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时光这一堵墙面前（组诗）

沙辉

唯有时光和我知道我有一颗精致的心

时光，不需要给它喂食

但是它自己有脚

就这样，它伴我走过

我的春夏秋冬

（在某一夜里

或许我的眼泪流进了我的皱纹）

时光它像手电的光，照亮

人们的身影

只有我知道，它也时时

蹿进我的心房

当它静静地

从我心间流过，并且时时回头来

望我

全世界唯有它和我

知道

我有一颗精致的心……

身体里的下水道

岁月静谧，流逝无声

许多的人事，从身上流逝，就像

许多的尘土污物从楼房的下水道里流走

而一些人事，不从身体里的下水道流走

它留在了我的心里

每一寸光阴都是不可复制的

每一寸光阴都是不可复制的。

我不是站立在时光的前沿，我是

在光阴的影子里，被迫地

追赶

每一寸光阴都是不可复制的

我多想我们的爱一如初见，那样

新鲜、浓烈，带着一点点的陌生

可是，它已成熟，爱已然是另一番

颜色和口味。我多想对你说：

宝贝，让我们像从前一样爱吧！却在你的当面

我的嘴巴没能够张开

每一寸光阴都是不可复制的，即使

我们还爱着，我们爱的内容和方式

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岁月是我身体里的猎豹，或驯鹿

岁月，曾经是我身体里的一头猎豹，总是

瞪着一双饥饿又暴力的眼；如今

经过四十多载光阴的驯服，它摇身一变成了

一头安静的驯鹿，该吃草吃草，该睡觉睡觉，该挤奶挤奶。

所不同的只是，它瞪着一双充满警惕的眼——

对一切对趋于衰老的身体构成伤害的事物；对流逝的光阴

一切事物，慢慢地在我体内找到了使之安静的镇静药

我想与这个世界保持一点距离

在方寸间，蜗牛顶着一梦水云

在它缓慢移动的时间，它一生

都在摆脱

飞逝里带来的耀眼光华

水响在它的一侧，云飘在它头顶的一方

而这些对它来说，都是一种遥远中的

事物

在乡下，一个婴孩

和一只羊，它们彼此安然于

对方好奇的注目，身后鸡飞狗叫

的村庄，和着烟雾袅袅的天空

成为它们的背景。在背景里也见不到的是

一些小虫在身边的草丛中，用触角

对碰生活的内容

当我看到，在芳草萋萋，或者枯草凄凄

孤静的墓群，成为美丽大地的皮疹；

当我看到，自己摆脱了蜗牛的缓慢

孩子和羊的宁静，和一些小虫的自在

当我看到

食品也成为大地之上无处可逃的我们

不治之症的帮凶

生活实在庸俗，头痛，或者疲惫——

我在内心里轻喊：

我想回到万物之母的子宫，抑或是

祖先的某个时代，或者

干脆说直接和现实点

我想与这个世界

保持一点点的距离

云朵之上

想到云朵上面去，在郁闷的时候

仰躺在云朵之上，面朝幽蓝的天空

把一身的尘世遥遥地抛在身子下面

悠悠飘荡

想到云朵上面去，烦躁的时候

拿起烦躁，就像一堆堆棉花

在上面任意踩踏

一解我的怨气

想到云朵上面去，阳光温暖的日子

暖暖地躺在上面晒着太阳

尘世的风只是在遥远的地方呼呼地吹

歌声飘来，想着尘世和恋人的时候

翻身向下，托着腮帮子看个够

想到云朵上面去，让身子和思绪一样轻

让生命和命运，同样地晴空万里

洁白无瑕……

站在时光这一堵墙面前

很多时候，我发现

我不是我内心里的自己

夹在两边都是时光幕墙的巷道

我只有不停地，单向匆匆“行驶”

向着我的终点。偶尔一瞥

时光镜上，笑容的背后站着悲苦

欢悦的影子是苦涩，心灵的涟漪层层

却被淹没在匆匆时光的深海区

从某天开始，我看见

柔弱了的、苍老了的母亲，隔着

时光的镜片，对着我微笑

我卻不能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很多时候，我看见自己更像

一枚绣花针，在亲情间穿针引线

却从未偏离自我轨道。我一直

被夹在时光幕墙的巷道，匆匆单向“行驶”

这左边是过去的时光之墙

这右边是未来的时光之墙

很多时候：

“我只是浮现在时光镜面上的一个虚像

镜像里，我始终是个被遗弃的人”

前世的你只在梦中

你是妖，为爱穿越了时空

以一朵莲的姿态，绽放自己

一颗爱的心。万世里

以佛座的禅意，试图化解纠结、缠绵

与禅宗也需费心思化解的生死恋心结

看破红尘只是一种掩饰，或者是借口

万世里你不能彻底解脱。因为你是不死不灭

的妖。你只有

让佛时时净洗你的冤孽

反反复复，永生永世

你是可怜的妖，化作佛座的形状

在人世与神界里往返，看人生过往

时时驱逐内心里亘古的孽障

前世里的一切，真的只在梦中

我曾经活于天堂之下地狱之上的祖先就是我的神明

在天空的天空之上

绝对有神灵飞翔

在大地的大地之下

或许有冤魂游荡

我们活在

夹在这二者之间的

烟火尘世

头抬得再高

也还抵达不了天堂

手伸得再长

也管不了阎王殿里的事

头上三尺有神明

我曾经活于这块天堂与地狱间的烟火尘世

的祖先

就是我如今的神明

天堂之下，地狱之上

我们活着

责任编辑 石彦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