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一缕生活场景

2017-05-30 10:48尹钊李根张继超
收藏与投资 2017年1期
关键词:铜镜铭文纹饰

尹钊 李根 张继超

汉代铜镜装饰艺术是当时科技水平、社会风俗习惯、民族心理、宗教信仰和文化传统等的综合体现。汉代铜镜种类繁多,纹饰精美,铭文丰富,折射出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纹饰同时也反映出汉代人对富贵、亲情、爱情、长寿及美好生活的期待。汉代铜镜纹饰样式繁复、形制多样、做工精良、纹饰优美,是中国古代工艺美术珍品。汉镜纹饰主要种类有四神纹镜、动植物纹镜、铭文纹镜、规矩镜、草叶纹镜、连弧纹镜等。最具有代表性的纹饰有四种:

一、四神纹饰

四神,一般指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汉代铜镜中神兽镜、博古镜、画像镜都能看到以四神为题材的装饰纹样和文字,早期纹饰简单清晰,将夸张与写实很好地结合起来,以生动有张力的线条刻画出四神形态,使欣赏者产生震撼,从而引起关注、兴趣及情感共鸣。

镜背画面以内方外圆相结合象征日月相结合,天地交汇,具备阴阳交合的特征,被古人视为和顺美满,正因镜的文化和四神文化背景相互结合而形成艺术形象,象征天地相通、阴阳结合,表达汉代人们希望除邪趋祥、吉祥安康的生活希望。

二、动、植物纹饰

西汉前期的铜镜,继承战国铜镜传统的云雷纹和蟠螭纹,还新添花纹及四叶纹。武帝后期铜镜出现边缘有连弧纹的草叶纹镜及星云纹镜,西汉后期出现乌兽纹带镜,东汉初期出现连弧云雷纹镜,东汉中后期最流行夔凤纹镜、兽首纹镜及直行铭文双兽镜。植物以草叶纹镜为例,草叶纹分三种:草叶纹镜、四花草叶纹镜、博局草叶纹镜。动物纹中以乌兽纹镜为例,这类镜主纹是从四神图案演变而来。

三、铭文纹饰

汉代铜镜纹饰不但秀美奇异,而且铭文内容丰富。这类铜镜无华美纹饰,也无素雅地纹,但主题是镜背一圈或是几圈铭文,铜镜尺寸大小不一,在汉镜中有名的是西汉后期十分流行的铭文镜。镜主纹是一周铭文,副纹为钮座外的连弧纹,以铭文本身内容为铜镜命名有日光镜、昭明镜、清白镜、铜华镜等,这些铜镜钮座外有内向连弧纹,外区为铭文带,是此类镜的特征。如“见日之光,天下大明”或“见日之光,长毋相忘”等字样者,名日光镜。“内清质以昭明,光辉象夫日月”等并在铭文之间夹以符号或夹以“昭明”二字日昭明镜。此类镜铭文的另一显著特点,镜上出现铸镜机构和姓氏,汉代“尚方”是为皇室制作御用物的机构,许多精美铜镜都出自于此,且铭文中有不少纪年。尚方御四神规矩镜,镜以变形柿蒂纹钮座,钮区方框内饰十二枚乳钉间地支铭,主区纹饰有规矩纹和八枚乳钉,四方有:左青龙一乌,右白虎蟾蜍,前朱雀仙人骑鹿,后玄武羽人。边区内饰锯齿纹,外为流云纹。周围双圈内铭文为:“尚方御镜哉真大好,左龙右虎辟除道,上有神仙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浮游天下敖四海,寿如金石为国保,传之后世乐毋。”

四、规矩镜纹饰

西汉中期盛行规矩镜,又称博局纹镜。此类镜主要特征是其装饰花纹中有规则的3个符号,国外学者依其形状像英文字母“TLV”,又称TLV镜。博局四神镜其特征:镜体较厚重,镜钮较大,多作半球形,方框形构成的钮座外规律地饰有TLV符号。缘饰为锯齿纹或飘动起伏的云气纹。从镜背布局看,充分体现中国传统道家思想。道家宇宙观把天分5个方位,即东、南、西、北四方加中央,镜背中心钮孔代表着中央,以钮孔为中心形成子午线,分出南、北。镜背纹饰严格按方位及五行属性来分四神各自位置。镜背纹饰有十二地支,纹饰内涵对应十个天干。镜背纹四神及十二地支所处位置,明确地体现出天干、地支、四神、五行之间的相互关系。

汉代铜镜的图案实际上是汉代神文化的思想,道教的思想的反映。

正是由于神文化的思想,汉人喜欢代表吉祥富贵的龙凤,又好庇佑他们的四神。龙凤崇拜起源甚早,在汉代得到很大发展。《说文》日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凤有“羽族之长”、“百鸟之王”之称。一个变化飞腾灵异,一个高雅美善而祥瑞,比喻帝王或贵人形质超凡,或喻优异才能,反映汉人对富贵美好的期望。四神中有代表东方的青龙,代表南方的朱雀,代表西方的白虎,代表北方的玄武,表现汉人的地理观念,或以青龙为木,朱雀为火,白虎为金,玄武为水,中央为土,体现汉人的五行观念,且汉人好借神兽力量来祈求四季风调雨顺。四神镜配有铭文常有“尚方作竟大毋伤,巧工刻之成文章,左龙右虎辟不详,朱鸟玄武顺阴阳,寿敝金石乐未央,长保二亲富贵昌”等。

汉代是我国道教形成和发展的重要时期。道教是中国传统宗教之一,由先秦时期道家学说发展而来,祈求长生不老,成神之道。由于汉代道教继承了“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思想,认为万事万物都是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都遵循同一个本质规律,把人的情感赋予物的形式,借物抒情,以形写意,形神兼备,表现出不重“写实”,重“传神”,不重“再现”,重“表现”,注重整体造型的气势,而不对客观对象详细地全盘描绘。铜镜作为一种大众普及的生活用品,自然会折射出道家学说在生活中的影响。道教对铜镜文化的影响,最为突出的方面在于修道升仙思想大量向铜镜纹饰、铭文中渗透,如汉代四神镜、画像镜、规矩镜、神兽镜上多有羽人形象。另一种以常见神话中的仙人入镜,如东王公、西王母等。这些纹饰、铭文和神像配在镜上不仅有祝福、吉祥之义,还有驱邪祛灾之功效。

因此,汉代的铜镜大多表现虚无缥缈的幻境,缺少对具体生活的表现。过去大家在研究汉代铜镜时,很少对这方面的镜子进行涉猎,為了表现这一点,我们在其中选择几件稀少的表现汉代生活实景的典型镜子,展现给大家,当然,这些镜子也应该是汉镜中的珍品。

图一为徐州博物馆收藏的一面人物画像铜镜,它应是西汉早期镜,镜为圆形,直径18.5厘米。此铜镜出土于徐州,它在墓主人宛朐侯刘孰腰部右下方,断裂为10余块,现已黏合,仍光洁可鉴。镜钮突破了西汉早期镜的三弦钮式,为龙龟合体形,钮身作龟形,背部有半圆形甲片,龟四足伸出,尾向右侧弯曲,龟首为龙首形,头部和颈部均有鳞片,龙首曲颈向后,伏于龟背之上。龟钮下饰四蒂纹,环绕镜钮有四条腾跃游走的虺龙。镜背面画像纹饰清晰,非常精美。主体纹为人物画像,分为四区,每区间以博山纹间隔,内容完全相同。画面分上下两排,上排分三组人物,每组以古树相间。左边一组为驯虎图,驯虎者站立,左手前伸,抚摸一虎;虎匍匐于地,长尾上扬作摇尾状,一副驯服之态。中组为一听琴画面,中间一人操琴,右侧坐一人双手上举,似在和弦击节,左侧一人拱手站立,侧耳聆听。右组两人相对拱手站立,头带云冠,着深衣束带,足穿翘首履,神态恭谨,似在对语。下排有左右两组画面,间隔博山纹。左组为驯豹场面,抚摸豹首:一豹似刚从山间跃出,前腿着地,后腿腾空,动态强烈。右组为骑虎图,骑虎者头绾发髻,骑于虎背之上;虎昂首咆哮,四足蹬地,尾上扬作欲奔腾状。整个镜的背面共铸造出32人、8虎、4豹、16树、12座山峰,再加上钮、座上的4龙和1龟龙,共计刻划出物像了7个,画中虽有神话故事,但主要反映当时现实生活的场景,铸镜者在方寸之间,表现了现实生活的极为丰富的内容,可谓匠心之作。该镜铸制精良,以多种浅浮雕手法来表现不同的纹饰,地纹简约,主纹整齐,层次分明,充分展现了西汉时期高超的铸镜技术。铜镜是徐州地区汉墓中最常见的随葬品之一。新中国成立以来,徐州出土了相当数量的汉代铜镜,这些铜镜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徐州镜系”已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徐州民间藏镜家对铜镜的研究和学术探讨,在中国铜镜收藏界起到了重要作用。而这面铜镜的重要意义就在于,其不但铸镜技术精美,而且生动地描述了汉代人的现实生活。

图二为神人瑞兽画像镜,东汉,中国嘉德2008秋季拍卖会,直径17.6厘米,圆形,半圆钮,圆钮座,四乳将纹饰分为四区,分别修饰的是独角兽、龙、虎以及单腿跪立、怒目圆睁、持长矛刺虎狩猎之人,云气纹缘,此种纹饰为拍场首见,此镜中人物形象逼真,动态神勇,独角兽、龙、虎,栩栩如生。此镜充分地表现出汉代猎户狩猎的场景。

图三是人物鸟兽纹镜,东汉,直径14.3厘米,故宫收藏,圆钮,圆形钮座,点状小乳钉,将画面隔为四部分,各饰以抚琴、舞蹈、马术等场面,缘饰以三角及绶带纹,此镜人物造型生动、活泼,画面较为丰满,缘平,整体高出内区,当较典型的三角缘画像镜,时代为早。

汉代是以农业生产为主的社会,从皇帝、诸侯、贵族到各级官僚以及地主和商人,其经济的依赖和关系对立都是农民,后者的生活艰苦,前者却以花天酒地度日。因此在这枚以及下面的铜镜中,充分表现了这一点。它们几乎都有表现乐舞百戏的画面,这是当时的主要娱乐方式,不论出行、驯l兽、博弈等形象,多是伴着歌舞和杂技。当我们欣赏这些铜镜上的乐舞百戏的精彩表演时,不要忘记它是表现上层社会的一部分,他们不但取悦于此,而且也以此为炫耀。

古代对于音乐演奏、歌舞、杂技表演等艺术统称为“百戏”,汉代又称作“角觚戏”。它所表演的范围很广,不仅有流传在民间的“散乐”和杂技,也有来自西域的幻术。东汉张衡写有《二京赋》,其中用较大的篇幅描写了长安的“角觚戏”,其本意在于揭示西京天子的奢侈,却无意间为我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的杂技艺术史料。而铜镜上的乐舞百戏,不仅体现了汉代人精美的制造工艺,更是为我们留下了汉代人的生活场景,以及他们珍惜的艺术造诣。

图四为抚琴跳舞纹镜,东汉,故宫藏镜,直径23.1厘米,圆钮,水波纹方形钮座,外围双线方格,四枚乳钉与方格四角相对,将画面分为四区,各饰对舞、驯兽、博弈等形象,以不规则的云纹为地,缘饰三角及画纹带。此镜图案为整体高浮雕,人物造型生动活泼,图案丰满,极具神韵,当较凸線刻画的画像镜略早。内容应和上图类似。

图五为车马人物镜,东汉,故宫藏镜,直径22厘米,圆钮,圆形钮座,周围以细点纹。四乳钉将画面分为四区,乳钉亦各围细点纹,四区对称饰人物、车马各两组。人物为一人居中盘膝而坐,前后各两人屈膝躬身,车为三马拉冠盖车。两马后顾,颇具动感。外围铭文带一周,缘饰两重三角,间以水波纹。铭文:尚方作竟四夷服,多国家人民息,胡虏未口天下复,风雨时节五谷享,长保二亲得。

人类发展的进程中,特别是进入农业文明时期之后,将马驯养成家畜,于是不论交通运输乃至战争,马与马车起了很大的作用。我国商代,已大量地使用马和马车,相传,周穆王就有八匹良马,各有其名,统称八骏,杜甫诗曰:岂有四蹄疾于乌,不与八骏俱先鸣。汉武帝一代天骄,《史记·大宛列传》说:“天子好宛马”。“初,天子发书《易》云‘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日‘天马。及得大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日‘西极,名大宛马日‘天马云。”汉武帝还写过一首《天马歌》:

天马株兮从西极,

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

涉流沙兮四夷服。

这里所赞美的“天马”,无疑都是品质最好并经过训练的战马,因为它重要,所以也就把它神化了,神化到简直要将马供起来。

马是一种食草役用家畜。性温驯而敏捷,挽拉力强,有重挽、轻挽和骑乘三种类,最初的驯养主要用于骑乘代步、驮运货物和拉车等,到用于战争,马的作用更为凸显。一匹优良的战马等同一个优秀的战士,古代那些叱咤风云的武将,没有一个离开过马的。

车的发明是人的一大创造。一部《考工记》,重点说造车,认为是最复杂的。所谓“一器而工聚者,车为多”。到了汉代,车的种类已经很多。天子所乘之车日“法驾”,驾六马;贵官所乘之车为“驷马高车”,即四马驾的高盖车;一般所乘之车称“招车”,为一马驾的轻便车。如果说骑马乘车为了实用,那么,在一定场合与情况下又会转化为权力、地位和财富的象征,成为高官、富豪借以炫耀的手段。铜镜及汉画像石中那些浩浩荡荡的车马出行图,威严、气派的仪仗,都是真实形象的写照。

图六为车马人物镜,东汉,故宫藏镜,直径20.9厘米,圆钮,圆形钮座,周围以细点纹。四乳钉将画面分为四区,乳钉亦各围细点纹,四区对称饰人物、车马各两组。人物为一人居中盘膝而坐,左侧二人屈膝躬身,右侧一女侍立,车为四马拉冠盖车,四马昂首扬蹄,奋力前奔,齐整如一,缘饰兽纹带。此镜亦如上图。

图七为乌兽捕鱼纹镜,东汉,直径14厘米,故宫藏镜,圆钮,圆形钮座,内区饰铭文“长宜子孙”四字,与四乌纹、八乳钉顺序相间,外区以五乳钉为分隔,纹饰依次为渔船、虎、持弩猎人、龙、二乐人。缘饰三角及兽纹带。

此镜纹饰颇少见,对音乐、船舶及弩弓使用方面的研究都有很大的价值,同时它也深刻地反映了汉代人的生活。

汉代铜镜精美的纹饰,不仅反映了汉代高超的工艺水平和人们的内心思想,而且诠释了人们古朴的审美观念和深厚的精神文化。汉代铜镜不论是从造型还是纹饰上都体现了那个时代以精良的铸技、美观实用的形式、华丽多姿的图饰、瑰奇繁复的铭文,向世人昭示中国古代器物发展的脉络,把数千年间人们审美情趣的演变、艺术趣味的变迁展现在方寸之上。铜镜以古朴的艺术闪烁着民族的光辉历史,折射出无数工匠在艺术创造上的聪明才智,同时也影响着东方传统文化的发展。而同样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从以上的铜镜中找出反映汉代日常生活的脉络,因此,这一类铜镜就具有更珍稀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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