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必位
当伫立于当代中国画作品前,细细地去体会作品表达的审美原意时,就会感到当代中国画和传统中国画虽然在提法上一致,但在图式上却已经大不一样了。由于时代的变迁,人们的审美取向已从古人严谨、重理想境界的状态,转向注重情绪张扬与情感宣泄;画面的放纵和阳刚之气与古人的阴柔和典雅之气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中国画在内涵表达上与传统山水画拉开了思维方式上的距离;表现在对画面的格局、笔墨、表达形式的品评中,则让人感到视觉审美观早已与历史审美大相径庭,尤其是审美概念、思维方法已超越了前人、历史。作品外在强烈的视觉表现力,亦常常使人在获得感官刺激时感受到“意外”。
如今,画家再也不需要像古人那样,在压抑的环境中去做藏匿的游戏,去寻求空蒙理想中的价值取向,在内敛含蓄的图画深处去获取隐逸中的淡定之美,而是以当代人的个性,自由地运用着具象、意象、抽象等手法去完成画家心中对事物的理解,痛快地表达着自己的窃窃情意。画家及观众都能在自由开放的氛围中享受艺术的陶冶,如同去吃重庆的麻辣火锅一般,在淋漓的感官刺激中得到审美的满足。
当中国画以彰显自我的绘画理念,从传统的内向寄寓走向外向的形态表现,去完成多样化形式的追求时,也造成了当代中国画以一种散漫、无束的状态出现于社会艺术的大舞台上。当急促、浮躁的社会风气让这种追求浅薄的文化心态出现时,也就在绘画中体现出用表面张扬的简单化表现淡忘传统文化中的精髓;当及时行乐观在不断泛滥时,也就造成了各种形态下文化泛化现象的出现。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深思。
当我们走在展览会林立的作品之中,常感到在作品丰满、华美、矫饰的外表下,带着浓重的脂粉气、人工制作感,让我们看不清它那真实的内在感情,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给予表现。由于图画内缺少了富有象征生命意义的表现,缺少了笔墨表现中的自然,缺失了人性中的真诚,因而让人感受到的是图画后面所隐藏的功利性。如人物画,一些没有表情的麻木呆痴的站立人像,如同一个个出土的泥俑,没有内在感情的表述。山水画却如同蓬头垢面的乞丐或呆木散乱的乱柴,缺少了图画里的流畅与空灵,难以从沉稳的笔墨中传达出富有韵律表现的优雅感,难以从图画中获得自然美的享受以及对感情与生命的体悟。
尤其在形式表现趋同化的大势中,让人感到只见图像、只见技巧小趣,只见职业学校所完成的技能体现,而无法在原创精神中去寻觅作品中的精妙。当走过展览会川流不息的人群,走过富丽的展厅,给自己留下的只是通道中的微风、画吧中的畅语、画友们的笑脸与热情,除了画外的轻松,就是一种对展览作品体味索然所引发的淡淡的忧思。而這时,就很难再去回忆及回味出展览中的哪一件作品能产生出扑面而来的真诚情意、素面伊人的感受,更难从作品中追寻到画家的人生态度。
当我们从个性的解放中去寻找理想的审美载体时,便会发现个性的形成不是在无源之水的空想之中不依规律地胡编乱造,它背后同样承载着特有的文化源流。这个“源”,不是简单表面化的形式符号表现,而是一种受历史文化和时代影响的审美意识,它包含着在文化传承过程中由各种特有的流行载体而组成的传统文化。由于我们常常分不清源与流的关系,便会让人常停留在“流”里游弋而忽视了对“源”的研究。
在当前,一些“觉悟者”掀起了一股“守住文脉”的风潮,对源流梳理进行大力的呼喊,促进人们对传统的重视,但是在这些流行的论调后面,却缺少了一些深层次的体验,在实作中也留下了“大、老、粗”的印象。“大”,就是画幅大、笔触大、气势大;“老”,就是观念老、表现手段老、形式感觉老;“粗”,就是画面直观效果粗、作者审美感受粗、作品中的表现内容粗。由于未从大自然中去获取真实的感受,缺失了内在感情的表达,画作多用书本移植的方法生产生硬干枯的画面形象,让作品在形式空洞中产生一种索然感,难以打动观众的情思。如果要去守住文脉,就应该守住作品内在的传统文化精神,完善画家个人的笔墨体验,学习传统的观察方法,把握中国画的审美精神,而不仅仅是模仿简单的表面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