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彦,男,1990年生,福建漳州人。2010年开始发表诗歌于《青年文学》,发表小说于《福建文学》《文艺报》《厦门文学》等报刊,出版有长篇小说《星期八》。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当小梦站在“母亲”保健会所的门前时,这个静得出奇的小城正在下一场静得出奇的小雨。
小梦的马尾辫已经有些潮湿了,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穿过朦胧的雨雾,看着会所门前的招聘启事发怔,“女,30岁以下。”
非常简单的要求,简单得令小梦不知所措,她完全符合这个条件。小梦才19岁,即使要求20岁以下,小梦也可以进去试试的。
可是小梦却站在雨中犹豫着,她恐惧这样简单的要求,怎么可以这么简单?似乎只需要她的性别和年龄。她想起上次也是遇见这样一个招聘,她去当了推油师,培训一天便上岗了。遇见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她把精油涂在手心,摩擦均匀后给男人推后背,推出了烫手的熱量,推出了油腻腻的指间,还推出了满手的污垢。好不容易推完了后背,男人说还想推一推前面。
小梦从胸口给他推到腹部时,男人忽然脱掉了裤子。
小梦从来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不堪的事,她只能逃跑,逃到了街上,工作也不要了。太可怕了,她发觉自己在哭,于是擦了擦眼泪,却被手上的精油呛了眼睛。
“你站在雨中干什么?”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小梦的思绪,这女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尖锐,而且语气中含着明显的傲慢,但却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是想应聘吧?”
“嗯。”小梦点着头,她感激面前的女人,她实在需要一份工作。
“那就进来吧。”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转身便走进门里。她是出来透透气的,身上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护士服。
小梦以为那叫她进去的姐姐就是老板,但是穿护士服的姐姐把她带到一个中年女人面前,她指着小梦说:“看看这个。”
老板光着脚坐在沙发里,她把手上的杂志放到一边,板着面孔看着小梦,就这样看了两分钟,这时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桌边的金鱼缸在冒着气泡。忽然老板笑了,因为小梦正紧张地用双手摩擦着牛仔裤的两边。
“你怎么不说话?”老板打破了沉默。
“老板。”小梦不得不开口了,“我来应聘。”
“好,那你应聘成功了,就在我们这边工作吧,我们这边需要催乳师。”
“催乳……是什么?”小梦问老板。
“就是把乳汁挤出来,你好好学学就懂了,我给你安排一个老师。”老板没有多说什么,叫来了一个叫云云的女孩,做了简单的交代,云云姐就把小梦带走了。
还需要培训一个月呀?上次工作才培训了一天啊,我家以前养着一头奶牛,我经常去挤奶的呢,小梦在心里想着,她当然不敢说出来,默默地跟着云云姐走入一个小房间。会所里员工不多,还有一个叫宋要的,就是小梦在门口遇见的那个,老板知道云云脾气好,适合带学生。
“这里是膻中穴,这里是乳根穴,这里是中脘穴,记住了吗?”云云姐一边在顾客身上操作着,一边跟小梦说,“对这些穴位,都要按顺时针方向揉,知道顺时针吗?”
小梦点着头,她其实不明白什么是顺时针,她想大概就是往右转圈吧,总之就像云云姐这样做就对了。
顾客笑着说:“哎呀,云云都有徒弟了。”
“什么徒弟,就是带一带。”云云揉完了穴位,“你看好,乳房要分成ABCD四个区,这是A,这是B,这是C,这是D,从A到D地操作,这里是关键,以后慢慢教给你。张姐,准备好了吗?”
小梦看见躺在床上的张姐咬住了嘴唇,神情凝重,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开始。”云云用力地抓着张姐的乳房,的确是从A到D地揉,张姐的喉咙发出闷闷的吼声,她的双手抓住了云云的手臂,乳汁还是没有出来。云云更用力了,张姐也不甘示弱,她把手指甲抓进云云的皮肤里,很快就有血汁流了出来。
“啊!”小梦捂住嘴巴,她觉得面前的两个女人是在打架,两个人都面露凶光,一副不把对方弄死不罢休的气势。
“哈,出来了。”云云姐先笑了,一道细细的白线涌了出来,这是左边的,很快右边也出来了,紧接着白线消失,顾客胸前淌着一片乳汁。
张姐大口喘着气,云云姐则跑去洗手。小梦还没有恍过神来,呆呆地望着那片白里泛黄的液体。
“妈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张姐喘完了气开始呻吟,可是她的脸上却带着微笑。
等张姐走了,小梦便开始了第一次工作。她把床上的塑料布换成新的,那个旧的塑料布已经不能再用了。
“为什么那么痛苦,张姐还要来做这个呢?”小梦忍不住问云云姐。
“不做这个,她宝宝就没奶吃呀。”云云说道,她的胳膊上已经留下一块瘀青。
“不是可以喝奶粉吗?”
“还是喝人奶的好,谁知道那些奶粉是什么做的呢?至少我们会所的顾客都是相信人奶的,而且哺乳期如果乳汁没有排放出来,留在乳房里面的话,其实乳房很容易生病的,乳汁会在里面腐烂,就像牛奶过期一样,容易繁殖细菌。”
“哦。”小梦没怎么听懂,她上学时就总听不懂老师说的话,不过她可以感觉到这份工作是有意义的,比推油有意义得多。
催乳师的宿舍在会所后面的一个小公寓里,老板在这里给她们租了一个小房间,小房间其实是一个小套房的卧室,里面摆着两张上下铺的大铁床,小梦的床铺就安置在云云姐的下面。晚上十点打烊,小梦就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样,这工作很不错吧?”宋要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笑着问小梦。
“嗯,不错。”小梦怯怯地小声回答,她有点怕面前这个姐姐,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可是脸上忽然带上了热情的笑容。宋要姐把身上原本穿着的一切都脱掉,换上的那一套漂亮得有点过分,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可是我拉进来的哦,你没忘记吧?”宋要一边对着镜子涂睫毛膏,一边还斜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小梦。
“谢谢宋要姐。”小梦说道,她的确从心里感谢她,要不是宋要姐,她还真的不一定会进来应聘。
“嗯,很好,也不用谢,就是你要知道我才是对你好的,以后跟着姐,保证你前途光明。”说着宋要扭了扭腰,“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小梦由衷地赞叹。宋要穿着一件翠绿色的超短裙,隆起的胸部乳沟逼人,超短的裙摆如同一片荷叶,衬出底下一大片粉白的荷花。
宋要在小梦的脸上看到了崇拜,这令她十分满意,不像那个云云,总是摆出一副不屑的臭脸。
“以后让小梦妹妹也这么漂亮哦,拜拜。”宋要说着就出门去了,云云刚好洗完澡回来。
“她跟你说什么?”云云问小梦。
“没什么。”小梦不知道怎么总结刚才宋要所说的那些话,“主要是说漂亮的事。”
云云一声冷笑,她把毛巾晾起来,就爬到床上去了,“别听那个狐狸精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她骗去做鸡了。”
小梦惊呆了,她没想到云云姐说话也会这么凶,“做鸡是做什么?”
“这个你都不知道?”云云有些惊讶,她觉得小梦有点傻,不过云云喜欢这样傻傻的小梦,“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好好做人。”
“我们邻居的大伯家,最近盖了楼房,四层的,很漂亮,大伯说盖楼房的钱都是女儿在外地打工赚的,可是我们村里人都说他女儿不是打工,是做鸡,我就是不明白这是做什么。”小梦吞吞吐吐地说着。
“那也不能就这么乱说,你们村的人这样很不好。睡觉吧,累了。”云云打了一个呵欠,小梦不敢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在“唧唧”地叫着,小梦忽然想起这灯会影响云云姐睡觉,便去把灯关了。
小梦躺在床上看着窗帘上透出的微光,她睡不着,这是她第二次在陌生的床上睡觉,上次是和三个推油师和六个足浴师住一起。小梦不喜欢她们,她们总是那么匆忙,要到半夜三点以后才安心睡觉。小梦喜欢云云姐,喜欢这样安静的黑夜,她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住下去,她想,一定要学会这个工作。
“怎么样,学会催乳了吗?”又是一个打烊后的夜晚,宋要又开始换衣服。
“不怎么会。”小梦老实回答。
“云云心可贼了,她才不会把真本事教给你呢,就怕你学会了,抢她的活儿,吃她的提成。”宋要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着,她还是怕正在洗澡的云云听见。
“哦。”小梦应了一声,不太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跟姐姐走吧,就现在,你准备一下。”宋要漫不经心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涂着口红,其实她是精心策划过的。
“去哪里?”小梦问道。
“好玩的地方,还赚钱,有姐姐在,你放心。”宋要已经装扮完毕,眼睛黑漆漆亮闪闪地看着小梦。
“可是我只有这样的衣服,可以吗?”小梦的手掌在牛仔裤上局促地摩擦。
“当然可以,这个没关系,等赚钱了,姐姐就给你买漂亮的裙子,现在就这样走吧。”宋要有点等不及了,她怕云云洗完澡回来。她一把拉起傻坐的小梦,小梦跌跌撞撞就和宋要来到了街上。
她们两人在街上急急地走,宋要始终没有松开小梦的手,好像小梦随时可能迷失在这繁华的街上一样。
小梦在一家KTV的楼下看见了强哥,这个男人正流着口水对她们笑,眼睛滴溜溜地看看宋要的胸部,又看看小梦的脸,“性感清纯啊,性感清纯啊!”
宋要对他妩媚地一笑,“受不了你这大色狼,钱带够了吧?别到时候萎了,今天可是要双飞的哦。”
男人哈哈地笑着,这些小梦都听不懂也看不懂,她只是跟着他们进了包厢,听他们唱歌,看他们搂搂抱抱。
“什么时候可以碰你的小妹呀?”几首歌过去,男人有点等不及了。
“别急别急,看起来她还没适应。”宋要咬着男人的耳垂,斜眼看着一边的小梦。
男人唱着一首《西门庆娶媳妇》,真的就以为自己是西门大官人了,他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站起身向小梦走去。
小梦听到这首歌就觉得不舒服,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很奇怪,这个奇怪的男人正在向自己走来。小梦忽然想起那个来推油的男人,他们好像呀,都有一种油腻腻的沾满污垢的感觉。
“啊!”小梦拔腿就跑,她觉得可怕,觉得后面有人在追自己,她分不清KTV里迷宫般的道路,幸好有一个服务员及时提供了帮助。
小梦终于跑出了这条灯火璀璨的街道,这个小城市只有这么一条街道算得上繁华,如同一把光辉夺目的宝剑插在烂泥当中。
小梦是属于泥土的,是一根嫩黄的小草,她站在熟悉的巷子口,心还在怦怦地跳着。
“你去哪里了?”云云姐就站在她的面前,站在巷子口的风里。
小梦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手又在牛仔裤上摩擦起来,“没去哪里,跟宋要姐出去了。”
“以后出去要跟我說一下,走吧,回去。”云云姐拉起小梦的手,她心里生气,觉得小梦摩擦裤子的动作很难看,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忍住了。
“云云姐,对不起。”小梦跟着云云走了一段路,忽然低着头说道。
云云没说话,她觉得这里面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她洗完澡,本来应该好好睡觉的,还换上衣服出来找小梦,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是她放心不下这个傻孩子。她真的把小梦当自己徒弟了吗?当然不是,自己这点技术水平,哪里能当什么师傅,可能是在心里把小梦当妹妹了吧。
她们没有谈论什么关于宋要的事,云云觉得是应该给小梦说一点宋要的坏话的,可是云云又觉得不想说,回到房间她们就睡觉了。
这天晚上,宋要凌晨三点多回来,在卫生间吐了半个小时。小梦跑了,宋要少赚许多钱,男人看出她心情不好,做完事后就请她吃烧烤,宋要难以拒绝男人的好意,毕竟小梦跑了,宋要也觉得对不起男人。可是烧烤吃多了要长胖,所以回到卫生间,她就用牙刷刺激咽喉,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云云姐,宋要姐生病了吗?”小梦问云云,她们都醒了,其他房间的房客也都被宋要惊天动地的呕吐吵醒了。
“她是心里生病,管不了她。”
这件事之后,宋要就不和小梦说话了,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弃开发小梦,她是想用沉默向小梦施加压力。小梦的清纯可爱是可以卖大价钱的,虽然胸小了点,可是小梦圆鼓鼓的臀部还是不错的。
中午休息时间,云云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小梦,你在我身上试试。”
小梦的双手在护士服的下摆上摩擦着,她就是伸不出手,她只是觉得云云姐真漂亮。
“你在干吗?连我都不敢下手,以后怎么做顾客?”云云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傻孩子。”
小梦只好动手了,她先按揉几个穴位,膻中、乳根、中脘……
“啊!”小梦刚开始揉云云的乳房,轻轻一碰,云云姐就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梦退后一步,在护士服上摩擦着双手。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的问题。”云云的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汗,她穿好衣服,看小梦还一脸的紧张,只好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没事的,是我的问题,你又没怎么用力,是吧?”
云云自己的乳房不能给小梦练手,云云只好去拜托住在同一个套房里的一位大姐,大姐人还是不错的,云云告诉她这个有保健的作用,还预防乳腺癌,大姐就很乐意让小梦练手了。十点打烊后,小梦就在大姐的房间练一个小时,云云坐在一边指导。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宋要决定卷土重来了。
“小梦,你就这么不喜欢你宋要姐吗?”有天中午,宋要终于在卫生间逮到了小梦。
“没有,不喜欢。”小梦说道。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宋要讨好地问道。
“喜欢。”
“嗯,这就对了嘛,以后中午的时候都来我这边,我教你点真本事。”宋要拍了拍小梦的肩膀,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中午是休息一个小时的,不过催乳师不能离开会所,有时候这个时间也会来顾客,所以所谓的休息时间其实并不真的休息。宋要在这个时间脱掉衣服让小梦在自己身上练习,是可能会错过接手顾客的机会的,错过一个就要少赚二十块钱的,不过宋要觉得值得,只要把小梦再带出去,那就不是什么二十块钱的事情了,那钱就得二百二百地算了。
“你这个手法,就跟没学过的一样啊,应该这样,这样乳汁才出得来。”宋要耐心地手把手教着小梦,小梦觉得宋要姐也挺好的,这样和她学习,比在大姐身上学方便很多。
“顾客的乳房里面一般都有块状的东西,我这里没有,到时候你给顾客操作的时候,要注意揉开那些乳块,这个云云跟你说了吗?”
“说了。”小梦点着头。
“云云的乳房有病,我都看出来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呵呵。”宋要冷笑一声。
“什么病?”
“你可别跟她说这個事,她会不高兴的,我也是乱猜的。”宋要穿起衣服,“晚上就不用练了,跟我出去吧。”
“去哪里?”
“不去上次那个鬼地方了,小梦不喜欢唱歌,我们去泡脚吧,享受一下。”宋要摆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哎哟,很爽的哦。”
“很贵的吧?”小梦还是有些害怕。
“不用我们出钱,我叫个帅哥来请客。”
“云云姐要我出去都要跟她说,我去问问她。”说着小梦就出了宋要的工作间,真的去问云云了。
云云当然是白了小梦一眼,“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你别信她的。”
宋要自然知道云云会跟小梦说什么,小梦一跑出工作间,宋要就知道这次又要白搭了。白白让小梦练了半个小时,虽然不会痛,可是怪不舒服的,现在还觉得难受,宋要从心底讨厌那个云云。
又过了几天,云云要小梦开始在顾客身上操作,毕竟小梦已经学了大半个月了。
小梦在顾客身上揉着一个个穴位,云云在一边紧张地看着,比自己操作紧张多了。自己操作的时候真是得心应手,顺其自然,可是看着小梦操作,心就要提到嗓子眼。
小梦做得还不错,毕竟不是白练的。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部分,小梦的手上都是汗,她在护士服上狠狠擦了一把,然后抓住了顾客的乳房。
小梦是很想把事情做好的,她知道能不能做好这个工作,能不能以后靠这吃饭,就看这次了。她在心里念着菩萨,愿乳汁可以顺利涌出来。
小梦按照ABCD的顺序开始操作,顾客的手指甲掐进了小梦的肉里,顾客是下意识地想拿走小梦的双手,因为实在太痛了。
乳汁没有出来。想把乳汁弄出来,需要技术,需要催乳师手上的感觉,甚至需要一点灵感,有时候还需要运气。
小梦确实只有技术,技术还是不错的,可是缺少一点感觉,更谈不上灵感,运气也不好,乳汁没有出来,顾客开始骂人了,开始不客气地一道道抓破小梦的手臂了。小梦不想放弃,还揉着,可是云云姐把她推到了一边。
云云姐一上手乳汁就喷了出来,一道细细的白线喷得很高,正喷在小梦的脸上,然后白线消失了,大面积的乳汁流淌着。
云云姐去洗手了,小梦也去卫生间洗脸。
“傻孩子,你怎么哭了?”云云姐轻拍着小梦的背,“没关系的,我第一次上手也这样,都这样的,哪里会那么顺利?顾客很痛,骂人也是正常的,要理解。”
小梦用力点着头,用力洗着脸上的泪水,她不哭了。她刚才是对自己没了信心,以为自己完了,干不好这个工作了。她喜欢这个工作,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工作,比推油有意义得多。
在云云姐的鼓励下,小梦没有失去信心,而是更加认真地练习,体会每一次用力的感觉,体会那所谓稳定精准渗透的微妙之处。小梦和云云一起努力着,希望一个月的培训期结束,小梦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催乳师。可是一个月的实习期还没到,小梦就得正式工作了,因为云云忽然要离开会所。
老板舍不得云云,她希望云云还回来会所。云云跟老板借了一万块钱,说她当然会回来,她笑着说以后还得回来干活还钱呢。
“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工作,要相信自己,你会做得很好的。还有,别跟宋要去任何地方,好好做人,不要学坏。”云云姐抓着小梦的手臂,眼眶湿润了。她真的喜欢面前这个傻孩子,她担心她,舍不得她,真想把一个月的培训完成后再离开,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她也相信她,小梦已经很优秀了。
小梦点着头,牢记着云云姐的话,流着泪水。
“你有钱吗?借姐姐一点。”云云的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终于说出了借钱的话,她真的太需要钱。
小梦打开行李,从最底下的一条牛仔裤的裤管中,掏出了一个钱包,她把钱包里的所有钱都给了云云姐,一共两千块,这是小梦从家里带出来的钱。
“你不留一点?”云云姐把钱推了回来。
“这边有吃有住,不需要钱。”小梦微笑着,把钱塞到了云云的手上。
云云离开了,小梦要独立面对顾客了。宋要提出要带小梦,可是老板拒绝了,老板需要小梦撑起云云留下的工作。
第一次独立接手顾客,小梦没有那么紧张,她在心里想着云云姐,云云姐就好像还在身边,好像自己就是云云姐了。
顾客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妈妈,保姆和孩子一起来了,孩子哭着,要奶喝,保姆抱着孩子晃着哄着,说着奶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小梦不慌不忙地揉着穴位,年轻的妈妈面容憔悴,她面色十分温柔,闭着眼睛,对小梦非常信任。
小梦在心里念着菩萨,念着云云姐,她开始按照ABCD的顺序操作了,她的手臂没有被痛苦的顾客抓住,年轻的妈妈正紧紧抓着床铺的边缘。
一道白线,两道白线,小梦有技术,手上有感觉,还有一点灵感,运气也是不错的,乳汁泛滥而出。小梦笑了,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做着一份有意义的工作。
孩子吃到奶了,年轻的妈妈微笑着,保姆在一边托着孩子,嘴上还说:“没骗你吧?没骗你吧?这么快就有奶吃了吧?”
小梦没有去洗手,她在一边看呆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是母亲,忽然明白了会所的名字为什么叫“母亲”。小梦好想也做一个母亲,她想用自己的乳汁去养育一个孩子。她庆幸自己是一个女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幸福地笑了。
“我们小梦妹妹第一天上岗,就水到渠成了,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啊?”晚上十点,宋要又开始换衣服了,她今天特别开心,倒不是因为小梦上岗,是因为云云不在了。
“不用庆祝。”小梦不知道怎么回答宋要。
“庆祝庆祝,姐姐请你吃烧烤去,姐姐自己花钱请你吃,不叫什么帅哥来付账。”宋要觉得这回肯定能请出小梦了,到时候让男人半路杀出来,小梦就跑不掉了。
“我累了,想睡觉。”说着小梦就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想着白天的工作。她做了五个顾客,都成功催出奶水了,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还不错的催乳师。她觉得这已经够开心了,不需要庆祝。
“对了,云云是远走高飞了,骗了老板一万块,还骗了你的两千块。我说你也真傻,她行李都带走了,不是明摆着不回来了吗?老板被骗了是不了解情况,怎么你也被骗了?”
小梦睁开眼睛看了看宋要姐,宋要姐今天穿一件西瓜红的连衣裙,非常鲜艳。小梦想跟她說云云姐绝对不会骗人,但是小梦觉得说了,宋要姐也不会相信,所以小梦就不说了。
“傻孩子啊傻孩子啊,还不知道钱有多重要啊,随便就被人骗走。还不跟姐姐去多挣一点,不想像姐姐穿漂亮衣服,拿苹果手机吗?改天姐姐带你也去烫个头发,弄精神一点。”
小梦重新闭上眼睛,她真的不想那么多,她只想好好工作,想以后做一个幸福的妈妈。不过想到这里,她又想先要有一个好丈夫,一个不会油腻腻的满是污垢的,干净的丈夫。
半年后的一天,这个静得出奇的小城正在下一场静得出奇的小雨,一切如同半年前的那一天,只是暮春的温暖换成了晚秋的寒意。一个女人走进“母亲”会所,那是云云。
“云云姐,你回来了!”小梦紧紧抱住了云云。
“怎么样,工作做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云云姐教给我的本事,我喜欢这个工作。”小梦比以前会说话了,她说话的声音比以前大声了一些,那是因为她有了自信,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她不会再紧张地把双手往牛仔裤和护士服上搓,她会微笑着面对一切。
“很好,长大了。”云云笑着。
“好像不太一样。”抱住云云姐的小梦松开了双臂,看着云云的胸口。
云云笑了笑,“是的,没有了。”
那一年的冬天,宋要离开了会所。
她没有告别,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她精心化妆后穿一件酒红色大衣出了门,从此没有再回来。
老板报了警,警察认为宋要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警察说,出这种意外的人已经不少,他们一定会尽力搜寻。
每当小梦手上有空的时候,她常常到会所门前透透气,她相信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大地上消失。她想,也许有一天,也会忽然看到宋要姐的。
责任编辑 林东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