心灵场假说》的发表,很快在国内外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反响。有评论说,“心灵场”的研究,从心理学基础实践的角度,阐明了心灵感应存在的科学性,及其在性格形成疏导、职场行为管理、甚至团队性格配置等都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也有人坚持说,这个“假说”有着唯心的色彩。
得知论文获奖的当天下午,张德修老师来到孔芳菲的办公室。
今天,孔芳菲打扮得非常漂亮,淡绿色的连衣裙,裙的胸部是一朵盛开的淡淡的红粉荷花,化妆也很淡,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如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
“高兴吧?”张老师慈父般打亮着孔芳菲。
“高兴啊!”孔芳菲淡淡一笑:“谢谢您啊张老师!”
“不谢。”满头白发的张德修老师仍然慈父般望着孔芳菲:“如果没有你这么执着的研究,我原来对生命场的好奇也只是停留在纯理论上。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寻这个合作伙伴,没想到,竟是你一个教数学的年轻老师,让我了却了这番心愿啊。”
“是您深厚的物理功底,指导我探索对这两个孩子的疑惑。”孔芳菲给张老师沏了一杯六安瓜片。随着叶片的伸展,杯子里的液体逐渐呈现黄绿相间的色彩,阳光打过,给人晶莹剔透的视觉感。
“好茶。”张老师喝了一口,慢慢地说道:“不过,这两个孩子初中快毕业了。”说到这儿他又停顿了片刻:“关于心灵场的论文也发表了,你最好就将对他们的好奇和研究至此结束。”
“为啥呐?”
“为你好。”张德修老师仍然慈父般望着孔芳菲说:“如果你再跟踪研究下去,恐怕你会自觉不自觉地介入他们的生活,他们未来的生命和生活轨迹,也许将会对你的未来产生影响。”
太深奥了,孔芳菲有些愕然地望着张老师。
“你不信吗?从物理的角度,这叫物质平衡;从经济学的角度讲这叫收获与付出平衡。而在佛教上,这叫因果平衡。”张老师摇了摇喝了一半的茶水,六安瓜片在杯中优美地旋转着。
善人有善路,恶人有恶招,
乌贼放烟雾,海深无浪涛。
明月龙召集有关部门会议,了解昨晚布置工作的落实情况。
张铁春的手术情况明月龙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做完手术,赵旭光当时就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不用太紧张。末了,赵旭光又叮嘱道:“你的人怎么招惹上黑道儿上的人了?最近到我这儿接脚筋的有好几个了,能不惹他们尽量别答理他们,这些人后面都有很强大的‘座儿’。月龙,你也要小心啊。”
会议室里,相关部室的人已经到齐。
中层管理人员们看到,明月龙有着明显的疲惫感。
“张总监怎么样了?”明月龙看了看总经部主任:“手术的情况就不用汇报了。”
“张总监的精神状态挺好。他说,那些人临走放下话了,他们老大的忍耐已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我们在原煤上还高度设防,下一个对准的就是您……”汇报中,总经办主任将原话中的“收拾”改成了“对准”。
“好。”明月龙平静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这是早晚的事儿。”他问保卫部主任:“警方那边证据收集的怎么样了?”
“派出所在病房进行了笔录。今天上午我去了一趟,他们通过交警查了当时报警地儿的录像。但是……”保卫部主任面带难色。
“但是什么?”
“派出所说,录像黑乎乎一片啥都看不清。这些人的反侦察能力忒强,已经在人和车等方面都做了反侦察措施,停车的地段正好没有路灯。但是……”
“怎么又是但是?”
“我听了后忒不放心,通过一个哥们儿给疏通,我看了一遍截下来的录像,确实啥也看不清楚,能看着的车牌上好像涂了反光的东西,隐隐约约有些白光。”说着保卫部主任摸出一个U盘:“我让他们给复制了一份。”
明月龙接过U盘,对保卫部主任说:“好了,注意保密。”
没等质检部门汇报,明月龙指示到:“继续加强从原煤到货过衡、采样、制样的全程监督。从今天起,监控摄像的信号分别引到我和保卫主任的办公室。同时,从现在开始,启动内部保安应急预案,防止这些人狗急跳墙。”
保安部主任提醒到:“明总,您还和项峰总经理打个招呼吗?”
明月龙挥了挥手:“这是总经理的指示。好,没有其他的问题,各部门赶紧去抓落实。”
散会以后,走在最后的是保卫部主任。
保卫部主任走到明月龙的近前,低声地说道:“明总,U盘中有一段张总监的其它图象,派出所的民警说是从事发当地派出所转过来的。”
明月龙停住脚步问:“事发当地派出所?什么内容?”
保安部主任抓了抓头皮说:“对摄影我是外行,您先看看,好有点准备。”
知道不知道,感情在那里,
爱他不爱他,由已不由己。
明月凤对谭默林的拒绝,是“那次”后的家常便饭。只要是晚上,明月凤都会婉转地拒绝他。而每次拒绝后,谭默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依然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毕业后的相见和相见后的故事,对于这两个人不知是喜还是忧。
让谭默林没想到的是他在这个城市遇到了明月凤。让他更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在明月凤自己开的花店里遇到了她。
此时,二十八岁的谭默林已经是市政府秘书处的主任科员,而且是秘书处里一批年轻的黑马,他负责起草的城市发展规划初稿起点高、视野宽,充分考虑了渤海湾的地理特点、本市的经济基础、资源优势以及城市特色文化等等,得到了上峰的肯定,尤其是他提出的快速提升和发展技术产业、文化产业,带动传统基础产业升级的思路,深得现任高层的赏识。
那天,谭默林去医院看望组织部长的夫人要买一只花篮,进了“凤之花”看到花店的主人,他瞬时就被钉在了原地。
“你—是—明月凤?”
店主人一楞:“哦,是啊,您来啦。”明月凤以为,此人可能是买过花的顾客,便热情地请让:“快请进……”
“真是你啊。”谭默林稳住速动的心问道:“你是在给别人看花店吗?”
“不是啊,这是我自己的花店。”
明月凤的回答让谭默林产生了重重疑问,他脱口说道:“你一个学院的高材生,怎么经营起花店来了?”
谭默林的回答让明月凤感到此人对自己的某些经历是熟悉的,依然热情而又不失平静地问:“你是?”
到此时谭默林才意识到,他认得明月凤而明月凤并不认得他。于是他礼貌地介绍到:“咱们是校友。我是谭默林。”也就在此时,听到“谭默林”这三个字,明月凤脸上的热情与笑都淡了许多,同时淡淡地说了句:“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当时,那首《瀚海胡杨》与诗评的潮起潮落,不可能不拍打到诗作者。有几个女孩子竟然先后找到明月凤,直截了当地问明月凤那首诗是不是写给谭默林的,你的爱情真的就“干渴的一丝不挂”了吗?是不是想让谭默林“为它披上云之白纱”?嗬,哪有一丝少女的羞涩,叽叽喳喳就像春天做窝的鸟儿。
蒙了,真的蒙了。不就是一首诗吗,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认识谭默林是谁啊,犯得着吗。当明月凤冷静下来后,她自己又笑了:这个谭默林招惹了多少女孩子啊,竟然有这么多的“情敌”找上门儿来。然后又一撇嘴:切,你们拿这个人当贾宝玉,说不准是个西门庆或者庆西门,本姑娘才没心思跟他掺和呢。
今天见到了立体的谭默林,想起校园里的事仍然有些不快,但明月凤内心不得不承认,谭默林确实是仪表堂堂甚至称得上是风流倜傥。哼,这样的男人没故事才怪呢。
谭默林压抑住内心的波动,道明了来意。
明月凤娴熟地扎好花篮。
谭默林环顾着花店里那盛开的、半闭的花朵,在大大方方接过花篮的同时,大大方方地在花店的名片盒里取了一张名片,微笑着说:“明月凤,后会有期。”
走出凤之花,谭默林闻了闻半开放的白百荷,一句话跳出脑海:
高跟鞋给你的骄傲,平底鞋给不了。
真也不会假,假也不会真,
人心分大小,大小见人心。
何晴雯本来属于不信佛教但尊重佛教的一类,当她听到和尚随口说出的四句诗,尤其是那两句“南竹生北方,景色秀明月”,顿时魂不守舍。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段俗语用在人生上难免太绝对了,但是,基因的能量也确实很强大。
何晴雯的父母亲都是杭州人,抗震救灾时来到并留在了这座城市,她的母亲是个护士,她的父亲是个军人;一个管找人、扒人,一个管抢救伤病员。共同的责任让这对热血青年在灾区相识。后来,她的母亲留在了这座城市,因为爱,他的父亲转业来这座英雄的城市来找爱人。两年后,他们爱情的结晶——宝贝女儿何晴雯出生了。
多情而纯净的基因,让何晴雯成长为纯真而多情的少女。
大学毕业后,她加盟了明月龙所在的公司。
军人的父亲,给了她敢爱敢恨的性格;护士的母亲,给了她关心人、体贴人的天性。更让明月龙欣赏的是何晴雯对她从事工作的悟性。
进入公司的第二年,何晴雯被聘任到总经理工作部做秘书工作,明月龙是她的部门主任。
很快,明月龙老道的工作作风,清晰准确的站位,务实前瞻的思路,一视同仁的人品等,都阳光般温暖着这位少女心灵土壤下的一枚种子。尤其是明月龙出众的文采和传道授业的耐心,让这位涉世不深的少女增生了敬慕与崇拜。出于感谢与那朦朦胧胧的感情,每天上班,何晴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前收拾好明月龙的办公室,并在明月龙进入办公室前,为他沏上一杯上好的铁观音。
时间稍长,这位少女的行为方式便被早以拉开丘比特之箭的其他女孩儿们察觉,并被那些女孩儿们添枝加叶地演绎出了许多“动人”的故事。那“故事”也便传到了何晴雯和明月龙的耳朵里。
对于何晴雯来讲,她丝毫没有担心什么,甚至对这些传闻有些心生安慰甚至好感。让她不安的是,随着时间流向身后,她逐渐感觉以自己的心力,愈加读不懂这位时空距离很近的明月龙。他像云中的龙,又像雾中的山,面对自己的关心和纯情的目光,竟然丝毫没有拉近情感距离的意向。
冷,还不冷漠。热,温度还不高。
有一次她竟半开玩笑、直截了当地问明月龙:“明主任,你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明月龙却看着手中的笔平静地回答:“小何,工作时间内可不能分心啊,你的业务正处在上升期,稍有分心就可能前功尽弃!”
最让何晴雯感到尴尬的是那次部里的年终party,同事们尽兴中喝了许多酒,大家调侃时有人问明月龙最喜欢《红楼梦》里的哪个人物,明月龙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晴雯,而且又补充到自己最喜欢的场景是晴雯撕扇。
“喔……”众人的脸齐扭向何晴雯。
何晴雯同时感到的,还有数双如电的眼光。
明月龙的回答,让何晴雯的心跳做一团。
她想,明月龙啊明月龙,两个人的空间时你把自己摆成柳下惠,当着同事的面你却又这样剑指华山,你这不是成心给编故事的人组织材料吗?
感情这东西常常是飘乎不定的。感觉着此时的同事们的各怀心腹事,众目睽睽下的何晴雯机敏地打叉到:“我也喜欢晴雯,可你们知道晴雯所撕的扇子是谁题的字,题的是什么字吗?”
众人均现不解状。
何晴雯有鼻子有眼地说道:“题字的人是八大山人,题的四个字是‘明月入怀’……”
稍静了片刻后,人们“哄”地笑了,有的还鼓起掌来。
同吃一碗饭,同入一盆水,
情真逢今夕,心扉锁心扉。
上小学前,明月龙洗澡都是姐姐明月凤给洗。
打一出生,这姐俩就是两个乳房换着吃,两个碗里的饭换着吃,当然,洗澡也就不可能分着洗了。尤其是会坐着以后,明氏母亲夏天里做饭,常常是将姐俩泡在一个浴盆里,边做饭边看着他们在浴盆玩耍。
长到三四岁时,姐姐明月懵懵懂懂开始有了性别意识,明氏母亲也意识到该是姐俩分浴的时候了,再说那浴盆对于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说明显是小了些,便试着让明月龙先洗。而当明氏母亲弄好水,让明月龙脱了衣,不见姐姐一同洗澡明月龙是死活不进那浴盆。
“小龙乖,快进去洗。”
“我姐呢?”
“你是大人了,从今天起不要和姐姐一起洗澡了。”
“不,就跟姐姐一块洗。”
“你是男生,姐姐是女生,长大了就不能一起洗澡了。”
“我姐姐为啥是女生,我为啥是男生?”
“她扎小辫,你头发短啊”
“中,那我也扎小辫。”
“扎小辫你也是男生。”
“那就让我姐姐把小辫剪了,她不就是男生了吗。”
“不中……”
“不中我就不洗了!”说着说着明月龙便哭了起来。本来已经让明氏母亲说通了的明月凤,哪听得了弟弟的哭声,从卧室里出来脱了衣服、拉着弟弟的手就进了浴盆。进了浴盆,明月凤学着明氏母亲的样子给弟弟洗胳膊洗脚,弄得明月龙破涕为笑。
望着浴盆里两个快乐的孩子,明氏母亲摇了摇头,无奈也说了句:“你们俩就疯吧,别弄得满地都是水。”再看明月龙,他有心无心地痛快地答应着母亲:“中!”
说着“中”,地板上很快成了水世界。
还是姐姐懂事些,洗完了去收拾那地上的水。而弟弟洗痛快了,玩累了,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明氏母亲愈加感觉到,这俩孩子对母亲的情感与日俱增,但相对他们姐俩之间的感情却与日失衡,如果说他们俩“相依为命”毫不为过。尤其是姐姐月凤,对弟弟的关爱比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细心,无论是吃的用的还是玩儿的,只要弟弟多看一眼,月凤立马就送到弟弟的手中。而这个弟弟对姐姐也是百依百顺。
晚上。隔壁的晨风阿姨和明氏母亲聊天:“瞧瞧你们家这俩宝贝,走道都手拉手。那天我家小强拉了拉你家大凤的手,你家小龙一下子就把小强推开了。”
“那是你家小强犯忌了。”明氏母亲含笑说道:“大凤是小龙的宝贝,连我动都不中啊!”
“哟哟。都是你惯的。”晨风阿姨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儿。
“我可没惯着他们,自打生出来就这样儿,姐俩儿比我还亲呢。”
“这可挺意思的,嫂子,是不是双胞胎都这样儿?”
“别人家的我不知道,这俩孩子越长越往一快儿够。”明氏母亲摇摇头说。
回到家里,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月光顺窗子打进卧室,月光中,月龙搂着姐姐的脖子,睡得正香。
月光如水。
风光江南好,江南好风光,
把持心身度,疑是地上霜。
明月龙将U盘插入USB接口,计算机提示有病毒。
进入杀毒程序。明月龙想:除了现场的录像,保卫部长提示我还要有其它的准备,那么这个U盘里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信息呢?是关于张铁春的,还是其他人的?警方为何要提供本次事件之外的信息呢?
U盘打开了。里面增加的是数个JPG文件。
明月龙首先打开了录像。
现场确实像保卫部长叙述的一样,黑乎乎一片,能看着的车牌上好像涂了反光的东西,隐隐约约有些白光。
明月龙反复地看着这段录像,如同一只狸猫,聚精会神中机敏地搜索着录像中的可用信息。突然,明月龙眼睛一亮,就在那黑乎乎的人群之外,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环保局长王雪峰的小舅子娄继兴。
数月前,就是他在“摘星楼”请明月龙喝茶。
摘星楼无法用现行的餐饮星级去评定,也无法用建筑的高度和地段儿去衡量,然而,里面的装饰与陈设却高贵典雅得让普通人不敢踏进半步。坊间传闻,无名无牌的摘星楼之所以称为“摘星楼”,是出入其中的权贵、富豪与明星给了这个城堡般私人会所的谜号。
“明总,我就知道哥们儿你会来的。”
“这地儿够神密的,不提你的大名真不放行啊。”
“是,是,这地儿不接待外人。”娄继兴有意识地将“外人”语气稍重,然后献殷勤地说:“这里的文化味儿还是很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小环境适合你,适合你。”
伺候茶的是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岁的两名地道的江南女子,茶装素颜,亭亭玉立。推门进时,楼下大厅里传来梁祝小提琴协奏曲悠扬的乐曲声。
“这段是化蝶,化蝶。”娄继兴兴奋之时又做收敛状:“近朱者赤。跟你这位文化人在一起,也想表现表现文化,哈哈……”
明月龙端起茶杯,看着娄继兴的近似于表演的说笑,从心底里涌起一股厌恶的感觉,喝了一口茶说:“王局长有啥指示?”
“没有,没有,今天是兄弟跟你喝茶,和姐夫无关。不过……”娄继兴摆了摆手,两位女子退了出去。他接着说:“姐夫和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感谢你的照顾啊!”
“今天约我来,就是为了聊聊茶文化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娄继兴给明月龙续上水,躬着腰:“明总还没成家,哥哥给你找两个小鸟,你只管用,别的那个啊什么都不用管。”没等明月龙说话,娄继兴摁了摁传呼器,进来的还是那两位女子,只是换了一身白色苏绣连衣裙,明月龙眼前一亮:好个江南女子!娄继兴即时捕捉到了明月龙的眼神儿,心里想:哼,我就不信你这只饿猫不吃腥。便顺口说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些物最相思。”
然而,明月龙的“眼前一亮”只是瞬间的事,低头抬头间,明月龙平静又不失风趣地说:“孔雀双双东南飞,真乃世间尤物也。下去吧。”
“明总,你这是?”
“不习惯,不习惯。”明月龙学着娄继兴的口吻,又一笑:“人家还是孩子,让我来大叔控啊?好吧,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两位女子相视一笑,又退了出去。
“好吧,明总就是痛快。我就直说了吧。你也知道,目前的原煤利太薄,你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帮?”
“接下来的事你别管就中咧,我多收两成,给弟兄们补贴补贴。你看中吗?”
“不中。”
“那你让我咋弄,我手下几十个弟兄总得吃喝吧?”
“那是你的事。这码事绝对不能做,做了,会把好多人推进火坑的,你不单单是害我。”
“瞧你这胆儿。”娄继兴仍然笑着说:“现在,谁不这么干,再说了你不想想你们公司的坑儿是谁填的?”
……
当明月龙打开JPG文件,后背有触电的感觉。
二木方为林,有云才有雨,
分合不由人,聚散是天意。
临出家门,松狮王子叼着孔芳菲的裤脚儿就是不让她走。
“王子,松开。”
王子是孔芳菲大学毕业后开始养的,从抱来的那天起,孔芳菲像对待孩子一样精心地照顾着王子。为了它,孔芳菲加盟教师的队伍后,专门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虽然学区房要比其它地儿的房子价格上贵了将近一半儿。如此,她就可以定时定量地去喂王子了。随着王子的长大,王子开始照顾起孔芳菲来,每天晚上不管多晚,只有孔芳菲洗好上了床并进入梦乡,王子才会睡觉。
“好王子,松口,今天是毕业典礼,快要迟到了!”孔芳菲的声调稍微有点高。王子松了口,抬起头,用孔芳菲从没见过的不情愿的目光看着她。“好了,我会准时回来的。”
王子就地转了几圈儿,最后还是目送孔芳菲走出家门。
阳光洒满校园,柳树上有了清脆的蝉鸣。今天是明月凤、明月龙初三的最后一天,经过署期,再开学他们就是高中的学生了。
其实,孔芳菲出来的比每天早了半个小时。办公桌前,望着吊兰开着的米粒般大小的白花,想着即将要离开她的学生们,怅然的情绪在心中升腾,尤其是让她舍不得的是明氏姐弟。三年来,她看着他们成长,关注着他们的默契,体会着他们的心有灵犀。这大半年,明月龙的个头已经超过了姐姐,一米七三的他已经有了少年初长成的帅气。想着这小姐俩,孔芳菲鼻子有了酸酸的感觉。
这时,她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可爱的身影。是她。
“老师您真在啊。”看到孔芳菲在,明月凤高兴得轻轻拍了拍手:“我就知道您在!”孔芳菲赶忙站起来,走了几步握住明月凤的手,大姐姐般对明月凤说:“想老师了?”
“嗯!您是我上学教过我的最好的老师!”
“学会恭维老师了?你弟弟呢?”
“他跟同学们在一起呢。孔老师,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们也是老师教过的最好的学生。”孔芳菲轻轻理顺了一下明月凤的秀发:“到了高中,要继续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
“嗯!我会的。”
“教你们这三年,你们离开老师,老师真舍不得。”
“老师不会离开我们的,我们要继续跟您学。”看着懂事的明月凤,孔芳菲忍不住掉下了晶莹的泪水,激动中她紧紧地抱住了明月凤。就在孔芳菲抱住明月凤的一刹那,孔芳菲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前胸贴住了少女胸前微微凸起的青春变化。此时的明月凤也感觉到了异样,小脸儿“刷”地红了。孔芳菲望着怀里脸红的少女,笑着说:“傻丫头!不好意思了?”
“嗯!”离开孔芳菲的怀抱,明月凤认真地说:“孔老师,我感觉您还会教我们的。”
……
初三年级的近三百名学生整齐地坐在了操场上。上午八点,毕业典礼准时开始。会上,副校长宣布了“三好学生”名单,明氏姐弟双双在册。让孔芳菲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她出色的教学成绩,从下学年开始,被调升到高中重点班继续担任班主任工作。
校长宣布她工作升调的那一刻,她想起了刚才在办公室明月凤说的那句话,感觉到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一股特殊的力量在成熟。
市场真市场,规则潜规则,
交易处处在,有因就有果。
“一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去经营花店,里面一定有故事。”谭默林点上一只烟,手里捏着的名片正面反面地变化着,上面的字却是一个也没有进入他的视野。这方小小的明片,从拿到的那天起,就一直放在他上衣的口袋里。“这个故事是喜剧悲剧还是浪漫的青春剧呢?”
他想知道。可他也知道明月凤目前不会向他说什么。
明月凤自己经营花店,是出于一口气。
毕业后,明月凤应聘到一家国资委下属的垄断性企业的机关做市场营销管理。市场营销管理实战,是明月凤做梦都想得到的岗位。市场经销,需要精通专业,熟悉市场,并且对市场的未来趋势要有超前精准的预测。对于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学生来讲,那只是一个梦。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明月凤投了档。
经过严格的面试,明月凤竟然如愿以偿。签订试用合同时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人告诉她:试用期半年,如果这半年里不能胜任岗位需要,那么将会被解聘。
上岗后,明月凤逐渐发现,她一个本科毕业生进入这个公司,纯属是偶然甚至是一个奇迹。在这里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有硕士研究生学历,达不到这个学历的往往又都有着很深的社会背景。
两个月后,一个偶然其实也不是偶然的事情让她看到了底牌。
“小明啊,来公司两个月了,有什么体会啊?”是部门主任薛剑锋,他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明月凤的肩上。此时,明月凤正在做市场分析数据。明月凤站起来,薛剑锋搭在肩上的手,自然地滑过明月凤的背部和臀部。因为穿着高跟鞋,明月凤的身高高出薛剑锋多半头。
“坐,坐。”
“主任,”明月凤淡淡一笑:“挺好的,只是压力有些大。”
“压力大是好事情嘛,市场营销需要的是人的综合能力,只靠智力是不够的,头脑要活,情商要高。懂吗?”薛剑锋不阴不阳地说着。
“哦。明白。”明月凤答应着往下看去,薛剑锋的脑袋已经露了“里胎”,白白的头皮让明月凤感到一阵的恶心。
“坐,坐。”薛剑锋继续不阴不阳地说着,抬起胳膊拍了拍明月凤的肩:“这个岗位上面也有人给我打过招呼,但是这个岗位不是凑凑合合放一个人就行的,你是我从几百人里挑出来的。”
“谢谢主任。”
“你怎么谢我啊?”就在明月凤坐下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胸上。此时的明月凤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她长大成人以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明确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上。
“薛主任,你……”明月凤抬手去拨薛剑锋的手,自己的乳房却感觉被握得更紧了。
“小明啊,我是真心喜欢你啊。”薛剑锋头上流下汗来。面试那天,薛剑锋去了面试现场,让他惊奇的是当天只涂了淡淡褐色口红的明月凤,比照片上的明月凤更加成熟诱人,简直就是淑秀兼备,媚而不妖,回答问题时的精准周全与大方得体更让薛剑锋刮目相看。“得到此女,一生足矣!”薛剑锋白日里在面试现场做着美梦。
“主任,我去趟洗手间!”回到常态的明月凤拨开薛剑锋的手,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从此,再也没有进这座威严耸立、富丽堂皇的办公大楼。
回到家,明月凤想起那只手和近于秃顶的脑袋,耻辱的泪水悄悄涂满脸颊,她发誓:“再也不进任何公司,自己干!”
……
谭默林感觉,明月凤这个名字在心里正不断放大。他顺手拨出了“凤之花”的电话。
自应当珍惜,人生如花短,
丹凤不入林,飘雨艳阳天。
自从谭默林走出“凤之花”之后,明月凤的鲜花买卖是越做越火。
人吗总有个喜怒哀乐,市场吗总有个高潮低俗。起初,明月凤还没往心里去,可一个月下来,她花店的营业额翻了一番带拐弯儿,到了第二个月营业额仍是打着滚儿地往上长。这时,明月凤就感觉到里面有文章。接下来的日子她发现,需要大宗鲜花的客户,竟然从不讨价还价。
做买卖的人都知道,平平稳稳是正常,偶尔起伏在情理,若是迭得没底或是高得没边儿,那这里边可就有事儿了。
可这故事究竟出在哪儿呢?
“月凤姐,电话。”接电话的是雇员小婷。
“你就接吧,问他要什么。”明月凤正在扎两对大花篮。
“月凤姐,是找你的。”
“明月凤,最近还好吧?”
“哦,还好。”明月凤听出是谭默林。出于礼貌她回到:“就是有点忙。您也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忙点好啊,说明有业务。”电话那边的谭默林稍停了片刻,问明月凤:“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吃个便饭。”
“抱歉。下午我得去云南。”
“最近我出了一本诗集,上次见到你时已经付印了,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等我回来再说吧。”
明月凤的回答,让谭默林听出了对方些许应付的口吻。但是,谭默林装作没感觉到,仍旧操着童自荣那王子般的声音。平静而不失热情地说:“好,好,注意安全,等你归来。”
放下电话,明月凤表情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切,听我的意见。你的诗集,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啊”
小婷从没有见过明月凤如此的表情,那表情出现在明月凤的脸上,让小婷一时感觉明月凤竟是如此的陌生。她停住手中的火鹤,怯怯地问明月凤:“姐,你咋啦?”
“遇到敌人了。”
“啊!他是同行啊?是不是看咱们花店的业务越做越好,和咱们争业务啊?”小婷插上那支火鹤,走到明月凤的近前:“咱把这个城市一半儿的鲜花业务都拿到手了,肯定有人羡慕嫉妒恨。前几天我就接过这个男人的电话,他直接就找你,你当时不在店里。姐,要不咱报警吧?”
“不是这方面的敌人。”望着眼前这位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明月凤拉住她的手说:“所有的鲜花走进咱们的花店之前,肯定都有过五彩缤纷的故事。它们走出这个花店,肯定还会发生许多动人的故事。等你再大些就会懂了!”
“姐,你忒深奥。”
放下小婷的手,明月凤目光停在了白百合上,若有所思地说:“姐和你一样也曾经简单过,只是时间不会让人永远‘简单’啊!”
“嗯。那,这个男人是不是想‘嗛的’你啊?”
“不许胡说!”
人怕心连心,鬼怕遇强人,
手握厚黑学,看透大乾坤。
“姐,那么好的公司和岗位,你怎么辞职了?”明月龙翻着《厚黑学》,抿了一口咖啡问。
“公司是不错,岗位也很好。可高处不胜寒啊。”明月凤不想把辞职的真实原因告诉弟弟,装做漫不经心地说:“管理太严,压力太大,竞争太残酷。”
“不是吧。”明月龙仍低着头翻他的《厚黑学》:“你不是跟我说过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吗。”
“就你鬼。我说过吗?”
“说过。”明月龙抬头看了姐姐一眼:“这次‘逆风’刮得太大了吧?以你的性格和承受能力,没有十二级风不会让你投降。”明月龙故意调侃地说着,把书放在茶几上:“需要弟弟去斩断风头吗?”
“不需要。只是……”明月凤甩了甩长发,欲语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在央企那么大的机关里,竟然也有那么龌龊的人。”
说到此,明月龙已经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他重新拿起那本书:“龌龊的人哪儿都有。我就知道是人的事。前天夜里我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梦,梦见你掉水里了,推你的是一个矮个子秃顶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枚苹果,一半青一半红,就像《圣经》里那蛇引诱亚当和夏娃的那枚……”
明月凤吃惊地看着弟弟。“月龙,你别说了好不好啊!”随着明月龙对梦的叙述,明月凤感觉明月龙就在事发现场,同时,也愈加感觉自己在弟弟面前仿佛就是一个透明体:“要怪,只怪我对上岗这个奇迹发生的背景没有准确的判断。要怪,只怪我把央企里的高管想的太完美了。”
“这是我们步入社会交的第一笔学费。”明月龙起身,给姐姐也沏了杯咖啡:“但这笔学费交的不能太多。”他把咖啡送到明月凤的手里,迷着眼睛说:“如果超支了,我会把他推进水里……”
望着迷着眼睛却神情专注的弟弟,明月凤突然感到弟弟长大了,能够保护姐姐了,甜蜜而温暖的感觉注满了她的周身。她放下咖啡,把双手搭在弟弟的肩头,轻松而又深情地说:“放心吧,如果‘超支’,姐姐会把他送进监狱的!”
“嗯。那就好。”明月龙拍了拍姐姐的手,然后拿起一只放进自己的手心:“姐,我就怕你受委屈。《厚黑学》不是今人写的,对于社会,我们还都是刚刚发芽的种子,风雨还在后面。弟弟会跟你一起成长……”
明月凤听着弟弟发自心底的声音,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慰藉。她的眼睛潮湿了,禁不住紧紧抱住弟弟。
树怕同根,人怕同心。
鼠走鼠之路,猫走猫之道,
老鼠爱上猫,非坑即是套。
明月龙打开JPG文件,一幅幅春宫图出现在他的眼前。
春宫图里的男主人公是张铁春。画面应当是一家高档宾馆。一张画面上,张铁春和一位二十左右岁的年轻女子裸露地并坐在床上。暧昧的光线中,那位女子有狐狸样的脸和蛇样的腰,右手环在张铁春的脖子和肩上,挺拔丰满的前胸有一半儿紧紧贴着张铁春的左臂。
在中国,想搞掉一名国企的管理人员,这样的图片那是太有攻击力了。当他再仔细看那年轻女子时,突然想到一个人——“摘星楼”里两位江南茶女中的一位——就是她,“小貂蝉”。
从“摘星楼”出来,明月龙有被蛇缠住的感觉。
此时的中国,原煤是卖方市场。标准煤价格每吨直逼八百元,而且货源极其紧张。明月龙所在公司在原煤上常常到了“断炊”的警界线,加上地方煤省去了从山西、内蒙等地运输的高额运费,公司开始购买地方私营小煤矿的煤做补充。因为是汽车运输,当地又称其为“民营汽车煤”。
从用上“民营汽车煤”开始,公司的煤管内外就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月光下,运煤的汽车鱼惯通过地泵。一辆“巡洋舰”静静地卧在距地泵十米左右的位置,这是民营主的监运汽车。汽车上的人,随着载煤车辆的通过,对着地泵不停地操作着一枚酷似洗车遥控钥匙般大小的玩意儿。
原煤管理部门汇报:近期盘煤入场煤与库存数量差距偏大,分析的最终结果怀疑在“汽车煤”上出了问题。他们指出,在调取的”汽车煤”过称数据中发现,一个月以来的车载煤重量,单车比原来增加了十吨左右。通过他们近一步的调查,这些车辆并没有明显的扩容改装。
公司决定,保安部门和专业人员介入,秘密地对锁定的地泵进行检查。
在地泵的称重平台下,专业人员发现了能够干扰地泵电子系统的设备。
当天晚上,当“巡洋舰”上的人正在操作摇控器时,保安人员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摇控器操控者有准备地跳下车向大墙跑去,被埋伏在那里的保安人员堵个正着,摇控器操控者迅速地将摇控器扔出墙外,同时拔出匕首刺向一名保安,当他第二次将匕首刺向这名保安时,被闪着蓝光的警用手电击倒。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接到报警的当地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
地泵电子系统干扰设备、摇控器、入厂汽车煤前后对比数据、受伤的保安人员……人证、物证齐全,照像取证后,包括已经停在地泵上的汽车司机和被控的四名作案人员全部被警方带走。
临走时,民警说道:“天太晚了,你们保护好证据,我们先回去做笔录,明天再联系。”
笔录的结果是,摇控器操控者一口咬定,此案是他个人行为,与其公司任何人无关,车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同车的其他人也一口咬定,不知道该人在做什么,他们只是监运。警方告之,摇控器操控者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但,是抓人还是协调涉案人员公司经济赔偿,可以由合同甲方选择。此事的结果是,一百万元赔偿煤款,十万元对受伤的保安人员进行补偿,同时供煤合同中止。
娄继兴所在的公司是另一家民营公司。涉案公司的供煤合同中止后,其合同额被娄继兴所在的公司接单。
……
随着鼠标的点击,数张张铁春与“小貂蝉”的春宫图画面在不停地转换。
天大无心大,地小无人小,
苦辣和酸甜,他人知多少?
第一次走进孔芳菲的“家”,明月凤着实有些兴奋。
说是家,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单身宿舍。但是,孔芳菲将这个简单的“家”布置的充满着书香味与女孩子的温馨色彩。房间和摆设以淡粉色为主调,双开门立柜般大小的书柜里,分类有序地摆放着心理学、文学、数学、名人传记等书籍,小巧的写字台后挂的是一幅国画“史湘云醉卧芍药荫”,写字台上的台灯罩也是淡粉红色的,打开后房间里散着淡淡的粉红的弱光。
孔芳菲的童年经历过一场恶梦。
孔芳菲是从太行山脚下走出来的姑娘。她十来岁的时候,父亲去南方城市从事建筑打工,不慎从十几层的高楼框架上坠落身亡,回到家的是同村同去打工的李叔带回的那一把骨灰。当然,还有一沓钱和一块当时价值十多块钱的一块电子手表。母亲见后,不认可这是真的,哭着笑着说父亲肯定是挣了大钱找了小的不回来了。
一天早晨,孔芳菲醒来不见了母亲的身影,她哭着在村里满处的找,谁都说没看见。从此,母亲就再也没有回来。爷爷奶奶接她去他们的家住,给她做饭吃,她死活就是不去,说妈妈不回到这个家自己哪儿也不去。一年后,就在她自己的家里,同村远房亲戚、村长的儿子大白天奸污了她。她用剪子在村长儿子的后背上戳了一个洞。村长家没敢找她,她也不知道报案。从此,她只知道,对付对她有想法的男人,就得用剪子……
走出大山后,孔芳菲从没向人提起过自己的家世。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悟出,她接触的甚至关心他的男人,并不都像村长的儿子有那样的想法,但是,她仍然对男人有戒心。即使上了大学,她仍然拒绝任何男同学的示好,实在逼急了她就告诉人家:“我在老家有对象了。”
……
可以说,校长宣布孔芳菲被调升到高中年级任教,且继续担任重点班的班主任的那一刻,明月凤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她的情绪被细心的孔芳菲一滴不漏地看在眼里。毕业典礼结束时,孔芳菲在明月凤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暑假到我家里去玩儿吧。”喜悦中的明月凤听了,更是有着幸福来的有点突然的感觉,忘情大声回答到:“好啊!”
明月凤盼这天盼了不是一天了。进了孔芳菲家的门,孔芳菲刚刚洗完澡。接明月凤进屋的不只孔芳菲,还有王子。
自打开了门,王子对明月凤就不太热情。当孔芳菲拉着明月凤的手走向书房时,它怏怏地一声不响地跟在二人的身后,好像有什么心事。
“孔老师,你的家布置的好有格调啊!我喜欢,我喜欢。”
孔芳菲转过身来,面对着明月凤一脸严肃地说:“从今天起,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不许你再叫我孔老师!”
“那叫啥?”
孔芳菲刮了一下明月凤的鼻子,眼睛看着眼睛说:“叫我姐姐!”
“那敢情好。”明月凤望着大她不到十岁的孔芳菲,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同时高兴地去搂孔芳菲的脖子。孔芳菲系得不太紧的浴衣,被明月凤触落后滑下来,那完美的胴体竟惊得明月凤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看,小丫头!”孔芳菲被明月凤上下欣赏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急忙抓起浴衣穿好系紧。
“姐,你真好看!”
王子抬头看着她俩,不高兴地走开了。
前缘撕扇定,后世水绕山,
大小任来去,是非不可偏。
部里的年终party后,“晴雯撕扇” 和“明月入怀”成了总经部私下传播的关键字段。当然,这里有同事之间调侃、起哄的味道。而从部内传到部外的时候,这八个字,就成了人们编故事的重要元素。尤其是传到那些待嫁且目标的焦距对着明月龙的“白骨精”们的耳朵里,听到刺心的这八个字,都有沾着辣根儿生吃了何晴雯的心事。
何晴雯却在人们面前一直在装傻。
不管那些“白骨精”是冷嘲还是热讽,她一概采取“三不态度”:不搭言,不承认,不否定。但业务上,在明月龙的真传下,却有着惊人的质变。一个负责公司信息编发、上传下达的文书,现在已经负责起草公司的年度报告,而且思路清晰、骨架硬朗、重点突出、逻辑缜密、数字精准、有血有肉,得到了决策层的一致好评。
一年以后,这位普通的科员升任部门主任助理。
明月龙也深感自豪和欣慰:“没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的悟性。她的思维方式、思想深度和思辨能力,已经达到了与公司报告对接的需求高度。”于是他又给了何晴雯四个字:“可塑之材。”
随着职位的升高,尤其是何晴雯当了部门副主任以后,众位“白骨精”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唯有同部门的秦丝丝仍然对何晴雯耿耿于怀:“别看何晴雯不声不响,心大着呢,她那是心机不露。看人家,提的多快。”私下里她和别的“白骨精”提出自己的看法:“男追女,一堵墙;女追男,一层纸。总有一天,明主任,不对,应当叫明总了,一定会躺着中枪!”
而对于何晴雯来讲,她自己清楚的意识到并告诫自己,明月龙升任了副总,两人的位置差越来越大,如果他是个部门主任,走到一起还有可能性。自从明主任成了明总,这种可能性的大门应当就是关上了。这些,只是何晴雯晚上的想法,一旦她走进公司的大门,一旦她看到明月龙,那个理智的告诫便成了没有上锁的笼子,任情感悄悄地溜了出来。
一枚鸟儿嘴中失落的种子,也许从没想到过自己会长成大树,但是,从它落入泥土的怀抱那天起,有了那雨水的滋润,有了那阳光的召唤,种子还能左右自己的明天与未来吗?
那天陪母亲从白马寺上香回来,和尚的话再次降低了何晴雯的智商与情商。“连和尚师傅都知道我爱你,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已经是子夜时分,她没有丝毫的睡意,望着部门人员合影里的明月龙,有滋拉味儿地任思绪驰骋:“‘根深捧叶茂,冬香十里雪。’谁是根,谁是叶?为什么十里香雪难抵你一米阳光?”
“雯雯啊,你还不睡啊?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妈妈心疼地说。
“哎,妈,我这就睡。”
关上灯,明亮的月光打在纱帘上。
她悄悄下床,轻轻拉开纱帘,一轮明月斜窗而挂。进入公司以来的事情,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来到眼前最多的还是明月龙那深沉的目光和自信的微笑。“明月龙,我是该爱你呢,还是该恨你呢?”明月无语。“明月,明月……”
何晴雯在月光的抚爱中进入梦乡,那眼角的泪水打湿了一帘幽梦。
昨天今日事,今日昨天事,
风水轮流转,历史总相似。
张铁春出院了。
明月龙带着总经部长,买了水果和花篮前来看望。
张夫人是个极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当明月龙对张铁春的受伤表示歉意的时候,张夫人一句“让他负这个责任,他就得担这个风险”让明月龙震惊不已,他心里感慨地说:“唉,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等到人们都退下去的时候,明月龙问张铁春:“铁春啊,内外环境很复杂,下一步的事情你怎么看?”
“月龙,环境是太复杂啊。”张铁春挪了挪受伤的一只脚,声音低沉地说:“咱们已经做到家了,狗急了要跳墙,如果再强硬地坚持下去,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全!”
“这我都考虑过了。为了既得利益,这些人用他人的权力制约不了我们,很可能在动了你之后实施第二方案。”明月龙给张铁春正了正身后的枕头,分析到:“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警方仍以没有证据而躲躲闪闪,上面的来头比咱们预想的要大啊!”
“是。在医院做笔录的时候,警方对我的陈述好像并不感兴趣,而是问我除了工作上有受报复的可能,是不是在经济或感情方面招惹了谁,还说他们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整个过程让我感觉他们好像在诱导我说出什么。”
“小貂蝉”春宫图在明月龙的眼前闪了一下:“你向他们说什么了吗?”
“我能说什么。”张铁春半开玩笑地说:“经济上我没做过买卖,不玩股票也不赌。感情上你更清楚,我是前列腺重症患者。那是你嫂子贤惠,不然早就不跟我过了。”
“你小子,这时候了还没正行儿。”
“不过。”张铁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抚摸着后脖颈(geng)子说:“月龙,我们是得想个万全之策了,如果我们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又在暗处,我们是会吃大亏的。”
“是,这几天我也在想,他们常常用黑白两道来对付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动用能够动用的力量来惩治他们呢?”明月龙紧锁双眉,以从未有过的态度说:“如此的环境,无奈中也只有如此了。”
“是,阴雨天总会过去的。”
“天阴得太厉害啊,不知这恶雨会下到多时。”
“是,所以你也要倍加小心啊。”张铁春压低了声音:“原始资本积累的魔力太强大,权钱色相互勾结、配合形成的合流太凶猛,它们已经渗透到当今社会的各个阶层。这些人把权钱色视为人生的“三原色”,多线交叉,耳目众多,一旦发觉我们有颠覆他们的行为,必然会破釜沉舟。”
“这我知道。”明月龙自信地说:“从《资本论》的角度讲,也许我们经历的这个阶段确实暗合了原始资本积累的某些特征,但正是因为共产党的领导,我们的现实也改写了原始资本积累原本的魔性和负面影响,吞食公权的人,吞食国家和百姓利益的人,最终的下场会很惨。”
这时,张夫人提着电热壶来续茶。明月龙握住张铁春的手说:“好了,好好养伤吧,方向已经有了。”
张夫人送走明月龙,递给张铁春一枚未封口的里面装着照片的信封。张铁春抽出来看了看,笑了,然后又递给张夫人说:“老婆大人,你信吗?”
张夫人一脸不开心地说了两个字。
真情假不了,假意真不了,
好了歌常在,了也了不了。
城市有着城市的激情,城市也有着城市的孤独。
人,常常是被盛情泡软的。被盛情邀请了N次以后,明月凤感觉自己再也找不出回绝的借口,就答应了谭默林。
冬天的夜来得早,下午五点已是华灯初上。
明月凤把花店交给小婷打理,提早开车出来到“魔剪”做了做头发,准备赴约。临出来的时候,小婷故意问明月凤:“姐,你是不是出去约会啊?我给你当个电灯泡咋样?”
明月凤逗小婷说:“你这只电灯泡瓦数太高,你去了,肯定会晃了帅哥的眼,到时候把你领走了,是不是把姐给坑了?”
“中,听姐的,那我就不去咧。”小婷吐了吐舌头,笑着说:“不过,你回来要给我带回好吃的。”
“好,你个小吃货。”
明月凤到达“凤凰世嘉”饭店的时候,谭默林已经恭候。
虽然他们是第二次见面,之间已经没有了陌生感。
明月凤一出现,谭默林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明月凤脱下的大衣挂在衣架上,热情又风趣地说:“祥凤入林,真是荣幸啊。天太冷了,喝杯热茶,先暖和暖和。”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明月凤莞尔一笑。
“快坐,快坐。”看着明月凤脸上的笑意,谭默林放松了许多:“只要你来,哪怕望眼欲穿!”在明月凤看来,谭默林是在说笑调侃,但对于谭默林来说,却说的是真心话。在这个城市里,无论男女,邀请了N次才到的,恐怕也只有明月凤了。看明月凤没应声,谭默林又补问了一句:“这个地方怎么样?”
“不错。”明月凤进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这里的确是约会的佳地。凤凰世嘉地处郊区,欧洲建筑风格,内部装饰温馨浪漫,小包间明门帘却很清静。
等到明月凤坐下,喝了大约五分钟的热茶,服务生就已经上好了酒和食品,一人一份:醒好的红酒,清蒸大闸蟹,鲍鱼捞饭,水芹木耳。
“有忌口的吗?”谭默林关心地问。
“哦,没有。”
“第一次也不知你的口味。不想吃的、不合口的你就说。”
“没有没有,我没那么娇性。”明月凤被谭默林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为我们第二次见面,对我来说是三次了,干杯!”
明月凤抿了一口红酒,不解地问:“第三次?”
“是啊,第一次是在学校。”谭默林解释说:“因为那首诗,我见了你一次。当然了,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
“哦。这样啊。”
“现在还写诗吗?”
“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写诗啊。花店的业务就够我忙的了。”明月凤顺口答着,又问:“对了,你的诗集带来了吗?”
“带来了。不过,今天咱们不谈诗。”谭默林接着问到:“岁月匆匆啊,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下一步?你指的是哪方面呢?”
“当然是经营啊。”谭默林看了明月凤一眼说:“当然,说说别的方面也好。”
“近期命运对我是佛光普照,花店的经营业务是出奇的好。”明月凤缕缕额前的头发:“如果说想到下一步的话,就是在现有花店的基础上,再开一个交给小婷打理。哎呀,也没什么下一步啦,够吃够喝就行了。”
“唉,岁月如箭,人生苦短啊。” 谭默林碰了一下明月凤的酒杯,若有所思地说:“才女伴鲜花,也是一幅人生好景色。但是,你想过没有,花店再兴隆能挣多少钱?将来成了家买房、培养孩子得花多少钱?”
“钱么,多了多花,少了少花。”明月凤目光落在自己的酒杯上,含笑说:“相夫教子的事儿么,还没想过。”
谭默林没接明月凤这个话茬儿,而是突然问到:“月凤,你想过做珠宝生意吗?”
需要不需要,是你的事情,
融化不融化,是雪的事情。
谭默林做梦也没想到,接通的是温小婉的电话。大学毕业时是有通讯录,可自从到了这个城市,自己的电话号码已经改变了N次啊。
“老同学,早把我忘了吧?”
“哦,是温小婉啊。哪能忘呢。同学情义重于泰山。”
“你来接我,我参加培训来了,三个月呢。”电话那边的温小婉,没有丝毫的客气且命令式地说道:“六七年没见了,你得亲自接我啊。”
“培训?”
“是啊,在‘格林格’培训中心。”温小婉根本不给谭默林任何推拖的机会:“你快点啊。”
“好,好。”谭默林应付着,想起因为《瀚海胡杨》惹怒了的温小婉,当时找到他时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时间能改变一切’这个铁律,这几年怎么在她身上就没起作用呢!又一个神人……”
现在的温小婉孩子已经五六岁了。毕业后她从一家公司跳到另一家公司,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经营珠宝公司的枝儿上。她的老公郑一帆是经营钢铁的老板,四十五岁,实力雄厚,到她们的店里买珠宝时遇见了温小婉,回去后用很大的筹码和时任妻子了却了婚姻,便开始近乎疯狂地追求起温小婉来。刚刚步入社会的温小婉哪儿见过这种阵势,蒙圈了的她很快就被郑一帆的别墅、汽车和鲜花俘虏。结婚的那天晚上,她看着钢铁般粗壮、打着呼噜的郑一帆,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还想着那个曾经让她少女情窦初开、如今仍令她魂牵梦绕的人——谭默林。结婚后,因为她喜欢和珠宝打交道,郑一帆干脆就出资注册了一家公司交给了温小婉。然而,郑一帆太强壮,精力太旺盛,那方面有着超人的能力,就在温小婉怀孕期间,郑一帆的公司又招了一名总经理女秘书。自打有了那位年轻的女秘书,郑一帆对温小婉的需求急剧下降,常常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
让温小婉稍微安心的是,她给郑一帆生了个儿子。
这次来谭默林所在的城市,是温小婉的一个梦。为了找到谭默林,她动用了同学中所有能够动用的资源,当她找到了谭默林的电话,她兴奋得半宿没有睡觉,她对着熟睡的儿子动情地说:“让他晾着你妈妈,妈再给你找个好爸爸!”
……
“谭默林,我在这儿呢!”温小婉晃着手臂,大声地喊着。
谭默林看到的温小婉虽然直爽的性格没变,但她的气质和外形有了本质的变化,只一眼,让谭默林看到的是一位成熟而漂亮的少妇。虽然秋末里衣着比较厚实,身段匀称、高挑儿的温小婉却仍能凸显她的丰满和活力。
谭默林奔过去,接过温小婉手里的行李箱,温小婉抓住谭默林的手摇了摇:“哎呀,谭默林,我真的好想你啊!”
谭默林温文尔雅地笑笑:“是啊,多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是吗?不中了,老了!”听到谭默林的夸赞,温小婉从心里往外美,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谭默林说:“你真不够意思,电话变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儿,让我找的好苦啊。说,是不是怕我找到你?”
“怕,我还来接你啊?”谭默林打开车门,安排好行李和人,接着说:“同学们说你嫁了个土豪,自己还经营着珠宝,过着无忧无虑的小日子,谁敢打扰你啊。”
“得了吧,屁股不知脸的苦。”话说出口,温小婉自己感觉到了有些粗俗,便自圆地说:“哈哈,这是我们孩子他爸的语系。”然后,对着驾驶的谭默林问到:“嫂子还好吧?”
“嗯,挺好的,还不知让哪个丈母娘养着呢。”谭默林打趣到。
“你还是五个九的纯金男啊!”
车,驶向郊外的“格林格”培训接待中心。
认识不认识,陌生不陌生,
距离尺丈远,心里有明灯。
在王子看来,这个家只属于它和孔芳菲的世界。
王子卧在书房门的边上,低着头,眼睛向上默默地看着孔芳菲和明月凤,从没有过的情绪低落。而这两个人只顾着自己高兴了,没人注意到王子的行为和情绪。这个居所自从孔芳菲搬进来,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踏进卧室和书房半步,收水电费的人,也只是站在门里门外罢了。
孔芳菲换好衣服走进书房,明月凤正在书橱前翻看她的存书。听着孔芳菲的脚步走近,明月凤扭过头来一笑:“孔老师……姐,你看的书好多啊,还都加了批注。”
“有人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对我来说书却是我生活的伴侣。”孔芳菲端起茶递给明月凤:“除了教你们,批改作业,余下的时间只要睁着眼睛,就是书在陪伴着我,充实着我的生命。”
机敏的明月凤从孔芳菲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无奈的味道。她把握在手中的《人性的树》放回书橱原处,喝了一口茶,关心地问:“姐,你人这么好,咋不成家呢?”
孔芳菲听到“家”这个字,身体明显地一颤,淡淡一笑说:“一个人过不是挺好吗。再说还有你们这些孩子们陪着我。对了,还有王子陪着我。”听到“王子”两个字,王子站起来,摇摇尾巴,又卧在原地儿。
“人最终不是都要成家吗?”明月凤小心奕奕地问。
“人人都应当成家,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成家。”望着懵懵懂懂的明月凤,孔芳菲笑了:“傻丫头,你还小,大了你就懂了。不说这些了,走,跟姐做饭去。”
芹菜肉丝、肉沫小格扎、火柿子鸡子儿汤瞬间就做好了。
不等孔芳菲让,明月凤就动筷儿了。夹了一口芹菜肉丝没说话,夹了一口肉沫小格扎没说话,望着明月凤一口又一口地将菜送进嘴里,孔芳菲也夹了口肉沫小格扎,边嚼边问道:“味道怎么样啊?”
“嗯,嗯。”因为嘴里的菜太多了,明月凤嗯嗯着,咽下去后对孔芳菲说:“姐,这菜做得太地道了!好吃,好吃!”说着,明月凤又填鸭式地往嘴里送菜。
“那好,爱吃姐做的菜,以后常来家里,姐管够。”孔芳菲充满爱意地望着明月凤,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温暖,那温暖又瞬间充满了周身,她感到是那么的充实,是那么的满足。明月凤却是在将胃填满了一大半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这是第一次进孔芳菲的家,竟吃得这样狼吞虎咽,便有些羞状地对孔芳菲说:“姐,我的吃相是不是忒难看啊?”
“切,快吃饱了跟我说这些,好像八天没吃饭的!”孔芳菲娇嗔道。
明月凤幸福得小鸟依人般地笑着说:“谁让你做的菜这么好吃呢。姐,有人说抓住男人先抓住他的胃,将来你成家了姐夫肯定特别爱你!”
“小丫头,不许你再说男人的事。”孔芳菲站起来走到明月凤的近前,温柔地摸着明月凤的秀发说:“姐不喜欢男人!”孔芳菲又看了看王子一眼,深情地对明月凤说:“喜欢姐做的菜,你喜欢姐吗?”
“那是当然!”明月凤干脆地答道:“我最喜欢菲菲姐了!”在明月凤说话的空儿,王子走到明月凤的跟前,一遍一遍像在闻着什么,孔芳菲对王子说:“王子,你欢迎咱们的新伙伴吗?”王子目光木木地望着孔芳菲,慢慢地摇了摇尾巴,然后又哼哼了两声。
告诉孔芳菲的时候,明月凤拿走了《基础心理学》。
同心与同意,凡事皆可安,
同心不可破,同意山可转。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你吗?”张夫人眯着眼睛问张铁春。
“为啥?你知道那方面是我的弱项啊。”张铁春不拒弱项地说。
“得了吧,太监还能娶老婆呢,更何况你的工具还在!”
“你……”
“我咋了,我见了漂亮的女孩子还多瞅两眼呢,你见了漂亮的女孩子就真的不动心吗?”张夫人严肃的脸上挂着冷霜,手里拿着照片,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这哪儿跟哪儿啊,动心是一回事,行动是一回事。”张铁春辩解道。
“精神是物质的高级阶段。动心了就是行动了!”张夫人在丈夫面前晃了晃照片,有点夸张地说:“瞅瞅,这身段……”
张铁春有点急了:“你真不可理喻!”他指着夫人大声吼道:“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人会变。你如实招来,人家为何会伤你?照片上的你是咋回事?你是什么样的人,哼,你能解释得通吗?”
“你,你……”张铁春没想到,一向信任她的老婆竟然对他如此发难。
“哼,我怎么了?是不是跟我不行,跟照片上的就行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张铁春不是人,行了吧?”
“这就对了吗,勇于已确认错误还是好同志。”看着脸憋得像正在下蛋的老母鸡似的丈夫,竟捂着脸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张铁春啊张铁春,你逗死我了……”
“咋?”
“告诉你,还不用说是几张照片,就是在床上抓现行,我也不会相信那是你干的事!”张夫人坐在床边,深情地欣赏着自己的丈夫:“老张,你是少有的好男人,一路走来,我能体会到你对我的真情。如果你能背叛我,这个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男人恐怕早就背叛了自己的爱人!”
张铁春的男人泪,第一次流给了自己的女人。
眼睛,因多流泪水而愈益清明;心胸,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张氏夫妻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如今仍然称得上是螺丝母配螺丝杆——合扣。
张夫人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拿着春宫图说:“老张,我知道你们的艰辛,这几张图到了外行人的眼里,你有嘴也说不清。但我知道这是假的。”
张铁春听了一楞:“不会吧,你咋知道这是假的?”
“这些人渣PS的水平还只是中级水平。”张夫人指着其中的一张告诉丈夫:“你看这张,打在你面部的光线是日光灯的光,而这个女人和宾馆房间环境得到的光,却是以白炽灯透过遮光罩作为光源。稍稍懂得摄影用光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儿腻。”
“噢,你这一说,这光线还真是有些差别。”
“还有差别,当初学摄影你还笑话我呢。”
张铁春轻轻捶了一下老婆的后背,颇感惊讶地说:“行啊老婆,这业余爱好没白下功夫啊。”
“没有白花的钱。”张夫人又提醒到:“现在看来,这些人土法儿洋法儿都在用,用心用意太险恶,你们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种子当春发,花开不为人,
燕子衔泥土,石头有体温。
“今天咱们的主题重点是聊诗。”谭默林一脸的阳光般的笑,真诚透夸赞的口吻说:“月凤,虽然看你的诗不多,可感觉你的诗太有灵性了。当时出这本诗集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你的意见,这本诗集一定会添彩儿许多。”
这是谭默林第二次约见明月凤。
“哪有啊。”第二次相见,明月凤显然已经少了上次的矜持,随和地说:“学生时期充满理想和幻想,再加上当时诗林茂盛,我也只是效雅而已。”
“谦虚。你的诗,是我编辑过的作品中绝对的上品。只可惜,后来再也没有读到你另外的诗。” 谭默林略有遗憾中仍是带有些许的歉意:“那首诗也给你找了一些麻烦。”
明月凤明媚地笑了一下说:“那算不上什么麻烦。不过,那么多女孩子对那首诗有反应,当时追求和暗恋你的是不是太多了?”
“也许是吧。爱不爱,是A的权利;接受不接受爱,是B的权利。” 谭默林看着明月凤的眼睛微笑着问:“你说是吗?”
透过谭默林的肩膀,明月凤看了看墙壁上的字画,目光又回到谭默林的脸上,似是非是地说:“人间事物多曲直,感情这么复杂,哪有是与不是的定论呢。”
“哈哈,你哪来的这些奇特的想法。说说你对我的诗集的看法吧!”爽朗的笑声之后,谭默林又把明月凤拉回到诗集上。
“你是诗人,我是写过诗的人。你在山上,我在山下,怎么评论你的诗呢?”
“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厉害吗?对我有想法的男人怎么都说我厉害?”明月凤突然感到自己的话对谭默林有些不适合,她马上改口说道:“也许,此厉害非彼厉害吧……”
“那是,那是。我说的厉害,是你的思维太敏捷了!哈哈……” 谭默林已经听出明月凤的话里有对抗的影子,他却仍送给明月凤以欣赏的口吻。接着他又说:“对我的诗,我还没有听到中肯的批评,真心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我就胡评了啊。”
“请——”
“诗,是诗人情感的轨迹。诗集的前半部写得挺纯情的,有着现实主义的风格。但到了后半部,我感觉有的诗所表现的情感有些漂乎不定,意象上有的也有重复前半部分的地方。”明月凤想了想:“比如说‘雄鹰的翅膀抚摸着大山的额头’、‘城市的眼,滴着人类文明的泪’等等,在后半部的诗里多次出现。”说到这儿,明月凤放慢了语速:“再有……你后半部分对女人的身体写的过多了。谭默林,你是不是特别崇拜女人的身体啊?”本来,话到嘴边儿时,明月凤把“喜欢”改成了“崇拜”。
“阅读仔细,感觉准确,评价到位!”谭默林反评道。“不过,你说我‘特别崇拜女人的身体’,月凤,老实说,作为单身的女人,你就没有崇拜过男人的身体吗?”
“你讨厌不讨厌啊!”明月凤低头笑着,感觉着自己的脸在发热,她自己在批评自己:“明月凤,你怎么和他谈起男人和女人来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月凤,你开个玉器店怎么样?”谭默林瞬间从诗转到生意上。
“玉器?我也不懂啊。”明月凤眨眨眼,轻声地说。
“都懂了还能赚钱吗。再说了,你不懂可以学吗。” 谭默林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你花店积累的本钱已经足够了。你找他吧,他会告诉你怎么做玉器。”
唐僧取经时,九九八一难,
难难境不同,却由一线穿。
明月龙感觉自己在飞,像风筝,在黑暗中,身体是那么的轻,轻得让自己的内心感到恐惧。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风的存在,风筝的线就牵在姐姐的手中,却看不清姐姐的脸。自己这是在哪里呢,现在又是飞向何方……突然,他眼前一亮,那不是姐姐吗,怎么是五六岁时的姐姐。姐姐就坐在浴盆里。他费力地飞向浴盆,当他挤进浴盆里的时候,浴盆里的水是那么的温暖,可姐姐却惊奇你问:“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你快出去,你快出去……”姐姐轻轻一碰,自己就被推出了浴盆,失衡的身体瞬间从空中坠落,眼前一片黑暗。
“姐!”
“月龙……”
是姐姐的声音,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呢。姐姐一定认出是我了。她刚才为什么却说不认识我。姐姐像一团白色的阳光充满周身。下落中,明月龙感觉自己又找到了平衡。自己在继续的飞,像风筝,在黑暗中,身体是那么的轻。但他不再害怕了。
轻轻的一声“姐”,让似睡非睡中的明月凤听后又是泪流满面。时间是后半夜三点多了。惊喜中她摇摇弟弟的手,可弟弟还是熟睡的样子。
明月龙已经昏迷十天了。
这十天里,明月凤几乎不吃不喝不分白天黑夜地守在弟弟的身旁,任凭别人怎么劝,也是不离开弟弟。
……
处理完公司日常事务,已经是傍晚时分。
明月龙走出办公楼,一丝寒风袭来。
最近,他感到身心疲惫,睡眠也不好。他常常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始终在操控着身内与身外的世界。常常,这双手的力量能够封杀正义和善良,并且堂而皇之地、依法合规地干着丧尽天良的事情。
自从公司主机设备改造的方案批准以后,还没进入招投标程序,熟悉的和陌生的电话,就子弹般射向他,而电话的内容无疑就是两个内容:第一,“我们”可以“利益共享”;第二,你知道省或市的某某领导吧,他(她)是我的亲戚,事情办妥了,仕途就顺了。
他吸了一口带有土腥味的空气,略有惆怅地自言自语道:“这雾霾般的环境,让人感到窒息与不安,什么时候才能够净化一些呢。”
明月龙在一个丁字路口等红灯,车向由北向南。
车上带着因加班晚走而搭车的何晴雯。
明月龙的车刚刚停稳,突然,一辆由东转北、右向缓慢行驶的车辆,却骤然提速径直冲向明月龙的车,且准确地撞在车的左门位置上。那一刻,有着心理准备的明月龙知道是什么已经发生,即便他的脚已经放在了油门上,无奈他前后都有车。就在他的头脑里转着“终于来了”这四个字时,大脑在车的撞击下,如同遭受破坏的电脑瞬间处于了“死机”状态。
人们围上来时,看到的是严重损坏的车门和满脸是血的明月龙。
坐在副驾驶上的何晴雯只是受了点皮外擦伤。惊魂未定的她,呼喊着明月龙名字的同时,向交警报警、向公司传递事故信息。
当何晴雯从车上下来,用手机拍下现场和肇事车辆的车牌号时,肇事司机冷静的一句话让她感到震惊:“你他妈瞎照啥,你以为我会跑啊,我已经报警了,不就是花俩钱儿吗?”
是雨就会下,是花就要开,
得的得不到,来的终要来。
占地近两千亩的“格林格”地处郊区山地的山脚下,掩映在长年人工的绿木森林之中,是功能齐备的培训与会议接待中心。“格林格”建筑依地势布局,培训与会议,下榻与休闲健身等分区而设,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此时,因是秋末,园内更是层林尽染,鸟语花香中透着幽静。
这次培训接待的是全国各地的珠宝商,接待规格比较高且有着独自的个性化。报到之后,谭默林送温小婉进入了别墅五号。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谭默林待服务生送来温小婉的行李箱,主动伸出手来与温小婉握别:“好好培训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温小婉并没有伸手回应,而是笑着说:“你就这么大气啊,来到你的地面儿上,就不主动请我吃个饭啥的?”
“你不累啊,跑了大半天了。”
见服务生走了,温小婉双手握住谭默林的手,有些撒娇地说:“看见你了我就不累了。”
“那好,想吃啥你说。”谭默林依然彬彬有礼地问。
“就在这儿吃吧,晚餐我已经安排好了。”温小婉松开谭默林的手,下指令般地说:“你先看电视,我得收拾一下。”说着温小婉打开电视:“你自己选台吧。”便从行李箱里取出浴衣等,开始脱衣服。当她快脱到内衣的时候,谭默林站起来对温小婉说:“我说小婉啊,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啊!”
“你以为我还脱啊!”温小婉垂着眼帘微微笑着说:“美的你……”
“那好,那好。”谭默林的目光又回到了电视上,心想:“上学的时候你就是个透明体,如今做了人妇,依旧感性透明得风风火火。”
温小婉“收拾”完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谭默林靠在床头上已经睡着了。温小婉望着在大学期间就已经爱上了的男人,从心底里生发出甜蜜的温柔。这是她第一次与谭默林独处,而且谭默林是为照顾她而来。她轻轻走到谭默林的近前,目不转睛地尽乎贪婪地欣赏着这个心爱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唇贴在了男人的唇上……
谭默林醒了,他拍了拍温小婉的脸,并不吃惊地说:“你收拾完了。”同时笑了笑:“是不是结了婚了,就胆儿更肥了。”
“切,才不是。”温小婉顺势坐在床边上,双手理了理长发调皮地说:“除了我儿子,你是我第一个主动亲的男人。”温小婉举起双手梳理头发的那一瞬,变形的浴衣上面敞开了,谭默林看到温小婉雪白丰满的前胸,打趣儿地说:“你的浴衣太宽松,赶紧换上衣服吧。”
“那也得等头发干了再换吧?”温小婉说着,然后歪着头挑衅般地看着谭默林:“你以为是男人就能看到出浴的温小婉啊。”
“好,好,你有理。”
晚餐简单却很精细。四只生蚝,一碟儿水煮腰片儿,一碟儿西芹木耳百合,几片水果,主食是老玉米。酒是干白。谭默林喝白酒时量很大,一斤白酒过后仍能谈笑风生,他就怕干白。在他既不能推托又不能换酒的情况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喝着甜中微辣、微辣中又有大自然诗意回味的干白。喝着喝着,谭默林只感觉天旋地转。这时,一个女人在扶他,是明月凤?是温小婉,还是……
让温小婉没有想到的是,谭默林这么不胜酒力,两杯干白竟让谭默林喝得醉眼矇眬。她拿起酒杯,站到谭默林的背后,对着耳朵轻轻问谭默林:“亲爱的,喝多了?”
“嗯。”
“你知道这些年我想你想得有多苦吗?”
“嗯。”
“你想我吗?”
“想。”
听到这个“想”字,温小婉将自己丰满的前胸,慢慢顶在谭默林背后,紧紧搂着谭默林的脖子轻轻说道:“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从少女到少妇,你是我心中唯一能装下的人。”温小婉说着,将自己的芳唇又一次贴在谭默林的唇上,这次和上次不同,温小婉的舌头慢慢探索着谭默林的唇并伸入谭默林的口中。
矇眬中的谭默林在温小婉赤热情感的带动下,情欲冲动的发动机被点燃,在和温小婉舌吻的同时,他抱起温小婉并把她扔在床上。此时的温小婉浴衣大开,雪白的酮体一览无遗地展现在谭默林的眼前。
就在谭默林进入身体的那一瞬间,温小婉的眼前出现了百花盛开的景象,一股强大的幸福流动在周身,她迎合着,谭默林的温柔体贴一次次把她带到山的顶峰。温小婉紧紧抱着谭默林的背,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温暖的感觉,眼前闪现出他老公的面容,泪水夺眶而出……
爱恨心中有,恨爱心中无,
同是爱和恨,挥泪成江湖。
从未涉足心理学的明月凤,一遍遍翻着从孔芳菲那儿带回的《基础心理学》,感觉似懂非懂、枯燥无味。她毕竟是个高中的学生,心理学理论对于她,门槛儿是高了些。
读着读着,这本书里时而隽永时而狂乱的批注却深深地吸引了她。
但是,在深深吸引她的同时,里面的一些话她仍然是似懂非懂,在这似懂非懂中,她又能感受到孔芳菲那极度矛盾与痛苦的心理状态。
面对双亲的失去,面对村长儿子对自己的污辱,孔芳菲这朵乡村田野上开放的小花,承受的是疾风暴雨后又遭践踏般的压力。坚强的孔芳菲当时只有十来岁,虽然父亲生前给了他无尽的父爱,但从此他恨男人。随着她慢慢长大,随着她走出山村,她也感觉到了男人并不都是那么坏那么可恨,但是,她仍然对男人有着深深的戒备。
再后来,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孩子时的经历是形成不愿与男人接触,甚至是对男人抵触的直接原因,应当进行自疗。于是,大学期间她买了第一本心理学书籍《基础心理学》。然而,自疗是痛苦的。每当她翻开这些书籍,那个可怕的屈辱的夜晚,便常常恶梦般出现在眼前……
理智逐渐占了上风的孔芳菲,就这样在泪水和矛盾中大量地阅读着心理学著作。慢慢的,她对心理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利用心理学的一些知识,身体力行地对学生进行引导,对于学生的思维改变和行为管理,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这也是她大学毕业后,能够在短时间内胜任班主任工作的秘密工具。
剪下一枝花,只是剪刀做一次物理运动;而让一枝幼苗从受伤到开花,那需要漫长岁月的精心呵护。
……
不知如此背景的明月凤,怎么能透过这本书的窗子,读懂她的孔芳菲老师呢。
当她看到第六十九页关于男性与女性心理上的区别一章时,文字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的文字已经被勾划得面目皆非,并且几处都被钢笔戳穿。
“……他们有心理吗,他们就是动物,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男人给我的只有恐惧,只有屈辱,只有漫漫睡不着的长夜。”
“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不早点儿死呢……”
是什么样的男人让孔老师这么恨呢?合上书,明月凤思衬着,是同学,是同事,是男友?这么好的老师,男人为什么会伤害她呢?明月凤几次想问孔芳菲,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虽然她待自己亲如姐妹,但孔芳菲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再说,老师想告诉自己,自己会主动说的。
还书的时候,明月凤还是问了一句:“姐,你为啥不谈男朋友呢?”
情到自然情,爱到自然爱,
理智断爱情,封河难化开。
风,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刮,云却知道;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飘,山却知道;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沉默,鹰却知道。
明月龙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明月凤感到一阵阵的心慌。即使玉器进货被骗,她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感觉。不会是人们说的“早更”吧,生理的状态也没有出现异常现象啊。她给孔芳菲打电话,孔芳菲回老家了,有人要租她乡下的房子。她给谭默林打电话,谭默林陪领导考察去了,出差在杭州。最后,她给弟弟明月龙打电话,问弟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月龙说正和技术管理部门主任研究设备改造的事儿呢,没啥别的事儿啊。
放下电话,明月凤还是感觉心里绞得慌。
和谭默林“那次”之前也是这样。
经过几次的接触,明月凤对谭默林渐渐地有了一丝好感。这位学长沉稳中带着幽默,更重要的是在经营玉器上,是他打开了明月凤的视野,并且商机抓得很准确,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买了别墅,买了车,账户上的资金数目增长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明月凤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女人,谭默林在经商道路上给她的帮助,让她内心对谭墨林心存感激,也动过和这个男人过日子的念头。
“那次”之后,明月凤又关上了男女情爱的窗子。
那天中午过后,明月凤突然感觉心里阵阵发慌,于是她驱车到医院看医生。经过诊断,医生说明月凤血压不低,血糖不低,其它身体指标都正常,是不是累住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儿了。
可是回来后,明月凤仍然感觉心慌。于是她打电话给谭默林。不到二十分钟谭默林就到了。看着面色稍白、精神不佳的明月凤,谭默林心疼地说:“啥事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心慌。”
“我知道,你是想我了。”
“去,人家病了你还闹。”
“坐好,我给你揉揉头。”谭默林说着把手洗干净,站在明月凤的身后,由轻到重,由重到轻地揉起了明月凤的太阳穴。明月凤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头自然地靠在谭默林的身上,任由谭默林的双手在太阳穴和头顶的穴位上,时轻时重地揉着。她感觉心里舒服了好多。
谭默林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明月凤在一起。闻着明月凤阵阵袭来的体香,想着第一次看到明月凤时的情形,想着这么多年依然占满他的内心的女人,心不由地狂跳起来,以致于让明月凤听到了他心跳的声音。
“月凤,嫁给我吧。”谭默林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明月凤没有回答,也就是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个态度,对于谭墨林来说已经是天降的福音了。此时,谭默林的双手抚摸着明月凤的脸颊,明月凤的一只手放在了谭墨林的手上。谭默林轻轻地问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说着,明月凤把谭默林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也就这天,明月凤把自己的初夜交给了谭默林。
而事后,明月凤就一反那天晚上的态度,对谭默林提出的谈婚论嫁一概拒绝。谭默林几次追问其中的原由,明月凤只是告诉他:“你也不用问了,没法告诉你。也许我们没有这个缘分吧。”
谭默林却以死缠烂打的态度告诉明月凤:“我等你到结婚的那天!”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福祸两相依,善恶有结果。
当下,无论职位高低、从事何种专业的工作,员工与企业是合同关系。一纸合同,能签下员工对企业的忠诚吗?
明月凤殷红的血液,顺着输血管慢慢地流进了明月龙的体内。
事故之后,这对龙凤胎姐弟在死神的逼迫下,血液又融合在了一起。慢慢的,明月龙的脸上开始有了些许红色。
这次事故,造成明月龙严重的脑震荡,左肺被折断的肋骨扎伤。
公司得到何晴雯上传的明月龙被撞伤的信息后,立即派保卫部主任和负责交通管理的主管到达现场,向上级公司管理部门汇报的同时,与主治医院的行政领导进行了面对面的沟通,要全力以赴对明月龙进行救治。
第二天,公司总经理项峰率有关部门到上级公司,向主管领导查和汇报,经过对事故前后信息的掌握和分析,明月龙被撞很可能与张铁春被人挑了脚筋是同出一辙——蓄意伤害甚至是谋杀,以造成对煤管的报复和恫吓,保住他们的所谓利益最大化。
但是,这些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肇事车辆与司机和我们有业务关系的公司没有任何瓜葛,且交通事故往往很难定为刑事责任。查和将电话打到明月龙所在城市主管公安的副市长付海涛那里:“老付啊,有个棘手的事情你得帮忙办一办啊。”没等查总说完,电话那边传来付市长铜锣般的声音:“老兄,你公司下边的那码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得知是你集团下面的弟兄受了委屈,已派人对此事进行重点人的排查,这不是昨天晚上刚刚发生的事儿吗,你再等等,再等等。”
查总转过脸来对项峰说:“听到了吧。等等吧。”
“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啊?”项峰从来没有跟上级领导以这样的口吻说话,“人都被撞这样了,明月龙等得了吗?”
“小项啊,别急,事情会弄清楚的。无论是谁,我们一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查总坚定地说。
……
快中午的时候,何晴雯拎着饭来到医院。看见泪流满面的明月凤,再看看躺在病榻上一动不动的明月龙,何晴雯的泪水断了线的珍珠般淌了下来。
从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开始,何晴雯的心房就有着针刺般的感觉,明月龙是她一直默默地深爱着的男人啊。当时,她要开车,明月龙开着玩笑地说她技术二把刀,还是享受男人开车的感觉吧。要是知道出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出在明月龙身上,自己当时坚持坚持多好。可一切都晚了。
何晴雯把饭递给明月凤:“月凤姐,你去休息吧,下午我来看着明总。”
明月凤并没有接何晴雯手里的饭,而是攥着何晴雯的胳膊说:“晴雯,你回去吧,饭你也拎回去,水果我留下。”
“姐,我也想陪着明总。”何晴雯抹着泪说。
“我知道你对月龙好,可你还有工作。”明月凤擦了擦何晴雯脸上的泪水,拍拍她的背说:“听话,这里有我就行了。”
何晴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ICU。她知道,这次的重撞对于明月龙来说生死未卜,如果明月龙真有个好歹,自己该咋办呢。
此时的明月龙心率和呼吸都很微弱,仪器显示屏上的生命体征信号峰值和数字,都处在人体生命低位极限的位置。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中,明月龙感觉身后有两点绿光在追自己,自己的两条腿却是灌了铅般的沉重,跑啊跑啊,可就是摆脱不了那两点绿光,而且,那两点绿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雪花微毫克,年长能封山,
一朝化做水,亦能托起船。
秦三儿拎起装有四十万人民币的小皮箱,掂了掂,伸着脖子对娄继兴神气地说:“放心吧,这事就包在兄弟我的身上了,我不整明月龙个半死儿,也弄他个偏瘫。”回去后,他踩好了明月龙从公司大门到丁字路口行车的路线和时间,让娄继兴的线人提供明月龙从公司出来的准确时间、车型和车牌号,埋伏在距丁字路口二十几米的位置,精心地准备着这起“交通肇事”。
秦三儿他们,像狼一样盯上了明月龙。
娄继兴恨明月龙,恨明月龙油盐儿不进,恨明月龙挡住了自己的财路。他妈的,放着钱你不要,放着俩杭州小妞儿你不泡,偏要跟我做对。和以前比,应当从明月龙他们公司进兜儿的银子,一个月下来就少了数百万。想着“摘星楼”的情景,他撇着嘴说:“你他娘的给脸不要,给妞不泡,我自己使。”
酒后,他和当局长的姐夫说想收拾收拾明月龙,他姐夫拍着他的头说:“你咋收拾?告诉你小子,别因为那俩屁钱儿你就胡整啊!整大发了,你自己收拾。”“中,中。听姐夫的。”娄继兴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说:“操,我整大发喽,你哪件事儿整的不比我大发,你三个五个地在外面泡妞,天天偷着吃那个狗屁啥虫草,不是我替你瞒着,我姐早整翻你了!”
娄继兴的姐夫、环保局局长王雪松,肯在女人身上花钱动体力,是上下左右、远近闻名的风流鬼。他的口头禅是:“男人嘛,一生只为两个口儿,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中间。”王雪松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无论是大闺女还是小媳妇,他连道儿都走不动了。尤其是喝了酒,胆子大的出奇。
一次去民营水泥企业检查自备小发电的环保脱硫达标情况,对面坐的是陪同检查的受检企业的环保监测管理员,小鼻子小眼儿细高挑儿搭配得却周正而秀气,白白净净的,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王雪松一瓶儿白酒下肚后,他指挥酒宴上的所有人讲一个黄段子,然后指着这位管理员,眼睛直勾勾地下令道:“谁讲不出来,你都得喝一杯!”
有人看出了“醉翁之意”,也有人在偷偷地乐。
王雪峰带头儿讲起来。
“说首长去基层连队视察,战士们正习武练兵,紧急集合受首长的检阅。首长说,同志们好。战士们回答,首长好。首长说,同志们晒黑了。战士们齐声回答,领导更黑。首长走到一位战士面前,拍了拍战士的胸脯说,这肌肉练的。战士打了一个立正说,报告首长,我是女兵……”
“不错不错!”在座的人们起哄鼓着掌。
“好!该你了。”
接龙的是民企的设备科科长,他欣喜地说:“中咧,我讲个带‘日’字儿的。过日子过日子,不‘日’不叫过日子。”这小子一看就是个“黄货”。他接着说:“兄弟,你变了。想当年,你日狼日虎日豹子,开着飞机日燕子。上日天下日地,趴在地上日蚂蚁。日蟑螂,日马蜂,钻进洞里日长虫。门板日个洞,平地日个坑。想以前,一夜八炮不用歇;现如今,尿尿都要用手捏。想当年,豪情壮,随便顶风尿三丈;现如今,中了邪,顺风使劲尿一鞋……”
“有味儿。你,这回是你。”王雪峰指着他带来的那位科员说:“啥,不会?小马喝酒……”
“小鼻子小眼儿”也不说话,端起那杯酒,一扬脖子,喝了。
令王雪松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喝下三杯近一斤酒脸色神态毫无变化。
感到没面子的王雪松竟然一对一地和这个女子拚起酒来,又喝了两杯,他的舌头长了,他走到“小鼻子小眼儿”面前,没等人家站起来,伸手托住小鼻子小眼儿的下巴颏,笑在变了形的脸上打圈儿:“小马,陪,陪,陪我跳个舞。”
“对不起,王局,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小马说。
王雪峰脸上更挂不住了,晃着身子扯着小马的上衣说:“自己跳—脱—哦—衣—哦舞,会吧!”因为用力过猛,衣扣儿掉了的小马已经露出多半个膀子。水泥公司的老板赶紧过来劝,再看王雪峰,他已经坐在地上睡着了。
后来,据说为了通过环保达标检查,这个企业的老板还是带着“小鼻子小眼儿”,给王雪峰“赔了不是”。
机关的人都知道,要不是连连出现的桃色事件,王雪峰早就不是坐在局长这个位置上了。但他极怕老婆。那次,他和女下属赤条条地被老婆娄云堵在床上,无奈,他态度郑重地写下了“再发生此类事情把全部家产给老婆自己净身出户”的保证书。
大小方圆事,五六八九歌,
似梦非似梦,春来秋天和。
谭默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
温小婉委在他的怀里睡得是那么的香甜,鼻子里呼出的凉气儿一阵阵儿打在他的左胸上。借着夜灯那微弱的光,他隐隐约约看着温小婉面部的轮廓,心里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悲哀。
他自己问自己,这人世间的事情为什么常常是阴差阳错呢,自己喜欢并爱着的,只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爱着;自己没打算爱,也没有爱的冲动和感觉的,那爱来的却是那么的简单而热烈。温小婉一如将这七八年的感情积攒成了火山般喷发出来,既有少妇的直白又有着少女的羞涩,简直就是要让谭默林欠了这些年的情债,在这一晚上交出来。
谭默林起来点了一支烟,靠在床头上。温小婉还熟睡着。
烟火儿一闪一闪地亮着。他不明白,还不能问,为什么“那次”且仅仅是“那次”之后,明月凤理智地撤回到了友情的岸上,一直回避着,不再与他有儿女缠绵男女之事,弄得他深也不是浅也不是。更准确地说,是深了明月凤回避,浅了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他就这样恒温地心甘情愿地陪着等着明月凤。
温小婉醒了,闭着眼睛摸到了谭默林的大腿。
“你怎么醒了。”
“是酒醒了。”
“嗯,几点了。”
“两点多了。”
“亲爱的,还早呢,睡吧。”
谭默林抚摸着温小婉柔滑的背,重新躺在枕头上说:“好,睡。”
谭默林睡着了,温小婉却睡不着了。
此时,她搂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却在想,谭默林是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第二个男人,并且是自己这么多年唯一朝思暮想的男人,昨天晚上是他给了自己真正做疯女人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又让她猜想中生出了一种空虚的不安全感。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他还没有成家,会和多少女人有这样的事情,才会在男女之事上有这样娴熟的技法,导师般地引导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体验到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巅峰感觉。是因为我爱他,自己才会激发出这种感觉吗?从他的全部行为,绝不是。
她又劝自己,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已经到了这个年龄,有过女人也是正常的。但是,作为一个纯金男,到了这个年龄,他又为什么不结婚呢。
温小婉就这样自己出着题又解着题,迷迷糊糊又进入梦乡。
早晨醒来,谭默林已经洗完了澡。温小婉望着心爱的男人撒娇地笑着说:“过来,亲爱的,抱抱我。”
“你几岁了,还抱抱你!” 谭默林温情地说着,上床揽起温小婉。温小婉在谭默林的怀里扭动着身子,笑眯眯说:“亲爱的,再爱一次。”
说着,温小婉的嘴唇已经贴在了谭默林的前胸……
开班动员,温小婉迟到了。
苦是甜中苦,甜是苦中甜,
苦甜人自知,知者谁能言?
“姐也是个正常的女人,也需要立业成家。”听到明月凤问自己为何不谈男朋友时,孔芳菲平静地说。稍停了片刻,她拉着明月凤的手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我真的好害怕!”
“姐,你怕啥?是怕男人不可靠,还是怕你父母管你?”明月凤睁大眼睛,不解地问。
“唉,他们现在要是能管我就好了。”孔芳菲依然平静地说,只是那目光看得很远很远,好像有那惆怅在远方牵着。
“那你怕什么啊。”明月凤眼睛一转:“是不是姐姐长的这么好看,你老家有准备逼婚抢婚的?”
“嗯。”
“啊?不会吧!”本来明月凤是想逗孔芳菲,没想到孔芳菲点头称是。她急急地说:“这是过去的电影里才有的啊,这都啥年代了!”
“他们要是来了,你说怕不怕。”“不怕。他们敢抢人,咱们报警!”看着明月凤认真的样子,孔芳菲笑了:“哈哈,倒是你怕了,是不是担心姐姐了?”
“好啊,你敢逗我!”此时的明月凤早已经忘却了师生关系,亲姐妹般去骚孔芳菲腋下的痒痒肉儿来,这样一来,二人你追我跑地滚到了床上,嘻嘻哈哈地疯在了一起。
随着明月凤来的次数增多,王子好像比她的第一次到来也亲热了许多。但除了她进来时跟她摇摇尾巴,大多的时候还是远远的瞄着她。尤其是明月凤和孔芳菲距离近的时候,它仍然一脸的不开心。这次看俩人疯在一起,王子竟扒在床边上扯起了孔芳菲的衣服。明月凤看到王子的动作,才停止了手脚。
此时,俩人的额头和鼻翼上已经沁出了点点汗珠。
俩人闹完了,明月凤还是没有忘记她的问题,追着问:“姐,告诉我啊,为啥不谈对象?”
“不为啥,姐舍不得你!”
“快说快说。再不说还骚你痒痒肉儿!”
孔芳菲拉着明月凤的手,脸上没了笑容:“好吧。长这么大,我只告诉了你。”
在明月凤的再三催问下,孔芳菲向明月凤敞开了那尘封十五年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明月凤听着孔芳菲平静地讲着自己的遭遇,心,在胸腔里闯着。
她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好姐姐童年竟有过这样一段没有天日的经历,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姐,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苦。”她紧紧地抱住了孔芳菲,孔芳菲的泪水也平静地滴落下来,滴在明月凤的脸上。
“别哭了。”孔芳菲抹了抹明月凤脸上的泪水,转而像是对明月凤又像是自言自语:“想起谈对象,想起面对一个男人,就会想起那个可怕的晚上……”
“姐,别怕。我陪着你……”明月凤仰起脸说。
孔芳菲脸微微红了一下,拉着明月凤的手说:“走,跟姐做饭去。”
亲情亦深深,情爱亦深深,
草木皆有情,何来争做人?
半个月后,明月龙终于战胜了死神。
云海里飞着。浓浓的云到了眼前就成了一团一团的浓雾,像化不开的牛奶。慢慢的,有一只手牵着自己,像是何晴雯又像是姐姐,那云雾太大,看不清,但是她牵引的力量却是越来越大……
周身好疼啊。
突然,一束光线打过来,是那么的刺眼,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是姐姐。他轻轻地拉了一下姐姐的手,轻轻地叫着:“姐!”
这轻轻的一声“姐”,对于扒在弟弟床边的明月凤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春雷。她等得好苦啊,这十五天比十五年还要漫长。明月凤小孩子似地跑跳着去向护士通报:“我弟弟醒了,明月龙醒了……”
……
得知明月龙被撞的消息,谭默林第一时间驱车到达医院。
医院ICU外或站或走动着三两位明月龙公司的人,其中有总经部部长和副部长何晴雯,但除了明月凤外,谭默林都未曾谋面。明月凤和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此时,明月龙被撞的消息还在高度封锁状态。
何晴雯默默地陪着明月凤,看到谭默林疾步走近,又风风火火地奔着她们的位置而来,便轻轻触了一下明月凤。坐在长椅上的明月凤睁开眼睛看到是谭默林,站起来,就扑到谭默林的怀里,泪水一如打开闸门的河水。事发到现在,明月凤的眼泪终于从心底无声地流了出来。她用微弱的声音对谭默林说:“默林,我好怕啊!”
这是“那次”后,明月凤第一次离谭默林这么近。谭默林用身体支撑着明月凤,拍着她的后背深沉地说:“月凤,别怕,有我呢!”
医院两栋大楼的连廊下,谭默林怀里的明月凤心里有了一丝的踏实感。
“月凤,到底怎么回事。” 谭默林问。
明月凤理了理思绪,对谭默林说:“最近我的感觉特别不好。大前天晚上我心慌得难受,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说我弟弟的事情。”
张铁春事件后,因为一直找不到涉案者,在姐姐面前明月龙带出了负面情绪。长这么大,弟弟的情绪变化从来逃不过明月凤的眼睛。明月凤问弟弟是不是身边的“白骨精”们给他出难题了,明月龙笑笑对姐姐说:“没有,自从我当了副总,她们好像不那么往跟前凑了。”
“嗯。是不是有了新目标,受挫了?”
“姐,如果你弟弟真有目标了,会受挫吗。”明月龙打趣地说。
“工作上遇到麻烦了?”
“嗯,有点儿。”于是,明月龙就跟姐姐讲了张铁春脚筋的事情。
“这些人太疯狂了,为了谋利不择手段。”听了弟弟的讲述,明月凤问弟弟“既然公力查不出来,你没想到借外力去解决这个问题吗?”
“借外力也麻烦,一是他们反侦察的预案做得很周密且在暗处,二是他们背后的力量也很强大。明明知道他是谁,在这个城市,以我们现有的能力和资源,很难跟他们掰手腕儿。”明月龙将剥好的桔子一瓣送进姐姐的嘴里,一瓣放在自己的嘴中。
“你们阻击了他们的利益,再这样下去,他们会不会对你下手啊?”明月凤担心地问。
“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一定会走。”
听到这儿谭默林问道:“月龙告诉你这个‘谁’是何方神圣了吗?”
“嗯。告诉了。”
长江水则清,黄河水却黄,
原本同为水,故事流四方。
让交警感到意外的是,秦三儿这次交通肇事的后果看得是那么的简单,表现得那么平静。肇事现场的事情处理结束后,秦三儿跟随着交警到队里做笔录,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后,秦三儿同意负全责的初步认定,同意担负全部的医疗费用,贼眉鼠眼中有着一丝的冷笑。
但当他接到明月龙进了ICU先交三十万元作为医治的预付款的通知后,他的后背冒出了冷汗:“妈的,这四十万恐怕还不够治伤和修车的。”
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癞蛤蟆。
秦三儿和娄继兴是发小,打小俩人就淘气不爱学习,经常一起逃课下河去摸鱼虾,要么就去扒白薯掰棒子。娄继兴鬼点子多,遇到难题常常是他出主意想办法,整得秦三儿和其他小伙伴儿们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娄继兴后面跑。
有一次娄继兴说馋猪头肉吃了,秦三儿说跟你妈要钱啊。娄继兴说她给我钱花?有了钱她还倒贴给野汉子呢。秦三说你咋这么说你妈,不怕你妈知道了揍你啊。娄继兴说她倒是经常揍我,咱骨头硬。秦三儿说,没钱咋买猪头肉吃。娄继兴说,等我们家没人的时候,你找俩人,把我们家的鸡逮一只卖了,不就有钱了吗。秦三儿被娄继兴的出的主意惊得是目瞪口呆。第二天,娄继兴他妈发现鸡丢了,遛着巷子骂糊涂街:哪个养汉儿子把我的鸡偷去了,赶紧给我送回来,要不就让他养活孩子没屁眼儿……娄继兴和秦三儿猫在煤棚子里,一边吃着猪头肉一边偷着乐。
别看他俩都不爱学习,娄继兴记性好,玩归玩,耍归耍,却能正常跟班升级。秦三儿上到初中三年级就上不下去了,两个人的来往就少了些。等娄继兴高中毕业,俩人又凑到了一块儿,起初是跟着“大哥”欺行霸市收份子钱,再后来是他俩带着一帮小混混儿收份子钱。等娄继兴经营起小煤窑儿后,就不再跟这帮小混混儿们混菜市场了。
娄继兴经营起小煤窑儿,得益于他姐夫王雪松。
王雪松的祖辈家境殷实,曾经接济过一名高官的祖上。这名高官的祖上临终前对他的后人们说,等我们的家人中有了出息之人,一定要报答人家王家。这名高官没有忘记祖训,当官后一路照顾王家。那场文化运动中,王家再一次保护了那位高官。高官复出后,就把王雪松安排到了市政府工作。
王雪松有这位高官罩着,仕途也算顺利。但他凭生就一个爱好,喜欢女人,更喜欢漂亮的女人。从不到二十到三十出头儿这十来年里,经人介绍加上自己追的,对象搞了自己都说不清是三十个还是五十个,对象搞是搞,可就是不结婚,搞个仨俩月四五个月的就跟人家黄了。他的哥们儿们嬉笑王雪松是名正言顺地耍流氓。但是,在名牌店买服装遇到了娄继兴的姐姐娄云,王雪松就结束了“名正言顺耍流氓”的日子。
街坊邻居都说,娄云不像娄家的人,娄家的人不但长得丑,是远近闻名的邋遢,走道儿都带着土和酸菜汤子味儿,家里炕上的被从做上到棉花打团“翻花”扔掉,从不拆洗。娄云不但人长得俊,打小就干净利落,唯一的毛病是不管见了生人熟人大人小孩从不说话,更谈不上交流,包括她的兄弟们。
王雪松和娄云结婚两年后,娄云给王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喜宴上,王雪松答应娄云给整天飘来飘去的小舅子娄继兴买个小煤窑儿。当时,在中国的大地上,私营企业属于初潮,娄继兴凭着他姐夫的经济支持,开始了小煤窑儿的经营。
起初,娄继兴经营的小煤窑儿并没挣钱。
轨迹难重合,重合难分开,
对错难评说,却承事事哀。
这次培训珠宝鉴定与营销培训,对于温小婉来说是在度蜜月。
这一个月里,三十个夜晚她竟有近二十个和谭默林缠在一起。
时间过半的时候,温小婉感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魅力无穷的男人。自己的身体被他开发的一如南方的雨林,郁郁葱葱的同时又充满着神秘而甜蜜的渴望。除了上课时她还想想自己的儿子,晚饭前后,她一心盼着的就是谭默林的到来,与她共同采摘生命中快乐而幸福的果实。这个男人让她猜测的那部分,此时已经不重要了。独处时温小婉想,作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有这一个月滋润的日子,也算是没有白活。
谭默林也被这个时而淑女时而妖野的女人融化了。
第一次之后,他还有“去,还是不去”的矛盾念头。第二次之后,就已经是不由自主了,只要没有领导交办的特殊任务或特殊的应酬,他的大脑和身体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直奔“格林格”。
是钢铁土豪郑一帆改变了温小婉的生存状态和生活轨迹,这个受过高等教育、思想活跃、充满青春活力和浪漫幻想的女人,在郑一帆狂热追求与优厚生活的引诱下结了婚、生了孩子,温室般的别墅与生活的优裕,暂时覆盖了她不甘平静的本性,而郑一帆激情与新鲜感过后对她的淡忘与冷却,使得她更感到了内心的空虚与默默的伤感。
她常常处在深深的回忆之中,回忆大学时期对爱情的幻想与未来的展望,回忆大学时期男生女生相互吸引、相互欣赏、相互帮助那纯情的时光。每每回忆到这些,眼前自然会出现高大帅气、风度翩翩的校刊主编谭默林,自然也会想起明月凤那首让她妒忌的诗,现在看来连那时的猜疑和嫉妒也都是美好的……她望着毕业合影上的谭默林,乞求上苍般默默地说:“亲爱的,我一定要找到你。哪怕你只给我一天!”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明天,培训就要结束了。晚上十一点多,温小婉和谭默林像两条蛇一样缠在一起,肆意地让生命的激情与心中的不舍混合成源源不断的情爱,让生命的烈火燃烧到了纯青的程度。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们的第二次融合。
此时,俩人已经是大汗淋漓。
“亲爱的,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舍得我吗?”
“舍不得,你也得走啊?”
“我不想走。”
“傻瓜。你不走孩子怎么办。再说了,培训到期了,你晚回去你老公咋想。”
“离开你,我咋办。”温小婉说到此泪水潸然而下。“默林,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日子我会疯掉的。”
这一个月来温小婉对自己的依恋,使谭默林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他深深地感到这个女人已经把女人能给男人的一切做到了极致。谭默林也有些忧伤但语气坚定地说:“小婉,对于家庭对于社会,你我都不是自由之身。”
“我要是离婚呢。”
“这样,你要放弃孩子,舍弃现在拥有的财富。”
“只要你要我,这些我都能做到。”
这时,谭默林的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温小婉瞥了一眼,手机屏上是一个让她记忆犹新且醋意重重的名字:明月凤。
温小婉坐起来,背对着谭默林问:“你们还有联系?”
“嗯。”
“也在这个城市?”
“是。”
“你们见过面吗?”
“见过。”
“她现在做什么呢?”
“经营玉器。”
“哦……”
书也未必巧,无巧不成书,
即是同路人,天地不糊涂。
张铁春和明月龙连续发生的被伤害事件,深深刺痛了何晴雯。
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明月龙已经身处生命危险的境地。出事的那天,她望着呼吸微弱、如同死人般的明月龙,心如刀绞。
这个涉世不深、清如溪水般的姑娘,当时虽然出于办公室人员的职业理智去做完了她应该做的事情,当她和明月龙一道上了救护车,当她想到这对于明月龙来说是一次生死旅程,她直觉这次交通肇事是人为的蓄谋,内心在为心爱的人疼痛的同时升起强烈的愤怒与愤恨。为什么真心维护企业利益的人,往往得到的是痛苦、悲伤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我们这架高速运转的社会机器,到底在哪儿发生了问题。
近来,她感觉明月龙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应当是自己离明月龙越来越远了。明月龙像不断生长着的山,自己却像山脚下的树,山越长越高,树已经看不到了曾经熟悉的山峰的容颜。
和明月龙一个办公室的日子里,他带着大家一起做企划,一起做工间操,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画景般印在少女的心中,得不到这个人却也快乐。本来,她今天是开车上班的,为了多看一眼明月龙,为了能和他独处片刻,她故意以加班为借口来蹭明月龙的车。
“明总,月龙……”她凑近明月龙,轻声地呼唤着。
“嘘,别说话!”医护人员提醒着她。
救护车快速平稳地行驶着。然而,对于何晴雯来说,时间慢得像停住了一般,让她的心越来越沉重。
吊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注入明月龙的身体,明月龙依然一动不动在仰卧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夜色,越来越浓。
明月龙被推进抢救室的那一瞬,何晴雯在明月龙的手机中找到“姐姐”便拨了出去。
……
漫漫人生路,时而会无助。最无助的,恐怕也就是与最亲爱的人生死之间不能对话,生死之间不能扶上一把,甚至是只有等待。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何晴雯的心分分秒秒都在悬着,人也瘦了许多。白天她拚命地工作,晚上拚命地看书,而时常一页书看上两个小时。每天下班,她都要去医院,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一看明月龙,默默地祈福,然后又静悄悄地走开。
随着时间脚步的走过,她的担心她的忧郁像夏天疯长的长青藤,而这担心与忧郁又抽丝般一丝丝抽走她生命的阳光和活力。
母亲看在眼里,知道闺女有心事,也只不过是端上一杯茶。
就在第十五天的夜里,就在她的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她接到了明月凤的电话。
一枝育双蕾,非是并蒂莲,
清纯龙凤戏,怎不忆从前。
七月流火。
“上了学就是大人了,姐姐不能和你一起洗澡了。”明月凤小大人儿似地对明月龙说着,递给弟弟毛巾:“去,自己洗去。”
“谁说的,大人就不能一起洗澡了。”“姐说的。快去,小龙最听姐姐的话了。”“不。你不跟我一块儿洗,我就不洗了。”明月龙并不接姐姐的毛巾。
“乖。你同学要知道你这么大还和姐姐一起洗澡,他们会笑话你的。”
“切,他们笑不笑话关我啥事。”明月龙和姐姐你一句我一句地顶对着。
明氏母亲走过来对明月龙说:“小龙啊,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你和姐姐都长大了,不能再在一起洗澡了。来,妈给洗。”
“就不洗。”
“快,不洗会长虱子的。”
“那我就和虱子一块儿洗。”
“小龙啊,你真恶心。”明月凤一边说着,笑得是前仰后合。
姐弟俩从小就是一起吃饭、睡觉和洗澡等等,突然之间改了某些习惯,这让明月龙接受不了。那小鸭子小鸟都是一群一群的洗澡,人为啥不能一起洗,再说了没姐姐一起洗多没意思。这时他问明氏母亲:“妈,你也是女的,为啥能给我洗澡?”
看着儿子天真的样子,明氏母亲心想:“这孩子懂事也忒晚。”便对明月凤说:“你给他洗吧。”
明月龙一把扯过明月凤手上的毛巾说:“姐,快……”
……
到了小学三年级的一天。晚上要洗澡了,明月龙却迟迟不肯脱衣服。明月凤催促着:“小龙,快脱衣服,洗澡。”明月龙还是不动。
“你今天是咋了,不洗了?”明月凤感到有点奇怪。
明月龙小声地对姐姐说:“我们班女生说,男生和女生拉手是流氓,要生孩子的。”然后他又神秘地对姐姐说:“姐,你说咱俩一块洗澡,会不会生孩子啊?”
明月凤听了笑弯了腰:“瞎说。要是手拉手都生孩子,哪咱俩不早就生孩子了。”
“姐,孩子是咋生出来的?”明月龙继续问。
“不知道。但我知道咱俩是妈生的。”
“是不是像老母鸡孵蛋孵出小鸡那样啊?”
“去,你看哪个妈妈下蛋了。”明月凤说着,开始给明月龙脱衣服。明月龙怯怯地对姐姐说:“不中,我得自己洗。”对男女似懂非懂的明月凤心想,弟弟终于有男女意识了。
明氏母亲听到两个孩子小声的嘀嘀咕咕,便问:“你们俩不洗澡,在那儿说啥呢?”明月凤大声告诉母亲:“小龙从今天开始自己洗澡了。”
明氏母亲连声说好。
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明月龙还是和姐姐钻进了一个被窝儿。
合久未必分,分久未必合,
同是口中人,箭向一丘貉。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这是不是更适合像娄继兴和秦三儿这类人呢。
秦三儿找到娄继兴,跟他说给明月龙治伤加上修车那四十万已经花没了,办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并没得着钱。
娄继兴一听,这是要钱呢。
于是对秦三说:“本来是让你吓唬吓唬他,把胳膊腿儿地整折了就中了,你他妈倒好,撞了个半死不活儿的。这么下去,一百万也不够……”
“哥啊,没想到他那日本车那么不皮实,”秦三儿辩解说:操,我也没使多大劲儿啊!”。
“你快拉鸡巴倒吧,你还真玩儿‘对车(ju)’呢。”娄继兴耷了着眼眉,没好气地说:“最近,我让明月龙他们整的也没挣着啥钱,要不你先垫着,等有了多给你点。”
秦三儿在场面上混了这么多年,一听娄继兴的话就明白了七分:“好啊你个娄阿鼠,你这是卸磨杀驴啊。你又不是给明月龙他们一家公司供煤,敢说手里没钱?他妈的老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你办完了事,你竟敢让我倒贴着给你擦屁股!”
可他还是满脸堆笑地说:“我的亲哥,你也知道,我哪有那么多的钱去垫啊,嘿嘿……”
“以前我少给你钱花了?”娄继兴在老板台上翘着二郎腿说:“我这儿也不是印钞机。”
“没有没有。我知道哥对我忒好。”秦三儿摊开两只手无奈地说:“哥呀,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钱去垫啊。”
“我跟你说啊,再给你十万,两清,别再咬我。”娄继兴说着抄起对讲机:“拿十万块钱来。”
没两分钟,一名女子送过来一个纸袋。
“这点事儿让你整的。”娄继兴一脸的不耐烦地对秦三儿说:“我花了五十万了啊,你嘴上的门儿把严实点儿。”
秦三儿把钱揣在怀里,仍然是满脸堆笑地说:“中,中。”
可出了娄继兴办公室的门,他脸上的肉“咵哒”就放了下来,嘴里嘚嘚咕咕地说:“人还在医院躺着呢,就这俩钱儿够揍啥的,半夜烧报纸——糊弄鬼呢。妈了个巴子你等着,这次你让我过不过,你也他妈的甭忒好受喽!”
秦三儿低着头,快速地走出娄继兴公司的大门。
“唉,这往下咋整啊,人要是老他妈的在病房躺着,钱要是凑不上,我还不得连房子都得搭上……”秦三的脑袋里还转着这点事,过马路时差点撞在车上。那司机探出脑袋骂了一句:“你他妈的眼珠子长屁股上了……”
秦三吓了一跳,往后闪了一下说:“今天是啥日子啊,真丧!”
打上车,抱着怀里的钱,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当秦三儿打上车走出了三四里地时,出租车被拦住了,秦三儿想开左侧门逃跑时,已经有人堵在了那里。来人亮出个小本本:“你是秦卫东?跟我们走一趟。”
秦三儿摸摸怀里的钱,心里打了个激灵:“坏咧。”
真情一时迷,厚意古来清,
花香自不知,闻者醉步容。
当明月凤用钥匙打开门走进花店时,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花丛里,小婷和明月龙紧紧地抱在一起。看见推门而进的明月凤,明月龙傻傻地笑了笑,小婷却放开明月龙,大大方方地跑过来,搂住明月凤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姐。
这时明月凤才如梦初醒。短暂的木纳之后,明月凤看看弟弟,再看看小婷,温暖而神秘地笑了笑说:“哎,你俩咋弄一块儿了。月龙啊,是不是有了小婷就不管你那些‘白骨精’了?”
“别解释,别解释。小婷,你们是一见钟情,还是短暂拥有?”明月凤轻松地问。
小婷依然抱着明月凤的胳膊,娇嗔地说:“姐,我和月龙哥既是短暂拥有,也是一见钟情。你给我们俩人做主吧!”明月龙对小婷说:“那是你的感觉啊,我可没有爱上你。”
“噢,月龙,既然你没有爱上我们姑娘小婷,那你抱着小婷干嘛呢?”明月凤夸张地问,明月龙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姐,是我主动的。我月龙哥忒帅,我扛不住咧!”小婷仍大大方方地说:“嘿嘿,我哥简直就是男人中的艺术品啊。”
“小婷啊,你还像个姑娘吗?”明月凤瞅着房顶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说起男生就脸红,这让你说起来,怎么跟吃凉粉儿似的。”
“我才不信呢。再说咧,我没跟吃凉粉似的啊。”小婷眯着眼睛,摆了个泡斯,然后说:“是月龙哥打这儿经过让我看见了,就把他喊了进来亲了一下。就一下,就让姐看见了。”小婷说到这儿有忸怩状。
“嗯。是啊,我要是没进来呢?”本来,明月凤想说要是没让我撞上呢。
“哼,本来就不该进来。”小婷瞅了瞅明月龙对明月凤说:“如果你不进来,那就知不道会上演啥故事咧。不过我说明啊,对别的男生我没这么主动过,对马克思发誓。”
“噢,月龙,小婷说的是事实吗?你就一点不动心啊?”说着,明月凤把小婷轻轻地往弟弟身上一推。
明月龙上下打量着姐姐,又看看鼻子下的小婷,平静地笑笑说:“姐啊,你们俩唱的这是哪一出儿。”
“姐说把本姑娘给你了,要不要吧!”小婷故意撞了明月龙一下,仰起脸问。
“不要。”明月龙平静而坚决地说:“到目前,还没想过要谁。”
“装,装吧。”明月凤关心地问弟弟:“包括你身边那些‘白骨精’?”
这时,小婷急了:“龙哥,不要你亲我干嘛?”然后跺跺脚:“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今天可是我的初吻!”
“我的也不是二吻!”情急之下明月龙跟了一句。
让明月龙没想到这 “二吻”两个字,竟让姐姐和小婷笑得像微风中的白百合。到这儿,明月龙也算明白了几分,便对这姐俩说:“你们俩说事儿吧,我得去公司了。”
小婷眨眨眼,拉起明月凤的手说:“我和姐姐也没事要说啊,是吧月凤姐。”
“是。”明月凤答应着,对明月龙和小婷说:“今天你俩哪儿也不能去。走,今天姐请你俩吃海鲜火锅。”
小婷拍着手问:“今天咋这有时间?”
明月凤一笑:“你们不知道吧,今天玉器卖得超好。”
春夏与秋冬,四季有轮回,
吉人苍天护,明月祥龙飞。
看清了,是姐姐。
真的是姐姐。姐姐好憔悴啊。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光线好刺眼。
……
明月龙重回人间的那一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感到头和胸部疼痛的同时,觉得自己有着完成了“铁人三项”般的累。当医生和护士们到来时,明月龙已经靠在床头的枕头上。
“谁让你坐起来的,快躺下。”明月凤睫毛上的泪水闪着光。
“能坐起来更好。”医生说着开始给明月龙检查,一边检查一边对明月凤说:“奇迹啊,明总不但闯过了鬼门关,身体恢复得很快,也很好。”
“啊,是真的吗?”明月凤似信非信地问。
“不相信啊?再调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出院了。”
“这刚刚醒过来,就全好了?”
“要不怎么是奇迹呢!”医生看着双目圆睁的明月凤,笑着说:“我也奇怪。这十来天,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持他快速地修复着身体。苏醒前,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达到了良好状态。”转身他又对学生和护士们说:“这种在苏醒前快速修复伤体的病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下一步,你们要作为一个课题,好好研究研究啊。”
学生和护士们笑了,都点头回答着。
明月凤也终于笑了,那口气,比明月龙出的还长。
医生的话,让明月凤苍白的脸有了红晕,瞬间,她感到天旋地转。
等到明月凤醒来的时候,何晴雯已经守在了她的身旁,不声不响地在看书。吊瓶上明显地印着医用葡萄糖几个大字。见她醒来,何晴雯小声地告诉明月凤:“姐,医生说了你没事的,是饿的累的。”
“月龙呢?”明月凤睁开眼就找弟弟。
“他睡着了。月凤姐,我让人送你回去,好好吃顿饭,洗洗澡换换衣服吧。明总有我照顾呢。”何晴雯关心地说着。
心情骤然放松下来的明月凤,感觉身子像散了架。她懒懒地说;“好吧。我也快臭了。”
……
安排好明月凤,何晴雯开始一心照顾明月龙。
明月龙正睡着。
明月龙是吃了一碗鸡蛋糕儿后睡的。望着熟睡的明月龙,她百感交集,握着他的手,心里悄悄地说:“你知道我盼得多么苦吗,你再不醒来我也就快疯了。”苦笑了一下,她自己又对自己说:“真疯了也好,那样我就可以借着疯劲儿向你表白了。唉,真疯了,不用说你,谁会要一个疯子呢。还是别疯的好,可我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握着明月龙的手,何晴雯趴在床边睡着了。
天快亮了。
罂粟花开美,结果催人迷,
是药亦是毒,看君用哪里。
其实,温小婉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对于明月凤,那首诗和她的模样还清清楚楚印在温小婉的大脑里。令温小婉不安的是,这明月凤竟然和谭默林还在一个城市,竟然和谭默林保持着联系,竟然那么晚还有信息……尤其是这一个月梦幻般的经历,谭默林已经像一棵树,种在温小婉的灵魂里,长在温小婉的肉体上。
她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能失去什么。
那天晚上,看到明月凤的名字,不祥的预感让她发慌,深深的不安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内心。在温小婉的眼里,她最怕的就是明月凤,她知道男女之间如果爱且不只是性爱,一旦精神共振深入灵魂,那二人就成了精神和肉体的连体婴儿,那是用手术刀都可能分不开的一体。
聪明的温小婉听到明月凤在经营玉器,便不再往深里打听什么,她要稳住谭默林,不甘心的同时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谭默林真和明月凤有什么,只要谭默林能给她爱,她绝不会放弃谭默林。同时,她深知要想吃到鱼,就不能把鱼捞尽的道理。
当晚,温小婉坚强地将她的情敌明月凤请出了大脑,和谭默林尽情地享受这培训期的最后一晚。
红色的烛光中,伴随着《梁祝小提琴协奏曲》,温小婉坐在谭默林的身上扭动着,变声的呻吟中她已经进入了人生快感的最佳状态,她感觉到谭默林已经涨满了她灵魂与肉体的全部,她在迷离状态轻声地说着:“林,亲爱的,你好棒啊,你要害死我了!”
谭默林坐起来,吻着温小婉的耳唇儿,轻轻地说:“没见过你这骚的女人,太贪婪,你坏死了,把我的子弹全打光了。”
“嗯,好舒服,你喜欢我对你坏吗。”
“喜欢啊,你是我的女人,怎么会不喜欢呢。”
“噢。这一个月我已经吃惯了嘴了,离开你怎么办啊亲爱的。”
“不在一起,你还有他呢。”
“有和没有已经一个样了。别亲耳朵了好吗,你亲它,来的太快了。”
“嗯。我会想你的。”
“那我一个月来几天好不好。”
“好啊,可那样你会太辛苦。”
“我乐意!要不你去找我……”
那天一夜,温小婉和谭默林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体忘却了这个世界忘却了次数,从晚上一直缠绵到早晨六点,虽然间隔有着短暂的小憩。
和谭默林告别后,温小婉困累的已经睁不开了眼晴。
……
该着这个司机发笔小财儿,她用一杯浓浓的咖啡顶着,让出租车在这个城市寻找着一个又一个玉器店。她一会睡一会醒,常常是到了玉器店司机才会叫醒她。就在她有点精神的那一刻,越来越近的“凤之玉”令她一震,冥冥之中她感觉到:这就是明月凤的玉器店。
温小婉进了凤之玉,被店里的布局和妆饰深深地吸引住了,尤其是墙壁上用夸张的线条勾勒出的玉石开采故事、玉器加工流程画像,山水灵动,人物饱满,有着浓浓的玉文化味道。在她仔细地看货的时候,小莲典雅的举止和到位的介绍,无不体现凤之玉管理的一流与品牌意识。足足等了一刻钟,明月凤并没有在店里出现。她在柜台上的名片盒里看到了明月凤的名字,她取了两张,和店员打招呼告别,上了等在门外的出租车。
出租车上,司机讨好地向温小婉介绍着“凤之玉”的情况,从司机嘴里得知,“凤之玉”信誉好、服务热情,是这个城市很有竞争实力的玉器店,买玉器的人在车上有百分之五十朝上打听的是“凤之玉”。
听着出租车司机的介绍,温小婉已经谋划好了一件事情。
积雪难溶化,心理病难瞧,
夜路不好走,期盼阳光到。
心理医生在许多大城市都是稀罕职业,在乡下那就更是闻所未闻了。孔芳菲通过阅读大量的实用心理学著作,自动自发地对自己受伤的心理进行疏导和安抚,知识显现出了迷人的力量。
实际上,做到这一步是很难的。许多人心灵和肉体受到伤害以后,往往采取的都是自蔽的方式,把自己的身心锁在痛苦的深渊里苦苦挣扎。时间长了,便在恶性循环中不断强化这种负面心理,很容易导致抑郁症。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心理自疗无异于提着自己的头发想离开地球。而孔芳菲做到了。可以说,她的自我心理理疗成果,为大众提供了成功的案例。
虽然在接触异性上孔芳菲内心还存有阴影,但她已经远离了抑郁的可能。尤其是步入社会担任孩子们的班主任以后,孔芳菲对那段往事已经能够平静地对待,与男性老师们的合作也很正常。得知这一切的明月凤为老师高兴,甚至是为亲姐姐一样的老师感到自豪。
高二年级暑假的时候,孔芳菲报名做义工,去了地震灾区对震区的孩子们进行心理疏导。那段时间里,看不到孔芳菲的明月凤每天都要给孔芳菲发短信,孔芳菲每天也向她告诉着给孩子们心理疏导的成果。回来的当天下午,孔芳菲让明月凤在家里等她。
在孔芳菲离开家的日子里,明月凤每天要替孔芳菲照顾一下王子。明月凤照顾王子的日子里,可以看出王子对孔芳菲的依恋与思念。较长时间的接触,王子对明月凤的态度有了好转,在与明月凤相处的日子里,王子开始主动将前爪递给明月凤,每天在开门的那一瞬,王子会扑上来去舔明月凤的手背。
明月凤买好菜,一边给王子梳理毛发一边等孔芳菲。突然,王子的两只耳朵竖得好直好直,并且在不停地改变着方向,像雷达一样在接收着什么。就在明月凤一楞的瞬间,王子打开门跑出去。
一会儿,和王子一起回来的是孔芳菲。
孔芳菲好像黑了些瘦了些,精神状态却很好。一进屋,孔芳菲和明月凤紧紧地抱在一起,王子也发出吟唱般的声音。
“让姐好好看看。”放下行李,孔芳菲拉着明月凤的双手:“不错不错,王子还听话吧?”
“那是,它可想你了。”
“你想我吗?”每天短信上明月凤都要说想孔芳菲,见了面孔芳菲还是要问她。
“姐,我真想你。好想好想……”
“看,姐给你买的什么。”孔芳菲的手里是一只玉石的小兔子,她给明月凤戴上:“好看吗?”
“好看。你快去洗澡去吧,我去炒菜。”明月凤边说边去厨房。
“别炒了,等我一会炒吧。你把菜择好洗好就行了。”
“嗯,我早就准备好了。”
浴室里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明月凤等的闲得慌,对孔芳菲说:“姐,我给你搓搓背吧,搓搓背解解乏。”没等孔芳菲说话,她已经脱衣服进了浴室,用毛巾打上香皂。
“手劲儿可以么?”明月凤边搓边问。
“挺好。”孔芳菲享受着那轻重适度的搓背,对明月凤说:“从‘那件事儿’以后,还不用说搓背,除了你,没有谁看过我洗澡。”
“为啥?”
“小时候,感觉自己脏。长大了,不想让别人看。”
在孔芳菲看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对于明月凤却如石入水中。她停住了手中的毛巾,并不同意孔芳菲的话:“害人的人才脏呢,他们该死。姐,在我眼里,你是最干净的,谁也比不了!”情动中,明月凤在后面抱住了孔芳菲。孔芳菲感觉到了少女身体的温润和已经挺起的胸部,她转过身来抱住明月凤说:“姐将来遇到的男人,能像你这样理解姐就好了。”
“会遇到的。没有了,还有我呢。”
“傻丫头,那怎么行呢,你我都是女人。”孔芳菲捏了下明月凤的鼻子说:“姐一晃就老了,你还小啊!”
“姐,我都崇拜你了,从小就那么坚强.要是我当时肯定就崩溃了。”说到这儿,明月凤吐了吐舌头,把头放在孔芳菲的肩上:“我陪姐到找到理解你的男人那一天!”
两条纯净的山间溪水,它无论是汇合还是分流,她们都是美丽的。
呆傻不呆傻,聪明不聪明,
是纸不包火,仍须正路行。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回答只有是或不是,不用解释或辩解。听明白了吗。”负责审讯的警察对秦三儿严肃地说。
“听明白了。”秦三儿木那地回答。
“你叫什么。”
“秦卫东。”
“年龄。”
“46岁。”
……
当问到实质性问题时,秦三儿开始躲躲闪闪了。
“你身上带的十万元现金是哪儿来的?”负责审讯的警察低着头问。
“哦,那是人家还我的。”
“谁还你的,向你借了多少。”
“这借钱的事儿,你们也管?”秦三儿小声地嘀咕着。
“别人借钱的事儿我们不管,你这借钱和我们掌握的案子有关。”审讯的警察说着突然问秦三儿:“秦卫东,肇事前你的车辆往哪个方向行驶?”
“你们知道啊,往右。”
“你的右转灯亮了吗?”
“嗯……亮了。”
“你的车是直行过来的,还是在道边停了十多分钟后开过来的?”
“直行啊,咋了……”
“看来你是真不愿意配合我们啊。”审讯的警察笑着对秦三儿说:“既然你不配合,你可别后悔。”然后对记录员说:“放录像。”
录像真实再现了那天傍晚的真实景象。虽然天色不再那么明亮,可秦三儿启动后由远及近的车,车牌号愈加清晰,他驾驶的车辆并没有打右转灯,而是径直冲向刚刚停稳的一辆车。
秦三儿看着录像,从脑袋顶上冒凉气,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秦卫兵,你认识娄继兴吗。”
“是啊,我们是同学。”秦三儿本能地答道。
“你刚从娄继兴那儿拿到的十万块钱,是他还你的吗?”
“是啊。哦,不是……”
“是,还是不是?”
“不是。”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你是真的不愿意坦白啊。”
“真的不是吗……”
“秦卫东啊,你想替娄继兴死顶着是吧。”审讯的警察将一件东西仍在秦三儿面前:“看看,这是你车的后背箱垫下发现的。我们已经做了血样采集化验和对比。说吧……”
秦卫东见此物吓得噌地站了起来,翻了审讯警察两眼。
是风总要来,是花总要开,
绝配天地人,瓜熟岂用掰?
何晴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早起的鸟儿在阳光的沐浴下,用鸟儿的语言交流着,畅说着在它们当中发生的故事,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她抬起头,看到明月龙正默默的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温暖。明月龙的手,还在她的手中,她不好意思地要抽回玉笋般的小手,明月龙却在这时将她的手握紧,眼中流出的是一副很受用的目光。何晴雯感觉脸上发热,她慢慢地垂下头,偷偷地闭上眼睛,享受着从死神那里回来的爱人,通过手臂传给她的这人世间最纯净的爱。
“明总。”
“傻丫头,还叫我明总啊晴雯。”
“……”
“叫我月龙。”
“哦,月龙……”此时的何晴雯大脑一片空白。
明月龙往怀里轻轻地拉了何晴雯一下,何晴雯顺从地坐上床边,迟疑了几秒钟之后,将少女的芳唇凑近了明月龙,眼睛依然闭着,脸色绯红。当明月龙的唇贴上来时,何晴雯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羞涩地笑着说:“哼,身体好着的时候就像柳下惠,现在却欺负人!”何晴雯嘴上这么说着,芳唇却又贴了上去……
吻着心爱的人,何晴雯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往事如同过电影般在眼前一幕幕掠过。
从入职以来接触到这位真正讲义气、有血性且才华横溢的男人,在多少个寂静的夜里,她一次又一次地想像着未来和明月龙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让自己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好像是奢望,让自己主动放弃又很苦恼,这种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矛盾心理,便使这位少女常常处于既不停地幻想又感觉不断地被挫败的状态,一如缺氧的鱼儿,在爱情的水面上不停换着气。
但是,一旦看到明月龙,她就像上紧了发条的时钟,清脆、准确、充满动力地运行在工作岗位上,让同事乃至明月龙都看不出她淡淡的忧伤和被自己深深压抑的渴望。那次小聚众议《红楼梦》后,她的少女经更像浇灌了催长剂,常常在同一个梦中醒来。
梦中,明月龙牵着她的手,攀登着林木繁茂、郁郁葱葱的大山。山间,穿过云层的阳光,将一束束光柱或打在山上或打在树间,闪现着温馨而浪漫的色彩……
“月龙,是不是重回人间了才想起我。”何晴雯吻着明月龙的同时,调皮地问道。
“应该不是。我记得云游四海的时候,陪伴我的就是你和姐姐。”明月龙的手从何晴雯手中抽出,反尔又握住何晴雯的手。
“真的么。”被幸福与温暖包围的何晴雯,没想到渴望已久的爱情会来的这么快。让她没想到的是,大山般的明月龙,如今却是如此的温顺体贴。她轻轻的故意说道:“不信。”
“不信还亲我。”
“是你先亲我的。”
“等养好了伤,我就向你求……”明月龙这个“婚”字还没说出来,明月凤推门进来,看见弟弟和是晴雯俩人正脸挨着脸头挨着头,她本能地退回一步,可何晴雯已经扭过头来,她只好进来并满脸阳光地说:“哎,弟弟妹妹早上好,我是不是来早了!”
何晴雯下了床,红着脸“吃吃”地笑着,接过明月凤的饭盒说:“没有没有,他早就饿了。”听到这个“他”字,明月凤心笑着:“哼,刚刚陪了一个夜晚,‘明总’就变成‘他’了,好快啊!”
明月龙也应和着说:“是呢,前心贴后心咧。”
面对着此时的何晴雯和弟弟,明月凤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却也真真的为他们高兴。
空虚缠寂寞,寂寞更空虚,
藤若无林在,春叶铺满地。
培训结束后,回到家里的温小婉就像换了一个人。
郑一帆也感觉到了。
“我说宝柱他妈。”“宝柱”是男人亲自给儿子起的名儿,后来又找人算了算,大吉。“你参加的那个培训班培训的是啥呀,跟给你们打鸡血似的。”
“珠宝鉴定和营销啊。”
“拉倒吧,是不是教你们男的咋泡妞儿,女的咋找鸭子啊!”
温小婉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说:“亲爱的,那还用教啊,老先生早就说过‘食,色,性也。’现在更简单了,有钱就行。”
“也是哈,现在有钱就是爽,想干啥干啥。”郑一帆吸了口烟说:“人倒腾这一辈子,还不就是冲着上面跟当间儿两个口儿嘛。”
“你是,我可不是啊!”温小婉笑着对男人说:“我为了我儿子。”然后,又笑着补了一句:“你现在多滋润啊,家里有俩口儿,外面有N口儿!”
郑一帆知道她在说什么,走过来拧了温小婉一把,理直气壮地说:“咋的,吃醋啦?现在没钱的男人还耍呢,你看看那些当官儿的,演电影儿的,踢足球的……不都是今儿个整她,明儿个玩儿那个的嘛。我这是别墅跟白宫比——小屋(巫)见大屋(巫)。”
在她男人拧她那一瞬间,温小婉对自己的男人突然产生一种从没有过的厌烦感,觉得眼前的男人又脏又臭。可她仍然笑着说:“男权时代对男人来说就是好啊,等到女权时代来到的那一天,我们女人就可以今儿个整他,明儿个玩儿那个的了。”
郑一帆本来是想借虎说猫,没想到他的话让温小婉一翻版,却演绎出了讽刺挖苦的味道。于是,他横着甩出一句:“再怎么着,女人也是在下面。他妈的,你出去这一个月没学啥好。”
“是吗?”温小婉搂着男人的脖子,撒娇地说:“学坏和真坏还不是一个层次,叔本华说过,学坏永远是一个模仿过程,而真坏才富有创意。”
“去,书本儿上说过就行了,书本还华。鸭子上粪堆——臭跩!”
“干嘛去啊,一个多月了,你公粮还没交够呢。今天晚上你不许去公司啊!”
郑一帆从脖子上拿下温小婉的一只手,扭着头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这狼虎兽儿咋这贪呢。”
“不贪你贪谁啊。身边儿的不敢贪,远方的贪不着,你说怎么办。”
“我给你找只鸭子。”
“不要,我不爱吃鸭子,就吃你。”
俩人正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郑一帆的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温小婉扫了一眼,只看清“晚上”两个字。她笑笑说:“你忙吧,我给宝柱讲故事去了。”说完温小婉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上了楼来,宝柱和保姆一起玩遥控汽车玩得正欢实,宝柱也没有理她的意思,她便径直走进自己的书房,顺手抓起一本杂志,翻了几页感觉没劲又扔回原处。此时,温小婉深感烦燥,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虽然刚刚回来一周的时间,她想念谭默林的念头愈加强烈。有时,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让她彻底改变了情感轨迹的一个月。
但是,她越是强迫自己,便越是烦燥。
她关上门,下意识地去拨谭默林的电话。
谭默林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她便一次又一次地去拨,大脑里同时闪现着谭默林手机上明月凤的名字。想起那一个月里和她温存时谭默林的娴熟和周道,感觉此时他就和明月凤在一起。
当晚,温小婉失眠了,头疼得厉害。
人间多少事,均为情字牵,
若是淡如水,化云洗青天。
好日子过的总是很快。
转眼间,明月凤高三毕业了。这天,孔芳菲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庆祝明月凤考上了大学。今天的王子显得特别热情,明月凤进了孔芳菲的家门,王子就像个孩子似的扑在明月凤的身上。
孔芳菲笑着说:“看看,连王子都为你高兴呢。”她叫开王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明月凤说:“对了,你怎么没带弟弟来,快给他打电话。”王子听了好像更开心的样子,书房卧室地满处跑着撒欢儿。孔芳菲对明月凤说:“唉,你看看王子的没出息样儿,高兴的都成半疯儿了。”
明月龙到了的时候,孔芳菲已经都准备妥当,还开了一瓶红酒。此时的明月龙已经长成了一米八多的小伙子,穿着牛仔服,浑身透着帅气,嘴上已经长出了淡淡的胡须。
三杯红酒倒好,孔芳菲举起杯子,对她们姐弟俩说:“来,祝贺你俩考上大学。”
明月龙站起来说:“谢谢孔老师。”
明月凤也站起来说:“谢谢姐。”
这三年,明月龙知道姐姐经常到孔老师这儿来,但他没想到姐姐和孔老师处得这么亲这么近。他看了看孔芳菲又看了看明月凤,爽朗地一笑说:“孔老师,我有俩姐了!”
“那是。”孔芳菲说:“从今天开始,你也叫我姐吧。来,喝。”
三个人同时撞杯,王子看了竟然高昂地叫了两声。
“孔老师,你做的菜真好吃。”明月龙边吃边夸孔芳菲,顺手撕了一块鸡肉给王子:“我说我姐咋总上你这儿来呢。哈哈,孔姐!”
“那是,姐做的菜就是好吃。”明月凤说着,夹了一柱菜送到孔芳菲的嘴里说:“让你来你总是不来,多可惜啊。”
三个人喝着聊着,让孔芳菲没想到的是一瓶红酒三喝两喝就没了。这时,明月凤像变戏法儿般又拿来两瓶红酒,又像喝啤酒似的把三个酒杯倒满了。喝到正兴时明月龙说:“两个姐姐你们接着吃,我约了同学踢足球,先撤了。”
“去吧去吧,天天离不开足球。”明月凤正了正明月龙的衣领说:“早点回家。”
明月龙告别,孔芳菲和明月凤又开始边聊边喝。长这么大,明月凤还是第一次喝酒,后犯劲儿的红酒染得她两颊微红,再加上七月正热,脸上的汗珠点缀得她如出水的芙蓉。孔芳菲见状,走进洗漱间洗好毛巾,进来递给明月凤:“快擦擦,要不打开空调吧。”
“别开了。一会儿就好了。”明月凤边擦边说:“这么热的天还踢足球。”
“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孔芳菲打开了卧室的空调,凉气慢慢降低着室内的温度。
第二瓶红酒喝光了的时候孔芳菲说:“月凤,差不多了吧,那瓶就别开了。”明月凤说:“姐,我还想跟你喝。要不咱俩试试,把酒全喝了会不会醉。”
“鬼丫头,你喝醉了我可不伺候你!”
“中,你喝醉了我伺候你。”明月凤边开酒边说:“姐,上了大学,我半年时间就看不见你了。我想你了咋办?”
“上了大学,有了男朋友,你就不想我了。”孔芳菲自己品了一口酒说。
“谁说的,上大学我才不处男朋友呢。”
“为啥?”
“姐还没有呢,我着的哪家子急。”
“嘴硬,等男孩子追你了,你就该投降了。”
“嘿嘿,我说过我会陪着你。姐不嫁人,我不处男朋友。”
“那不行,你和姐姐不一样!”
“你还想着小时候的事啊?”
“想到和男人独处我就有厌恶感。”
说着聊着第三瓶红酒喝光了,明月凤感觉头有些晕。“姐,我是不是喝醉了?”明月凤的头靠在孔芳菲的臂上。闻着明月凤呼出的微甜的酒的气息,孔芳菲也醉了三分。
人安在自律,大海能自清,
鸟儿亦肉身,有羽飞空中。
云海起伏变幻着人们想不到的形状和景象,飞机在平稳地行驶。
谭林默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思维却越养运行的越快。
这一个多月来,他享受着温小婉带给他的极度的温柔和体贴,体会到了爱人或者妻子给男人的新婚般的爱,可他的头脑里却时常闪出明月凤。
从大学到现在,自己从一个青果大男孩成长为成熟的男人,虽然和N个女孩或少妇有过或所谓的爱情或肉体上的融合,但他从没有潜意识地去想念某个女人,甚至是感觉对不起某个女人。明月凤是个例外。
对于谭默林来说,他毕竟是个受过重点院校系统培养过的高才生,理想和浪漫的情怀往往主导着他的生活品味与寻求另一半的标准。即使他受世俗的深深的诱惑有着落入红尘的时候。一旦理智苏醒过来,他内心的眼睛仍然在寻找自己的理想。
自从在花店里巧遇明月凤,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尤其是他得知明月凤依然是“单凤朝阳”的时候,他认定了等待了那么多年的理想中的爱人就是她。为了能够和明月凤在一起,他不声不响地用自己的人脉帮助明月凤经营花店,他又用自己准确的市场嗅觉,帮助明月凤做起了经营玉器的买卖。
人啊,就是这么怪。
这期间,谭默林就这样默默地心甘情愿地帮助着明月凤,甚至抑制住了来自其他女人的诱惑。但是,自从“那次”以后,初夜的明月凤突然又退回到了“友情”的岸上,让他自己对自己产生了从没有过的怀疑感。他知道,温小婉在傻傻地爱着他。他更知道,自己在痴痴地爱着明月凤。他徘徊着、矛盾着,但在这徘徊与矛盾的过程中,温小婉赤热的感情和直白的甚至是赤裸裸的洪水般的给予,再次打开了他欲望的大门。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想起温小婉,必然要想起明月凤。想起甚至是渴望温小婉的同时,心底里又泛起对明月凤的内疚感。
闭着闭着眼睛,谭默林做了个梦。
绿色的森林里,一只肥大的熊在不紧不慢地追着他,他跑得快,熊就追得快,他跑得慢,熊就追得慢。仓惶的逃跑中他迷失了方向,越跑森林越茂密……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座木质庭院。刚刚跨进院子,插上门栓,熊便开始“啪啪”地拍门,拍得门带着木栅栏里外直晃,就在担心门被拍坏熊闯进来的时候,门外却没了动静。然而,片刻之后,熊的脖子上骑着一只猴子的景象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猴子从熊的脖子上灵巧地跳进院内,熟练地打开了那门栓,熊站立着便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笑呵呵地直奔自己走来……谭默林被惊呆了、吓傻了——这是怎样默契的配合啊。当熊高举的右爪子向自己的头部拍下来的时候,谭默林醒了。
雄鹰站在悬崖的树枝上,从来不会害怕树枝会断裂,因为它相信的不是树枝,而是它自己迎风斗雪的翅膀。谭默林却感觉自己身上的羽毛,在一支一支地飘落。
飞机穿过空气湍流,剧烈地抖动着。
关关是雎鸠,未在河之洲,
窈窕非淑女,君子可好逑?
正义总是冥冥之中偏向正义的人。
“他妈的,我的脑袋进水了。”面对这把锋利的尖刀,秦三儿上下揉搓着自己的脸暗暗地骂着自己:“我说事后这把刀咋找不着了呢,还是老天爷把它藏起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瘫坐在椅子上,心想:“唉,认栽吧。”
在铁证面前,秦三儿只得承认挑断张铁春脚筋、用车撞伤明月龙的事是自己动手干的。
“伤害张铁春你们去了几个人?”警察接着问。
“……”
“谋害明月龙是谁支使的你?”
听到“谋害”两个字,秦三浑身打了个哆嗦,感觉这人世间好像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在看着自己,脸上的汗瞬间就淌了下来。他隐约感觉到,警察机关起码已经掌握了这两码事的大致情况,说和不说人家已经知道了,说和不说将来判案的结果却不一样。于是,他外强中干、似笑非笑地问警察:“你们都知道咧还问我揍啥。”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面对着审讯、记录人员尤其是那面对着的摄像机,秦三儿实在是张不开嘴。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交待还是不交待。”
“说就说呗,横人揍啥。”秦三儿嘟嘟囔囔地说道:“说也是哏儿屁,不说也是哏儿屁,那就说。”说到这儿,秦三儿好像在给自己壮胆。
于是,秦三儿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
“以上是你主动交待的吗?”“是。”
“说的是实话吗?”
“是,是。”
“你对你交待的内容负责吗?”
“负责,负责。”说完了,在笔录上摁了手印儿,秦三儿抹了抹嘴问:“我听说明月龙伤挺重,他没死吧?”
“死与不死,到时候我们会告诉你的。”
“我也没想到撞这么狠,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我跟他没怨没仇,要知道撞这么狠是迭,我才不干这事儿呢。”他自己心里又说:“妈的,这回真够戗!”
此时的秦三儿感觉到了后悔,甚至感觉到了委屈,不是因为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而是做了这些事却没得着钱,还得搭进去吃不准几年的牢狱之灾。
看着记录员收起的笔录,看着笔录上自己摁的手印儿,秦三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是那么的无助:“我说我不干,他们非要我干!”模糊的泪眼中,那红红的手印儿像血流动起来,要将自己淹没。
秦三儿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负责审讯的警察叹了一声:“唉,这种人,见了棺材也有掉泪的时候。”
记录员说:“是啊。可天知道他是为啥哭呢。”
“不管他哭还是不哭,陆局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所长,这个案子会不会定成涉黑案啊?”
“这只是刚刚撕开一个口子。看吧。”
爱是心牵挂,情是意相连,
情却自然时,瀑布挂前川。
飞机平稳着陆后,稳稳地停下来。
W市蓝蓝的天空上,淡淡的鱼鳞状的云在舒缓地飘动。这个城市最初是中国市场经济试验的发动机,在探索和实践的过程中,它已经从一个小渔村成长为国际化的大都市。
“好新鲜的空气啊。” 走出机仓,谭默林打开手机,里面排着N个温小婉的短信和未接电话。他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立马将电话拨了过去。电话立马就接通了。
没等谭默林说话,温小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默林,你怎么关机了,你在哪儿啊?”
“我刚刚下飞机,来W市开会。”
“哦。吓死我了,电话怎么打都是关机,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温小婉的声音变得缓慢了些。
“有那么严重吗。”谭默林边下飞机边通话:“打了那么多电话。以为你那边发生了啥急事儿呢。”
“还不急啊,我的宝贝丢了!”温小婉的声音开始温柔起来。“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开完会还要考察,预计行程四天。”
“那我去找你。”
“这么快就想我了?”身在旅途的谭默林突然有着被温暖的感觉,压低了声音说:“亲爱的,开会不让带家属。”
“你的家属好想你嘛。”温小婉的情绪近一步地被调动起来,在电话的那边撒着娇,轻轻的吻声一同送到电话的这边。
“听话,好好陪儿子吧。”
“他不用我陪,有保姆呢。”
“那找点国外的大片看看,昨天晚上我看了新拍的《悲惨世界》。”
“不看,我就想看你。那你回来要看我,我去陪你也行。”
“好吧。”谭默林爽快地回答着。
“嗯。这还差不多。开会就开会,不许找女孩子啊。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谭默林感到温暖的同时,又多了一种被动粘连的感觉。
坐上接站的车,他又回想起在飞机上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那熊是那么的智慧,竟然和猴子联手打开大门。猴子骑在熊的脖子上暗示的又是什么呢?如此的场景,恐怕连《周公解梦》里都没有。当那猴子灵动讥笑的眼神定格在大脑里,谭默林的心底升起了微微的恐惧感,他想:“是什么样的事情要发生呢”。
这时,他又想起明月凤。
明月凤在干什么,唉,从认识的那天起,她从来没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想跟她摊牌,又怕连所谓的友谊都丢了。也许是上辈子该她的,这辈子来还债,弄得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就这么由着她,惯着她。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老虎不吃面,越看越好看。
一周以后,明月龙可以下地了。
凤凰涅槃后的明月龙锐气犹在,只是显得更加成熟了。
“人家对你这么好,你俩的关系是不是可以明确了?”何晴雯陪总经理看望明月龙走后,明月凤问弟弟。
“谁俩啊?”明月龙笑眯眯地问姐姐。
“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明月凤削好苹果递给弟弟说:“当然是你的晴雯妹妹啊,还会有谁呢。”
“我还没最后想好呢,”明月龙吃着苹果,又现出了青春年少时的影子:“况且,还不知道姐是不是同意呢。是吧?”
“学会跟姐装了。征求我的意见是吧。那好,我不同意!”
“嘿嘿,不可能。”明月龙抓住姐姐的手放在手心里说:“我知道姐舍不得我,可又盼着‘贾宝玉’娶‘晴雯’。是不啊姐?”
“就你鬼。你有着落了,可我的‘贾琏’在哪儿?”明月凤说完,感觉这种比喻有点过,便自己先笑了起来。
“谭默林对你不是挺好的吗,是不是应该也跟你谈过了。”
“是挺好。没有他帮助我也走不到今天。但走在一起不行。”说到这儿,明月凤有些忧郁的样子。
“为啥。”
“概括地说,他是个好人。但他太厚实,太复杂,不透明,摸不准。”
听到姐姐这么评价谭默林,有些出乎明月龙的意外,他谨慎地问:“不透明,摸不准,姐指的是哪方面?”
“全部。”明月凤直截了当地说。
“如今的世风,像谭默林这么全才的男人,对你够一心一意的了。”明月龙亲呢地对明月凤说:“姐,你就别挑了,你别指望现在的男人像我这个弟弟这样对你好。”
“你啥意思啊?你找到合适的了,就随便找个人把我打发了。”明月凤假装生气地说:“你能得到趁心的爱情,我就得凑合着找个男人是吧。”
“我感觉他还是可靠的,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切,好像你有体会似的。”说完,明月凤脸“刷”地红了。明月龙突然像明白了什么,打叉说:“是,我感觉身体好多了,想出院。”
“不行,你疯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刚有点精神就心就飞啦?”
“公司事儿太多,项总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事儿,是公司的,身体,是自己的。再说了,要是落下点后遗症,有人还不把我吃了。”明月凤指着弟弟的鼻子说:“现在是身体恢复最重要的时期,听大夫的,不许自己提出出院。否则……”
“否则?咋样啊。”
“咋样,”明月凤把嘴贴近弟弟的耳朵边儿说:“那还能咋样,我把晴雯给你搅和黄喽!”
“哈哈……”明月龙忘情地大笑起来,突然感觉到伤口不适而收住了笑声,之后又笑着说:“那好啊,那我就继续陪着姐姐。”
“看你小嘴甜的,谁信啊。魂儿早就让晴雯勾走了是不。”明月凤嘴上说着弟弟,又心疼地问:“刚才伤口疼了吧?”
“没事。”
“吃药。”明月凤把药递给明月龙,接着说:“跟你的晴雯好好处吧,你姐可没有那么自私。”
“显不出来。谁让咱姐俩是龙凤胎呢。”明月龙把一部分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一本正经地对姐姐说:“我真想陪你到出嫁的那天。”
“得,得。快吃你的药吧。”明月凤接过水杯,以命令的口吻对明月龙说:“从今天开始,第一养伤,第二好好拉扯晴雯。”
世上有女子,情深数小婉,
如水润默林,悖理不逆天。
渤海湾的气候四季分明,冬天说到就到了。
“燕山雪花大如席”。那是夸张的说法,可这里的雪是说下就下,而且是大一阵儿小一阵儿地连着下。此时,雪花在空中任性地飘洒着,城市的霓虹给洁白的雪,染上了魔幻般的色彩;而那童话的霓虹,又被雪披上了北方的神秘。
对于现代交通工具,一个多小时的距离并不算近但也不是太远。谭默林已经是第N次,来到温小婉所在的城市。北方的城市在本土建筑风格上很少有太大的差别,大多是水泥堆起的片儿片儿楼群。在雪的掩盖下,城市更是基本统一的着装。
即便是五星级宾馆,远不如培训时那一个月里住的别墅有家的气氛。然而,对于温小婉来说这些已经退居其次,只要有谭默林就足够了。
谭默林推门走进来,没等他脱掉外罩儿,温小婉的热唇已经貼了上来。从那次出差来到这个城市,温小婉每次都会提前安排好住处,等着谭默林的如期到来。她一边吻着谭默林,一边脱着他的外罩儿,像荒岛上久饿的人,品尝着香美的奶油面包。
“看你猴急的,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谭默林调侃道。
“我见过男人。”温小婉紧紧搂着谭默林的肩膀,微微喘着说:“可我八辈子没见过你这样讨厌的男人,让人耿耿于怀,魂不守舍,朝思暮想……”
“嘿嘿,瞧你说的,好像让你想我都是因为我的责任。”谭默林继续调侃道:“新鲜劲儿过了,就不想了。”
“臭东西,你知道吗,你是爱爱的魔术师,”在爱人面前,温小婉痴情而又放浪地说:“想你的人,想你的一切,你每次给我的都是不同的感觉。”
“切,有那么神奇吗。”谭默林轻轻拍了拍温小婉的臀部说:“我是有点臭,等我,我先洗个澡。”
“不嫌你这个臭东西!我早就洗好了。”温小婉欣然地说着,抓着谭默林的两只手就往自己胸上放。
谭默林抚摸着两个天造的尤物说:“除了这个,你还想别的吗?”
“想啊,天天读你的诗呢。”
“你还有心思读诗啊,”谭默林顺势将温小婉转了一百八十度,在后面抱着她说:“读的《唐璜》还是《诗经》?”
“读的你的‘花诗’!”温小婉闭着眼睛说:“诗集里那么多情诗,肉麻到人的心里,说,给谁写的?”
“哪首花了,是你读得花儿。”
“莲/一如少女的乳房/盛开在温暖与冰冷之间/今夜你又是握在谁人之手/品尝着咖啡抑或是茶香……”
“那写的是杯子。”
“是杯子吗?是不是在写一个风尘女子?”本来,温小婉想说“是不是在写你爱爱过的一个风尘女子”,到了嘴边儿,她将“爱爱过的”省略掉了。
“读了几首诗就开始妄加评论是不。”
“我解读的不对吗?”温小婉转过身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谭默林说:“有一天/如果沙漠干渴我为一丝不挂的/枯木/为它披上云之白纱的男子/可在人间……我背的对不?”
“对,一点不错。”谭默林眼里飘过一丝茫然的云,接着说:“为她披上云之白纱的男子,恐怕不会是我。”
“真的呀?别骗我啊!”温小婉眼睛一亮,“吃吃”地笑着说:“那太好了!你快去洗澡吧……”
当谭默林走进浴室,温小婉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一件事。
螳螂欲捕蝉,黄雀身后观,
盘古至中华,山水笑不言。
完成姐姐交办的事情,温小旭就去美国读研了。
温小旭上大学期间就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帮着姐姐打理珠宝店,聪明伶俐的温小旭上道儿非常快,两年下来不但在营销上深得姐姐的赏识,而且经过考试考核,取得了国家颁发的宝石鉴定高级资质证书。
尤其是在玉器的赏识和鉴定上,温小旭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弄得她姐夫郑一帆也是大加夸赞:“瞅瞅小旭,就是干啥像啥,本来是帮忙儿,稀了糊涂成专业的了。哎呀,这人就是不能跟人比啊。”说着,郑一帆扔给温小旭一张卡“拿着,好好学,姐夫支持你。”
“切,夸人都不会夸,小旭是稀了糊涂拿到证儿的吗?”
“我的意思,是小旭聪明,没费啥劲儿。”当着温小旭,这个姐夫说话从不脏口儿。
“谢谢姐夫。”温小旭拿着卡,在手上掂了掂说:“里面有几块啊?”
“啊?你这丫头片子,你也太小瞧姐夫了!”郑一帆看了看温小旭说:“哈哈,这是你姐我俩给你出国留学的钱。”
“我姐呢,就不谢啦。”
……
这天,姐姐神秘兮兮地对妹妹说:“小旭,给姐办点事儿呗。”
长这么大,在温小旭的印象里,都是她求姐姐做这做那,姐姐还从来没有求她办过啥事儿,虽然今天姐姐的神态有些以往不同,好像事情的后面有什么猫腻,但她还是痛快地答道:“行,你说吧。”
于是,温小婉对妹妹说,你到这个城市的“凤之玉”玉器店,想法和店主混熟了,然后摸清他们进货的渠道。
“就这点破事儿啊?”温小旭撇撇嘴:“我还以为啥大事儿呢。”
“对姐来说这就是大事,天大的事!”温小婉笑着对妹妹说,心里却恨恨地说:“明月凤,你这驱不散的阴魂,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了姐,人家的进货渠道你问的是啥。”
“我说小旭啊,你问这么多干嘛。”
“这不是盗窃商业秘密吗,我不去。”
“好啊温小旭,这点破事你都不帮我,我白心疼你了。”怒着怒着温小婉又笑了:“小旭,就帮姐这一次好不好。”
对于善良的人,处世的基本原则应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即便你不害人,也有防小人之心,坊间还有一句话是“明枪能敌,暗箭难防”。明月凤做梦也没有想到,未曾谋面、自己与之没有丝毫交集的温小婉,在大学毕业后的多年,会成为她这只“蝉”背后的“螳螂”。
温小旭按着姐姐的意愿,以自身的优势顺利加盟到“凤之玉”。
……
明月凤早已对温小婉淡忘,虽然面试时感觉温小旭这个名字和某个名字相近,但也没有对温小旭格外过心。随着公司业务的不断攀升,她也确实需要有这样一个权威的鉴定师,帮助她对到货进行鉴定把关。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温小旭确实是个玉器鉴定的行家,不到半个月,温小旭将到货从专业的角度进行二次筛分再做市场定价,使营业额在原有的水平上提高了百分之二十,这使得明月凤对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
“小旭,你好厉害啊。”喝着茶,明月凤欣赏地对温小旭说:“如果你愿意,咱们姐俩合着干吧,你当经理,合伙也行。”
“姐啊,我就是喜欢珠宝鉴定。”温小旭甜甜地叫着姐,爽朗地说:“我就是业余爱好,先试试水深,还没想好将来要干啥呢。如果定型做这行,我一定和姐一起做。”虽然和明月凤打交道时间不长,冰清玉洁的温小旭已经喜欢上了这位知书达理、文静淑雅的玉器经销商。但她也知道,自己是带着自家姐姐给的任务来的,不能陷得太深。
“行,姐尊重你的意愿。”明月凤晃了晃茶杯:“也是,你还太年轻,道儿还宽着呢。”
“嗯。姐,你对人真好!”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作孽天知道,无云亦响雷。
王雪峰的办公室里,姐夫跟舅爷子口水正酣。
“你能不能正正经经地做点买卖?”王雪峰拍着桌子,唾沫星子乱飞:“你想害死我啊?你和人家做着买卖又和人家玩小孩子撒尿和泥的游戏,谁看不出来啊?你猪脑子他妈的灌水了吧!”
娄继兴听着姐夫发飙,一声不吭。心想:“你就知道吃我喝我玩女人,这时候了你骂我,看你这个鸡巴揍性(唐山话,脏口儿,德行的意思)。”
“你咋不说话,你也是放个屁,就你办的破事儿公安机关已经介入,省里面都下来人咧,咋摆平,你说?”王雪峰咄咄逼人。
娄继兴满不在乎地说:“说就说,你摆平,我接着做;摆不平,我进局子。这还有啥。”
“你真玩大了,敢奓了毛了是不?”
“你说让我咋办?煤价越降越低,挣钱越来越不容易,我得养活一帮子人,还得到处打点,这年头儿那帮子管着做买卖的,不给谁上贡都找我的斜茬儿,你说我这日子咋过?”娄继兴太阳穴上青筋乱蹦。
“那你就把人往死儿里整啊?”王雪峰压低了声音对小舅子说:“现在啥环境啊,你以为还是以前,妈的捅出娄子拿钱可以摆平,现在管得越来越严,风声越来越紧,整得越来越狠,听说巡视组就要下来了。你这事儿要是有人抖了出来,再把我连上,你就等着看好儿吧。”
听了姐夫的一席话,娄继兴也感到后脖梗子发凉。声音也降了八度说:“那,那你说咋办?”
“要我说,你赶紧把煤窑卖了,找个犄角旮旯先躲起来,等将来环境好点儿了,再想办法摆平。这样中不啊?”王雪峰瞪着眼珠子问娄继兴:“你还有啥好招儿?”
“那咋卖?”娄继兴问姐夫。
“这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想法儿去。”王雪峰一脸的无奈。
“你管环保,给我找个买主吧。”娄继兴试探着说。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借着我的手卖高价啊,得了。”王雪峰的脸色见好,敲的着桌子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多钱少你委屈着点,先把它处理了吧。”
娄继兴耷拉着脑袋有些绝望地说:“唉,这世道不让他妈的人活了。”
“你快点吧,还鸡巴扯呢,赶紧卖了赶紧走人。你姐那边我和她说。”王雪峰看着妹夫的怂货样子,有些心疼地说:“行了,保命要紧,等风声过去了我找人捞你。”
不管什么世道,活在一个时空里的人,害人的人活得得意了,好人就一定会活得悲哀,反之亦然。
在北方,常常可以看到,那生长得极为缓慢的松树,一个春天中就会成片成片地变成干枯的松枝林,那是因为一种松线虫活得太滋润了,在适合它们的环境中,它们在极速地繁殖,快速地吞噬。很快,一道风景或是未来的栋梁,就在它们的快乐中化为朽木。
从姐夫的办公室出来,娄继兴夹着包儿消失在夜幕中。天并不冷,他却缩着脖子加快了脚步,不时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跟踪自己。
王雪峰用固定电话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加班不回去了。
稍后,他抓起手机,拨通后不耐烦地说:“总鸡巴催啥催,我这就走……”
在天一朵云,在地一溪水,
心灵同共振,石头亦可飞。
看着睡着的明月凤,孔芳菲心里充满空落落的感觉,这个水一般透明可爱的妹妹就要离开自己了。这三年,作为学生的明月凤一如亲妹妹般陪伴着自己,陪伴着自己半伤半痛的岁月,使自己有了些许坚强的感觉。
虽然同做义工的雷和顺对自己在表示着什么,自己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仍然是不可确定的情感。想着未来的日子,孔芳菲的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明月凤的手背上。
花开就是禅,多情即佛心。一朵花,开在路上,则峰回路转;开在心间,则豁然开朗;开在流年里,则满眼丰盈。心,既是红尘,也是净土。她记不得这是谁说或谁写的了,但在孔芳菲的心里,这段话也许能够代表此时她对明月凤的心情。
孔芳菲轻轻扶起明月凤,搀扶着她,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薄薄的夏被,默默地看着她。
因为她学了大量的心理学著作,孔芳菲自己一人的理智时刻,知道自己对明月凤的感情集师生、姐妹、朋友于一身,甚至融合着母爱与爱情的成份,正因为她知道这些情感有的可以融合有的悖于伦理,她时常也告诫自己必须要对自己的某些意念进行控制。然而,当自己真正和明月凤在一起的时候,她仍然情不自禁地会冒出那些念头。
明月凤还在熟睡。酒精稍稍褪却后的脸上有着些许的粉红,细微的汗珠更加衬托着这位初长成的少女的清纯。“你走了,谁会陪我。你去了,谁又会陪你。”想到这里,孔芳菲亲了一下明月凤的额头,又用食指轻轻触了下明月凤的芳唇,自言自语地说:“走吧,姐祝福你!”
孔芳菲再也抵挡不住睡意的来袭,和明月凤依偎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明月凤醒来的时候,孔芳菲还在睡。
孔芳菲的一只手搂着明月凤,眼角儿上还挂着泪珠。那只搂着她的手胳膊压着明月凤的前胸,手握着明月凤的胳膊。
这个睡法明月凤已经习惯了,她知道姐姐这么多年一个人,是多么渴望亲人的怀抱。懂事的明月凤没有打扰孔芳菲,而是在想着,怎么劝说老师姐姐在茫茫人海中去寻找属于她的另一半。可找一个懂老师姐姐的人,容易吗?
睡醒了的王子叫了一声。
孔芳菲醒来,看见明月凤睁着眼,慵懒地说:“傻丫头,醒了也不叫我。”说着,她紧紧地抱了一下明月凤说:“起床。”
洗漱收拾妥当,明月凤恋恋不舍地拉着孔芳菲的手说:“姐,我走了。别想我啊,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才不想你呢。”孔芳菲精神爽爽地笑着说:“回来不看我,我会收拾你!”说着拿出一枚和田玉挂坠儿:“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瞧,还是一只凤呢。来,姐给戴上。”
明月凤的眼睛又潮了。
“哎呀,走吧。”孔芳菲朝门口轻轻推了明月凤一下。然后,轻轻地说:“月凤,姐姐永远爱你!”
在明月凤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孔芳菲依依不舍地叹了口气。
坑人是坑已,害人天不容,
甩人一身泥,自己一身腥。
一个月之后,温小旭告诉了姐姐“凤之玉”进货的具体地点和供货商的名字、联系电话。在告诉这些情况之前,她问温小婉:“姐,你认识明月凤吗?”
“你问这干嘛?”温小婉疑惑而敏感地问妹妹。
“我总觉得你们应当认识。认识的程度我就说不清了。”温小旭轻轻捅了一下姐姐:“我还知道,你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学姐妹!哈哈。”
“谁让你这个鬼丫头了解这些了?”温小婉嗔怪地说。
“对不对?嗯,对不对啊姐?”
“我让你办的事儿你办妥了就行了,真麻烦!”
“就是麻烦,我告诉你啊姐,你要的情况我给你,但你不能去给月凤姐使坏儿。听见没。”看温小婉不回答,温小旭上前抱住温小婉的肩,左右摇晃着说:“哎呀姐,你听见没?”
“好好好,听见了。”望着咄咄逼人的温小旭,温小婉楞住了:“我说小妹,你说这个明月凤给你吃啥药了,你这么向着她。”
“好药儿。反正你不能给她使坏儿。”温小旭说完,扭打扭打地找宝柱玩去了。
……
拿到信息的第二天,温小婉就到了K市。
美丽的K市风光旖旎,满街的阔叶林木使得温小婉心情舒展。为“凤之玉”供货的是一位中年汉子,眼圆而大,鼻直而尖,唇大而厚,光头,头皮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温小婉一见面就想笑,她一生中还没有见过长相这么生动的人。“生动的人”看见温小婉也是两眼发直。握手、寒暄、双方递过名片过后,“生动的人”主动问到:“温小姐想进什么货啊。”
温小婉也不拐弯儿,直截了当地对“生动的人”说:“钟老板,和你们长期合作的明月凤是不是有一批货要发?”
“哦,温小姐是代‘凤之玉’来鉴货的?”转尔“生动的人”又说:“不对呀,我们听说‘凤之玉’新去的鉴定师叫温小旭啊。”
温小婉看他还是想笑,强忍住说:“那是我妹妹。”
“哦,我说呢。只差一字,只差一字。”“生动的人”狐疑地问:“是你妹妹让你来的,我们的货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温小婉干脆地说:“我想跟你做另一笔买卖,不知钟老板是否愿意。”
“哦,你说,你说。”“生动的人”一会儿盯着温小婉的胸,一会盯着温小婉的臀部:“哦,好说,好说。”
“那好。”温小婉心里说我怎么遇到这么个色鬼,嘴上依然说:“我想让你把这次发给‘凤之玉’的货,全部调换成B货!”
正在欣赏温小婉的“生动的人”听了温小婉的话眼睛瞪得更大了:“哦——温小姐,你说什么?”
“把A货调换成B货。”
“喔……”“生动的人”把脑袋摇成了出土的兵马俑,口气坚定地说:“那怎么行的啦,那要害死人的,这样的事情我从没做过的。”“生动的人”心想,这个明月凤太厉害啦,是她有神明保佑还是我身边有她的卧底,不对啊,我只是动了动念头,并没有和第二个人说呀。其实,这位钟老板已经注销了自己的玉石加工公司,准备与人合伙经营走私象牙业务。并且,他准备发给“凤之玉”的货有三分之二是B货。这批货,足以使得一个玉器营销店关门倒闭。
“做还是不做?”温小婉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做不得,做不得。”“生动的人”从桌上拿起银行卡,把卡放在温小婉的手里,眼睛却依然盯着温小婉那胸前突起的双峰。“这样做会害死对方,也会害死我的公司的。”
此时,银行卡已经放在了温小婉的手里,可“生动的人”的两只手还死死地握着温小婉的手不放。
“钱不够我可以加。”
“不行的啦,真的不行的啦。”
“那么怎样你才肯做?”温小婉红着脸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这个吗,这个吗……”
“钟老板,你能不能痛快些啊?”
“你们北方人就是痛快的啦。温小姐,你真的肯配合?”
“你说吧。”
“好。”“生动的人”把银行卡拍在温小婉的手里:“钱,我不要。只要你陪我到外地去两天。”
温小婉闭着眼睛,淡淡地说:“成交。”
“成交”这两个字一出口,足足吓了钟老板一跳。
他没想到温小婉会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他,他大梦初醒般地靠近温小婉说:“你们北方人就是爽快喽。”同时,他的一只手放在了温小婉的胸上捏了一下,对温小婉说:“你这个女人像个鸡蛋,外表硬硬的,里面纯净的,心是黄黄的……我好喜欢噢。”
温小婉拿开“生动的人”的手,心里想:“这钟老板流氓起来,咋还一套一套的。”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亲如左右手,恩情心田种。
公司总经理项峰准备亲自接明月龙出院。
原料煤质量的提高,不但提高了生产设备的出力和安全生产的稳定性,公司的生产成本竟然下降了两位数。项峰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为张铁春、明月龙等人为此付出的代价感到内疚和矛盾着的困惑。
我们的社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保护国企利益还要受到伤害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什么吞噬国有资产的某些人能够受到保护而逍遥法外,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
项峰到医院时,明月龙出院的手续已经全办好了。兄弟俩见了面,目视着什么也没说,而是慢慢地走近彼此,慢慢地抬起手臂,然后像久别重逢的战友,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拥抱代表了万语千言,代表了曾经无限的祝福与牵挂。如果男人是山,两座山的相拥感天动地。
“你们先回避几分钟,我有话和明总说。”项峰对在场的人说。
人们回避后,项峰对明月龙说:“公安局正在抓捕娄继兴,他潜逃了。”
“这么说公安机关已经锁定了娄继兴。好啊,终于有这一天了。”
“是。”项峰关切地握住明月龙的手说:“生产经营已经进入正常状态,你在家再好好养些日子。”接着他又说:“月龙啊,平常的洗洗涮涮、做个饭什么的是不是找个人帮你啊?”
“项总,有我姐姐呢。”
“你姐有她的业务。”项峰笑着说:“你看何晴雯怎么样?”
“这……”明月龙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让一个女孩子帮我洗洗涮涮,不太合适吧。”
“我说月龙啊,你小子还想装到哪天啊?”项峰故作严肃地说:“你和何晴雯的事在公司上下已经传为佳话了,说你们是患难情缘,没错吧?”
“嘿嘿,不会吧?”明月龙望着项峰,心里充满着感动。
“不会吗?哈哈……”
明月龙对项峰笑了一笑,调侃地说:“那好吧,我只有听从领导安排了。”
听到两位汉子爽朗的笑声,人们纷纷走进病房。项峰转过身来扳着脸问:“谁让你们进来的,有组织无纪律。”
“是何晴雯让进来的,她等不及了!”明月凤声音不大不小地说。
人们“哄”地笑了,只见何晴雯红着脸说:“我就等不及了,又怎么样?”
项峰接过话茬儿说:“哦,原来是小何等不急了,公司批准了!”
就在大家高高兴兴地起哄的时候,总经理工作部秘书走进来递给项峰一个纸条,项峰看后对明月龙说:“你先出院回家养伤,其它事儿我已让总经部安排好。有点事,我得先走一步了。多保重。”
奇人有奇事,黑马长白鬃,
大人走小桥,小巷刮大风。
谭默林听完明月凤哭诉完的情况,意识到“娄继兴”这个人有重大嫌疑。于是,他马不停蹄亲自到省城去见省公安厅工作的老同学金生。
金生长得高而细,是瘦弱的那种体型,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睡着与醒着没有多大区别。上学时,女同学们调侃说,金生心灵的窗户永远是关着的,连知了(蝉)都飞不进去。上课的时候,他经常偷着看国内外的侦探小说,但他的学习成绩总是年级的前五名,老师对这样一个怪异而又优秀的学生,在上课不允许看课外书的要求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举例说明物质决定精神,精神对物质有反作用,谁来答一下。金生,你来回答。”
“金生,叫你呢。”同桌儿的女同学捅他一下。
“哦。”金生把侦探小说塞进书桌儿里,站起来看看老师,看看同学。
“让你回答问题呢。”女同学用书挡着嘴,小声儿告诉着他老师提出的问题。
“胖丫儿,你能不能大点声儿告诉我。”金生扶了扶眼镜。
“轰……”同学们大笑。胖丫儿把书全挡在脸上,“吃吃”地笑起来。
“金生同学,梦游呢?”说是说,听的出老师没有责备金生的意思,而是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那咋举例啊。”金生眯没了小眼儿,挠了挠头皮说:“鸡是物质,没有鸡就没有鸡的想法,这是物质决定精神。公鸡和母鸡产生了爱情,因为爱情就有了小鸡,这是精神对物质有反作用。”
“轰……”同学们又是大笑。胖丫儿笑得更是前仰后合。
“金生同学例举比较恰当,而且结合了生物学的原理。”教哲学的老师就是智慧些,懂得给同学发挥的空间,更重要的是金生大考小考都是优,深得哲学老师的偏爱。他接着问:“金生同学还有补充吗?”
“有。老师,”金生又扶了扶眼镜说:“精神是物质的高级阶段,是物质的特殊表现形式。无论怎么高级怎么特殊,精神也是物质。反向推,就是物质决定精神,精神也是物质,那么就是物质决定物质,精神决定精神,精神决定物质。”
同学们都听懵了,这是啥乱七八糟的。
哲学老师却笑着说:“金生同学提出的是哲学的基本命题,给大家就留这个作业题。下堂课仍然要举例说明。”
这已经是在同学中广泛流传的金生“怪异”的“公案”。
……
来之前,谭默林已经在电话里简单介绍了明月龙被人蓄意撞伤的情况。俩人见面后,谭默林又做了更详细的补充。
金生听完小眼儿一眯说:“要我看,这些人的反侦察能力太强,我找梁局长,只能从秦三儿身上打开缺口了。”
梁局长,就是谭默林所在城市的公安局长梁冬野。
绝地又逢生,仍是存善根,
善恶当有报,管你富与贫。
娄继兴像被打伤的蛇,狠命地往没人的地方钻。
听了姐夫的话,卖了小煤窑儿,隐匿好金银细软,手机撤下电池,车也不敢开,娄继兴打着去山里找人的幌子,高价打的往北跑了三百多公里便钻进了山沟。
这个地方叫十亩地村,沟里北斗七星般地住着十来户人家。因为大山里交通闭塞,除了外出打工的人外,这里几乎没人来往,况且就这几户人家,这里就形成了羊不圈养、门不上锁的习惯。
初冬的十亩地景色萧瑟,半山腰儿,零星的、于风中抖动的一两片树叶挂在树梢儿上,沟底的炊烟忽高忽低地飘动着,一两声狗吠,在山间久久地回响。
天色渐晚,娄继兴累得走不动了,身上的汗开始变得冰凉,他自己嘀咕着:“他妈的,这穷乡僻壤的,再把小命儿交待这儿。”
这时,前方坡下的房子里走出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灯光中,那男人在院子里走了两趟又回到房子里。娄继兴溜下山坡,乍着胆子走进这家大院,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也不问是谁就说:“进。”娄继兴推开门走进屋内,这才把男主人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娄继兴说:“老哥,你找谁呀?”
冻得透心儿凉的娄继兴马上满脸堆笑,急忙回答说:“我是来山里串亲戚的,迷路了,正好经过你,啊您这儿。”
“哦,哦。”男主人马上张开大嘴笑了“迷路了,没事没事,快进来。”
男主人把娄继兴迎进去,关上门说:“我说呢,我们这嘎达没生人来,就这几户,以为你是当村儿的呢。”
进了右厢房,一会儿暖和了也缓过神儿来了,娄继兴看了看房子内部便开始好奇起来。屋里家什不多却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墙上还挂着几张狐狸皮。再看男主人,也就四十来岁儿,长得不但身强体壮,而且是鼻直口方一脸的憨厚。接着男主人的话,娄继兴彬彬有礼地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你这是说啥啦。”男主人说:“上炕坐,上炕坐。请还请不来呢,我们山里人就是稀罕人,在这嘎达蹲半年瞄不着个生人儿,老没意思咧。”
“哈哈,你们山里人就是直爽好客,”娄继兴脱了外套,坐下说:“我就喜欢和你们山里人打交道,厚道。”
男主人听到客人夸山里人更高兴了,给娄继兴倒了杯热水,拍了一下娄继兴的肩膀说:“老哥你说的对啊,我们山里人就是不坑人不害人,直性,有啥说啥,上午打一架,晚上就喝酒,不像你们城里人穿小鞋使绊子背后下黑手,有的一点信用都不讲……”
娄继兴感觉肩膀快被拍掉了,还是陪着笑说:“那是,那是。”
“有一回我接了个修冲水马桶的活儿,说好了给三十,修好了,就给我十快钱,我一生气给她恢复原样就走咧。”男主人抓着娄继兴的手说:“你瞧不起咱,咱还不伺候她呢,老哥你说是不啊。”
“是是是,你还在城里干过活呢?”
“哪是干过,都干了二十多年了。一开始是跟着别人干,后来是自己找活干。不过,我是一年干半年,挣多挣少冬天就回来在家待着了。”男主人瞅着娄继兴说:“够吃够喝就得咧,这钱吧多了多花少了少花,天天奔命,啥是个头儿啊老哥你说是不啊。”
“是是是,够吃够喝就好,够吃够喝就好。”
“对呢,你到这山里找哪家?”
娄继兴就凭着他十多年前来山里看山景时的印象,胡乱地编了个地名编了个人家。男主人说:“这嘎达叫‘十亩地儿’,也没你找的那家子人家。”看着娄继兴面带尴尬之色,男主人又说:“管他呢,进了我家就是我家的客,先住着,明天再说。”
俩人正说着,推门进来一位三十左右岁的少妇。
爱也不是爱,情亦不是情,
错了步步错,岂是一阵风。
一直对温小婉拉拉忽忽的郑一帆,这次是真起了疑心。
“这几天你揍啥去了?”郑一帆拉拉着脸子问温小婉。
卧室里,温小婉正在玩游戏,头也不抬地说“看货去啦。”
“你她妈的瞎掰都瞎不圆,看货你去K市揍啥。”郑一帆把机票扔在温小婉面前:“你也学会和老子玩猫腻了啊。”
温小婉站起来看着郑一帆笑笑说:“哎,真生气啦。我不就是散散心,转一转,连着看看货。”顺手把机票撕了。
“你出远门为啥不跟我说?”
“哎,亲爱的,学会关心我了?”温小婉依然用心不在焉的态度,淡了巴几地对郑一帆说:“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乐不思蜀,几天几天的不回家。”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现在是我不答理你,你就不答理我,是不是外面有他妈野汉子了?”郑一帆越说越激动,对温小婉杵了一下。这是结婚六七年来郑一帆第一次对温小婉动手。
“你干嘛啊,骂我就算了,怎么还对我动手儿啊?”温小婉说着,把手中撕碎了的机票扔在地上“有了新秘书,你要是看不上我了就说话,至于吗。”
“新秘书咋了,我就喜欢她,要不是你他妈的生了宝柱,老子早就不要你了,你以为你是谁。”郑一帆说着,抓起游戏机摔在地板上:“我告诉你,你要是让老子戴绿帽子,我就宰了你,信不?”
“你想干啥就干啥,我就出去转转,你有必要这样吗?”
“你以为我是两岁半的小孩儿啊,那天你唧唧歪歪地给谁打电话了,又是亲又是爱的。”郑一帆瞪着眼睛说:“这些日子感觉你就不对劲,跟发了情的母狗似的。可不是对着我……”
“你说话好听点儿好不。”温小婉也是第一次跟郑一帆竖起了眉毛。
“咋了,不爱听了,母狗,母狗,母狗,你就是发情的母狗!”郑一帆说着又重重地杵了温小婉一下。
“你骂得这么难听也就够了,别碰我!”
“嗯,长本事了。我碰你咋了?在我不要你之前,你还是我老婆。”郑一帆说着,把温小婉推到床上开始扒她的衣服。
“你干嘛啊,大白天的。”温小婉挣扎着。
“干嘛,跟你干你和野男人干的事。”郑一帆把温小婉的两只手背过去,三下五除二就退掉了温小婉的衣服,然后重重地压在温小婉的身上。
那当初的鲜花呢,那当初的信誓旦旦呢,那当初的温暖呢。男人女人这种奇怪的高级动物啊,他爱你的时候可以为你摘星,她爱你的时候可以为你奔月,正像有一句话:我捧着你的时候,你是一只杯子;我放手的时候,你就是一地玻璃……
温小婉不动了,任由这个还是自己男人的男人耍疯。
此时,她想着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如恶梦,身不由己,不做不行,越陷越深。想到此,温小婉屈辱的泪水无声地流下来。但她没有后悔,为了真正得到谭默林,她却又铁了心地要做下去。
温小婉仍然是一动不动。
她在心里呼唤着:“默林,你在哪儿?”
同在一个床,未必一家亲,
同是一井水,苦甜凭个人。
顺着秦三儿的交待,经过警方调查取证,掌握了娄继兴的犯罪事实。
就在做实了娄继兴的证据、准备抓捕娄继兴的时候,布控的人员传来消息说娄继兴潜逃了。娄继兴的潜逃,更加证实了此人心虚的程度。公安机关发布了网上抓捕令。
王雪峰得到此消息坐卧不安。他为舅爷子担心,也为自己的未来担心。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担心害怕的滋味。委在沙发里,他没有丝毫的睡意,心悬得难受。
“老公,你咋不睡觉啊,熬鹰呢?”娄云问道。
最近王雪锋应酬少了,在外面过夜的时候也少了,到家话也少了。这让娄云感到蹊跷,但是,她不问。娄云的性格属于对人对事都比较淡然的那类,你不说,我也不问,你回来我就尽妻子的责任,你不回来我也不找你。在钱上也是,你给多了就多花,给少了也够花。况且,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丈夫工作、生活的节奏与习惯,也知道自己丈夫的爱好。距离和空间的把握,使得王雪峰的“后院”有着淡淡的宽松与和谐。
“我要是鹰就好了,想往哪飞就往哪飞。”
王雪峰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想着怎么把娄继兴的事儿和他姐姐说开。
可是他不好开这个口啊。从小到现在,娄云表面上对娄继兴这个弟弟也是淡了吧唧的,但是王雪锋知道这个弟弟在她心里有多重。于是,他试探地问娄云:“继兴有点事儿,我跟你说说?”
“好事儿坏事?”娄云淡淡地问。
“哦,不是啥好事。”
“是啊,我估摸着你要跟我说的也不会是啥好事儿。”
“他已经躲起来了。”
“又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吧。”
“是。不躲咋弄啊。”
“那就别跟我说了。他真不听话啊。”娄云一边回着王雪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那次井下出那事儿他那么处理,我就知道他早晚会出事儿。”
王雪峰一楞:“那事儿没人和你说,你咋知道的?”
“人在做,天在看。”娄云仍淡淡地说:“好几次我提醒他,别把事儿做绝了,积点德,行点善,只当耳旁风。这么大的人了,想走啥道儿别人扳也扳不回来。唉,睡觉吧。”
娄云说的“井下出的那事儿”,是娄继兴最初经营的小煤窑儿发生过一次冒顶事故,当时作业的六名工人被埋在里面,娄继兴不但不救,还对外称煤不好卖封了井。过了半年,偷偷处理了工人的尸体后,把煤窑转给了别人。因为那六名工人是远道儿打工的山里人,也没人找,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那儿以后,本不信佛的娄云,开始时常地去白马寺上香。
人在做,天在看。王雪峰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话。他心里说,看啥看,老天爷要是有眼,比我玩儿的大的人早就他妈的完蛋了,可人家活得还是那么逍遥。
“好,你先睡吧。我再待会。”王雪峰不耐烦地说着。这时,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微信:“这几天怎么不理我了,是不是你老婆返老还童啦。”
“妈的,商女不知亡国恨。”王雪峰心烦意乱地嘟囔着,关了机。
十字路行难,再难也要走,
左手拉着你,右手牵着狗。
秘书给项峰的纸条是两个内容。一个是伤害明月龙的涉案嫌疑人娄继兴潜逃;一个是上级公司配合巡视组指定的审计机构人员,要对公司的经营业务进行某专项审计。
项峰隐隐约约地感到,像雨像雾又像风的日子将要来到。
他急急地赶回公司,针对这两码事紧急召开了公司领导班子会议,这时的领导班子有必要进一步统一思想,才能步调一致、合力应对这接踵而至的挑战。会上他要求安保部要秘密加强对明月龙和张铁春的人身保护,防止狗急跳墙。对审计机构的审计,要按要求通力配合。
为了让明月龙静心养伤,这些信息项峰没有向明月龙传递。
明月龙出院后,明月凤的心情阳光明媚,她深深感受到了生死离别后重逢的幸福。那次她和小婷共同设计的“吻试”明月龙,是她内心认可小婷、小婷乐意以后,姐姐对弟弟关心关爱的小小显露。
明月凤与小婷的默契,不亚于当年孔芳菲和明月凤的默契。这也许是男孩子和女孩子心理上的差别与情感成长路径的不同。男孩子之间相处的再默契,独立成长、自我空间的潜意识仍然很强,而女孩子在这些方面却有很强的融合性,闺蜜之间常常伴有母女之情甚至情人之间的感觉。
小婷高中学历,为人简单明了,这些年虽然也到处流浪打工,却像未曾被污染的山泉,拥有着少女应当拥有的纯净与纯情,她乐观却又执着的性格,善良却又黑白分明的人格,让明月凤看到了少女时期的自己。明月凤经营玉器店后,小婷全面打理“凤之花”和分店,人财物和物流管理得井井有条。
在小婷向明月龙发起“进攻”前,明月凤和小婷谈了许多。
“小婷啊,你看你月龙哥咋样?”明月凤修剪着冬青问小婷。
“这还用问吗,姐。”小婷边盘点账务边回答明月凤:“那是女孩子眼里的白马王子,要人儿有人儿,要个儿有个儿,才华横溢,位居要职……”
明月凤打断小婷的话说:“我的婷姑娘,他在你心里这么好,你是不是偷偷暗恋上他了?”
“没有。”小婷左右摇摆着头上的蝴蝶结,清清爽爽地说:“我可不敢动月龙大哥的心思,太高啦,长翅膀儿都飞不上去。”
“瞧你这小嘴儿叭叭的,你说的真的假的?”
“姐,当然是真的了。过去讲门当户对,现在也得讲个条件匹配吧。”她凑到明月凤近前坐下,认真地说:“你说,假如我要是嫁了他,不光是生孩子、做饭的事儿吧。连他说话我都听不懂,怎么做他的贤内助?所以啊,我是卖花的,找个种花的就得了。”
明月凤听了笑弯了腰,喝了一口茶说:“好,那就给你找个种花的。”
“行,听姐的。”然后小婷又认真地问:“我月龙哥这么帅,条件这么好,围着他的女孩子一定特多,他咋不赶紧成家啊。真是可惜了。”
“是呢,也不知道他对谁有意思,也看不见他和哪个女孩子联系,天天的就是工作工作,好像一个机器人儿,”说到这儿,明月凤扒拉了一下满天星说:“再这样下去,真怕他把谈情说爱的功能都废了。
“哈哈……姐,你真逗,谈情说爱还有功能啊?”
“要不这么着吧。”明月凤对着小婷耳语了几句,小婷又哈哈大笑起来,抹着眼泪说:“行,我听姐的。不过我告诉你啊,那可是我的初吻!”
今天好兄弟,明日好战友,
大义是忠诚,小看脾气投。
得知明月龙被撞的消息,张铁春心里难过极了。
对于张铁春来讲,明月龙即是领导又是兄弟,这么多年来他们攀着肩膀共同走过了风风雨雨,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不远,在为人和忠诚企业方面,有着很多相同和一致的看法。
张铁春亲身经历了与对手的正面交锋,知道对手的手有多黑。但是,他没想到这帮家伙这么快就对明月龙下了死手。他想去医院看明月龙,虽然他的脚恢复的很好,但项峰有专门的嘱咐和要求,在公司没有同意之前,自己是不能出这个屋的。他知道,这是公司面临对手所做的保安措施之一,自己只有服从,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给公司带来新的麻烦。
心疼和惦念,让张铁春在家里是坐卧不安。
“是不是想去看明总啊?”张夫人盛上一碗骨头汤,撒上一捏香菜花儿递给张铁春,然后说:“别去了,项总他们有要求,再说了他现在伤情还很不稳定,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张铁春喝了一口汤,也不说话。
“我知道你想的是啥。自己受伤你都没有这么痛苦过,”张夫人叹了一口气说:“老张啊,别发愁,我们还得相信正义的力量,组织的力量。再说了,像明月龙这样的好人,他一定会挺过这一劫的。”
“没想到,你心比我宽啊。”
“不是我的心比你宽,这事挌我身上我会跟你一样。”张夫人给张铁春添了些汤说:“毕竟,你和明月龙是当事人,你们俩的感情又那么深,让你跳出来客观地看这些事情肯定不现实。劝人,谁都会劝啊……”
“丽钧,我的内心真有些坚持不住了。”张铁春推开汤碗说:“思前想后,我真想把这些人找出来,跟他们一对一的对决!”
“他们在暗处,你们在明处,你上哪儿去找他们啊?”张夫人把汤碗拿过来,又添了些汤、撒上香菜花儿,喝了一口后说:“热热乎乎的,再喝点儿。”她将汤碗又放到张铁春面前的同时说:“你别急,可以看了的时候,我先替你去看看月龙。”
“魔鬼抓不着,公司去不了,月龙不能看,憋死我了。”
“越这时候越得沉住气。你是个男人。”张夫人走到张铁春的后面,用力给他摁了摁后背说:“最近的新闻你也天天看呢,对于你们来说,这也许是黎明前的黑暗,这些人一定会受到正义的惩罚。”
“这我都懂,可我就是受不了我兄弟受这么大伤害。”
“是。这些人再不整治,尤其是和他们有着权钱交易和权色交易的披着人皮的混蛋们,再不整治那就太危险了。”张夫人边收拾桌子边说:“我听说,你俩受伤害的事儿,省里有人已经插手了。”
“哦,是吗?”
一波又一波,一折再一折,
不经摘心痛,哪有祝酒歌。
一双儿女都考上了重点大学,明氏母亲百感交集。
自从丈夫明杰魁因救同事走后,自己一直就守着他们俩。那时月凤和月龙才两岁半。
那期间丈夫回来常常跟她说同事项东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已经出现了致幻现象。因为是丈夫同事的事儿,起初,明氏母亲也就没有多想,直到丈夫明杰魁因救项东方离世,知情人才告诉她,明杰魁和项东方不仅仅只是同事关系。
明杰魁和项东方从小学到中学都在一个班,后来又一同穿上了绿色的军装,退伍后俩人又被分配到了同一个企业。也就是说二人即是同事,又是同学和战友。那个时代,军人是许多女孩子崇拜的对象,入伍不久,项东方就意外地接到了中学女同学时可媛的来信,信中表达了一个女孩子对中国军人的崇拜和对项东方的爱慕,署名的一个“媛”字,更是让性格内向的项东方热血沸腾,回信中他表示一定做一名合格的军人,守卫好祖国的边疆,让祖国放心,让人民放心,决不辜负同学们的期望。
一来二去,俩人的书信愈加频繁,情感的温度快速上升,书信里“你的”、“我的”、“亲爱的”也多了起来。
项东方第一次探亲,时可媛就把他带到了家里,她父母看着闺女穿军装的对象是喜笑颜开,既然家里同意,时可媛也大大方方地跟着项东方拜见了他的父母。项东方的父母这个美啊,这么漂亮的姑娘不讲条件爱武装,把儿子当宝贝收拾着,真是祖上积了阴德啊。
项东方服兵役期满,俩人很快就举行了结婚仪式,并且用当时最时髦最浪漫的旅行结婚的方式度了蜜月。很快项东方被安排了工作,很快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然而,时间进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做面点临时工的时可媛很快被卷入了致富的浪潮中。几年的功夫,她从做面包、打蛋糕自己出摊儿开始,一直做到注册公司、注册商标、有了自己的“力媛”食品加工厂。在中国大地的北方,那时的万元户、十万元户能有多少呢。随着时可媛产业的做大,项东方依然上着自己的班,依然照顾着自己的儿子项峰。
“孩子他爸,把厂子交给你吧,我也忒累了。”时可媛在枕头边儿说。
“我那是正式工,不能丢。”
“你接厂子,我看孩子做后盾多好啊。”
“我说了,我那是正式工,不能丢。”说完,项东方背过身去睡着了。
从此刻起,两个人人生价值与方向并行的轨迹开始了彼此的偏离。而“力媛”的名气越来越大,时可媛顾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他们二人吵了结婚以来的第一架。
“这个家你还管不管?”
“我开厂子挣钱不是管家咋儿的?”
“你管过你儿子吗?”
“我说把厂子交给你我看孩子做饭,你不同意啊。”
“你挣那么多钱有啥用,钱比我们爷俩还重要吗?”
“不挣钱我们吃啥喝啥,拿啥培养孩子,就你挣得那几块钱吗?”
“你……你还是那个时可媛吗?简直不可理喻!”
“你也不是原来的项东方咧!”
“愿意过就过,不愿过就散!别以为你挣了俩钱就可以在这个家为所欲为……”项东方嚷着,拾起烟缸向电视机砸去。
时可媛搬出去住了。
善良不善良,跟钱没关系,
太阳不趁钱,温暖照大地。
进屋的女人和男主人见他的表情一样,然后也是上下打量着娄继兴。男主人见状忙介绍说:“这是我表妹山杏儿。这位是迷了路,撞到咱家的大哥。”
“我姓由,由志强。”娄继兴忙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
“哦,志强大哥。”山杏儿点点头,也不多言多语,“你们聊,我去做饭。”说着便退了出去。
“你这宅院建得挺好啊。”娄继兴递给男主人一支烟,露出夸奖的神态说:“在这大山里真是不多见。”
“我打了这么多年的工,就是为了建个像样儿的宅院。”男主人有些得意地说:“去年才建好哩,我们十亩地儿的房子就属咱的好了。哈哈”
“那弟妹呢?”娄继兴和男主人越聊越近,突然真有了串亲戚的感觉。
男主人低头笑了笑:“哪有弟妹,原来穷,没房没屋的,谁到这山沟沟儿里来。你说是不啊大哥。”
“这回好了,你有房有屋了,可以成个家了。”娄继兴说到这儿的时候,屋外的做饭声静了下来。
“成啥家,就这么过了。”男主人看着娄继兴疑问的目光,又憨憨地笑了笑说:“好年龄已经过去了,不瞒你说呀,我和山杏儿她们娘儿俩,嗨,就这么凑合着过了。”
“哦。”娄继兴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是这么回子事。”男主人的讲述,逐渐解开了娄继兴的疑惑。
男主人叫岳川海,山杏儿是他的表妹。俩人差个六七岁,也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十多年前,山杏儿嫁到了山外,她男人也是经常外出打工,孩子六七岁的时候,她男人在建筑工地上被钢筋穿了胸穿了脑,当场就没了性命。
山里人,没有女人男人可以凑合着过,而女人没了男人日子会很艰辛。从此,岳川海就开始照顾这娘儿俩。
岳川海打小就喜欢这个表妹,山杏儿心里也知道表兄对她好,无奈这姨表亲的限制只好让自己认命。岳川海眼睁睁地看着表妹嫁给了别的男人,再加上自己穷,就拚命地打工干活,尽量不想男女之间的事,一晃十来年就过去了。后来,山杏儿没了男人,有表兄的照顾,几年也不谈再嫁的事,等孩子到县里去上学了,她就过来照顾岳川海,他俩表面上是表兄妹,实际上已经是夫妻。这山里人过得都简单,也没人过问他俩的事儿,日子就这么过着。
娄继兴听了岳川海的讲述,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啥感受。面对着这对表兄妹,他突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天天过着算计钱、算计人的事,是挣了点钱,可连家都不敢回了。
“哥,吃饭了。”山杏端上来炒鸡蛋、煮花生米、山兔儿炖干夹角,两壶烫好的酒。娄继兴看了,当时就傻了眼,他直楞楞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突然有了疼痛的感觉。
岳川海给娄继兴倒上酒,递上筷子说:“来,先整两口儿。”
娄继兴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
“志强大哥,你们先喝着。”山杏脸上红扑扑儿的,透着自然的美。
细雨打芭蕉,小舟行桥头,
六月芙蓉开,溪水石上流。
在家里休养了十来天,明月龙工作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他刚要出门,何晴雯进来了。看见明月龙穿上衣外套,她问:“月龙,你想去哪儿啊?”
明月龙边穿边说:“我想去公司看看,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行。项总让我看着你。没有他发话,你不能回公司。”何晴雯一脸严肃地说:“现在,你得听我的!”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你是我的!”何晴雯说着,上来环住明月龙的脖子,眼睛看着明月龙的眼睛说:“刚好点,你不要命了。你的命,已经有我一半儿了。”
“你羞不羞啊?刚几天啊,我的命都是你的了。”明月龙紧紧地抱了何晴雯一下说。
“就是我的,一天也是我的。”说完,何晴雯将芳唇凑了上去。望着微眯的眼睛和凑上来的芳唇,明月龙笑了:“你们八零后的女孩子就是不知羞!”
“快点,人家等不及了。”何晴雯轻轻拧了一下明月龙的胳膊,认真地问:“咋不知羞了,人家给你洗衣做饭,你总得有点回报吧?”
“好,遵命!”明月龙说着,两个人的嘴唇已经绞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对于何晴雯来说时间已经停滞,她悉心地和心爱的人交流着彼此的爱恋,自己有了被溶化的感觉。
突然,她感觉明月龙要抱起她,便急忙松开明月龙,红着脸说:“不行,等你全好了,都是你的。”
“还得等啊?”明月龙轻轻地问。
“就是。”何晴雯紧紧抱着明月龙调皮地说:“好饭不怕晚,是吧?”
“嗯。听你的。”明月龙深情地看着何晴雯,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
自从何晴雯和明月龙的恋情公开后,其他“白骨精”对何晴雯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目光从冷漠甚至敌视变得温暖如春,脸上随之而来的是盛开的微笑的花朵。其中变化最大的是魏巧巧,对何晴雯的工作称谓从“小何”变成了“何部长”,打招呼从“哎”变成了“晴雯姐”。何晴雯对她们的态度依然是不亲不远,不浓不淡。
人生,不过一杯茶,满也好,半也好,争个什么。浓也好,淡也好,自有味道。暖也好,冷也好,相视一笑。
“晴雯姐,明总好些了吗?”魏巧巧关心地问。
“嗯,好多了。”
“我们也想去看看明总,可公司不让。”为了保证明月龙的安全,事出后公司在中层及以上管理人员会议上明确要求,没有公司同意,任何人不能去看明月龙。“晴雯姐,你代我问个好呗?”
“嗯,好的。”何晴雯爽快地回答着:“他知道你们都关心他。他恢复得很快,老想上班呢。”
“晴雯姐,你运气真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报啊。”魏巧巧表情羡慕地说:“男人的优点全具备,男人的缺点呢一无所有,一生得此一人足矣!”
“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有了。对于女孩子来讲,什么都好也不如嫁得好。你得到的是宝贝,明总就是‘高大尚’。”夸完了,魏巧巧悄悄地说:“晴雯姐,明天我炖点儿鸡汤你给带过去好不好。”
“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他的事儿我会安排好的。”
“行。这阵子也够你累的,晴雯姐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啊。”
何晴雯笑了笑:“你们越来越乖了!”
“那是,必须的!”魏巧巧吐了下舌头,走了。
执着是一念,一念生台风,
风平浪静时,痛苦更难平。
时可媛搬出去住后,项东方开始睡不着觉。他烟抽得越来越多,酒喝得越来越凶,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首先看出项东方不对劲儿的就是明杰魁。
“东方,你天天眼睛通红、没精打采的,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就是老睡不好觉。”
“老同学,你别跟我扯,睡不好觉总得有原因吧?”明杰魁拍了拍项东方的后背说:“有什么事儿说出来,生活上有困难帮帮你,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拽拽你,咱们可是好哥们儿好朋友啊。”
“哥,你帮不了我啊。是咱的老婆太强势了。”
“可媛对你不是挺好的吗,省吃俭用,不疯不癫。这几年自己创了那么大的产业,将来你们的日子啥都不愁了。”
“那有啥用。够吃够喝就行了。她这么弄谁管孩子。”
“孩子的事儿你就多操点心呗。要不就你干,让她看孩子。”
“我干?我这正式工咋办?”
后来,项东方就什么也不说了。任凭明杰魁怎么问,就是目光直直的不说话。可有一天他说的话,让明杰魁吓了一跳,他主动的小声儿地对明杰魁说:“要不她不回家啊,她外面有男人了。那个男人拿刀追我……”
“她?她是谁啊?”
“时可媛。”项东方神秘地对明杰魁说。
致幻,是抑郁症的重度表现,如果不采取措施进行纠偏治疗,那么很容易形成精神分裂。惊诧中明杰魁意识到,项东方的病已经很重了。当天下午,把时可媛约出来,想问一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好帮着项东方解开这个扣儿。老同学想见,话也是直来直去。
“可媛,东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你知道吗?”
“我精神还不好呢,身心疲惫。他咋不好啦?”
“你别害怕好吗,我实话实说。”明杰魁告诉时可媛说:“东方已经出现了致幻倾向,说你派人拿刀杀他。”
“啊?真的吗。”时可媛当时就楞住了:“这才几天啊,这个小心眼儿。”
明杰魁说:“是,你知道他一根筋,搬回去住他也许就好了。”
说着说着,时可媛泪水打着滚儿地往下落,委屈地对明杰魁说:“你说我这是图个啥,三个人过那么苦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这可倒好,他给你整出来个这出儿。”
“你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出在哪儿,就是有钱了,烧的。前些日子他跟我说别把主要精力放在厂子里,厂子做大前我推小推车儿出摊儿的时候,不也是早出晚归吗。”时可媛抹着泪水不停气儿地说:“我还跟他说,要不我管家管孩子他管厂子,厂子都做到这份儿上咧,总得有人管吧。我揍是说啥他也不听,还把电视砸咧。我知道他心眼儿窄,寻思淡他几天就搬回去咧,谁成想会是这样儿……”
正在这时候,单位有人给明杰魁打电话,说项东方上了单位楼顶。听到这个消息,明杰魁拽着时可媛打上出租车就来到了单位。
十二层的楼顶上,项东方就站在那里。
下面站了众多围观的人。带脊的楼顶上,雪还没有完全化尽。有人在接近项东方,项东方不说不闹距楼顶的边缘越来越近。几分钟之后,明杰魁已经出现在房顶上,只见他和接近项东方的人耳语之后,开始跟项东方说话,看得出,项东方对明杰魁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当明杰魁抓住项东方的胳膊时,意外发生了,明杰魁往里拽,项东方潜意识地往外甩——项东方倒在了房瓦上被上面的人扶住,明杰魁却失足从楼顶上摔了下来……
人生,因为在乎,所以痛苦。因为怀疑,所以伤害。因为看轻,所以快乐,因为看淡,所以自由。真的是这样吗?
就在明杰魁失足的那一刻,项东方醒了。
巧设荒唐局,荒唐真荒唐,
木匠戴木枷,古来有主张。
谭默林从会议室走出来接通温小婉的电话,那边传来的是哭哭啼啼的声音。不等谭默林问,温小婉说:“这个家待不了了,我想去找你。”
“你在哪儿?”“我在店里呢。”
“我正在开会呢,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从明月凤告诉他鉴定师是温小旭那一刻,谭默林就知道“凤之玉”收到的假货必定和温小婉有关。
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一个是爱自己已经发疯的女人,夹在这样两个女人当中,谭默林往往是一半儿被冰镇着,一半儿被太阳晒着。不管怎样,明月凤的经济损失是注定的了。
但是,他真没想到,温小婉会采取如此凶猛的方式和手段对明月凤下手。
女人狠起来是不是都下死手啊,尤其是对她的情敌。
当面责怪温小婉吗?事情已经是木已成舟。这事就这样过去吗?他不敢想这个已经爱到疯狂境界的温小婉,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致明月凤于绝境的事情来。尤其是近期媒体接连暴光下马的政府管员,往往都有情妇的故事,多少让谭默林的内心感到忐忑,虽然自己还没有家室,但温小婉毕竟是有夫之妇。上次约会时他已经明确告诉温小婉,现代通讯设备已经让每个人成为了信息的透明体,没有重要的事情,最近最好少通电话,在电话里更不要涉及情爱的话题。
对于谭默林,温小婉即是敏感的又是听话的。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温小婉真的没有再来电话。
谭默林有些不放心了,会议一结束,马上把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电话接了,温小婉只说了一句话:“没事儿了,我逛了两个小时的商场,发泄完了。”
这两个小时,温小婉确实是在逛商场,更准确地说她是在商场的人流中倒映和思考着这几天的事情。那天,她答应“生动的人”成交后,当天要见到发货单才能跟他走,“生动的人”迫不得已拿出了发货单,温小婉看了才知道,昨天货已发出。
“生动的人”告诉她:他发的确实是AB混装。
温小婉大脑“轰”地一下,知道自己上了这个色鬼的当了。
温小婉冷冰冰地对“生动的人”说:“钟老板,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你昨天已经发了货,却隐瞒真相,跟我做这出让我人不人鬼不鬼的‘买卖’,你不仗义!”
钟老板见此事已经明了,色迷迷地对温小婉说:“温小姐,这你不能怪我啦,你有所图,我已经帮你达到了目的。我有所图,”说到这儿,钟老板咽了口唾液说:“我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那就是我的事情啦,这是做买卖,只要双方各有所需各有所得,还讲什么仗义不仗义了?”
“那我要是不跟你走呢。”温小婉不高兴地说。
“也可以啦。”钟老板走到温小婉的后面,顺着腰部往上摸索着,小声地说:“那我就只好告诉‘凤之玉’,那批货是你温小姐让发的……”
“你真无赖!”
“彼此彼此啦,你也好歹毒的哟。不过,履行了约定你就可以走的了。”
温小婉想报警。
她摸出了手机,但是,又慢慢地放了回去。
阴霾终散去,新曲才开篇,
精神无重负,胸中有晴天。
对于人来说,精神在一定层面上决定着生命生存的质量。
上到大一后半年的时候,孔芳菲电话告诉明月凤说:“你快有姐夫了。”那头明月凤乐的啊,说话都跑调儿了。
应当说明月凤已经习惯了,放假到家先看老妈,第二站就会来到孔芳菲的家。敲开孔芳菲家的门,明月凤知道迎接她的是准姐夫,一见这个人,明月凤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很普通,很和善,很……说不上来的那股劲儿,反正是挺近乎的感觉,于是大大方方地说:“姐夫您在啊。”
孔芳菲粘着两手面从厨房跟出来,笑着说:“傻丫头,先别急着叫姐夫,没准儿是不是他呢。”说着,两个人已经拥抱在了一起。
准姐夫和善地笑着说:“叫错了管换。恐怕这辈子没人跟我发生置换反应了!”
“姐,我帮你做饭。”明月凤转过头来又说:“噢,姐夫,您是教化学的!”
“不让你叫你还叫。”孔芳菲的一只手往明月凤的脸蛋儿上抹了一把。
“那叫啥?”明月凤故意问。
孔芳菲一脸的阳光,笑着说:“叫雷和顺大哥。”
“叫五个字儿太多,叫大哥显着太远。”明月凤调皮地说:“还是叫姐夫得劲儿,是不是啊雷大哥?”
“是!”雷和顺高兴地说:“我说芳菲怎么这么喜欢你呢,嗯,月凤妹妹说话就是受听!”
于是,三个人又嘻嘻哈哈笑了半天。
“哎,姐啊,王子呢。”这时,明月凤发现王子不在。
“让你姐夫给他老爸送去了。”厨房里飘出烙大饼的香味。孔芳菲接着说:“他老爸喜欢狗,让王子和他做个伴儿。”
“也是,姐有姐夫做伴儿了,王子挺碍事儿的。”明月凤看了雷和顺一眼说:“我倒是挺想王子的。”
“你这丫头咋说话呢,上大学学坏了。”
“我说的是实话啊姐。”说完,明月凤又问雷和顺:“姐夫,我说的对吧?”
“对,对着呢。”
“切,看你俩一唱一和的。”
雷和顺对明月凤说:“想王子啊,那好说,等哪天你来提前打个电话,我把它接回来。”说着,他走进厨房对孔芳菲说:“去吧,你陪月凤聊天,我炒菜。”
“哟,我姐夫还会炒菜呢。”明月凤上前抱住孔芳菲的一只胳膊,小声地对孔芳菲说:“姐,终于有伺候你的人了!”
孔芳菲甜蜜地笑着说:“他呀,是你来了表现表现,平时根本不管做饭,懒着呢。过来,让姐好好看看。”孔芳菲握着明月凤的两个胳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明月凤,满意地说:“不错,把自己照顾的挺好,人也越来越漂亮了。”
“嘿嘿,你有了姐夫,也更俊了。”明月凤做着鬼脸儿。
孔芳菲轻轻捏了一把明月凤的脸蛋儿说:“好啊,你敢笑姐姐是不。”
“没有啦,我说的是真心话。姐,你有了姐夫,连我都跟着幸福!”
“嗯嗯。姐当然信你了。对了,肯定有男生追你吧?”
姐妹俩正说着悄悄话,忽然有狗捯门的声音。
“是王子!”明月凤惊喜地说,小跑着赶紧去给王子开门。
心不说假话,只要有良心,
鬼事心中藏,鸟鸣也扰魂。
大山里是寂静的,寂静得连晚上的星星都亮的特别。
岳川海这二十多年没白在外面闯荡,虽然这屋里的家什很是简单,但水电暖齐备功能正常,冬天里暖房暖屋,这对于长期居住在大山里的人们来说,已经是很惬意的事情了。
喝完酒,洗洗涮涮,娄继兴在左厢房就躺下了。
熄了灯,从未感受到过的寂静,屋里屋外一样的伸手不见五指,娄继兴突然有了躺在棺墓里的感觉,内心掠过从末有过的悲凉和凄楚。唉,没想到混了大半辈子,混着混着,却落了个有巢不能住,有家不能回的境地。还好,遇到了老实善良的岳川海,否则现在就已经冻个半死儿了。唉,今天是躺在岳川海的炕上了,可明天我又能去哪儿呢,想着想着他竟然落起泪来。我这一出来,也不知老婆孩子咋样了。
外面的风大起来。
娄继兴在炕上翻着饼。
风,在行走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声音,又好像是悲伤的灵魂在歌唱着。
娄继兴睡不着,脑袋出奇的冷静,出奇的清醒。
黑夜里,他瞪着两只眼睛,看着眼前这黑乎乎的一切。那黑,见不到底,黑得瘆人。
就在这时候,窗外突然有了光亮,光亮渐渐增强,随着光进来的是一尺长、拳头粗的透明光柱体,边缘明显且亮度略大,这个立着的光柱体飘飞进来后,围着娄继兴转了两圏儿,同时,屋内也充满了柔柔的白光。
娄继兴吓得是魂飞魄散,他摒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而那光柱体深海鱿鱼般变幻着形状。
他躺着,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透明的光柱体,恐怕这个不明物体会对自己有什么伤害性的举动。然而,这个透明的光柱体围着娄继兴转了两圏儿后,又从窗子原路径飘飞了出去,随之屋内的光亮也渐渐淡了下来,最终,又恢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光柱飞走的时候,有狗在叫。
那狗吠的声音也不同寻常。
光柱飞走后,娄继兴才意识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和力度,那心,已经快要撞破了胸膛。他坐起来,把脸埋在胸膝之间,那个透明的光柱体还在他的大脑里不停地飞着、变化着。这是个啥东西呢,反光?这大山里哪儿来的光源,再说了,反光也不可能有立体的形状啊。是幻觉?不可能,想着孩子老婆咋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那是个啥?
为什么让我看见?
娄继兴是越想越害怕,心都被掏空了,越害怕也就越睡不着。
他突然想起了挂在右厢房墙上的狐狸皮,妈的,是不是那几个死了的狐狸找来了,这时候,《聊斋志异》里《画皮》的景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啪”地拽开灯,窗子上像糊了黑纸。
娄继兴下了炕,不想腿一软撞翻了凳子。
“大哥啊,睡着不舒服啊?”右厢房里传出岳川海的声。
“没,没。挺好的,我起来方便方便。”娄继兴退回炕上,关了灯。也不知啥时候,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风,还在“呜呜”地刮着,像哽咽的老妇。
错中错中错,悔中悔中悔,
深情有代价,善良常伴泪。
项东方像木头人一样被人架下了楼顶。
他掀开蒙在明杰魁脸上的衣服,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突然,他抱起明杰魁眼中无泪地嚎啕起来,那声音里有绝望有悔恨有心疼有悲伤,那声音直冲云霄然后又落下来穿入地府,那声音,有把自己的心嚼碎后吐出来的感觉……
事后,项东方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天四夜,滴水未进,粒米未粘。
第五天,向东方从床上爬起来,理发,洗澡,更衣,收拾停当,他来到力媛公司来找时可媛。此时的项东方虽然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已经脱了相。时可媛见到项东方扭头要走开,项东方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说:“孩子他妈,我错了……”
时可媛看了项东方一眼,没有表情地说:“你错过吗?”
“孩子他妈,真的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没有跟上变化这么快的现实,”说到这儿,项东方眼中的泪水“唰唰”地流淌下来,嗓音嘶哑着说道:“我后悔啊,是我害死了杰魁大哥……”
此时的时可媛也是满眼的泪水。
本来,她已经动了和项东方离婚的念头,项东方折腾的劲儿太大了,这样下去他还指不定会弄出啥乱子来,当她看到脱了相的项东方,当她看到项东方对明杰魁的死发自心底的痛苦与悲伤,她知道她曾经深爱着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已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她为明杰魁的死惋惜,她也为丈夫的痛苦而痛苦。她还是甩开了项东方的手说:“你呀,你太浑了。你让人家娘儿几个咋过啊。”
“可媛,你就给我一次悔过的机会吧。从现在开始起,你照顾孩子和家,我打理厂子,我们一起照顾明大哥的家人,我一切听你的……”
“你干了吗?”
“干了!”
“干了,又不偷又不抢,依法合规做买卖,”时可媛泼辣劲儿又上来了:“折腾我也就算了,瞧你把自己折腾的都成啥了?”时可媛的话细雨般浸润着项东方龟裂的心田。
“可媛,彻底改变自己的思维观念和行为习惯太痛苦了。这些年,你是生活逼迫进入了这个自主经营的大潮,让我放弃正式工真的好难接受,那是一种习惯,一种感情,还有一种割舍不下的责任……唉,让我剪断‘脐带’的代价太大了。”项东方轻轻握了下时可媛的手,坚定地说:“我项东方想重新做人,请求老婆批准。”
“中,这才是个爷们儿!”时可媛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
项东方夫妻带着项峰走进明家,明氏母亲仍然处在极度的悲痛之中。明杰魁,自己的丈夫,一个活蹦烂跳的大活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只能贴在墙上的照片,而这对龙凤胎明月凤和明月龙才两岁半。唯一能够让明氏母亲稍有安慰的是,丈夫的死是为了救他的战友。
一进明家,项东方就给明氏母亲跪下了,他冷静温和地对明氏母亲说:“嫂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本来死的应该是我,是我哥拯救了我的灵魂和生命。让我们担点责任吧,以后这两个孩子咱们一起抚养好吗。”
“唉。”明氏母亲说:“兄弟你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他这个人啊,心里总是装着别人,很少装自己。所以,他这也是命里注定,我认。”
听到这些,时可媛紧紧抱住明氏母亲,大泪小泪地往下滴:“妹子,你快别这么说了,真是我们对不起你……”
横看欲成岭,侧看欲成峰,
舒服不舒服,脚在鞋子中。
钢铁市场的价格在快速下跌,甚至跌破了大白菜的价格。
当初那些跟风儿吃肉的政府官员、亲戚朋友开始撤资要本钱。郑一帆凭着义气和血性,再加上他本来就想自己干,他开始清退这些人的股份。然而,这些人的钱退到一大半的时候,财务发出资金紧张的警报。这时,郑一帆才意识到公司经营的风险已经成为现实压力。
到办公室候着要钱的人几乎每天都有。
郑一帆在办公室的时候越来越少,他开始带着仇美丽旅游,而大部分时间他还是躲在家里或朋友那儿。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妈的,得钱的时候都跟你叫大爷,拿自己的热脸蹭你的冷屁股,这时候管你这了那了,都他妈的开始撤火。这天,郑一帆半躺在办公室的椅子里,两腿搭在老板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脑子里像灌了铅,绞得生疼。
“今天为啥没回家去看着老婆啊?”秘书仇美丽推开门进来,浑身带着醋味儿说道。
“关你屁事。”郑一帆也不睁眼。
“你是她的也是我的,不关我的事儿吗?”仇美丽故意扭着身段儿来到郑一帆身边。
“你今天是有病啊,还是找斜茬儿啊。去去去,老子烦着呢……”
“那好,我走了。”仇美丽使劲儿掐了郑一帆一把,转身说:“你可别后悔啊!”
“你这小娘们儿和他们一个揍性,都是他妈的属猫的。”
“舍不得我了吧。”仇美丽笑着说:“你就知道发愁,也不知道当初这公司是怎么让你鼓捣起来的。”
“我不发愁你发愁啊。你说这管屁用?”
“别说,我说的还就管屁用!”仇美丽坐在郑一帆的腿上,悄悄地这么着那么着地说了一番话。
仇美丽和郑一帆耳语的大概内容是,撤资的撤了也就撤了,没撤的一概不动。人力资源控制上,把撤资人安插的亲戚朋友全部裁掉,除财务人员外管理部室裁员百分之三十,关停高耗能高炉,炉停后人员分流,高技能人才充实到各岗位,替下来的人做保洁,不愿意的可以回家。通过人力资源的优化配置和生产设备的优化运行,钢铁市场价格每吨再下降三百元还可以盈利。
听完仇美丽的方案,郑一帆惊呆了。
郑一帆推开仇美丽,“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说:“这些是你想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别人谁会告诉我,哼,现在你的公司都快坍塌了,谁还会想你的事儿啊。”然后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是不是啊?”
郑一帆一阵子的激动。
在他眼里,仇美丽不过是个靠着青春和脸蛋儿吃饭的女人,头脑简单,胸部发达,国企进不去,公务员考不上,也只好来民企蹭饭吃。仇美丽的一番话,让郑一帆知道自己小瞧人了。他妈的,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啊,没想到在自己经营遇到这么大难题的时候,竟然是她针对性很强地提出了解决这道难题的办法和思路。一丝感激的心情在郑一帆的心底生成。
他一拍大腿,紧紧抱住仇美丽说:“你这小娘们儿,行啊!来,让老子亲亲……”
仇美丽挣出郑一帆的怀抱,依然醋劲十足地说:“亲你的小婉去吧,我才不稀罕呢。”
“真不稀罕?”
“嗯。”
“那我稀罕他妈的你咋办?”
“那就办呗。”
仇美丽拉着郑一帆的手走进办公室的套间。那是仇美丽布置的一间温馨的卧室。
对错仅一念,精神是司南,
驱掉心中魔,佛即站眼前。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站在沟里。
然而,雪,在太阳升起之前,已经占领了所有能目及的地方。
大山,静静地卧在那里。树林,静静地立在那里。白雪,静静地盖在那里。只有淡蓝的炊烟,在微风的托抚中轻轻地在房屋外上下徘徊着。
“志强哥起来啦。”山杏正在忙活早餐,看见娄继兴起来了,关心地问:“睡得还好吧。”
“好,好。”娄继兴回答着:“好多年没睡火炕了,(bao )着腰真舒服啊。”
“那就好,那就好咧。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中。哎妹子,我川海兄弟呢?”
“回来了。”岳川海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三四只野兔儿。他把野兔儿扔进大铁盆里,笑呵呵地对娄继兴说:“晚上让山杏儿给你炖兔肉,当咱俩的下酒菜儿。”
娄继兴赞许地说:“中,忒中。收获不小啊。”说着,他做了几下扩胸运动,“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啥时候去的啊?”
“睡得早起得早,习惯了。”岳川海脱掉大衣,哈了哈手说:“哪像你们城里人,晚上懒得睡,像野狸子,早上懒得起,像豪猪啊。哈哈……”
娄继兴心里说:“操,你真会联系,都是野味儿。”嘴上却说:“好,好,早睡早起身体好啊。”
“行了,你俩洗洗手,吃饭吧。”山杏儿催促着。
早饭是大茬子粥,腌小辣椒、腌黄瓜,大葱鸡蛋卷大饼。那香味直往胃里钻。
娄继兴也顾不上吃相了,接过山杏盛好的一大碗大茬子粥,吸溜溜地喝起来,来一口腌黄瓜,那个脆生,一边吃还一边嘚咕:“哎,好吃,山杏儿啊,到城里开个特色小吃店儿吧,揍这手艺,只有神仙能有这口福儿啊!”
山杏笑了:“瞧大哥您夸的。那就多留些日子,多当几天神仙吧。”
岳川海接着山杏的话说:“你还别说大哥,就你们城里那饭我还真吃不惯,粮食没有粮食味儿,蔬菜没有蔬菜味,除了油大就是大油,在外面待长咧我就想回来。就跟杏儿说的,这大雪你也出不了山,就挌这儿多住些日子,也体会体会我们山里人的生活。”
岳川海的几句话,让娄继兴眼圈儿红了。
人家两口子跟自己非亲非故,这可是在自己没着没落儿、落荒而逃的时候帮了自己。这些年来自己算计东算计西,不信人不信神,更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这天下除了一个“利”字也就没别的了,看来自己是错了。他妈的自己走着走着,昨走到这个死胡同了呢?
娄继兴快速地闪过这些之后,接着岳川海的话说:“忒不好意思,这就够麻烦的了,我吃了早饭就走。”
“这大雪你咋走。老哥,这沟沟坎坎的,你要是有个好歹,还是从我岳川海家走出去的,将来人堆儿里我还站着不啊!”岳川海实实在在地挽留着娄继兴。
“是呐,是呐。大哥你就听川海的吧。”懂事儿的山杏应和着。
“唉,忒不好意思啊!”娄继兴说着,心里想:“你们俩对我这么好揍啥,我可是有案在身啊,有一天,也许我会连累你们的。”
“就这么说定了。杏儿,准备热水,我剥兔子。”
“哎,好咧。”
“那我揍点啥呢。”
“你啊,”岳川海指了指外面的雪山说:“大哥你去附近转转,看看雪景。”
小苗长大树,土肥阳光照,
呵护在真心,两溪汇一条。
缘分是个古怪精灵的家伙,她常常是擦肩而过,有时又是不期而遇。雷和顺与孔芳菲从相识到相爱纯属是一次偶然。
两年前暑假的时候,孔芳菲去地震灾区为孩子们做心理疏导时,认识了也是做义工的雷和顺。孔芳菲的精力放在了孩子们的身上,很少和人闲谈。雷和顺通过口音判断,孔芳菲应当和自己是来自一方水土,内心便有了一种亲近感。闲暇之时,雷和顺老想接近孔芳菲,而孔芳菲除了工作,对人尤其是对男人彬彬有礼而无热情,大大方方却也冷漠。
是清高?她是来做义工啊。是保守?也不至于连几句话都不能说啊。是性格孤僻?孤僻的性格不可能主动来做心理疏导啊。是不善表达?她给孩子们做心理疏导的时候,孩子们在她的带动、感染和鼓励下有说有笑的啊。那她为什么会是如此的为人和处事方式呢?
雷和顺是越想越想不通。
那天,孔芳菲带着孩子们做户外活动崴了脚。义工队长逮住雷和顺说:“你快去看看小孔,她把脚崴了。”
雷和顺找到孔芳菲时,孩子们已经把她扶进了临建宿舍。看到雷和顺和到来,孩子们小鸟般地散去。
“孩子们,你们别走啊。”孔芳菲扬着手说:“老师还有话要和你们说呢……”孩子们好像没听见,一眨眼就都不见了。
“伤的重不重啊?”
“不重。就抻了下筋。”
“疼得厉害吗?”
“当时是很疼,现在好多了。”
雷和顺感觉孔芳菲的脚也没啥大事儿,转身出去用盆打了热水,他调好水温放在孔芳菲的脚旁说:“来,泡泡脚吧,也许会好受点。”
坐在铁床上的孔芳菲看了看水,看了看雷和顺,心里想:“你倒是挺能做主的,洗不洗泡不泡,也不征求我的意见。”可是她嘴上还是说:“谢谢啊,没啥大事,你忙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一句话,就把雷和顺全打发了。
“好的。”雷和顺温和地说:“需要帮助你再叫我。”
“好吧。”孔芳菲脱了鞋袜,把受伤的脚放进水盆儿。就在雷和顺迈出宿舍的那一瞬间,孔芳菲突然产生了对男生从来没有过的依依不舍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盆中的热水,通过脚底一直传到头顶,暖暖的。对于这种感觉,她自己是又排斥又想放纵。
到了下午,孔芳菲的脚能动了。吃过饭,她赶紧把雷和顺的水盆儿送过去,她知道这里物资紧张,一人一盆儿又洗脸又洗脚。
“脚好了?我正想取去呢,你还送过来了。”雷和顺接过水盆儿,热情地说:“坐会呗?”
孔芳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坐了。”走的时候又回头跟雷和顺说:“有要洗的衣服就给我送过来。”
“哦。”雷和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看到,孔芳菲看他的眼神儿不再那么躲躲闪闪。他把孔芳菲送出去说:“中,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下午,雷和顺真的给孔芳菲抱来一抱要洗的东西:床单,上衣……并且认真的跟孔芳菲说:“咋样,我的执行力是不是挺强啊?”
“是。”孔芳菲捂着嘴笑着,红着脸说:“你倒是真不客气哈!”
“嘿嘿,触长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人听话。”
“是不是哪个女孩子的话都听啊?”
“你反应赶快。不是,就听你的。”雷和顺大胆地盯着孔芳菲的眼睛,轻声地说。
“好吧。暂时信你。”孔芳菲抬起头,也深深地看了雷和顺一眼。
难测是人心,正如天上云,
人心常摆动,天平也不平。
自从和温小婉纠缠在一起后,谭默林很少主动约明月凤了。一是温小婉占了他有限的时间和精力,从另一方面讲,他的内心常常泛起对不住明月凤的感觉。AB货的事发生后,谭默林想从他的角度帮帮明月凤。
这天,他主动来到明月凤的家里。
“月凤,那批B货你打算怎么处理?”谈到那批货的事儿,谭默林尽量把事儿说淡一些,装做漫不经心地问。
“那还能怎么处理啊。原来想就按B货卖,后来我想不行,那会砸了‘玉之凤’的牌子,只有毁掉了。”明月凤长出了一口气,深有感触地说:“就算花钱买个教训吧,商海里的人变化万千啊。”
“是。你对人太信任了,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在金钱面前,有的人就是一条变色龙。”当谭默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在他的大脑里出现了:“你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问明月凤:“对经营的影响大吗?”
“还能支撑吧。”说到这儿,明月凤也笑了笑说:“还多亏了那个辞职的温小旭,她提出的精选分档、需求定价的模式,满足了不同层次人群的需要,加快了资金流的运转,要不真够呛呢。”
听到明月凤夸奖温小旭,谭默林只觉得是明月凤在点他,心里不免有些许的不自在。但是他也知道,明月凤不可能知道他和温小婉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于是,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小皮箱说:“怕你最近的经营资金紧张,给你带来了一些。你先用着。”
明月凤站起来,给谭默林的茶杯里续了些水,连忙说:“不用了默林,我跟你还客气啊,如果买卖真的做不下去了,我肯定会找你的。再说了,这些年,你帮我够多的了。”
“唉,谁让我乐意呢。”
“最近还写诗吗?”明月凤打叉道。
“不写了。”谭默林打趣地说:“诗,是写给生活、工作和爱情的理想的,当自己知道理想和现实距离太远的时候,诗的火苗也就慢慢的熄灭了。”然后,他又看了明月凤一眼说:“诗的情绪太贵,当代人拥有的物质财富,已经买不起诗的真情了。”
“你说话的方式和蕴含的思想,还是那么霸气。”
“我只不过说了几句真话。”诗的话题罂粟般让谭默林进入诗的环境状态,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诗,和理想在一起,和痛苦在一起,甚至和贫穷与战争在一起。一旦诗种在了金钱的土壤里,诗就会丧失生命。”
明月凤点着头,她想:“谭默林的话不无道理,近年来,自己的诗情画意也被现实生活或着说商海淹没了。”
谭默林接着说:“因为利润,因为利益,因为物质,真正意义上的诗已经没有了空间和平台,取而代之的是,在电脑上回车形成的断行的汉字……”
“默林,你说的太严重了吧?”明月凤笑着拿起茶杯说:“来,为真正诗人的奇谈怪论干杯!”
谭默林轻轻碰了一下明月凤的杯子,瞬间又回到现实,他淡淡一笑说:“我这个真正的诗人,已经是过去进行时了。”
临走的时候,明月凤将小皮箱放在谭默林的手上,轻轻地对谭默林说:“默林,你是我最信赖的依靠。无论这一生会有什么变故……”
谭默林用复杂的目光望着明月凤,点点头说:“这样也好。”
种瓜会得瓜,种豆必得豆,
结果早已定,做假鬼也愁。
温小婉又怀孕了。关键是,她不敢肯定这个孩子是谁的。
但她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这孩子是谭默林的。想到这里,她又是欣慰又是恐慌。欣慰的是,如果真是谭默林的,也就了了自己的心愿,谭默林知道了的话,他们的关系就更近了。恐慌的是,现在的医学太发达,一旦郑一帆有了怀疑,那么自己和谭默林的婚外情就可能暴露。
温小婉陷入了幸福与恐慌交织的矛盾之中。
而自从仇美丽给郑一帆支了一招后,郑一帆更是把仇美丽奉为了经营上的知己、肉体上的花园。也难怪,郑一帆按着仇美丽的建议方案,对管理部门和人力资源进行了融合和优化,经过生产和经营管理人员的进一步调研与论证,停下了四台耗能高的高炉,一个月下来,经营出现了明显的转机。一个季度之后,公司扭亏为盈。
郑一帆这个乐啊。
那些撤资的人先后找到郑一帆,央求重新注资。这老情老脸的咋办?郑一帆让仇美丽帮他出主意。仇美丽说,那都是你的亲戚、朋友、老关系,这主意你让我咋出?郑一帆说,你就出吧,你出啥主意我都听。仇美丽说,让我出也中,我咋说你咋做,不许走板儿变样儿!郑一帆说,中,全听你的。
于是,仇美丽说,这些人注资可以,最好是签个注资协议,你要跟他们说清楚,第一,已经辞退了的他们的人,一个也不许回来;第二,注资入股后,他们分红要在平均利润的基础上下降三十个百分点;第三,要经营风险共担,不能挣了钱就来,亏了本儿就跑。他们要是答应这些条件,就可以重新注资入股。
郑一帆照本宣科,把仇美丽说的“三条”重复了一遍。这些人一听郑一帆提出的这些条件,非但没有异议,反而都纷纷给郑一帆竖起了大拇指:“行啊郑总,你这厂子越来越会管了,请高人了吧?”这时候,郑一帆也不骂人说粗话了,而是彬彬有礼地给这些人作着揖说:“相互学习,相互支持,谢谢啊!”
背地里,仇美丽挖苦郑一帆说:“敬爱的郑总,最近你咋变得文明了,妈的娘的都不带了,讲话跟国企老总似的。”
“哈哈……我操,你他妈的真会形容!”郑一帆一把搂过仇美丽:“人这东西也怪哈,在比自己低的人面前装逼,装的是爷逼;在比自己高的人面前也装逼,装的是傻逼。只有一般齐的时候才狗是狗,猫是猫。这回,他们都把我看得高高儿的,咱也装把爷逼。”
郑一帆的这番话,逗得仇美丽像吃了笑药一样笑个不停。
“笑啥,我说话就这么他妈的可笑吗?”
仇美丽捂着肚子说:“可笑,真可笑。”她停住笑,扳着郑一帆的两个肩膀说:“不过,你说的不包括一种人。”
“啥人?”
“一辈子戴着面具,睁开眼就装逼的人。”
“我操,你小小的人儿,想的比我深刻。”郑一帆指着仇美丽说:“咱也‘不过’一把,不过,你说话别他妈老跟我学,一个姑娘家家的老逼逼的,多粗俗啊,小心将来嫁不着人家儿。”
“跟啥学啥,”仇美丽暧昧地说:“我就喜欢你这个粗劲儿!”
郑一帆在仇美丽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欣赏地望着仇美丽说:“妈的,我粗吗。我就稀罕你这直爽爽的浪劲儿!”
禅有禅家语,人有人之言,
心中有善念,大雪不封山。
这里的雪是美的,不像南方的雪,常常是落在地上就化了,生命是那么的短暂;又不像大北方的雪,硬得像沙子,大风吹起的雪的白毛风抽得人脸生疼。这里的雪常常是不跟风绞和在一起,而是静静地覆盖在大地、屋顶和山野上,即便下了很多天,你还能看到那小小雪花的形状。
在这雪的世界里,在这静静的山野,在这寂寞的小山村,在娄继兴的内心深处,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世俗杂念在沉淀,生命之初那些朴素的愿望在复苏,思念亲人、想回家的念头在升华。
有的时候,他常常静静地坐在门口,望着那被大雪覆盖的山峦一个人发呆,岳川海看在眼里,也不去打扰他,一任娄继兴与自然的交流。
这天中午,天气突然暖和起来,麻雀和喜鹊又开始充满激情地在天空上飞翔。吃完午饭,娄继兴又像往常那样坐在堂屋的门口抽起烟来,眼里像有泪水滴淌下来。岳川海凑近他说:“老哥,想家了吧。”
“是啊,想家了。三十有个家,五十有个妈,是人的天伦之乐啊。”娄继兴仍然望着远方,有些无奈地说。
“其实,你的事儿应当不大。”岳川海也望着远方,很有把握地说。
“你咋知道。”
“凭感觉呗。”岳川海把一只手搭在娄继兴的肩上,低声地对娄继兴说:“你老哥心底的善良还在,不是皮光芯坏的萝卜。可能是事儿赶事赶那儿了,不得已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儿,现在收手应该还来得及。”
“哦。”娄继兴偏过头来看了岳川海一眼,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你老弟道行这么深,能把人看得这么透,把事儿看得这么准。”
“倒也没有那么神秘,只不过是这二十多年,你兄弟站在人的最底层去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等,人们也没有必要跟我这个他们眼里的‘下等人’演戏,表现的都很本真,所以,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儿,一码小事儿,八九不离十儿的就能看到他们的原形。”说到这儿,岳川海顿了一下,接着说:“这深山里,每年都有被迫闯进来的人,而且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我一进你这屋,你就看出来了吧?”娄继兴笑了笑问。
“是。”岳川海也报之一笑:“没点啥事儿,谁往这深山沟儿里钻的是啥。再说了,到这深山里找亲戚的,哪会一个人来,也不会穿得这么时尚,对吧?”
“嗯。兄弟你分析的没错儿。”娄继兴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平静、坦诚和踏实地和人交流了,他对自己能够敞开胸怀地和岳川海这样交流,也感到有点意外。他从他的角度问岳川海:“面对这些人,兄弟你有没有过怕的时候啊?”
“没有。”岳川海坚定地说:“一是这些人和我没有利害冲突,无论是谁我都会好迎好送,再者,你兄弟不单单是个泥瓦匠、小电工。”他指了指熟好的狼皮说:“你兄弟还是个猎人啊,对吧老哥。”
“高手在民间啊。”听了岳川海的话,娄继兴感恩的心中又增添了敬意,他连连说道:“那是,那是!”
“你们俩说啥悄悄话呢。”这时候,山杏儿走进来。
院子里的鸡、鹅和狗叽 叽嘎嘎地跟在她的身后,演唱着热闹的动物合声。
山高能计算,水流能自通,
人间许多事,功过自分明。
总经理办公会结束后,纪委书记迟德玮跟项峰来到了办公室。他向项峰汇报说,巡视组派来的审计组对经营工作的审计基本结束,审计报告清单上的主要问题是原煤热量差差得超出了正常范围,对此,巡视组要求说清楚,并且可能对相关管理人员追责。
项峰的心沉了很多。
“该来的终于来了。”项峰自言自语着。他对迟德玮说:“我知道了,这个消息要绝对保密。”
迟德玮走后,项峰叫来何晴雯,郑重地对她说:“晴雯,你要在两天之内,写出原煤热量差异常真实情况的报告。张铁春会提供报告的相关内容,纪委会提供一些相关的证据。房间给你安排在公司招待所。另外……”说到此,项峰严肃地说:“另外,报告的内容除了我之外,不可以向任何人提供,包括电子和纸质文档。”
何晴雯突然感到肩上压上了五百斤重的担子,她小心翼翼地问:“除了他们提供的材料,基础性材料怎么办?”
项峰满意的笑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拍在何晴雯的手上说:“行文要简捷,数据要清楚,逻辑要严谨,证据要吻合。我相信你!”何晴雯握着U盘的手心顿时出了汗,她轻轻地回答项峰:“放心吧领导,我一定努力做好。”
可随着报告的起草和对相关材料的掌握,一个个正义与邪恶,保卫与侵蚀国有资产针锋相对的较量场景出现在何晴雯的眼前。一次次的较量,伴随着金钱的进攻,美色的诱惑,恶意的围标,靠山的威胁甚至对人身心的恐吓……原来,张铁春、明月龙等人遭遇伤害的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复杂的背景,这还是市场吗?随着报告草拟的深入,一些政府官员的名字也冰山般露出水面,对此,何晴雯对明月龙、项峰以及其他同事生命的担忧愈加强烈。另一方面,她也深深感到了这些战友们的坚强,她的心也随着这些人的坚强而愈加坚强起来,更加强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此时,她明白了项总为何把她安排在招待所,不让她回家,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而是秘密地做着这项工作。她对着手机屏上的明月龙说:“亲爱的,放心吧,为了你,为了公司,我一定尽力把这项工作做好!”
两天后,何晴雯按时将项峰交给她的U盘又交给了项峰。她对项峰说:“项总,文件存在零一零二两个文件夹下,并没有往那台电脑里存。”
项峰接过U盘,重重地握了一下何晴雯的手说:“好,很好。你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然后他看了看手中的U盘说:“这些日子,上下班或者去明总那儿由明总的司机接送你,都已经安排好了。”
“谢谢项总。”
“别谢我,是我们的对手太狡猾太强大了。”
这时何晴雯看到,项峰的额头上隐隐约约现出了细细的皱纹,紧锁的眉间,是一个明显的“川”字。她轻轻地说:“项总,你也要多保重啊。”项峰也轻轻地说:“好。咱们都保重。”
回到招待所,何晴雯拨通了明月龙的电话。
明月龙问:“刚想起给我打电话啊,这两天你干嘛去了,是上战场了,还是把我忘了?”
何晴雯知道明月龙是在故意调侃,对着手机深情地说:“我想你。”
近的不会远,远的不会近,
距离非障碍,远近在于心。
在震区的那些日子里,孔芳菲和雷和顺的接触只是停留在男女义工间的我帮你洗洗衣服、你帮我抬抬重物等层面上。然而,雷和顺稳重中的热情,平和中的细心,实在中的豁达,让孔芳菲自然而然地打开了男女情感的雷达,让孔芳菲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男人的能量,这股独特的能量吸引着她,开始考虑自己和雷和顺的关系问题。
这种感觉一旦有了苗头,往往是压抑不住的。
从震区回来的头天晚上,她和雷和顺聊到很晚,聊她的教学,聊她对心理学的研究,也聊到了明月凤和明月龙。雷和顺也和她聊了他所在的技能人才培训学校,培养的是人力资源市场需要的实用性技能人员,不像教中学那么单纯,多大岁数的人都有,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也很多元。聊到父母时,孔芳菲告诉他,自己从小就没有了父母。说到这儿,雷和顺没有再往下问孔芳菲,而是说,你也够不容易的,比一般的男孩子还坚强。孔芳菲说,没有依靠的人不得不坚强啊,路总得走下去。雷和顺说,上帝是公平的,总会有一只手交给女孩子,扶与不扶,女孩子在选择中说了算。孔芳菲笑了,说上帝是这么说的吗?他们之间便留了联系电话。
告别时雷和顺对孔芳菲说:“我真想抱抱你。”
孔芳菲低着头红着脸说:“以后吧,看咱们的缘分呗。”
雷和顺笑笑说:“中,听你的。”
孔芳菲就怕雷和顺说“中,听你的”。这句话已经不只一次从雷和顺嘴里说出。这四个字对于别的女孩子也许没什么,但对于孔芳菲来说却是有着撞击胸怀的感染力和诱惑力。此时,她真想扑过去抱住雷和顺。但另一个声音却阻止了她:“孔芳菲啊,他能接受你的过去吗?”
孔芳菲从震区回来后,雷和顺的音容笑貌就像扎根的种子,不但从头脑中哄不出去,而且是根子越扎越深。有两天雷和顺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了,孔芳菲心里有些烦躁。她自己也在说自己:“瞧你这点出息,你不是不想男人吗?”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雷和顺来电话了,孔芳菲故意不接。过了没有两秒,电话又打了过来,孔芳菲接通了电话问:“你是谁啊?”
“听不出来了,雷和顺啊。”
“这么晚打电话,我都睡着了。这两天你干嘛去了?”
“你的活儿我接了,这两天去大山里接了两个孩子。唉,那里基本上没有信号。”
“哦,原来是这样啊,急死人了。”孔芳菲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
“嘿嘿。好啊,原来是这样啊,想我了吧。”
“美得你。没想。只是有些担心。你累了吧,快收拾收拾睡觉吧。”
“不睡。让我睡觉也行,告诉我,想我没。”
此时的孔芳菲,脸上荡漾着少女初恋的幸福表情,轻声地却是清清脆脆告诉雷和顺说:“好像有点儿,快睡吧。”
放下电话,孔芳菲有些小兴奋地睡不着,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要坏,孔芳菲,你是不是和雷和顺发生心灵场共振了?”
王子听了孔芳菲的话,摇摇尾巴“汪”地叫了一声。
孔芳菲摸了摸王子的头,和蔼地说:“王子啊,你也睡觉去吧,这有你什么事儿啊。”说到这儿,孔芳菲轻轻地掐了自己一下,像是对王子又像是对自己说:“不行,不能这么快。”
尖也不是尖,傻也不是傻,
情感被左右,石头亦开花。
关于孩子的事,温小婉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矛盾来矛盾去,她还是把怀孕的事儿告诉了谭默林。
最近,谭默林也接到了上峰的电话,告诉他巡视组可能已经接到了举报他的信件或有关证据,尽量少联系尤其是不要在电话里涉及“原来”的一些事情。谭默林预感反腐的风暴可能会涉及到自己。听到温小婉怀孕的消息,他说不上高兴还是沮丧,他淡淡地问处在兴奋中的温小婉:“这个孩子肯定是咱俩的吗?”
“应当是,除了和你疯,和他很少有那事儿了。”说着,温小婉把谭默林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说:“我想给这孩子做亲子鉴定,是咱俩的也好有个准备,如果他发现了,大不了就是个离婚。我早就跟他过够了。”
谭默林抚摸着温小婉初现隆起的肚子,目光朦胧地说:“孩子还没出生,有必要做亲子鉴定吗,再说了无论从医院还是哪儿传出去,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吗?”
“不会吧,这是个人的隐私,医院是要保密的。”
“现在谁给谁保密啊,郑一帆的能量也不小,你知道谁和他是一个道儿上的。”谭默林笑笑对温小婉说:“现在做亲子鉴定,你就得亲自到医院去采样儿,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吧,那时不显山不露水儿地就可以把事情办了。”
温小婉听他说的有道理,便说:“好吧,就听你的。我就是想早点知道,早点享受确定的幸福。”
听到温小婉说道“确定的幸福”五个字,谭默林捧着温小婉的脸说:“你就是个傻丫头,比上大学那时候还傻。”
温小婉温柔地说:“就对你傻,我上辈子欠你的。”说着,温小婉流着幸福的泪水说:“从见到你那天起,你就像魔鬼一样抓住了我的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只要你不离开我,需要我,我温小婉就是你的人,听你的话,为你生孩子……”
温小婉的话,深深打动了谭默林。在这个人世间,无论男人女人,无欲无求、只有付出的爱情是最纯洁的感情,即使是钢铁也会被熔化。这种致纯的感情往往也是无所顾忌、胆大妄为的激情冲动。此时,谭默林被如此的感情包围着,暂时忘却了身后的烦恼,他吻着温小婉脸上的泪说:“亲爱的,我能看清你心中的风景,真有下辈子,我一定跟你一生厮守。”
“这辈子我也要,给多给少都行。”温小婉回应着谭默林的吻说:“只要你不离开我。”
谭默林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温小婉:“宝贝儿,放心吧,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你的。”
温小婉突然强壮有力地把谭默林压在身下,露出的那丰满的双乳在谭默林身上放肆地扭动着,同时动手去脱谭默林的衣服。
“小婉,别,你还怀着孕呢。”谭默林用手阻止着。
“默林,别管他,也别管我,我只要你开心……”温小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唇和她心爱男人的唇绞在了一起。
人正身自直,人斜身亦歪,
雪化山自知,来年百花开。
天又回暖了。阳坡上的雪多多少少地开始化了起来。
山坡上的树一动不动,喜鹊在巢旁的树枝上俩俩地站着。
岳川海拽着一只半大的野猪回来了。那野猪伤了一条腿,一瘸一蹦地还能走。娄继兴迎出去说:“行啊兄弟,收获不小啊。”
“是啊,咱这十亩地儿今天晚上有肉吃了。”当地跟野兔山鸡的不叫“肉”,只有打了野猪等才叫“肉”,并且是有肉大伙吃,一家一份。退猪毛的时候,娄继兴跟岳川海说:“兄弟,今天晚上吃了你的野猪肉,明天我就撤。”
“去哪儿?”
“回家呗。”说到家,娄继兴突然感到心里有一股暖流。
岳川海叭哒着烟锅子说:“不怕抓你啊。”
“不怕。看看老婆孩子,我就去自首。”
“进局子蹲着多难受啊。”岳川海抬头看了看娄继兴说。
“踏实啊。老在外面飘着,心里没着没落儿的。”娄继兴眼睛湿了,动情地说:“长这么大才知道想家是啥滋味。”
“跟我过不也挺踏实吗。山杏也不嫌你。”
“我知道你们都不嫌我,有肉吃,有酒喝。可我不能不管老婆和孩子啊。再说了,蹲局子还可以接长不短儿地看看他们啊。”
“哈哈……”岳川海用沾着油花的手抹了一把娄继兴的脸说:“俺就是没看错人。人有善念就不白活。再说了,捅了多大的天儿,就顶多大的事儿,这才是汉子!”
“是,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在面上混的这么多年,为了自己过得去、玩得欢实,我也确实伤害了人家,还甭说蹲几年,就真是命顶命也应该,谁让咱做了孽呢。”娄继兴面带愧色。
“除了准备自首蹲局子,有点别的想法没?”
“有。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娄继兴叹了口气说:“出来后,我也找点凭力气吃饭的事儿,没准儿还兴跟你干呢,半年为人民服务,半年打猎!你别不要我啊。”
“哈哈……老哥啊,”岳川海喜形于色地说:“你咋把我这个没用的人当倒车杆儿了。也行,给你也盖个三间房儿,把嫂子也接过来,那时,山杏她们也有伴儿了……”
“那是,那是。”娄继兴认真地,却又是不好意思地说“对了,兄弟,我要是进了局子,你得去看我啊!”
说到这里,岳川海眼圈儿先红了。
他拍了拍野猪的屁股说:“老哥,我这辈子就是怕谁瞧得起我,你拿我当兄弟,你就是我哥啊,咋会不去看你呢!”
“中咧,我等着。”
……
晚上,岳川海和娄继兴吃着野猪肉和大葱粘酱,边聊边喝,边喝边聊,一直喝到了后半夜。看他们这么有兴致,这么依依不舍地喝着聊着,山杏儿悄悄回了东厢房去睡了。
早晨起来,娄继兴从怀里摸出两叠钞票偷偷地塞在左厢房的被垛里,又将写有手机座机的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的纸条放在柜子上。一切安排妥当后,用完早餐,他跟岳川海和山杏握拳告别。
迈出几步后,娄继兴又转身回来,他紧紧地抱住岳川海,已是泪流两行:“兄弟,再见了!我在城里等你……”
“再见,老哥!保重……”
岳川海和山杏目送着娄继兴消失在山坳里。
苹果烂到核儿的时候,新的生命也就该出现了。
心若在一起,风吹是春风,
苦瓜也不苦,海浪逐清空。
“你傻啊,想我还不赶紧过来见朕。”那边,明月龙对何晴雯说。
自打明月龙从死神那儿回来后,尤其是后来跟何晴雯明确了关系,何晴雯越来越觉得明月龙像个大孩子,距离领导、大哥的形象越来越远。
听了明月龙的话,何晴雯一度的紧张、担心、忐忑统统被扫干净了,她也跟着说:“是,爱妃立马就到!”等她说完了,再回味回味自己说的话,她立马就跟那头儿的明月龙急了:“好啊,两天不见你就妻妾成群了,看一会儿我怎么收拾你……”
那边,明月龙哈哈大笑起来。
一进屋,何晴雯拉拉着脸子,气冲冲地对明月龙说:“说,这两天是哪个爱妃伺候你了?”
“你猜。”
“我不猜。”何晴雯揪着明月龙的耳朵问:“你到底说不说?”
明月龙一把将何晴雯揽在怀里,没鼻子没眼地亲吻起来。
“再这样,我打幺幺零报警啦。我告你强暴我!”何晴雯在明月龙的怀里边说边挣扎着。
没等何晴雯说完,明月龙的嘴唇已经把何晴雯的嘴给堵上了。之后,没再挣扎几下,就开始主动吻起明月龙来。亲着亲着,明月龙对着何晴雯的耳边说:“还有谁伺候我,你姐!”
“知道。别说话,我还没吃够呢!”两个人亲着闹着,明月凤进来了。
“哟,两天不见就这样儿了。”明月凤进来,看见两个人依旧我行我素,便笑着说:“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啊。”
“姐来了,快松手。”明月龙悄悄地对何晴雯说。
“嗯嗯嗯,就不,就不。”何晴雯依然紧紧抱着明月龙说:“姐又不是没看过接吻的,快,亲我!”
何晴雯的举动,逗得明月凤笑弯了腰,在一边敲着锣边儿说:“不对啊,我们晴雯是个腼腆的女孩儿,今天当着我演这出儿,月龙你是不是欺侮晴雯啦?”
听明月凤这么说,何晴雯松了手,笑着对明月凤说:“就是呐,姐啊你可得为妹妹做主,今天他跟我说要当皇帝,要娶三宫六院,还跟我叫爱妃……”
“是你自己跟自己叫爱妃的……”
“行了行了。”明月凤望着这幸福的一对儿,像征求意见,又像是下命令似地说:“瞧你俩这黏糊劲儿,赶紧选个好日子结婚得了!”
这时,两个人没声儿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看明月凤。
“看我干啥,那是你俩的事儿。”
明月龙幸福地望着何晴雯问:“姐说的行吗,晴雯?”
何晴雯脸红了,她低着头暼了明月龙一眼说:“你问我干啥,姐说咋办就咋办!”
“成,就这么定了。”明月凤走到何晴雯跟前,拉着她的手疼爱地说:“等月龙再恢复恢复,让他带你去见见妈,让你妈也看看姑爷。”
“哎,听姐的。”此时的何晴雯,像盛开的山丹丹。
惺惺惜惺惺,虽是路不同,
行路不品雪,坐山勿品风。
AB货的事情出了一年后,小莲突然接到温小旭从国外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合资经营“凤之玉”,只要明月凤同意并签订电子协议,她立马就将合资款打到“凤之玉”的账上。
听到小莲的汇报,明月凤感到非常的蹊跷。温小旭离开“凤之玉”不久就发生了AB货的事情,那批货要是按A货流转出去,“凤之玉”遭受的不仅仅是灭顶之灾。现在,温小旭又要加盟“凤之玉”,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玄机呢?况且,温小旭还是个留学的学生,她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资金?
一个个问号之后,明月凤决定:不予温小旭合作。
这次,温小旭是真心想与明月凤合作,或者说是想帮明月凤一把。出国后,她曾经几次给小莲打电话,问寻“凤之玉”的经营情况,她对姐姐索要“凤之玉”供货方的情况也很忐忑。当她得知供货方发来的是AB混货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感觉是姐姐在其中做了什么,她又不好问姐姐其中的原故。对此,温小旭一直惴惴不安。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从西藏带出去的天珠受到了当地人的欢迎,机敏的温小旭抓住商机注册了自己的公司,通过西藏的同学帮助发货,一年的时间里她竟然赚了近五十万欧元。得到这桶金后的温小旭,第一个想法就是帮助明月凤,把已经造成的损失再补回来。然而,这一切明月凤并不知晓。
也就在这时,她得知姐姐和姐夫之间有了婚姻上的隔阂。
温小婉生下孩子后,郑一帆对这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并没有亲近感。仇美丽见郑一帆没有个高兴劲就问:“这一年多你多喜临门,生产经营扭亏为盈,多了一个大胖儿子,还有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咋还提不起精神儿来呢?”
“你说的都没错儿,可我总感觉这个儿子有点儿不对劲儿。他瞅着我也不乐,我对他也没感觉。”郑一帆闷闷不乐地说着。
“你让两个宝贝儿子冲昏了头脑了吧?”仇美丽扒在郑一帆的背上说:“你半个月半个月的不回家,那小儿子认得你是谁啊?”
“是啊,我一个月一个月的跟她没那事,她咋会又怀上了呢?”
“你是不是愿意戴绿帽子啊?”仇美丽在后面捶了郑一帆一拳,认真地说:“亲爱的,你可别胡思乱想啊,人家小婉姐对你够好的了,咱俩的事儿你以为她不知道啊,她已经够忍让的了。”
“哎,我说,你这小娘们咋又向着她说了。”他轻轻拧了一下仇美丽的腮帮子(唐山话:脸蛋儿)说:“跟我说实话,你他妈的就没想过让她下野?”
“没有。也就小婉姐让你整蒙了头,就你这个长相儿,看长了还过得去,冷不丁一看,睡不着觉。”仇美丽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郑一帆把仇美丽仰面朝天摁在老板台上,一手揉着仇美丽那丰满的胸,一边说:“他妈的,你个小妖精今天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是不是大白天的想让我给你来一顿儿?”
“亲爱的你饶了我吧!”仇美丽蒙着眼笑着说:“快放手吧,一会儿来人了像个啥。”郑一帆松手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说是说,闹是闹,你可别往歪里想小婉姐,她毕竟是你孩子的妈。”
“你这个小狐狸忒他妈的精,有时候我都知不道你的小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个啥。”这时候,郑一帆也严肃下来,正经八百地问仇美丽:“美丽,你真就没想过占了她的窝儿吗?”
“真的没有。”
“那你为啥跟着我?”
“一帆,你是个实在人。跟你我必须实话实说。”仇美丽真诚地望着郑一帆说:“一开始是奔你的钱跟你的。可后来不是。”她见郑一帆在认真地听,接着说:“后来我发现,你人实在,平时很粗鲁,但你粗的真实,你挣你的钱却不坑人不害人,真实的让人心里踏实。如今的这个社会,有钱有势的人有几个让人踏实的,也许就这让我动了真爱吧。既然是真爱,就得真心实意、尽我所能地帮你。”
仇美丽说这些的时候,郑一帆不住地在点头。
“现在,一个女人能守住一个稳定的家,好像是越来越难了。”仇美丽垂下美丽的眼帘:“你抢了小婉姐,离开了前妻。我要是抢了你,再占了小婉姐的地儿,我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安生。你现在经营状况也好了,有一天你也烦我了,我会知趣儿地离开你。”
“你吣的这是啥话啊,我咋会烦你呢。”郑一帆摆了摆手:“要是这二小子不是我的,你会不会跟我?”
“一帆,你就别动这心思了,做女人的不容易啊。”此时的仇美丽泪眼双流:“你背地里可以有别的女人,可以有我,你为啥非把小婉姐的路堵死呢?你要是真做亲子鉴定,儿子是不是你的我也不会再陪你了。你心胸太狭窄。”
“我不能戴这顶绿帽子。”郑一帆似乎是下了决心。
“一帆,别没事找事儿。听我一次好吗?”仇美丽近似于央求地说道。
但是,郑一帆还是没有听仇美丽的话。
水到渠已在,春来花已开,
苦尽有芳菲,绿柳迎风摆。
孔芳菲和雷和顺建立恋爱关系是第二年的春天。
这次因为正是学期里,孔芳菲没有和雷和顺去震区做心理疏导回访。
雷和顺从震区回来的第一天,没有回去看父亲,就径直来找孔芳菲。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洗了澡,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孔芳菲照例在等雷和顺的电话。这时,有人敲门。明月凤在上学,雷和顺在震区,这会是谁呢?于是,孔芳菲问:“谁啊?”
“我,开门就知道了。”
孔芳菲一惊,怎么是雷和顺的声音。
孔芳菲打开门,进来的真是雷和顺。
“你回来,怎么……”孔芳菲想说“你回来,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啊。”没等她把话说完,雷和顺已经把孔芳菲抱在怀里。王子见状扑到雷和顺的身上,撕咬着雷和顺的衣服。雷和顺用脚关上门,边躲着王子边抱着吻着孔芳菲,就是不撒手。
得了空儿的孔芳菲红着脸说:“有你这样的吗,连气儿都不让喘!”
雷和顺抱着孔芳菲的腰说:“下了车,我是一口气儿跑着来的,没吃饭,没喝水,我也没喘气儿啊。”
孔芳菲仍然红着脸说:“活该。是你自己乐意啊,我又没有让你这样。”
雷和顺又要亲孔芳菲。孔芳菲说:“不吃饭还这么大劲儿。”便扯开雷和顺的两只手,指了指椅子说:“你先坐,等我。”片刻,烤面包、咖啡、茶就摆到了雷和顺的面前。此时,睡衣换了便装的孔芳菲一笑说:“这么晚只有吃快餐了,快吃吧。”
雷和顺一边吃,一边讲着给孩子们做心理辅导回访时发生的一些故事。讲到这儿,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叠纸片递给孔芳菲,孔芳菲接过来一看,顿时一股暖流涌向心扉——那是孩子们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给芳菲姐姐的信。大概的意思都是说想芳菲姐姐了,我们过的很好,和顺哥哥也很好,盼望姐姐再来什么的。
看着看着,孔芳菲的眼泪叭哒叭哒地滴在纸片上。孩子们的经历和话语,让孔芳菲又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你哭啥。”雷和顺站起来,不知所措地跟孔芳菲说:“把孩子们的信带回来,本来是想让你高兴的,你看,却让你伤心了。”
孔芳菲抹了一把泪水,平静地跟雷和顺说:“和顺,你快吃吧,我没事儿的。”沉了一会儿她又说:“和顺,一年多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们能相遇我已经很知足了,开始即是结束吧,彼此留个好印象也就够了。”
雷和顺的咖啡停在嘴边上,仍然是不知所措地问:“芳菲,我们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并不了解我的童年和过去。”
“你的童年和过去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孔芳菲低下头,又抬起头望着雷和顺,一字一句地说:“我最美好的一部分,在童年就被畜生夺走了!”
雷和顺慢慢走近孔芳菲,他拉住孔芳菲的手轻轻地说:“你给孩子们做心理疏导做得那么好,可你为什么还摆脱不了童年的阴影。你想想,那是你的错吗,那是你一个小孩子应该承担的痛苦吗?”他为孔芳菲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这些年,你的心灵已经背负那么多的痛苦,接下来的日子你应当开心快乐地活着。芳菲,你信吗,未来的生活,我能让你幸福和快乐。”
听到这些话,孔芳菲扑在雷和顺的怀里,呜呜地痛痛快快地哭着,把泪水抹在雷和顺的衣服上,她要把这么多年压抑在心灵上的苦和痛都哭出来,明天好和自己心爱的人轻轻松松地过日子
哭罢,孔芳菲深情地望着雷和顺,心里说:“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了吗?我的爱人!”
选择正确路,放下百斤担,
抖落一身泥,浑身都舒坦。
跌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失踪了多天的娄继兴主动投案自首了。
这对警方来说是个意外的收获。投案自首后,娄继兴平和理智、不藏不掖地交待了涉案的全部情况,并表示侵占国有的归还国有,给个人造成伤害的愿意协商并做尽可能的补偿,让受害者满意,以取得谅解。
很快,娄案告结。
娄继兴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秦三儿作为同案从犯,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宣判那天,娄继兴向法官和旁听席上的众人分别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之后,他又面朝北方,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鞠躬时,他衷心感谢法官的同时,心里更充满感激的,是大山里的岳川海。
娄继兴做梦都没想到,法院对自己会判这么轻。自首前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以自己的罪过儿,咋也得判个十来年。从宣判的结果看,娄继兴知道这完全得益于自己的主动自首和对所犯罪行的深刻认识。而他也知道,自己主动自首的力量是来自于岳川海。
正式服刑转到监狱前,娄继兴给老婆贺春梅写了一封信,信中对自己的经历进行了总结。
他说,有生以来,打小就过着穷日子,自己从认识钱开始就拚命地追钱,追着追着,就让钱蒙住了我的眼睛,淡漠了亲情,忘记了友情,有时甚至失去了人性,干了那么多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人的事,伤天害理,罪责难逃。逃进大山,是大山里的水、米和人洗清了我的脑子,唤回了我的人性,让我面对现实。现在我伏法了,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踏实,感谢所有让我重回人间的好人们。这五年里,你替我好好培养孩子,让他好好学习,老实做人,我争取早点出来,还上我应该还上的账。
之后,娄继兴又给岳川海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被判了五年。当着狱警和贺春梅的面儿他就嚷嚷上了:“川海啊,是你让我开了壳儿啊,我听你的就对咧!对对对,判了五年。你放心吧,对,对,我争取早点出去。是,是,你明年春天来城里一定要看我啊,我等着你。别忘了啊,给我带点山杏儿腌的酱黄瓜,那是,那是,它不是一个味……你等着啊,让你嫂子跟你说话。”
一名狱警走近娄继兴好奇地问:“是谁让你开壳儿啦?”
“山里的一个哥们儿啊。”
“你哥们儿也逃到山里去了?”
“哪儿啊,是大山里土生土长的一个哥们儿!”说到这儿,娄继兴有些自豪地说:“别看人家是个山里的汉子,那脑瓜子透亮!”
狱警听说过娄继兴潜逃的事,自言自语小声嘟囔着说:“一个山里的乡下人能说服逃犯投案自首,新鲜!”
典故塞翁马,安知祸与福,
祸福常相随,无灯行夜路。
夜,是孤独和寂寞的森林。夜,也是情侣相聚的天堂。
这是温小婉和谭默林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
对于人生,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多长。而对于有的人,半个月的时间人生的轨迹却常常会发生颠覆性的变化。半个月之后,谭默林接受组织的调查,名字在政府网站上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环保局长王雪峰等。
“亲爱的,亲子鉴定做完了。”赤身裸体的温小婉整个人扒在谭默林的身上。
“啥结果啊。”
“你猜。”
“又让我猜。”谭默林望着温小婉丰满的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亲爱的。”温小婉感受到了谭默林心底那丝丝的忧郁,亲了一下已经钻出来的胡须说:“工作上遇到阻力了?”。
“没有啊。”
“那你猜猜呗。”温小婉撒娇说。
“不用猜,肯定是咱俩的。”
“为啥呐。”
“看你幸福的样子就知道,金根是咱俩的。”日渐消瘦的谭默林静静地说:“可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小婉,做不做亲子鉴定,其实真的没有多大意义了。”
“那不。”温小婉妩媚地说:“有了你的孩子,我们的爱情,在以生命的方式延续呢。”
谭默林仍平静地对她说:“小婉,我知道你对我好。不,应当是你在深深地爱着我。可你爱着的仍然是大学时期的谭默林。你对现在的谭默林又知道多少?”
听到此话,温小婉惊愕地望着谭默林说:“默林,今天你是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你让我好害怕。”
“别害怕。”谭默林深情地看着温小婉说:“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我确实很开心,也很幸福。虽然离开学校进入社会这么多年了,你一时接受了土豪男人,但你还没有变,你仍然像个孩子一样的单纯,不住地追求着理想中的爱情。可是,你真的不了解现在的谭默林,他的位置,他光鲜的外表……也许有一天,他很可能会像一棵枝繁叶茂而树干空洞的大树,一瞬间轰然倒塌,成了人群中的残枝败叶。”
说到此,谭默林一把抱住温小婉,像个孩子似地哭起来:“小婉,离开我吧,趁我现在还有个人样儿,好好和郑一帆过吧。人的命,天注定。”
温小婉吓呆了。她没想到,一个在她眼里挺拔如山的男人,此时竟会变得如此的脆弱,她揉搓着谭默林的头发,静静地说:“你也别害怕,我知道官场复杂,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好坏生死,有我赔着你。”
“别这样,小婉。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再说了,这是命里注定。”温小婉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不行,你还有两个孩子,你还有自己的未来。”
“你别说了默林。我决定了的事我会担着。”温小婉说着,眼里放着光芒说:“亲爱的,生死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都是最幸福的事情!”
鲁莽粗一生,为情细一刻,
本是忠厚人,不悟更不彻。
郑一帆也纠结。他不懂一见钟情,但他当初是真的喜欢温小婉,况且小婉给他生了儿子宝柱。仇美丽对于郑一帆来说,不过是应酬时跟在身后的一束鲜花,来衬托他公司的实力和他的面子。让他没想到的是,仇美丽不只是一束鲜花,她敏锐的市场观察能力和企业经营管理天赋,让自己已经半瘫的公司起死回生,危难之时,这鲜花却成了顶梁柱。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小三儿”的仇美丽,能够站在女人的角度为温小婉说话。
愁啊,这个吃凉不管酸、油瓶子倒了都不管扶的郑一帆,竟然也发起愁来。直接带着二小子去做亲子鉴定,那就是跟温小婉挑明了,对二小子的生身和温小婉的忠诚度有了怀疑。不带二小子去,这鉴定又咋做。
突然,他想起了工人医院院长唐克庸。每年,郑一帆都要去工人医院做一个全面的体检,通过朋友的朋友认识了唐克庸,郑一帆出手大方,每年逢年过节都要打兑打兑唐院长,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成了朋友。于是,郑一帆拨通了唐克庸的电话。
“唐院长,哥们儿有事你得帮帮忙啊。”
“哈哈,你小子今天跟我咋客气上了。啥事,说。”
“我想给我们家老二做个亲子鉴定。”
“啊?我兄弟媳妇惹着你了,你下这么狠的手。”
“不是,我咋看这二小子不像我揍的。跟我也不亲。再说了,那段时间里我基本上跟她也没那事儿啊。”
“哈哈……我说老弟,是不是你偷斧子偷惯了,看谁都像偷斧子的啊?”
“嘿嘿,我他妈的从不偷谁家的斧子,那有啥用。”
“我说老弟,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可得想好了。是你的你咋办,不是你的你咋办。”
“那还咋办。是我的更好。不是我的她就他妈的滚蛋呗。”
“那你下周三带着二小子过来吧。”
“不中。”
“咋啦?”
“我不能让你兄弟媳妇知道。”
“那你就先过来取个专用试管儿,回家在二小子中指上取点血就行了。”
“中,中。”
放下电话,郑一帆开车去了工人医院,唐院长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郑一帆取了试管儿,拽着唐院长要去喝酒。唐院长说,正好今天我请几个科室的主任,你就一勺烩吧。经常在一起喝酒,郑一帆也没必要客气,就加入了唐院长喝酒的队伍。到了预订的酒店,郑一帆搬了一箱酒就和唐院长他们喝上了。这郑一帆平日里不大喝酒,只要喝上他就会放了开地喝。酒喝完了,唐院长对郑一帆说:“兄弟,你今天喝了不少,找个代驾吧。再说,今天晚上有查酒驾的。”
“没事儿。就这点鸡巴酒。”郑一帆红着眼看了看唐克庸笑着说:“查酒驾怕啥,我和交警大队的人都熟着呢,你放心吧。”
唐克庸知道郑一帆的脾气,劝也劝不住,就说:“行,你慢着点。”
郑一帆上了车,七拐八拐就上了外环高速。他从口袋儿里摸出试管儿,看着小拇指粗的这玩意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对温小婉也吵过骂过闹过,但在内心里从没有烦过温小婉,温小婉的单纯和给自己的温存,仍然像淡淡的百合花香。自从有了仇美丽,自己的热情转移了,但也从没动过和温小婉离婚的念头,妈的,为什么要做亲子鉴定呢……郑一帆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着。这时,郑一帆右侧的一辆六轴的大货车突然向他靠过来,酒劲儿中的郑一帆意识到危险想提速的时候,他的车已经被挤下了高架桥。
继而,大车刮撞护栏发出一连串巨大的声响。
意行意相随,情牵情难断,
道合道不语,了不了是缘。
得知谭默林被“双规”的消息后,明月凤有骤然失去平衡的感觉。
长大成人以来,是明月龙和谭默林左右支撑着她的生活和事业。尤其是谭默林,虽然他从不点破,但自己知道是他在暗中利用他的人脉和资源,帮助她打开了市场,并一步步引导自己拓宽了经营的视野。
或许,最美的事不是留住时光,而是留住记忆,如最初相识的感觉一样,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笑容,便是生命中最怀念的故事。天黑了,蓝色的月光打进来,明月凤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独自品着那浓浓的苦丁茶,回想着从那首诗的风波以来的日子,想起谭默林那充满爱意的微笑,明月凤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一任泪水肆意流淌……
谭默林啊谭默林,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那么高的智商和情商和仕商,怎么会在仕途正是上升期的时候,摔这么大的跟头呢。要知道你有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回避你,虽然那天晚上我把自己交给你后,对你娴熟的性爱有了怀疑……
此时,明月凤想到的全是谭默林的好处,同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渺小和惭愧。如果不是孤独/苍鹰,能够飞得如此之高吗//亿万年前/它一定是一枚倍受人类嘲笑的灵魂/背负着沉重的嘲笑与苦痛/筑巢于孤独的山峦之上//风,呼啸着/一层层剥掉它身上的自尊……
谭默林,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特别的孤独和痛苦。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
从沙发里醒来的时候刚刚夜里两点多,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雨点中可能夹杂着冰雹,打得窗子“啪啪”山响。明月凤冲了个澡,靠在床头上,睡意全无。心中的孤独、空洞和无助,慢慢扩散到周身的每一个细胞。
刚才,睡着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她开着车,谭默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走着走着,道路突然变得宽阔起来,那么的宽,宽得和天混在了一起,什么也看不清。她从车上下来,弯下腰才看清,车的前轮胎有一个的一半已经悬空,下面便是悬崖。她上车,想退回去,感觉谭默林不知了去向,车尾的下面也是悬崖……她一个人,头顶上天和路混在一起向她直压过来。她的心揪在了一起。
听着窗外的雨,明月凤的目光落在手机里谭默林的名字上。她摁了一下,马上取消,又摁了一下,又马上取消。当她下定决心要打这个电话时,她摁下后,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关机的盲音声。
那盲音像耳边叫个不停的鸽子,声音越来越大。
明月凤捂着耳朵,机械地打开电脑,在搜索的对话框里输入“谭默林”三个字,跳出来的全是谭默林的诗歌。她又输入“双规”两个字,成百上千条信息排列出来,里面没有谭默林的名字。
天,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明月凤拨通了明月龙的电话。
哭笑哪个好,请问镜中人,
两情相悦时,拭泪亦舒心。
看着孔芳菲扒在雷和顺的怀里呜呜地哭,王子急得围着他俩打转转儿。
这哭声,掺杂着多少痛苦和幸福;这泪水,融合了多少委屈和希望啊。
“芳菲,别哭了。”雷和顺拍着孔芳菲的背说:“以后有我陪着你,你什么也不要怕。人这一辈子,总要过几道坎儿,但最可怕的是自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
孔芳菲只顾自己哭,也不理雷和顺。
雷和顺接着说:“对了,你还记得我上次接回来的两个孩子吗,那个小男孩儿情绪反应最大。地震的时候,是他的父母用身体搭了一个‘人’字空间才救了他,但他父母全没了。这三口人被扒出来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现在,他好多了,我回来的时候,他还要跟着我呢。”
孔芳菲一边听着一边哭着。
“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你这辈子遇到我,是多大的福分啊。”雷和顺像哄孩子一样地哄着孔芳菲。
哭够了,转眼间孔芳菲破啼为笑。
“看你,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哪有啊,是鼻涕抹你身上了。”孔芳菲扯了扯雷和顺的衣角儿,又说:“笑咋了,人家高兴嘛,想笑就笑。”
这时,孔芳菲闻到了雷和顺身上的土味儿,便说:“赶了一天的路,累了吧。要不,你在我这洗个澡,休息会儿。”
雷和顺听了,美巴嗞儿地在孔芳菲额头上亲了一口说:“不了,我也吃饱了,赶紧回去见老爸,他也眼巴巴地等着我呢。”
“好吧。”孔芳菲依依不舍地说:“那你快走吧。”
送到门口儿的时候,孔芳菲拉住雷和顺的手问:“你啥时候还来看我?”
雷和顺做了个鬼脸儿说:“明天。”
孔芳菲这才松了手说:“嗯,我等你。”
开了门,王子把雷和顺送到楼下才回来。
送走雷和顺,孔芳菲有着幸福来得太快的感觉。她傻傻地问自己,这就是爱情吗?像雨中的伞,登山时的手杖,寒冷时的棉衣,又像慈祥的父亲,疼爱的大哥,久别的亲人……像,又不像。
孔芳菲正幸福地胡思乱想着,雷和顺打来电话,声音不大却是让她那么的心潮澎湃、幸福荡漾,雷和顺告诉她说:“亲爱的,我到家了。”
“嗯。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孔芳菲甜甜地嘱咐着。
……
此时此刻,孔芳菲真想把这一切说给远在大学的明月凤听,让她和自己一起分享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可她把掏出来的手机又放回去,笑自己说:“看你急的,还是等她快放假的时候再告诉她吧。”
喜怒哀乐事,人生几米长,
生死一瞬间,想来好悲凉。
120救护人员到了的时候,郑一帆已经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世间的诸多事情往往成也在巧,败也在巧。郑一帆的车被挤下高架桥后,整车并没有多大的破损,但是,郑一帆没有系安全带,在车着地的那一时刻,他被甩出了驾驶室,头部正好撞在待建的料石上。他表情平静,手里还攥着那支让他三矛四盾的小小的玻璃试管儿。
温小婉赶到医院时,郑一帆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和她几乎同时到达的,还有郑一帆的父亲郑子强、弟弟郑一舸。这毕竟是她的男人,这个男人毕竟给过她鲜花和温暖,这个男人和她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当温小婉掀开白被单,看到静静地躺在石床上的郑一帆,她一下子扑了上去,用力地摇着自己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冲出胸腔,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一帆啊,你可以说我可以骂我,你不该就这么走了……”温小婉说的是真心话,无论是郑一帆有了仇美丽还是其他的谁,善良的温小婉还从没想过和郑一帆生离死别,尽管动情的时候她跟谭默林说过可以放弃一切。
“嫂子,我哥已经这样了,咱们先回去吧。” 郑一舸默默地流着泪,拽着温小婉的胳膊。但是,当温小婉的手抓住郑一帆的手时,郑一帆的手中滑落了一样温小婉最熟悉的东西——采血专用的玻璃试管儿。
温小婉楞住了,难道郑一帆就是为了取这样东西,在途中发生了车祸吗?
我的天。她一阵眩晕。
……
就在一个月前,温小婉已经给她的二儿子郑金根做了亲子鉴定,她用同样的试管采的谭默林和郑金的血样。鉴定结果:血缘关系,亲子率98%。郑金根,是谭默林的儿子。
拿到报告后,温小婉高兴极了。她用珠宝店的碎纸机将鉴定报告粉碎后,想马上给谭默林打电话:告诉他“默林,儿子是你的!你有儿子啦……”
然而,温小婉没有打这个电话,谭默林曾经宛转地告诉她,电话里不宜多说一些事情。温小婉明白谭默林的意思,她要当面把这个喜讯告诉他。
她处理好签定报告,走进销售厅,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心里美美地想,郑一帆啊郑一帆,你有仇美丽,我有谭默林,而且,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了。你那个仇美丽也就是个让你花钱的花瓶,啥时候你败了家,人家也就又奔高枝儿了,你个大傻蛋!看看我的谭公子,不但人长得帅,风流倜傥,还会一边做爱一边做诗……
想着想着,她自己被自己逗乐了,说了一句:“温小婉,你烦不烦啊!”正在陪客人选货的小小雅(因为温小婉是“小”字,她的销售员妹妹们则都排成了“小小”辈儿)听了深感莫名其妙,问温小婉:“姐,你说谁呢?”
温小婉乐呵呵地说:“姑娘种家的,别掺和大人的事儿!”
小小静小声儿地对小小雅说:“咱姐一准又谈恋爱呢。”两个姑娘便吃地笑起来。
耀眼星当空,风华正茂时,
本是栋梁材,惜恨均已迟。
我像被推上轨道的卫星,不想走也得走。
虽然,我知道我运行的轨道和方向都是错的。我深知道,那不是我们党、政府中正能量设定的轨道和方向,但是,这些人已经利用手中的权力、金钱、美色和胆大妄为,或改变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按他们意愿成形的可怕的小环境,更可怕的是这些小环境连成片就会演变成大环境,在这样的环境里,正义、善良、守规矩是他们打击和吞噬的对象,对党对国家忠诚的人往往会是生不如死或者死路一条。
人,可以改造环境。环境亦可以改造人。我从学校走到社会的这十几年里,工作还算努力,从忠于理想、激情澎湃到屈服现实、适应现状,从不理解、不满意到主动求和、以恶为盟,我从一个理想主义者,逐步变成了实惠主义者甚至是投机钻营者。但是,在这些人里,我还算是个“好人”吧。
我收过为他们的亲戚朋友办完事以后的“好处费”,不收,对我“没好处”,但我没有主动索过贿。我没有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做权钱、权色交易,包括玩弄女下属、包养“小三儿”,但因为独身一人,我嫖过高级妓女、外围女艺人,处过一个情人。四十岁了我没有成家,在官场上我身不由己,但在选择爱人上我从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无奈,我真心爱她她却没有给我一个家。
环境真可怕啊。如果早有现在这样的规矩、法度和环境,我深知我谭默林不会与狼狐共舞。说这些我不是想推脱罪责,只是一声长叹:回首当初,我已判若两人。
“他们”现在有的人还坐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着上级爱听的话,发展愿景头头是道,反腐倡廉旗帜高扬,迫于高压,“他们”已经收手,环境的净化,“他们”不会甘心。但“他们”已经擦去了爪印,清干了血迹,化妆成忠诚、踏实、忠厚的官员,开始了新的长征。我却要走了。
我谭默林罪责难逃。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后来的欲望是为了爬得更快更高,我心知肚明地执行着“他们”不用说明的指令,完成着“他们”不用交待的任务,帮助“他们”的亲戚朋友名正言顺地围标串标拿工程,依法合规地低买高卖吞噬国有资产,成了这些人坑人害国的“保护伞”,狼狈为奸的“皮条客”。为此,这些人横行乡里,为所欲为,恶性膨胀,巧取豪夺。为此,我开始深得“他们”的“赏识”,步步高升。同时,罪责也不断加重。
这就是重罪在身的谭默林。
理想已经破灭,罪行即将暴露,生命对我已经没有了意义,我该走了。这些年,外表光鲜的我,活得并不开心。走,是最好的解脱。
“他们”的亲戚朋友给我的“好处费”有千八百万元吧,我从来没有悉数数过,就放在床下,你们处置吧。最后,我还有一个心愿,我曾经援助十几名大山里的孩子上学,你们最好继续帮助我了却,我的工资还算是干净的。别告诉他们我不在了……谢谢。
……
这算是谭默林的遗书吧。
外界传言的谭默林接受组织调查或者已被“双规”都是猜测。得知他的上峰已被调查,他知道该轮到自己了,面对正义的问询和审查,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他微笑着平静地问自己。
还是一走了之吧。
当天晚上,谭默林写了两页纸,之后,在他租住房间的浴缸里用一枚刀片结束了自己风华正茂的生命。
他的死,和郑一帆是同一天。
一落千层雪,何处还有峰,
但看人间事,好茶更易冷。
接到姐姐哭诉的电话,明月龙沉默了。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怎么也没想到,反腐的利剑会落在睿智、冷静的谭默林身上。认识谭默林以来,他只是不理解,这么多年以来,姐姐唯一钟情并可以作为依靠的男人,姐姐为什么不嫁给他。他相信姐姐的判断,所以,他一直没有问过其中的原故。现在看来,这个谭默林还真有些深不可测。
他心疼姐姐啊。想着姐姐嘶哑的声音,明月龙知道姐姐这一夜肯定是以泪相伴没睡好,另一方面,姐姐是动了真情,她心中肯定还是爱着谭默林的。
“姐,你有啥打算呢。”
“那还啥打算,电话打不通了,人也不知去哪儿了。”
“要不咱们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吧。”
“不用去了,他要是在住的地儿,肯定不会关机的。”
“好吧,你先冷静冷静,晚上我跟你吃饭。”
明月龙放下电话,正准备给项峰打电话,想询问上报的那份报告是否有了反馈意见,何晴雯来了。
“月龙,你怎么不高兴啊?”何晴雯看到明月龙紧锁的眉头,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没有。谭默林出事儿了。”
“哦。”何晴雯把水果放在果盘里,顺手剥了一枚桔子放在明月龙的手上说:“我也听说了,最近调查、查处了一批官员。对了,那个指使人撞你的姓娄的也投案自首了。”
“嗯,我知道了。警方已经通知我了。”明月龙将一瓣儿桔子放进何晴雯的嘴里:“案中牵扯出了娄继兴的姐夫王雪峰。”
……
同样,王雪峰也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小舅子会回来投案自首,并且交待了他的一些事情。
“王雪峰,你说吧,履职期间你做了哪些起违规违纪的事情。”调查人员冷冷地说:“娄继兴已经投案自首,你要对你讲的话负责任。”
调查人员说出“娄继兴”三个字,王雪峰的脑袋“嗡”地大成了斗。他心里想:“让你走就是断了口舌,你他妈的咋自己跑回来自首了呢。这回到好,小舅子成了人证。完了,完了……”
王雪峰不敢看调查人员,他低着头说:“中,我有啥说啥就是了。”
于是,王雪峰如数家珍地开始交待他自己认为已经违规违纪的事情,足足讲了两个小时。
“还有吗?”
“我记得就这些了。”王雪峰抹着头上的汗说:“如果再想起来,我一定及时汇报,不,是交待。”
王雪峰退下去的时候,调查人员满意地笑了。
原来,王雪峰从低价给小舅子买小煤窑儿到利用人脉联系售货渠道,从利用环评向有关企业索要金钱到行贿上司,从勾引女下属、嫖妓到包养“小三儿”,他像说评书一样“嘚不嘚”不歇气儿地说了出来。
其实,娄继兴交待时只是说了姐夫帮着买小煤窑儿的事。
左右臂断时,万箭在穿心,
生死两别离,谁是伤心人?
一天内,两个跟自己最近的男人驾鹤西去。
温小婉被打懵了。看到郑一帆时她还知道哭,等后来知道谭默林也出了事儿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哭了。好坐在书房里像一尊雕塑,不吃不喝没有表情,就连宝柱来拉她她也一动不动。宝柱吓坏了,躲在一旁哭起来。
此时,温小婉已经是魂不守舍的状态。她感觉郑一帆和谭默林还都活着,他们俩就在书房里。而且郑一帆已经知道了谭默林和她的恋情。
“你就是谭默林?”郑一帆瞪着虎眼。
“是。”谭默林儒雅地回答:“就是我。”
“你们俩他妈的发生奸情多长时间了?”
“说话别那么不好听好吗?”谭默林微微一笑:“三四年了吧。”
“你搞我老婆,还嫌他妈的我说话不好听。你老婆要是让我搞,你说啥我都听着。”郑一帆指着谭默林的鼻子说。
“温小婉就是我老婆,上大学的时候她就是我的人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是我给她破的处你知道吗?”
“那能说明什么呢。”谭默林拨开郑一帆的手平静地说:“你听说过神交吗?上大学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归我了。”
“我听不懂你说的鬼话。我就知道她嫁我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儿大闺女。”
“也许,我们说的都是鬼话。”
“今天你说清楚,金根到底是谁的。”
“是我的。”
“嘿嘿,终于说实话了。我说那个小兔崽子跟我咋不亲,原来是你的种。”
“那是。”谭默林得意地笑着:“跟你能生出那么灵秀的孩子吗?”
“看来我的怀疑是他妈的一点没错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是,我是道貌岸然。但我懂得珍惜,不像你折了花,又把她揉碎。”
“我的事儿,用他妈的你管吗?”郑一帆的脸在变形,他拿出一把刀架在谭默林的脖子上说:“今天,老子就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护花使者……”刀走过的地方,血在喷……
“一帆,不要啊!”
“姐。”听到温小婉的喊声,温小旭从大厅跑进书房,急忙走近温小婉,拍着温小婉的后背说:“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温小婉抓住温小旭的手说:“刚才,一帆杀了默林。”
温小旭立马用手捂住温小婉的嘴说:“姐,你说的这都是啥啊,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
温小婉掰开温小旭的手说:“到处是血,好可怕啊。”
温小旭哭了,心里说:“我的傻姐姐,你这么痴情,心里这么苦,到底图个啥啊。”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太阳,并不是因为新的一天才是新的,也并不是因为日薄西山它就老了,那是你看它的角度不同。人的心情亦然,当你调好了角度,用积极的心态去看身边发生的事情,那么你心中的太阳自然是常在常新。
“看,我给你做啥好吃的了。”今天的孔芳菲俨然一个家庭主妇,坐在桌前的时候围裙还没摘。大蒜爆炒腰花、蒸茄夹子、虾皮儿拌小白菜儿……雷和顺还没动筷儿,口水就流出来了。
“老婆,我真有口福啊。”雷和顺用手拎了一块儿腰花儿放在嘴里。
“去,不许叫老婆!”孔芳菲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雷和顺的手。
“不叫老婆叫啥?”雷和顺一边嚼一边问。
“不许叫就是不许叫。”孔芳菲把脸凑到雷和顺的近前说:“看看,我老吗?”
雷和顺快速地亲了孔芳菲一口说:“当然不老啊,花儿正开!”
“哎呀,有你这么亲人的吗。”孔芳菲抹了抹嘴说:“一股腰花味儿。”
“那你喜欢啥味儿?”雷和顺把孔芳菲抱在怀里,笑眯眯地问。
“喜欢你风尘仆仆回来时候的泥土味。”孔芳菲抚摸了一下雷和顺的脸说:“先吃饭吧,一会儿菜就凉了。对了,喝点酒吧。”
“有吗?”
“给你备了。”
“喝多了我会耍酒疯。”
“行。让王子陪你耍。”
“太好了。”雷和顺拉着孔芳菲坐下,倒了两个半杯,一只送到孔芳菲的手里:“来,为老婆的幸福和快乐干杯。”
“你不幸福啊?”
“嘿嘿,有这么好的老婆,当然幸福。”
“嗯,为我们的幸福干杯!”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着各自的学生。聊起学生,孔芳菲又想起了明月凤和明月龙,便给雷和顺讲起他俩人心灵感应的事儿来,然后又说起了心灵感应和心灵场波形共振的物理原理,听的雷和顺两眼发直。
“你还别说,过去人们说谁家的亲人出事了,另一个人心里有反应,原来总以为是迷信,你这一讲,原来这是有科学道理的。”雷和顺一边点头一边说。
“那是,现实中有许多现象是用现在的科学解释不了的,”孔芳菲端上一盘削好了的苹果,接着说:“等科学再进步了,也许解释起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你说,咱俩这是心灵共振吗?”雷和顺举着酒杯。
孔芳菲用自己的杯子撞了一下说:“不仅仅是。”
“那咋说呢。”
“咱俩是心灵的波形重合共振。”
雷和顺站起来,走到孔芳菲的背后,弯下腰去亲吻孔芳菲。孔芳菲站起来迎了上去。雷和顺的手放在孔芳菲的腰上,从下到上抚摸着孔芳菲的背。孔芳菲撩起衣服,抓住雷和顺的手送了进去。雷和顺摸到的是孔芳菲丰满的胸,孔芳菲自己从背后解下胸罩,将一对完美的乳房亮给雷和顺。
“菲……”
“别说话。”
雷和顺听到了孔芳菲短促的呼吸,两个人的脚步同时移向卧室,王子也跟了进来。孔芳菲拍了拍王子的头,王子顺从地走出卧室。孔芳菲关上了卧室的门,一边吻着雷和顺一边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雷和顺将孔芳菲抱上床,脱掉自己的衣服,他看到的是一副雪白的起伏有致的美丽胴体。此时,孔芳菲闭着眼睛,面若桃花。
在合二为一的一刹那,雷和顺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慢慢地轻轻地将自己送进了孔芳菲的体内。
“疼吗?”
孔芳菲轻轻地摇了摇头。
雷和顺感觉自己像进入了花海,潮湿而温暖的花香迎面扑来。
孔芳菲睁开了眼睛,幸福而温柔地望着身体上的这个男人,两只手环住了雷和顺的脖子,雷和顺在花海中奔跑起来……
孔芳菲又闭上了眼睛。
本是善良根,未结善良果,
女怕嫁错郞,男怕入错行。
谭默林的床下整整齐齐码着那么多的钱,他从没有动过买房的念头。他不想买房,因为他不知道将来房子的女主人会是谁。
今天,这小小的刀片,在谭默林的眼前闪着冷冷的光。
在这枚小小的刀片亲吻他的左腕前,他的内心一会空虚,一会又是那么的充实。他想到了他的父母,那一直没有走出过大山的虽然刚刚过六十岁却已是白发苍苍的父母,是他们用玉米籽和荞麦花供出了他这个大学生,而习惯了玉米籽和荞麦花的两位老人,任谭默林怎么说也不来城市,也从不过问儿子工作上的事,只是想着早一天能有一个孙子。最忘不了的是父亲修的那座石拱桥。准备石料就准备了三年,不知磨坏了多少把錾子。长长的冬季农家人管这叫冬闲,父亲没有闲着,一块块搬那百八十斤的石头然后让錾子与石头对话,虎口裂了,血滴在石头上。想帮一帮父亲的时候,父亲说娃你那手是拿笔的不是拿錾子的。当时他在县上读高中,看到父亲手里的錾子他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县城里开始打工。高考那年他半年没有回一趟家。回到家时父亲借着枯水期已经修完了石拱桥。那是怎样的一座桥啊,整座桥全是靠着石头之间的交错咬合而成,没用一锨水泥一根钢筋或钎丝,那是石头和石头之间的默契,那是石头和石头之间新生命的连接。落成那天,乡亲们赶着马车从石拱桥上走过,桥不动心在动树上的喜鹊在飞舞,乡亲们说长这么大没看过这样的石桥。面对这座桥,他感受到了震撼体会到了自豪,他没想到他的父亲能将那七零八落开关各异的石头组装成一座石拱桥。乡亲们走后,他独自流连往返在这座桥上,他这个农民的儿子突然间有了顶天立地的感觉,父亲的爱心父亲的智慧像合了闸的电流一样在他的周身流动,冲击着他的大脑。飞出大山,我一定是最好的,他对自己说。那天回到家里,他父亲并没有问他高考考得怎么样,在母亲做了那么多的山珍之后,而是拿出了一瓶陈封的老酒说儿子啊从今天开始你就长大了来跟爹喝一盅,对饮期间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初次品酒的他喝得青春四溢的时候对父亲说谢谢爹给了我一座人生的桥。他父亲含笑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说儿子啊你将来肯定是咱们大山山民的骄傲,爹信你。上大学走的那天,他将母亲给他的一沓钱留够了车费后悉数交给了母亲,大学期间他没有回过大山里,而是到学校异地的城市去打工来满足自己的衣食等费用,在同学们眼里一直是一个衣着得体且小聚不拉钩、AA制掏得起钱的阳光大男孩,上大二时他已经是一个学习成绩好组织活动有思路男同学中人气旺女同学想要追的帅气学霸。后来他在课业(有时是课上)时间写他的大山写他的乡亲写他理想中的爱情,后来他加入了校园文学社编辑文学刊物《向日葵》,再后来就有了诗的故事女孩子的故事有了温小婉赤裸裸的追求……
温小婉。想到这三个字谭默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是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女人,也是一个热得不能再热的女人,上学时是这样,进入社会还是如此,对于她爱的人她就是一盆熊熊燃烧的火,她会燃烧得奋不顾身。他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温小婉,她已经为自己生了孩子,她的那个土豪丈夫会知道吗知道了会放过她吗,未来对她将是怎样的结果自己已经不知道了,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没有痛苦了。想到这儿,谭默林还是为温小婉以及他们的孩子流下了泪水。唉,最理智的还是明月凤啊,一生中理想的爱人却是那么的理智,理智也好否则如果真的和明月凤已经结婚了,那么她现在会更痛苦更麻烦未来的路更不好走,这多好即便将来知道了这一切一切的真相,她和我也不过是朋友关系而且是干干净净的朋友关系,从这一点看人的理智有时是可以救人的现在也没必要为她担心什么了。再见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们,如果真的有来世那么就来世再见吧。
谭默林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右手拿着的刀片快速地划了下去。
心同合志同,万仞不算高,
志同合爱情,乾坤自妖娆。
明月龙归队的第二天,公司纪委接到通知,调查组人员要与项峰和明月龙谈话。谈话的时间并不长,二人很快就回到了公司。
二人临走前,迟德玮心里有些底,但还是捏了一把汗。他深知道项峰和明月龙的为人做事之道。但是,随着公司制度的成熟和审计管理的完善,公司高管的职业风险越来越大,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越过了“红线”。然而,迟德玮想,对于生产经营公司都是集体决策,从自己进入领导班子以来掌握的情况看,不会有经营决策上的失误啊。在原煤的问题上,面对充满阴霾的玩意,公司已经尽全力保护国有资产维护企业利益,明月龙等人甚至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都是能说清的事情。唉,那会是哪方面出了问题呢?
项峰和明月龙回到公司,迟德玮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回到公司的项峰和明月龙精神爽朗,意气风发,几年来常常印在脸上的愁容不见了。当天下午,项峰主持召开了班子碰头会,中心议题就是通报接受组织谈话的结果,欢迎明月龙康复归队,碰了碰生产经营的主要情况。关于谈话的内容,二人只字没提,只是说检查组对公司的经营给予了客观的评价,对公司领导的经营决策和行为表示肯定。
项峰和明月龙的平安归来,让迟德玮感受到公平正义的力量,正像春雨般净化着企业的经营环境。
听着项峰简短的介绍,迟德玮眼睛潮湿了。明月龙和项峰两位同事在自己的心目中愈加透明、高大起来,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样一段曾经感动过自己的话:在这个繁杂浮躁的世界里,仍然有人默默地做着一些小事,即便他们认为自己是一粒沙子,也在陪着根去寻找根的追求。在许多人的眼里,根其实最傻,它们永远的向下,为了树的生长坚强地坚守在希望的黑暗之中。
……
下班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七点,炒好的菜已经摆在了餐桌上。听到门响,何晴雯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说:“累了吧,大功臣。你先洗个澡,饭菜这就全好了。”
明月龙洗完澡,何晴雯已经坐在那里等着明月龙。
“哈哈,今天怎么这么奢侈,又是螃蟹又是大虾的。”明月龙擦着头发,咧着嘴笑着。
“今天是庆祝啊,恶人伏法,好人平安,你身体康复……”何晴雯一边数叨着一边说:“行了行了快坐下吧,一会儿头发自己就干了。”
明月龙坐下来,看着盘子里的螃蟹说:“肆意横行的,最后真的红了,它红了的时候,也是死亡到来的时候。”
“看你美的,人家螃蟹挨着你了?被你吃之前还得让你批评一顿。”
“哈哈。亲爱的,这里也有你的功劳啊,你写的报告,是我看到的最精彩的公文。来,喝!”明月龙举起酒杯高兴地说。
何晴雯呡了一口红酒,掰掉螃蟹的一只腿儿说:“我就知道你和项总没事儿,为了企业的利益豁上命的有几个。对了,那报告项总说不是不给任何人看吗,你咋看到了。”
“瞧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任何人’之外的人。”明月龙调换了话题说:“傻丫头,准备啥时候嫁给我啊?”
“嗯,我说嫁给你了吗?”何晴雯以挑衅的口吻问,然后说:“我是受公司领导之命照顾伤员来的,今天是最后一次!”
明月龙把剥好的一块螃蟹肉递给何晴雯,懒洋洋地说:“那谢谢了,小何同事。”
“不谢不谢,为人民服务。”
两个人吃着喝着说着闹着,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何晴雯抄了桌子,收拾好碗筷后拿起包包说:“成了,全收拾好了,我该走了。”
看着何晴雯要走的样子,明月龙一脸严肃地对何晴雯说:“此前你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啥话,那么重要吗?”何晴雯眨眨眼说:“我怎么不记得了。噢,你等我忘了一样东西。”说着,何晴雯走进卧室,整得明月龙是一头雾水,心想:“这丫头跑我卧室干嘛去了。”
这时,何晴雯从卧室走出来,直看得明月龙笑从心底升腾。只见何晴雯穿着薄薄的睡衣,飘一样来到明月龙的近前,小声说:“来,爱妃服侍您就寝。”逗得明月龙哈哈大笑。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没用的。”
“你教的。”
“亲爱的,你是个坏丫头。”明月龙欣赏着何晴雯,拉住了她的手。
平生质本洁,无奈道正滑,
江南为蜜橘,江北酸掉牙。
剧痛之后是丝丝拉拉地疼。
这时的谭默林突然又产生了一丝生的念头。我为什么要死呢,我还年轻,我还有父母,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再说了我的罪过也不至于判我的死刑……想到这儿,谭默林的右手下意识的就去攥刀口的上方,又一个声音出现了,你应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声誉没了,位置没了,未来的道路已经堵死了,活着你将怎样面对那些爱你的人,把你看得像个人的人,如此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还犹豫什么呢,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吧。
谭默林攥着伤口的手又慢慢地松开了。
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浑身上下越来越没劲儿,然而大脑却越来越轻松,那是一种从来没有的轻松的感觉,好像背负的二百斤的麻袋突然间就撒手了,脚步是那么的轻松……
妈妈,你哭什么,别哭,我已经有大半年没看到您老了,妈,您的头发怎么变黑了,人也年轻了,还是那么的漂亮。我爸爸去哪儿了,怎么看不到他了,他是不是因为我大半年没回来生我的气了,别真生我的气,其实我是爱他的想他的,站在石拱桥上的是不是我爸爸啊,他的头发怎么也变黑了,大半年没见你们你们全都年轻了,人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啊,我感觉我怎么回到童年了,妈,我冷,您抱抱我吧,真的好冷啊,一直冷到了骨髓里了,妈,你怎么不理我啊,你别走好不好。
小婉,怎么是你,刚才不是我妈妈在这儿吗?你今天真好看,你头上插那么多的花干什么,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这个世界上你是最爱我的女人,我儿子都这么大了,叫爸,这孩子跟我小时间一样淘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不看我你也是我儿子。小婉,你真是我最可爱最没脸的女人,又要啊,不对,你是小婉还是月凤?月凤,真的是你,你知道我爱你吗,其实你知道,不然你不会把初夜交给我是吧,今天你怎么这么主动……刚才好暖和了,现在怎么又冷起来了,好冷,好冷,月凤,抱紧我。不对啊,他们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不认识的人来看我,嗯,他们是我的亲戚和朋友,我知道,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我怎么突然感觉我要飞啊。
怎么这么熟悉啊。
家乡的大山,父亲修建的石拱桥。
学校的操场。
“格林格”培训中心。
秦始皇陵……
原是梦一场,曾经亦激情,
过客又过客,恰似孔明灯。
一夜之间,天地两隔。仇美丽听到郑一帆车祸命亡的噩耗,为郑一帆惋惜的同时,也为他的公司担忧。在她的眼里,郑一帆是个没心没肺、直来直去且没有害人之心的粗俗汉子,几年相处下来,倒也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和某些方面的融合。但作为亮不出去、拿不出手的关系,她只好默默地为郑一帆落一些泪,并在心里祈祷他灵魂的安宁。
对于温小婉,仇美丽有同情的成分。
郑一帆生前要做的亲子鉴定,只有她知道,父亲没了,儿子是谁的还有什么意义呢,再说她和温小婉无冤无仇,也没有必要往这个女人的伤口上再去撒盐。作为郑一帆的下属,她参加完郑一帆的葬礼后不辞而别,且去向不明。
临走前,仇美丽站在郑氏钢铁公司的大门前,望着办公楼郑一帆那间办公室的窗子,足足站了有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对于仇美丽来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这十五分钟是那么的长,那么的沉重,那么的依依不舍:昨夜风花雪月,今日天地一方,人生莫不如此……
而温小婉和郑一帆的家人处理完郑一帆的事情后,将郑氏钢铁公司全部交给了郑一舸。郑一舸说嫂子就是财产分割也轮不到我啊还是你经营吧。温小婉说这是你们郑家的产业,是你哥一点点经营起来的,别说你的我的,好好经营照顾好你父亲也就对得起你哥了,我有那个珠宝店就够我们娘仨吃喝了。郑子强听了潸然泪下,我的儿子没白娶这个媳妇,想的全是郑家的事人就是贤惠就是孝顺。
温小婉和郑家的事就在悲伤的气氛中和和气气平平静静地处理完了。处理完郑家的事,温小婉又进入了呆痴状态,不管白天黑夜老是抱着一本书。
温小旭心疼啊,本来奔完丧事还要回去念书,看到姐姐这个样子,她哪能走开。她一会儿陪陪外甥,一会儿陪陪姐姐,这屋那屋来回的跑。本来,温小旭和姐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她从没感觉她们是两个母亲生的,姐姐比她大十多岁,打小她就是在姐姐的手心里怀抱中长大的,那时家庭条件不好,姐姐就是有一颗糖果也会给她这个妹妹带回来。稍大一点了,又总是姐姐带她去买衣服,姐姐知道她喜欢穿啥。最让她忘不了的是姐姐的被窝儿,她长到十多岁的时候,睡觉还要钻进姐姐温暖的被窝里。从她上大学到出国读研,一直都是姐姐在供她所需的费用。她最喜欢的是姐姐的性格,简单却又聪明,热情而又淑女。谁想到,姐姐的命这么不好,宝柱、金根又太小了……
半个月过去了,温小婉的情绪开始好转,但她还是常常看着那本书发呆。
“姐呀,你再这样我就不去上学了,天天陪着你。”温小旭给姐姐梳着头说:“你看你,这十多天你都瘦成啥样儿了。”
“唉,这个弯儿太不好转。”温小婉苦笑了一下说:“好像时间一下就停止了,总感觉他们没有死。”
温小婉的话开始多起来。“你说这人咋这么脆弱,还不如一只鸡,鸡掉了脑袋还直朴楞呢,人却像一股青烟,说没就飘走了。”
“是,越是这样你越得珍惜啊,你还有宝柱金根,还有我和老爸老妈呢。你要是再倒了,我们可咋办呢。”
“嗯。”温小婉握住妹妹的手说:“这两天我想通了,是我的不会走,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说到这儿,温小婉手上的书滑落下来,温小旭拾起来,见那是一本诗集。她打开翻了两页,出现在眼中的是一个温文尔雅、帅气十足的小伙子。
“姐,就是这人吧。”
“是。金根就是他的。”
温小旭的手一颤,书,滑落在地板上……
一江春水流,蜿蜒有尽头,
即使归大海,面目已春秋。
得知谭默林割腕自杀的确切消息和内情后,明月龙第一时间赶到了姐姐明月凤的家里。因为他知道,如果姐姐知道他自杀的消息,心理和情绪上一定会有剧烈的波动,不管姐姐接受不接受,他要在第一时间内告诉谭默林自杀的起初情况,帮助姐姐走出阴影。
来到姐姐家里,开门的是小婷。
“大帅哥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都想死你了。”小婷满脸的笑:“快请进。我正给姐讲笑话儿呢。”
“嗯,小婷讲的笑话儿可好了。”明月凤说着站起来:“你给月龙讲讲。”
“不行不行,咱俩说说还行,不能讲给月龙哥听。”小婷看着明月龙吐了吐舌头,红着脸说:“太黄了!哈哈……”
明月龙进了屋,望着这姐俩尤其是小婷嘻嘻哈哈的样子说:“好啊,你俩是不是在讲黄段子,我说这屋里的空气咋这么暧昧呢。”
“谁像你们男人,到一起就讲黄段子。”明月凤招呼着小婷:“快去给你哥洗几个新疆的梨。”转过来又对弟弟说:“我们讲的是女人的笑话儿,想听不啊?”
“不听不听。”明月龙坐下来,赞赏地对姐姐说:“嗯,气色不错,小婷的笑话儿功劳不小啊。”
小婷端出来一盘儿洗好的梨放在茶几上,拿起一枚大的递到明月龙的手里说:“皮儿薄水灵,好吃着呢。”自己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说:“这个也不错,月凤姐这个给你。”
“你这个馋猫,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吃吧,我喝茶。”明月凤笑着说。她问明月龙:“身体感觉怎么样啊?”
“好了,没事儿了。”梨的水分太大,明月龙扯出一张纸抽儿擦着嘴。
“爱情的力量就是大,晴雯照顾你好的就是快啊!”明月凤凑着弟弟,更为弟弟的完全康复高兴。
“哎,对了。”小婷插话问:“月龙哥,你要和晴雯姐结婚了?”
“你这小丫头消息够灵通的。我还没有正式向人家求婚呢。”明月龙擦了擦手问小婷:“你啥时候被白马王子收了啊?”
小婷睁大眼晴摆摆手说:“我啊,白马刚出生,王子还早着呢。”
明月凤被小婷逗得又笑起来。小婷接着说:“你和晴雯结婚可以,但你记着你还欠我一个吻呢。那天是我主动吻你的,你们结婚我当伴娘,你要当着晴雯姐的面儿,像那天我吻你一样主动吻我一次,最少一分钟!”
明月龙笑得直拍大腿,看了看姐姐然后对小婷说:“你这个疯丫头啊,哪个王子敢要你啊!”
……
小婷走后,明月凤直截了当地问弟弟:“你今天来,是不是谭默林那边儿有确切消息了?”
“是,你的预感很准确。”
明月龙把姐姐的手放在自己的两只手里,平静地对姐姐讲了谭默林过去所做的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明月凤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讲明这一切以后,明月龙告诉姐姐,谭默林已经割腕自杀了。出乎他的意料,姐姐听到这个消息竟是那么的平静。明月龙对姐姐说:“谭默林的死,是一个值得思考的悲剧。”
明月凤对弟弟说:“这些天,我从担心害怕到冷静自问,他确实是一个才华横溢、可以托身的男人,但是……”说到这儿,明月凤还是有些动情。“在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中,他没能‘跳’出那个可怕的‘盆子’。”
“行啊,姐,”明月龙紧紧地握了一下姐姐的手说:“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人世间就是这样,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结尾,所有的路都会有尽头。但是,新的故事还会发生,新的路还会等待脚和鞋子。所以,姐,我们得坚强,要珍惜。”
这时,明月凤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人要顺了心,天天是吉日,
男女了共频,月月度良辰。
孔芳菲和雷和顺结婚的日子,选在了暑假里他们在震区做义工相识的那天。
他们的婚礼采用了中式和欧式相结合的方式,简单而浪漫。上大四的明月凤和明月龙顺理成章地当了他们的伴娘和伴郎。当然,同校老师里少不了张德修老师,此时,先生已经退休。
蓝天上,成群的白鸽起舞成飞翔的云,池塘里莲叶如盖,或盛开的莲花或已是拳头般大大小小的莲蓬随风摇摆。而王子兴奋地在绿草地上戏嬉,偶而又卧在人们的脚下,静静地看着孔芳菲。
经历了心灵的苦难,收获了爱情的甜蜜,此时的孔芳菲,身披婚纱,一如那池塘中的白莲花,在雷和顺的呵护中开得芬芳热烈。婚礼进行曲中,孔芳菲挽着雷和顺的手臂,眼中的那曾经长时间伴着她的阴霾,被荡漾着的幸福与满足所取代,那周身散发着的青春的活力与温柔,将雷和顺醉成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伴着孔芳菲的明月凤,被孔芳菲的情绪感染着,脚下的步子也有了舞步般的轻盈。回想起和老师姐姐相处的日子,回想起老师姐姐那曾经的恐惧与不安,她看到了纯洁爱情的力量,看到了一个男人给她心爱的人那梦幻般的丝路花雨。
“姐,你今天好美丽。”望着欢乐的人们,明月凤轻轻地对孔芳菲说。
“你到了这天,比姐还美。”孔芳菲微笑着,同样望着欢乐的人们说。
婚礼在幸福和欢乐中有序地进行着。
“无论是疾病、灾难,还是贫穷、痛苦,雷和顺,你愿意一生与孔芳菲相守吗?”主持人问。
着正装的雷和顺,今天越发显得阳光明媚。他深深地望着孔芳菲,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手,足足看了一分钟后回答道:“我愿意。”
这时明月凤看到,孔芳菲的眼里有一丝泪光闪过。就在这一丝难以捕捉的泪光中,明月凤知道姐姐的心里在此时此刻,一定是凤凰涅槃的状态,从今天起孔芳菲再不是背负童年那场噩梦的孔芳菲了……想到这,明月凤的眼睛竟然潮湿了,她潜意识地轻轻拽了一下孔芳菲的胳膊。
孔芳菲却明白明月凤的心思,转过脸来看了看明月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这时,王子突然蹿上半米高的婚礼T台,大大方方地蹲坐在孔芳菲的腿脚旁,用极礼貌的目光注视着人们,大家哄地笑了。王子看到大家的哄堂大笑,干脆就卧在了那里,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那好,下面让我们亲朋好友共同见证幸福之吻。”婚礼主持人扬起手臂,煽情地说:“大家掌声和祝福不断,两位新人的幸福之吻就会持续。”
T台下掌声雷动。
雷和顺将孔芳菲揽在怀里,孔芳菲环抱雷和顺的脖子,在众人的欢呼和祝福中幸福地吻在一起。
明月凤望着这对幸福的恋人,用目光在和弟弟明月龙说话:月龙,灵魂的解放能够使一个人重生,心灵的共振像太阳一样温暖,给人爱情和生长的力量。明月龙点点头,目光注视着远方。
最爱山里红,花开一簇簇,
朵朵落白蝶,红玉秋挂树。
春天说到就到了。
来到会客室,娄继兴一看,原来是岳川海和山杏儿。
“兄弟啊,弟妹啊,你们真来看我了!”娄继兴高兴地握着岳川海的手说:“真想你们啊。”
岳川海看到娄继兴,差点就认不出他来了。人胖了,脸方了,目光有神了……这还是娄继兴吗?
是,就是娄继兴。
入狱的这些日子里,娄继兴每天都坚持看书。他听狱警们劲儿劲儿地聊什么国学什么四书五经了凡四训,便让贺春梅找来自己也想翻一翻。翻着翻着娄继兴就找到了感觉:这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他开始记笔记、写心得,不懂的内容就向狱警问。狱警老石感到纳闷:这服刑的人怎么也学上国学了。交流起来后老石才发现,国学的内容已经点亮了娄继兴心里那盏正义善良的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三人行,必有我师”……学习的过程中,娄继兴感觉自己心中正的力量在不断地增长。老石也发现,娄继兴变了。
“老哥啊,差点认不出你来啦。”岳川海拍着娄继兴的手背,咧着大嘴说:“你别不爱听啊,看你的面相,咋跟到这嘎达享福来了似的。你看这胖的,山杏儿,你说是不?”
“是呐,是呐。”
“爱听,爱听。我兄弟说啥我都爱听。”娄继兴一脸的幸福感,两只手抓着岳川海的手摇着说:“兄弟你说的一点没错,我进来真的就是享福来了。受的是正经教育,看的是正经书,干的是正经活儿,心也不累了也踏实了,你说是不是享福啊?!”
看到娄继兴如此的平实和满足,岳川海激动地说:“哥,好样儿的!”
“志强……继兴,你看我们给你带来了啥。”一直看着哥俩聊着的山杏儿插话说着,从袋子里拿出坛坛罐罐和一小袋子烟叶儿。
“酱黄瓜,腌咸菜……”娄继兴看了高兴地说:“好啊好啊,谢谢兄弟媳妇!”
“不谢呐,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娄继兴真诚地说:“等我出去了,到咱们大山里去吃,哎呀,没吃够啊!”
……
在现在的娄继兴眼里,大山里就是一片净土。
那里确实有着一片净土。大山,培育了大山文化。
来的突然,走得也快。娄继兴走后,岳川海和山杏儿突然间像少了点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唉,这俩人儿吃饭咋就不像仨人儿香呢,喝酒也没了意思。”岳川海干了一盅酒,对山杏儿说:“这娄大哥回去,也不知会是个啥结果。”
“是呐。”山杏说:“这娄大哥看着不是个坏人。”
“他肯定干过不少坏事,要不也不至于跑到大山里来。”岳川海倒上酒说:“不过,这人根子还不坏,已经知道错了,还恋着家。”
“是呐,山路是弯的。”山杏儿给男人往碗里夹着菜说:“人,往往有迷路的时候。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
这顿饭,岳川海吃得比较沉闷。
下午,山杏儿收拾屋子的时候,在西厢房看到了娄继兴留下的纸条,在被里找到了钱。山杏儿将这些一并交给了男人。
“哥,你看咋办呢。”
“先放放再说吧。”岳川海望着门外的雪山,沉思了片刻说道:“等他把事处理妥当了,咱把钱再退回去。”
“行啊。听你的。”山杏儿接过那钱,包了起来。
天总归是天,地总归是地,
行走天地间,转眼是过去。
温室大棚里,红豆杉、榕树、铁榆……一个盆景就是一方天地。
明月龙拉着何晴雯的手走进来的时候,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在给榕树盆景作艺术处理,看见牵手的明月龙跟何晴雯,年轻人便向办公间稍大声地说道:“小婷,来客人了。”
小婷急匆匆地出来,惊喜地说:“哟,月龙哥。”她又看了看明月龙手中的那只小手,兴奋地说:“这是晴雯嫂子吧?”没等何晴雯回答,小婷麻雀般蹦蹦跳跳地跑到公办间门口招呼着明月凤:“姐,月龙哥和嫂子来啦!”
明月凤从办公间走出来,笑着对何晴雯说:“瞧瞧这疯丫头,自来熟。”小婷听了急忙说:“才不是呢,月龙哥牵着手领进来的,不是我嫂子会是谁?”
“叫就叫吧。”明月龙瞅了瞅何晴雯对姐姐说:“这几天,只要我俩在一块儿,跟她叫嫂子的多了。”说到这儿,他又把脸转向何晴雯,调侃地问:“是吧,晴雯嫂子?”
何晴雯大大方方的劲儿并不亚于小婷,本来在美美地品尝“嫂子”的味道,可让明月龙这一问,脸还是红了。
明月凤笑着对弟弟说:“哼,看把你美的!进屋吧。”行将迈步的时候,明月凤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哎,有一个人还得给你们介绍介绍。闫安,过来,你们认识下。”
那位收拾盆景的小伙子应声走过来,小婷却笑着藏在了明月凤的身后。明月凤对小伙子介绍说:“这是我弟弟明月龙,这位是……”
“这位是嫂子。刚才我都听到了。”小伙子倒也爽快,自我介绍说:“我叫闫安,是小婷的对象。我从云南来,还请哥哥嫂子多关照!”再看小婷,躲在明月凤身后望着闫安,又看了看明月龙,拽着明月凤的衣袖“吃吃”地笑着。
明月龙故意望着天说:“那,祝福小婷姑娘啦!”
这时,明月凤、明月龙和小婷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闫安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也跟着傻笑起来。何晴雯没有笑,她心想,这仨人笑得如此开心且带有些神秘色彩,一定有过故事。
大家你拉我我抚你的进了办公间便纷纷落座。小婷用功夫茶具给大家沏好茶,你一杯我一杯地递到人们的手中。
品着茶,明月凤问弟弟:“月龙,今天你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了。”然后又对着何晴雯说:“是不是有啥好事要告诉我们啊?”
“唉,看来什么事儿也瞒不过姐姐的法眼啊。”明月龙往身边拽了拽何晴雯,两个人同时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对大家说:“现在向姐姐和兄弟妹妹们宣布,今天,明月龙和何晴雯已经取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结婚证书,从今天起已经是合法夫妻,大家鼓掌!”
说完,明月龙带着鼓起掌来。
小婷拉着何晴雯的手,高兴地手舞足蹈。
掌声在这个小小的办公间里形成了高潮。
望着弟弟和何晴雯这幸福的一对儿,明月凤一边笑着一边流下了眼泪。明月龙走近明月凤说:“姐,别下雨了,为我们祝福吧!”
“你啊,快结婚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儿。”明月凤拉住何晴雯的手说:“姐为你俩祝福,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这时,她又拉住小婷的手说:“咱们也一起祝福小婷和闫安,花为媒,永结同心!”
掌声又响起来。
心灵欲共振,不是利相吸,
心心相印时,不只男和女。
温小旭没想到,让姐姐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真的是他。
她受姐姐之托在“凤之玉”上班的日子里,曾经见过这个男人。那天,“凤之玉”来了一位客人,这人一进店,立刻得到了小莲她们的热情欢迎和款待。
“默林大哥,您来了,快坐,快坐。”不等小莲吩咐,茶已经上来了。
“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来人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开始喝茶,边喝边对小莲说:“我顺路过来看看,今天的货卖的怎么样?”
“挺好的。”小莲高兴地说:“哦,您来前没和月凤姐相约啊?”
“没有啊。知道她忙,她在就和她待会,不在就看看你们。”谭默林说着,看了看温小旭说:“这位小姑娘是新来的吧?”
“是啊。”小莲告诉谭默林:“她叫小旭,别看她年龄小,人家可是咱‘凤之玉’请来的鉴定师呢!”
“哦,是吗?”谭默林看了看温小旭,点点头,和蔼地说:“不错,人们常说‘有志不在年高’,看来,有本事也不在年龄大小啊。”
就在温小旭和谭默林对视的那一瞬间,温小旭突然感到,这个男人的目光里有着超人的深沉与冷静。
姑娘们嘴快,谭默林走后,小莲她们告诉温小旭,谭默林一直在热恋着月凤姐。
而姐姐却说,金根是她和谭默林的孩子……
这一刻,温小旭明白了,也印证了她后来对姐姐为什么让她去“凤之玉”,为什么让她了解明月凤进货渠道的猜测。想到这儿,温小旭出了一身的冷汗。
温小旭拾起诗集,小声音儿地问温小婉:“姐,原来你在和明月凤争这个男人是吗?”
“是。可如今他已经走了。”“你和明月凤见过面吗?”
“没有。这辈子我不会跟她见面了,因为谭默林,我曾经想伤害过她。”说到这儿,温小婉眼里又流出了泪水:“我嫉妒她,想伤害她,却是那个恶魔有计划地坑了她,同时也污辱了我。”
“恶魔?”
“小旭,你别问了,我后悔死了。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起明月凤。”
……
时间如白驹过隙,温小旭研究生毕业回国。她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明月凤,请求加入“凤之玉”。
“月凤姐,你看谁来了。”温小旭踏入“凤之玉”,小莲先是惊讶,后是惊喜地叫着明月凤。毕竟,温小旭的鉴定技能和分类出售法,与其给“凤之玉”带来的丰厚利润,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哟,是小旭妹妹啊,”明月凤从经理室出来,拉住温小旭的手说:“回来了,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见了明月凤,温小旭没有寒暄什么,而是直截了当地对明月凤说:“月凤姐,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来到经理室,带上门,温小旭对明月凤开门见山。我是温小婉的妹妹,知道你、我姐跟谭默林大学以来的感情纠葛。然后从姐姐结婚,又热恋上谭默林,从姐姐嫉妒明月凤,到她自己受骗,从谭默林的死到他们已经有了金根等等,清清楚楚给明月凤讲了一遍。最后,她对明月凤说:“我姐夫郑一帆,也在车祸中没了。”
对于温小旭的坦率和直爽,明月凤有些吃惊。心想,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说话咋就这么嘎巴起脆(唐山话: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听了温小旭的陈述,明月凤心中许多的“扣儿”解开了。但是,她不明白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时,温小旭为什么还要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这些。明月凤抑制住心中的波澜,平静地问温小旭:“小旭啊,你今天来,就是专门跟我说透这些的吗?”
“不是啊,月凤姐。”温小旭真诚地对明月凤说:“前前后后你已经都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不能重来,新的开始我们可以驾驭。”说到这儿,温小旭握住明月凤的手说:“月凤姐,咱俩的为人透脾气,我还是想加盟‘凤之玉’。”
“小旭,我很欣赏你的才能,但是,你姐姐她同意吗?再说了,这和你的研究生专业也对不上,你那学不是白上了吗。你还是再想想吧。”
“我早就想好了月凤姐,人的一生机会难得,碰对了人更难得,我就想跟着你创一创,闯一闯。至于我姐,那时是为情所困。”只见这时的温小旭泪眼双流,她哽咽中轻轻地说:“我姐已经知道错了,她已经后悔了,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
“别说了小旭。”明月凤为温小旭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灵魂若相依,远近无距离,
生命有长短,花开有佳期。
难得的轻松。明月龙的住所里,他和项峰边喝茶边聊天。
“行啊项峰,你是珍藏不露啊!昨天晚上喝的赤霞珠?”明月龙调侃着项峰,项峰含笑不语。明月龙接着说:“没想到,你动了我姐的心思。”
“臭小子,你说完了吗?”项峰用力拍了拍明月龙的肩膀,低下头说:“我也是无奈啊,如果你姐愿意,我早就是你姐夫了。”
原来,明杰魁救了项东方以后,项东方夫妇以感恩的心态经常帮助明氏母亲,两家的交往也就并没有因为明杰魁的离去而疏远,而是越走越近。项峰的母亲尤其偏爱明家的姑娘明月凤。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成人,时可媛就和项东方商量,能不能让项峰娶了明月凤,项东方当然一百个愿意啊,俩人是一拍即合。可是,当时可媛跟明氏母亲提出此事时,明氏母亲却说了一句“这得看孩子们的缘分吧。”当时这事儿也就放了下来。而时可媛却不甘心,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并不时地向项峰渗透。其实,项峰心里早就有了这位可爱的小妹妹,也曾向明月凤释放过爱的信号,可是这位小妹妹反馈的信号是零。后来,项峰从明月龙那里知道,明月凤身边有个谭默林,是位政府的官员。项峰就在这无奈中等待着。
“你当了我姐夫,我妈愿意。”
“你不愿意啊?”
“我不愿意,就你这工作狂,娶了我姐,我姐也是受罪!”
“哈哈……你别说我,咱俩是半斤对八两,都这德行。”项峰说到这儿,问明月龙:“你跟晴雯啥时候结婚啊?”
“她老妈选择黄道吉日呢。咱们年轻人不信,也得尊重老人的意愿啊。”
“不错,不错。知道孝顺丈母娘了,你跟晴雯一定会过好日子。”
“项峰,谢谢你。照顾好我姐。”
“嘿,跟我还客气上了。实话实说,我没白等啊。”项峰品着茶,笑中却是多种滋味:“我真的失去过信心,以为这辈子等不到她了……”
“等不着谁了?”推门进来的是明月凤和何晴雯,接话的是何晴雯。等到何晴雯看清了说话的是项峰,吓得何晴雯目光看着明月龙,红着脸直吐舌头:“项总,怎么会是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看到何晴雯的窘态,明月凤笑了,转过脸来的项峰却是一脸的严肃。
明月龙看看何晴雯,又看看项峰,一把拽过何晴雯,在何晴雯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啊?真的啊?”何晴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项峰,然后又看着明月凤,指着明月凤和项峰说:“他们俩?不会吧?”
“怎么?不般配吗?”项峰依然用严肃的口吻问何晴雯。
“般配,般配。”何晴雯仍然不相信,这项峰会和明月凤成为一对儿,自己小声嘀咕着:“怎么原来一点迹象都没有啊?”
这时,除了何晴雯,其他三个人都笑了。
明月龙刮了一下何晴雯的鼻子,郑重其事地说:“从今天起,在家里就改口吧,别再叫项总了。”
“姐,那我跟项总叫啥啊?”何晴雯故意问明月凤。
项峰手握着茶杯站起来,依然严肃地对何晴雯说:“叫姐夫!”
老猫坐房沿,辈辈往下传,
房子不说话,坐影依稀见。
谭默林离开人世间后的第15天。
一家全国著名诗刊上公布了参选诗集的获奖名单。谭默林的诗集获得了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