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爱更有力量

李芳

他活在无声的世界，需要助听器才能听到微弱的声音；他说话不清， 但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所展现出的是对生活的热爱；我无法想象我能否接受活在他的世界里，但我相信他的世界和我们的一样精彩！

—— 题 记

上个学期一开学，孩子们回班上报到，我开始点名，想以此来快速认识班上的每位学生。当我叫到“薛真真”这个名字时，竟然没人答应，喊第二遍时，我看到有个孩子用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同桌，那位同桌立刻站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到”。我不禁有些恼火：第一次上课就不认真听老师讲话，以后课堂上还会得了？连站起来说个“到”都不认真，这是什么态度！我压住火气，对此学生做了一番简单的常规教育，便下课回办公室了。

坐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怒火渐渐平息下来，我的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个疑问：大多数学生在与新老师第一次见面时，都是竭力要给老师留下好的印象，这个薛真真怎么会这样呢？“老师！”这时有人喊，我转头一看，原来是班长蒋海婷来了。“有什么事吗？”“老师，您刚才为了薛真真的事有些生气了，我现在就是来帮他向您解释的，薛真真他是个聋哑人，所以还请您原谅他！”我不禁愣住了，久久回不过神，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多：聋哑人？那他不是该到特殊教育学校吗？怎么能到普通学校上学？以后我该怎么跟他交流沟通呢？这样的学生怎么教育？四年来他都是怎么上课的？不行，放学后我得和他家长见面聊聊！

还没等我登门，他的家长已经来找我了——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年逾古稀的奶奶。奶奶拉着我的手说：“你是真真的新班主任吧？”我赶紧请她坐下。“老师，我们家的真真还得麻烦您多照顾啊！”“这是应该的。其他同学已经对我说了他的情况，只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送他上特殊教育学校呢？”“你有所不知，我们家的真真命苦啊，他爸爸是视力残疾，需要戴高度的眼镜才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些东西；他妈妈是聋哑人。更可怜的是，他爸爸在他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妈妈改嫁了。是我和他爷爷一手将他带大的。为了让他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我们给他配了助听器，靠助听器的帮助他能听见一些声音。他说话发音也许有些不清楚，但只要仔细听听，还是能听得懂的。所以还希望老师能多帮帮他！”听了她的话后，我简直难以置信：这孩子可真是命途多舛啊！将他抚养到现在，爷爷奶奶得付出多少的努力！那么，我又该怎么做才能不负重托，尽我所能去帮助他呢？我陷入了沉思。我想，這样一个特别的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给他更多的特殊的关爱，或许他更需要的是与其他孩子一样的对待。为他提供平等的待遇，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吧！对，我应该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孩子来看待，在班上给予他公平公正的待遇。

随后，全班调整了座位。考虑到薛真真的特殊情况，我安排他坐在第一排，和班上一位特别懂事、乐于助人的男孩儿做同桌；他的助听器是随身佩戴的，我在班上再三叮嘱孩子们一定要小心、仔细，不要碰坏他的助听器，不然会影响他的学习和生活，给他造成额外的麻烦；上课时，我总是尽可能走到他的座位旁，让他听见更多的声音。即使这样，他还是很难跟上听课的进度，做作业时有很多题目不会。在课堂练习环节中，我常走过去看看他的作业，发现他有什么不懂的，就用纸和笔重新细细讲解给他听。我还发现他特别爱打乒乓球，就号召班上几个乒乓球健将在体育课上多跟薛真真一起打球，每次体育课后，总能看到他红扑扑的小脸上挂满汗水，有时他还边走边和其他同学快乐地“交流”呢。为了让班上的同学们更加了解他的世界，理解他的感受，我又特别设计了一节“课”，请薛真真上台为大家当手语老师，教会孩子们一些简单的手语动作。“伸出食指指向对方，然后向内翻转手腕伸出拇指，这是‘您好‘的意思；把双手交叉放在肩上，然后在胸口比划出一个心的形状，这就是我们要表达的爱心……”他教得是那么认真，孩子们也学得兴趣盎然，下课后还有很多人围着他问这问那，他脸上的笑容那一刻是那么灿烂……

就这样，一年来，在我们班的共同努力下，他每天都在变得更加快乐、阳光，各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他的脸上总挂着笑容，课下也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他已经完全融入班集体，你根本就看不出他与别人有什么两样。

正当我为他的进步而高兴时，他奶奶突然打来电话求助：“老师，你能帮我说说薛真真吗？最近为了吃饭的事他总是在家里与我们闹别扭，不是嫌饭菜不合口，就是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今天中午还怪我没买烤鸭给他，一赌气不吃饭就去上学了。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听了老人家的诉说，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思考对策。是啊，因为他是“聋哑人”，所以人人都似乎在迁就他，想要给他更多的“照顾”，有时甚至就是“让”着他，满足他各种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久而久之他自己似乎也会视作理所当然。但作为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受到这样的对待真的好吗？成长，是十分重要的课题，每个人都有他应该承担的社会角色，不是只享受权力，还要尽到责任和义务。我想，薛真真更需要我们帮助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于是，课后我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平静地问他：“午饭吃了没有？”他说：“上学路上我自己买了一个面包吃了。”“你倒是还会照顾自己，没饿着肚子上学。可真真，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给你奶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严厉地批评他，他低下头，一言不发。我继续说道：“你中午书包一拎，买个面包，解决了自己的事。你奶奶呢，她辛辛苦苦地为你烧饭，你还嫌这嫌那，你有理由吗？你有没有想过，奶奶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要拉扯你，谈何容易！你不仅不能体会奶奶的辛苦，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她分担家务，反而去乱发脾气，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吗？”他脸涨得通红，摇了摇头。“希望你能认真地想一想这件事，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晚上，我又接到了薛奶奶的电话，她显得非常激动：“老师，太谢谢了，真真他长这么大竟然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了，太谢谢了……”

是呀，对一个孩子来说，也许“成才”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成人”才是最重要的人生目标！对薛真真这样一个特殊的聋哑儿童来说，被爱、被帮助，并不全是成长的助力，他更要学习如何去爱。

我们经常会把“爱”挂在嘴边，但如何去“爱”，如何教会班上的孩子们去爱，我不断思索着。还要与薛真真再相处一年，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我一定能让“爱”更有力量！

（作者单位：江苏省兴化市第二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