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一切

2017-05-30 10:48王崧舟
小学语文教学·会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英子主办方花儿

王崧舟

已经是第26次执教《爸爸的花儿落了》。

不止一次,有老师问我,这样不断重复上,不会厌倦、麻木吗?

不会!我对每一堂课都没有期待。

在西安,借班学生已经在会场候课,主办方告诉我,学生还没有拿到课文。再了解,学生之前根本不知道上什么课。问我咋办,我说“上”。

在山东德州,我希望借六年级学生上课(《爸爸的花儿落了》是人教版初一的教材),主办方告诉我,学校最高只有五年级,而且生源还不太理想。问我咋办,我说“上”。

在河南延津,承办方是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非要我借初一学生上课,尽管他们已经学过这一课。问我咋办,我说“上”。

没有一个班是相同的。更关键的是,没有一个班的基础和状态是你能掌控的。有所期待,只能意味着有所担忧、有所恐惧。执教者的担忧和恐惧,会像雾霾一样笼罩整个课堂。请问,这是你期待的课堂吗?

也不止一次,有老师问我,这么多堂课,哪堂是你最满意的?

在攀枝花上课,最后环节是学生仿写一段插叙,请一位女生朗读自己所写的插叙时,读着读着,女孩就哽咽起来,我也一时没止住,眼睛湿润起来。那么多次执教《爸爸的花儿落了》,这样的泪眼婆娑是唯一一次。

在深圳上课,第一个环节是完成一道单项选择题。题目不难,之前借班上课的学生没有一个选错。偏偏这一次,指名回答的学生选错了。其他学生争着举手要纠错,我不急,问她,你选的这件事儿发生在“今天”吗?女孩恍然大悟,马上作出了正确选择。我说——

“真厉害!马上知错,马上改错,这是聪明,更是勇气!真厉害!”

那女孩也可能再次选错,也可能一直沉默。不要紧,该发生的一定要发生,无论你期待与否。当可能一旦成为事实,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接受它,放弃比较,放弃取舍。然后——没有然后,安住在事实发生的每一个当下。

在湖南江华上课,我请一位学生朗读“爸爸临终前对‘我的叮嘱”。那是个男孩儿,中气十足,读得“声振林木,响遏行云”。我知道,他是在读,很认真、很投入地在读,但显然,那是“表演读”,而非真正入了境、动了心地“表现读”。我说——

“你一定知道此刻爸爸已经病得很重很重了。”他点头。

“你也一定知道此刻爸爸的喉咙是肿胀的,嗓子是嘶哑的。”他点头。

“孩子,忘记你是在朗读,把自己摆进去,你是英子的爸爸,你在说,你在对英子说,那么吃力,那么虛弱。”他开始说,完全变了一种声音。这瞬间而来的神奇变化,引得全场一片掌声。我说——

“老师们,此刻不需要掌声,谢谢你们的鼓励。其实,最好的鼓励就是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听,你们懂的。”

那男孩也可能依然读得铿锵有力,也可能读得拿腔弄调、装腔作势,也可能入境动心却读得平平淡淡。不要紧,事实一定会按照事实本身的逻辑自然而然地呈现,你既不能掌控,也无法预期。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静待花开、如实观照。

法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克·格鲁在其《行走,一堂哲学课》一书中说:“当我们放弃一切时,恰巧是获得一切的开始;当我们无欲无求之际,恰巧得到的却很多。”

进入课堂,也许放弃期待可能是最好的期待。执着于任何一种标准、任何一种原则、任何一种理论,除了作茧自缚、画地为牢,还能有别的什么结果呢?

放弃一切,慢慢走,欣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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