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
四川宜宾的5岁小男孩悠悠,患上了举世罕见的着色性干皮病,一旦接触阳光,裸露的脸蛋就会溃烂,十分恐怖。由于病因是基因缺失,所以无根治方法,只有尽可能地不出门,减缓病情恶化速度。儿子的脸变得像蜂窝,爸爸陈建仁太绝望了,一度选择了用背叛婚姻的方式来逃避,只剩下妈妈康光明在坚守。可是有一天,他又开始拼命地要拯救儿子。是什么事情触痛了这个男人的灵魂?
可怜,家有怪脸儿子
陈红友,乳名悠悠,生于2012年7月14日,家住四川省宜宾市屏山县。
悠悠的父亲陈建仁做过几年建筑,挣了些钱,在老家买了一套宽敞的房子,后来行业竞争激烈,又改行做机械维修,这些年一直在湖南省永州市一家机械制砖厂做设备维修。悠悠母亲康光明曾经和陈建仁一起打工,自从2005年生下大女儿雪儿后,就留在了家里,直到悠悠出生。
厄运的降临毫无征兆。2013年7月,悠悠刚过完周岁生日,康光明发现了异常,孩子的脸蛋上有几颗红点。那时气温高,连续几天三十七八度,康光明以为孩子长的是痱子,并没有放心上。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迅速转凉,可悠悠脸上的“痱子”并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变大了。康光明带着儿子去了一家小医院,医生说长的是痘痘,是吃多了上火的食物、奶粉所致,开了一些清热的西药和冲剂。药很快吃完了,痘痘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先前的已经变黑,可爱的小脸变得难看起来。康光明不安起来,带孩子去了屏山县人民医院,医生又说是顽固性皮肤病,除了口服药,还开了些外用软膏。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悠悠的病依然没有丝毫好转,只是由于进入冬天,恶化程度有所缓解,但依然可以感觉到儿子的脸蛋越来越“丑”。康光明又带着儿子去了宜宾市第一人民医院,依然没有得到确诊,第一次定性为“疑难杂症”。
2014年2月,陈建仁回家过年,儿子已经会叫爸爸了,女儿期末考试成绩优异,让他倍有成就感,可儿子布满“麻子”的脸让他难受。他把责任都推在了妻子身上:“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妻子憋屈得想哭。因为悠悠的脸已经很吓人,陈建仁都不好意思带他去走亲戚,这个春节是在家里和妻子吵架中度过的。
过完年,陈建仁警告妻子必须尽快把儿子的病治好。丈夫一走,康光明就带着儿子去了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在医生的建议下,悠悠做了全面的检查和输液治疗,病情似乎得到了一些改善,因为费用太高,一周后出院。不想,回到家里才几天,悠悠脸上的黑点就像赛跑似的多了起来。陈建仁隔三差五就会打电话问儿子的情况,康光明无言以对,拍下儿子的照片发给他,陈建仁每次看完都会跟妻子吵上一架。日子就这么被眼泪打湿。康光明知道,眼泪治不了儿子的病,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医问药,只要听见别人说有用的医生,她就带儿子去看。这一年,悠悠看了四五家医院,十几个号称专治疑难杂症的江湖郎中,按二十几张土方子抓了药,却无一有效。
当陈建仁回家看到儿子那一刻,不禁眼前发黑。这是儿子吗?怎么变得如此恐怖了?整张脸完全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包块覆盖,整个一张“蜂窝脸”,而且已经流血、流脓!陈建仁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味地埋怨妻子。为儿子殚精竭虑的妻子,流下了委屈的泪水。陈建仁可以过完年就一走了之,可是康光明不能,她必须坚守在家里,照顾品学兼优的女儿和被黑色包块吞噬着的儿子。
悲壮,妈妈就是“光明”
康光明毫无办法,病急乱投医。医院不能治,她就疯狂地打听能治与儿子病症相近的医方。最让她伤心的是,她的救儿之心招来了骗子,今天来个专治“烂脸”的神医,明天来个主攻怪病的“在世华佗”,药都保密,价格还贵得离谱,动不动几百上千。可用了之后,就是不见效果。因为被骗钱,娘仨过得越发拮据,儿子病情不见好转,康光明没法向丈夫交代,也不好意思让他多寄钱回家。为了省下钱来给儿子治病,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买新衣了。过度的焦虑,让她憔悴不堪,以前被人羡慕儿女双全的她,如今成了被左邻右舍同情的对象。
端午节,康光明接到了丈夫的电话。这时候,她才发现,丈夫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似乎变少了。是因为忙吗?她没有问。她只希望丈夫不要问儿子的病情。可丈夫问了:“悠悠好些了没?”康光明无法撒谎:“更严重了。”丈夫的反应一反常态的平静,没有像以前那样责怪她,也没有再让她发儿子的照片,但他压抑的叹息声,却像针一样刺在康光明的心上。女人是敏感的,丈夫的变化让她觉浑身冰凉……唯一让她好受一点的是,丈夫依然每个月汇钱给她,心里还有家。
一个夏天过去,悠悠的脸上多出大片大片的黑色硬块。每次给悠悠洗脸,康光明都得万分小心,不敢擦,只能用湿毛巾轻轻地把脓血醮去,即使这样,悠悠依然哭得伤心,眼泪流进坼裂的伤口里,让他更难受,声声喊着痛。儿的痛在脸上,可妈妈的痛却实实在在地烙在心上。她多么希望能有一只万能手,将儿子脸上这些正在啃噬他快乐童年的黑色包块,转移到自己的脸上啊!妈妈的爱与坚强,并不足以为儿子筑起避难的港湾,他幼小的心灵随时都可能面临伤害。有一回,她抱儿子上街买玩具,儿子恐怖的脸,居然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吓得大哭,女孩的妈妈把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一面数落康光明:“你不知道自己孩子长得多吓人吗?这么吓人,也不用衣服遮一遮?”
康光明顾不上买玩具,抱着儿子匆匆回家。一路上,悠悠哭闹不止,康光明强忍着眼泪告诉儿子:“悠悠,你和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但是没关系,别的孩子有的玩具,妈妈也会给你买,你在家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康光明兑现承诺,待女儿雪儿放学回来后,就让她自己重新去玩具店把悠悠喜欢的灰太狼玩具给買了回来。
春节又到了,陈建仁给一家人都买了新衣,给悠悠买了很多玩具。两个孩子高兴极了,唯有康光明很失落,她隐隐觉得丈夫破天荒地给自己买衣服不是爱,而是心生愧疚之后的补偿。她从丈夫抱着儿子时流露出来的难受神情,看到了他内心的痛苦。陈建仁的手机频繁地收到短信,接电话时总是躲到一边,生怕康光明听见。过完年在陈建仁离家去永州上班前,康光明突然问丈夫:“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陈建仁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说:“没有。”康光明强迫自己拿出了作为妻子最大的肚量:“好,我相信你,那你能不能留下来,和我一起想办法救儿子?他是我们的儿子呀,我不忍心看到他就一直这样。是,你不上班就没钱,但没关系,我们去借,借不到,还可以卖房。”
康光明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个坚强而隐忍的女人,之所以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丈夫,就是为了让丈夫和自己一起想办法救儿子。陈建仁低着头犹豫了很久,说自己没请假,必须先去上班,但会很快回来。果然,丈夫很快就回来了,告诉她,他回来是要最后搏一把,看能不能救到儿子。此后几个月,夫妻俩带着悠悠,脚步遍布泸州、贵阳、成都。一次次的失望,让陈建仁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
终于,2015年7月,成都军区医院为悠悠宣判了“极刑”:悠悠患的是举世罕见的着色性干皮病,发病率仅为百万分之一,患者的皮肤对紫外线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和修复能力,一旦接触阳光就会溃烂。要命的是,这种病由于是基因缺陷造成的,目前全世界都没法根治,尽可能地避免接触阳光,是缓解病情的唯一办法。医生说的这个病,陈建仁闻所未闻,他不知道这么罕见的病为什么会降临到儿子身上。医生的话,彻底浇灭了他的信心。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陈建仁重新回到永州。不久,康光明接到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是陈建仁的情人,言词露骨:“你连儿子都带不好,还有什么脸和你丈夫继续生活?离婚成全我们吧。”虽然有思想准备,但突然接到这样的电话,还是让康光明气得浑身发抖,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是不会离婚的。我的儿子,生了这样的病,已经够苦命了,我不能再让他没有父亲。请你把我的意思转告他。”
庆幸,迷途的爸爸归来
陈建仁的确背叛了婚姻。女人名叫于静(化名),湖南省永州市人,经济条件不错。两人在一次朋友集会上相识。刚开始,两人只是以朋友身份互诉家庭的不幸。陈建仁说了自己儿子的怪病,于静则道出了自己夫妻不睦的苦衷。渐渐地,于静就开始频繁地向陈建仁示好。客观地说,陈建仁并不是一个轻易背叛家庭的男人,面对于静诱惑,他努力克制着。可是儿子久治不愈的怪病,让他对生活越来越绝望。他不敢面对儿子,就只有逃避。2015年初,他躲进了婚外情的漩涡中。即便如此,面对妻子让他留在家里继续为儿子治病的请求,他依然同意。再次回永州,他拒绝再见于静,没过多久就兑现对妻子的承诺,返回家里,为救儿子赌上最后一把。可是成都军区医院的宣判,让他走向彻底的绝望,再来永州,他只能任由自己在婚外情里越陷越深,麻痹着痛苦的神经。
得知于静给妻子打了电话,陈建仁很平静,听了妻子拒绝离婚的理由是想为儿子留住父亲,他越发难受,觉得妻子太不容易了,内心充满矛盾。
父爱在远方叹息,母爱却还在身边顽强坚守。既然医生说悠悠的病不能见阳光,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儿子白天外出玩的时间,晚上康光明会陪他看很久的电视,多跟他玩,尽可能地让他晚一些睡觉,白天就能晚一些醒来。儿子一起床,她就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让家里尽量暗一点。到了晚上,她才会带儿子出去看看星星和夜色。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与阳光隔绝,与黑夜为伴。康光明心酸不已:“妈妈叫光明,可你恰恰不能见阳光!”在悠悠的童年里,母爱注定就是那唯一的生命之光。
康光明的心血没有白费,总算减慢了悠悠病情的恶化速度。悠悠早已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康光明想让儿子和正常孩子一样接受教育。可她找了几家幼儿园,老师都怕悠悠吓着别的孩子,不愿意收。终于有一家幼儿园被康光明的愛儿之心打动了,愿意让悠悠去试几天。结果只上了几天,老师就表示不能再留下悠悠了,因为有家长抗议,称自家的孩子回家做噩梦,是被悠悠吓的。于是悠悠又回到了家中。这个聪明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孤独的童年里,除了妈妈,最忠实的伙伴便是比悠悠大7岁的姐姐雪儿。雪儿从不嫌弃弟弟,每天一放学回家就陪弟弟玩,当起了他的老师,教他识字、背唐诗、唱儿歌。
2016年9月,悠悠脸上的黑色包块已经蔓延到了鼻孔,呼吸都有些困难,悠悠被无情的病魔折磨得每天都要哭几回。这一回,康光明将儿子带到了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经检查,悠悠脸上的部分黑块已经恶化成了鳞状细胞癌,必须手术切除。这次手术花了两万多元,是康光明向亲戚借的。
2016年底,陈建仁回家过年,看见妻子瘦得不成人样,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和儿子的一张黑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知道,那是她长期照料儿子累成这样的。陈建仁回家那天,双方父母都来了,康光明张罗了一桌菜。陈建仁的良知战栗了。岳母则狠狠地批评他对儿子付出得太少,他默默无语。这时,于静打来电话,陈建仁犹豫着不敢接,妻子猜到几分,抢过手机,翻出了几张他和于静的亲密照。秘密包不住了,家人群起而攻之,命令他必须和外面的女人断绝关系,康光明受到触动,痛哭不止。陈建仁尴尬无比,勉强答应了。第二天,雪儿告诉爸爸:“我不想读书了。”陈建仁问:“为什么?你成绩这么好呀!”雪儿流下了眼泪:“我想把钱省下来给弟弟治病,我想留在家里陪弟弟,别的孩子都不跟他玩。”陈建仁如鲠在喉,他鼓励女儿安心读书,弟弟的事儿他会解决。12岁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再次刺痛了陈建仁的良知,他告诉自己:必须和于静了断,回归家庭,和妻子一起守护儿子。
就当他不知道怎么跟于静说这事的时候,于静居然跟他打来了电话,主动提出分手。她告诉他,是康光明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她的号码,给于静发了很多条短信,求她放过丈夫。于静说:“她跟我说了孩子的病,还给我发了照片。我很后悔破坏了你们的家庭。想想以前在电话里对你老婆说的那些话,我觉得太惭愧了。我比不上你的老婆,她是个好女人。你好好珍惜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陈建仁清醒了,终于清醒了。妻子的隐忍、长辈的责骂、女儿的哭诉、情人的放手,这么多的人都在逼自己醒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回归家庭,把心百分之百地用在儿子身上,是他唯一的救赎之路。为了让家人监督自己,他当着岳母和妻子的面删掉了于静的所有联系方式。他向公司请了三个月的假,他要留在家里多陪陪儿子,弥补这些年缺失的父爱。与此同时,他在各大论坛发帖,希望能寻求治疗儿子病的药方。上苍垂怜,一个出自中医世家的老中医亲自来看悠悠,表示愿意用自己的家传秘方免费给悠悠治疗一段时间。老中医每周来一次,给悠悠送一大袋中药,有熬汤吃的,有泡澡的,双管齐下。这个法子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根治不现实,但起码让悠悠的伤口不那么痛了,流血流脓的现象得到了缓减。
在父母的努力下,悠悠的快乐也多了起来。隔壁和他同龄的小男孩波波的妈妈,听见他总是大声背诗、唱歌,便在波波面前夸悠悠:“你看悠悠多棒,没读幼儿园,天天呆家里,还能背这么多唐诗,唱这么多歌,波波是不是应该向他学习呢?”波波真的就到悠悠家里来了,和他一起背诗一起唱歌,一起玩。极暗的屋子里,最适合的游戏自然是捉迷藏。这样玩了几次,波波觉得人太少,不过瘾,就又多叫了几个孩子,一起到悠悠家玩。孩子们不再害怕悠悠,成了他的好朋友,给他孤独的世界里注入了久违的光明。
好消息接着光临。2017年2月,有朋友在网上查到上海第九人民医院曾用“换脸”的方式治疗过一例着色性干皮病病人,获知就目前而言,“换脸”是唯一可以让此类病人得到较好恢复的法子。其原理是用健康人身上的皮,移植到患者的脸上,这样患者的脸就具有了抗阳光功能。但是手术费用很高,加上后期整形,得50万元之巨。
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尽管是个大难题,但陈建仁和妻子还是看到了希望。他和妻子商量,为了挣钱给儿子治病,他必须得回永州上班。他让妻子放心,此去,他的心里只有家中的妻儿。离家前陈建仁抱着儿子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儿子,在家听妈妈和姐姐的话,爸爸这次出去是挣钱给你治病的,相信爸爸,总有一天,你会和其他孩子一样有一张漂亮的脸,可以在阳光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小编发言]
悠悠的病让我们为之心疼。《知音》的刊魂是“人情美、人性美”,有鉴于陈建仁家的实际困难,以及本刊承载的社会责任感,我们准备启动知音救助基金,为悠悠捐一笔款。不想,当小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建仁夫妇的时候,却听到了既意外又感动的回答。陈建仁说:“我的儿子的确很需要钱治病,我们做梦都想让儿子的病好起来,你们的雪中送炭,让我们感动,可是我们觉得暂时不能接受你们的捐款。”
陈建仁是和妻子反复商量后做出這个决定的,主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第一,悠悠的治疗方案还没落实,现在接受社会捐款,又无法派上用场,怕引起别人的误解。第二,家里眼下很拮据,如果现在接受捐款,怕自己‘控制不住,把钱用于别的生活开销了。所以,这对质朴的夫妻希望本刊把准备捐给悠悠的这笔钱,先捐给那些更迫切需要帮助的人,等他们筹到了一定数额的钱(这个时间可能很漫长),确定了医院和治疗方案,再向我们求助。
鉴于“换脸”手术需要天文数字般的费用,眼下他们更迫切的想法是:通过《知音》的影响力,寻找到更适合悠悠的药方和更经济的治疗方案,能够让孩子早一天告别黑暗,生活在阳光下。我们也呼吁广大读者朋友,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你知道对这种病有疗效的药方和护理方法,请打电话告诉我们(027-68883316)。
编辑/李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