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学再思考：分化／聚合的逻辑

欧立雄

学科是一种知识体系。在现有学科体系的基础上，当我们探讨建立一门新学科时，实质意味着对原有学科体系的某种分化。在学科体系中，学科的分化对某一学科层次来讲是“分”，对其下一个层次而言则是“聚”，基于分化/聚合的逻辑，项目学的建立最终还得落实到“因何而分”与“何以为聚”上，回答为什么要建立项目学、项目学是什么样的学科等基本问题。

项目学意义何在？

“因何而分”的问题，实质是“为什么要建立项目学”。在已有项目管理学、系统工程学等学科支撑的情况下，建立项目学的意义何在？为什么在现有学科体系的基础上分化并聚合出项目学这样的新学科？

需求与挑战永远是创新与发展的根本动力，项目学的诞生也不例外。一方面，项目学是研究项目的学科，项目的内在属性、外在功用及时代背景等都对项目学的创建提出日益迫切的要求；另一方面，与项目相关的学科（如项目管理学）发展也对项目学的建设提出需求。

当前国际上主流观点认为，项目指一次性任务。此概念的提出，把人类有组织的活动一分为二，即重复性工作和一次性任务。一次性和独特性是项目的基本属性。重复性工作相对稳定，较易积累经验和探明规律。而整体上非重复性的一次性任务，各具特色且彼此相异，这类任务是否存在共同的固有特性、特征及其形成、发展规律需要深入研究，同时有必要研究不同类型项目存在的共性。因此，项目学应运而生。

随着时代变迁和环境特征的变化，人类社会中的一次性任务日益增多、占比显著增大。在此背景下，1995年，西北工业大学钱福培教授提出“项目学”概念，并在同年举办的中国首届国际项目管理论坛上，作了题为《时代的呼唤——论“项目学”的创建》主旨报告，标志着“项目学”在学术领域浮现。

当今时代被称为“VUCA时代”，即我们所处的时代变化更多，不确定性、模糊性和复杂性更高。它意味着，一成不变的重复性工作少了，项目型的一次性任务越来越多，管理的复杂程度越来越高。对项目发生、发展规律的研究显得尤为重要，项目学的重要性应时而升。

项目的目的性、一次性、独特性等内在属性决定其外在功用，项目已成为人类实施个体或群体战略，实现创新、变革与发展的主要载体或手段。着眼于人类发展的大视野，研究如何有效地通过项目实现战略目标、组织变革与创新发展将是项目学研究的重要领域，意义深远。项目不仅是一种管理对象，也是一种管理手段，项目学的外延应需而展。

伴随以项目为载体的创业创新，发展变革日益成为组织成长、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主导力量。一方面，项目管理在过去几十年中长足发展，项目管理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得到业界广泛认同，国际学界普遍认为，项目管理仍是一门应用型交叉学科，缺乏自身的基础理论；另一方面，大量项目型一次性任务的涌现、项目临时性组织的发展对经济、社会及环境等产生巨大影响，传统经济学、法学及社会学的发展面临项目发展的新情境。项目管理学及相关学科的发展，都迫切需要开展项目学研究，揭示各类项目生成和发展的内在特征和规律，深入认识项目全生命周期各阶段与各学科及发展环境的互动关系，为项目管理学科奠定理论基础的同时，也为相关学科发展呈现新视角。

项目学走向何方？

“何以为聚”实质上是“如何聚合成项目学”的问题，也就是“项目学将建成一个什么样学科”的问题，涉及项目学的学科定位、体系框架和核心内容等学科基本问题。

（1）自成体系与分化落地

关于项目学的学科定位，需要界定其概念及在学科体系中的地位。

项目学定义为研究项目属性、分类、特征及项目形成与发展规律性的学科，其中，项目指人类为达成特定目标或者目的而进行的非重复性活动。

关于学科，存在两种含义。一种是指一定科学领域或一门科学的分支，即学科是分化的科学领域，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概念的下位概念；另一种是指高校教学、科研等功能单位，是对高校人才培养、教师教学、科研业务隶属范围的相对界定。

鉴于项目的概念宽泛，不仅与战略、创新、發展、变革的实现密不可分，社会项目化的特征也越来越明显。因此，项目学的定位应兼顾上述两种学科含义，既是关于项目而分化出的科学领域，又是能在高校人才培养中落地的学科分支，既自成体系又分化落地。例如，项目学可以是社会科学下的分支（见图1），其下又可分为宏观项目学和微观项目学，而宏观项目学又可下设项目经济学。项目经济学既是项目学的分支，也是经济学的分支，可纳入经济学学科培养体系实现落地。

（2）宏观认知与微观考量

关于项目学的体系框架，需要界定项目学的学科范畴、内在组成部分及其相互关系。

作为一门研究项目的科学，项目学的研究范畴取决于对“项目”的定义。目前在国际上，业内普遍接受的项目定义是：项目是指为实现特定目标的一次性任务。这个概念从微观层面的项目管理视角出发，侧重于如何实现特定目标。而项目学应兼顾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

宏观认知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从人类发展的宏观视野定义“项目”，基于项目“发起人”视角考量项目，关注项目从创意到收益实现的生命周期全过程等。

着眼于人类发展的宏观大视野，可就“项目”定义给出一种新的表述：项目是指人类为了达成特定目标或目的而进行的非重复性活动。这一表述强调了项目概念的三个要素，人、目标和任务。

其一，“人”是项目的关键要素，项目是由“人”发起和定义的，为人类特定目标服务。“人”定义了项目的目标，定义了如何实现这些目标所需的工作（任务）。“人”包括个体和群体，群体又分正式组织和非正式组织。“人”既是项目的相关方，也是项目的资源（人力资源）。

其二，“目标”或“目的”是项目的来源和导向。目标是项目的“初心”所在，虽然做项目要“不忘初心”，但“初心”也可以改变。项目由人类为达成其特定目标或目的发起。关键在于“特定”二字，涉及目标是谁定的？如何定的？根据什么定的？定得是否合适？而目标有战术性或具体的，也有战略性或抽象的；目标有明晰的，也有渐进明晰的；目标有有形的（可交付物），也有无形的（其他收益）。

其三，“任务”是项目的主体。项目驱动于目标，但需落实到具体活动或任务才能实现目标。目标虽是明确的，但实现目标的方法和途径是可选择的，因而项目的任务是需界定的。任务可分为重复性任务和非重复性任务（一次性任务），项目从整体上讲是非重复性任务，但并不排除其中存在重复性工作。

目前，在源自西方的项目管理学科领域，主流观点基于项目“执行人”视角考量项目，聚焦于如何实现项目特定目标并处理好与其他项目的关系。基于这一视角，西方的项目管理（PM，Project Management）已发展为一种广义的项目管理，通常简称为PP&PM（Project，Programme and Portfolio Management）。Project Management关注单个项目目标实现，Programme Management and Portfolio Management关注多个项目间关系的处理（也称“多项目管理”）。这种基于项目“从下往上看”的视角，关注两种多项目管理情境所处理的项目间关系类型的不同，忽视了两种多项目管理情境在目标导向上的差异，容易导致混淆两者概念、处理多项目间关系时迷失方向。项目学基于项目“发起人”视角考量项目，例如图2所示，基于企业作为项目“发起人”“从上往下看”的视角，企业为实现其战略目标发起项目，企业的战略目标可能分解出明确而具体的目标，这类目标可通过定义为项目组织实施，也可能分解出一些抽象且需渐进明晰的目标，它们可通过定义为Programme组织落实，逐步细化为具体目标通过项目实现。企业通过定义Portfolio（项目组合），处理好已定义的Project和/或Programme的关系，更有效地实现企业战略目标。

项目学基于项目“發起人”视角考量项目。发起项目为达成目标、实现收益，自会关注项目从创意到收益实现的生命周期全过程，包括项目策划、项目执行及项目运营等。

（3）交叉融合与开元创新

基于学科分化/聚合的逻辑，项目学的学科内容应有两种主要来源。第一种，基于项目学的学科定位和体系框架，由现有学科体系知识交叉融合而来；另一种，基于项目学研究“开元创新”而来。

如图3所示，所谓“开元”，指可基于元理论视角将项目学作为项目管理学科的基础理论研究；所谓“创新”，指基于项目学的学科定位全方位、多视角地探究项目的本质属性、基本特征和发展规律。

项目学的创建源于需求的牵引和时代的呼唤，项目学的建设刚刚起步、任重而道远。以上是一些关于项目学建设的粗浅思考，旨在抛砖引玉，交流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