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写景散文中画面与深意的和谐统一

2017-05-24 08:11蔡旗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7年4期

摘 要:写景散文一直是大部分学生的软肋,写景散文的分析也常常被一些学者简单概括为“以乐景写乐情”或者“以乐景衬哀情”等紧密围绕“乐”与“哀”二元对立情感为主的借景抒情。

关键词:写景散文 乐景酸情 文字画面 散文笔调 和谐统一 文章的社会使命

本文将以曾任湘潭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的作家——刘剑桦先生的经典写景散文《野水之湄》[1]为例,剖析“乐景酸情”型写景散文中画面与深意的和谐统一,并同时为大家解析其“文字画面”的塑造技巧。以期从另一个维度为大家提供写景散文的写作及分析的方法。

一、“乐景酸情”的和谐统一

由于写景散文的写景真实细腻,加之作者在景物的取舍及景物特征的刻画描写上都并非是纯客观的,即不论叙写的是何种客观事物,必有真我的情思一以贯之。所以,很多教师、学者在分析写景散文时,都强调它的借景抒情。这点,自然是不错的。但是,借什么景抒什么情却是值得商榷的,并非只有传统说法中的“乐”与“哀”两大种。

笔者以为,还存在第三大类,即“酸”。酸的开始是乐的,酸的结束及余韵却是哀的,《野水之湄》便是如此。当然,也可以反过来,开始是哀,而后是乐,这也可算作一类酸。这种酸法,让写景散文状身边琐物而不觉其轻,抒深远之情而不觉其重。[2]既不流于单调,也不陈陈相因,典雅却不雕琢,庄重却不板滞。

《野水之湄》不同于一般对城市钢筋水泥中存在的冷血、孤独、自私等恶习进行正面抨击或者举例分析的文章。

它首先以欢快而又丰盈的笔调选取了一系列明快优美的植物、温顺灵巧的动物、和谐欢乐的人物等欢乐之物的互动来刻画乡野之趣。最后用一神来之笔,突然解释这是三年前自己偶然邂逅得来的一次“桃园经历”。虽然笔调依旧灵动,但是仔细看来,却可以发现作者的情感突变,一种钢筋混凝土下压抑的人类灵魂真实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

此篇散文最令人津津乐道之处也便是作者将自己的观点以及心中的仲裁性言论用圆熟的方式表述出来,欢乐恬淡中尽显作者对于社会人生的感悟。从野水之湄延伸到当今社会。我们可以明显对比出:现在人们的生活节奏迅速,很多人已将对生活的热情转化为对提高物质生活的热烈追求,尽管和谐,却透着一股急躁。尤其是成年人,他们作为家庭和社会的中流砥柱,疲于生计,缺乏与自然亲密接触,与他人真诚互动的时机。而本文之情思之所以如此“酸楚”,便是由于作者在欢快的画面之余透露出的那股强大的无奈、空虚和孤独感,以及对轻松欢乐的生活状态的深切渴望。

回忆是美好的,所以画面是欢乐的;回味是苦涩的,所以深意是悲哀的。二者结合,便是酸涩的。

二、文字画面的塑造技巧

前面提到,刘先生的这篇散文之所以好,是由于作者首先选取了一系列灵动欢乐之景,再经过一丝不苟的精心刻画,将文化思考、历史沉积融入观游之中,使沉积了三年的景物依旧得以焕发新的光彩,在我们眼前展现出高于自然原形的艺术之美。可谓是“漱涤万物,牢笼百态”。

情是酸涩的,那为何说景是乐景呢?因为纵观全文,我们可以发现,文中几乎所有的景都是由作者那“莫名蹦出”的“一串笑”而引发的,这串笑声几乎为随后而来的所有景物都抹上了“一团蜜”。自然画内画外,所有人的心里都被它们贮起了一团蜜。笔者接下来将细致分析作者是怎样塑造出如此欢乐而又充满意蕴的画面的。

其一,真情实感分量足。

文中欢乐的画面并不是纯客观的再现,而是主观的抒发,重在印象式的描叙。我国现代散文家徐蔚南在《倥偬·序》中曾指出:“呆板板地说明对象的文章,是死的,不论你写得怎样美丽漂亮,至多不过像纸扎的花;至于跳荡地写出那印象来的文字,是活的……如果写得好,那真是又芬芳,又妍美,像自然的山野里的蔷薇花一样”。[3]

散文的取材可以是诗歌、小说、戏剧等艺术形式不便于或不宜于表现的生活内容,如生活中的一段经历、一丝感触、一星冥想、一次奇遇、一次邂逅,自然界的一丛草木、一块山石、一朵鲜花、一只飞鸟……散文美的基础在于它的情韵美,而构成情韵美的基础就是作者对生活的体验与感受,它是最具个性化色彩的。《野》便是一个良证。其取材贴近日常生活,都是细小、片段、零散而易引发共鸣的事物。例如溪流、水磨、山野、陽光、溪桥溪水、石子、矮墙、蜜汁般的空气、农舍小院、普通母子和那随风而过的袅袅炊烟,等等,天地间的景物之于作者似乎是随意撷取。这些温柔、宁静、传统、自然的事物奠定了画面欢乐闲适的基调。

当然,一篇散文是一幅完整的画面,而不是多个画面的交叠和掺杂。本文虽然取景丰富但是琐碎却不见凌乱,华丽而不做作,朴实而不贫乏,丰富而不堆砌,它们或单独成篇,或引用穿插,同类中又有新的集合。不虚幻、不飘渺,画面真实,情感动人。

其二,“散文笔调”的巨大张力和浸润在文字中的画面美感。

散文作为一种负载人生体验况味的文体,由于个人性格、气质、修养和审美趣味的不同,散文语言也呈现出纷繁不一的感情色调。有的峭立冷峻,有的冲淡平和,有的雄浑刚劲,有的空灵温婉。散文的魅力、吸引力、感染力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取决于语言的优美凝练,好的散文总是与优美的文笔联系起来的。例如《野水之湄》,它充满的便是乡野之气,如同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蔬菜,淳朴而不乏味,流利而不油滑,令人身心舒畅。借用林语堂先生的话说便是:“宛若天地间本有此一句话,只是被你说出而已”。

其将情感通过优美的文辞句式表达出来,形成了深受读者喜爱的“散文笔调”。一方面,从句式上来看,其长短不一,错落有致,节律优美。如“溪桥的那一边,啾呀啾,一只什么山雀子在叫?欢脆欢脆”。另一方面,从文辞上来看,远离尘嚣,朴实无华的自然景象在作者笔下变成了恬静安适的生活画面,充分显示了“散文笔调”的表现力。如“该是母亲的话,小儿听懂了,小儿就嘻嘻地笑了。该是小儿嘻嘻笑,母亲听懂了,那女子也吃吃地笑了”。

这些清新的语言让文章质朴自然,如同细水微澜,静穆祥和。不同于热腾腾的尘世万象,其横贯始终的乡村情趣也是逸趣横生。

清词丽句,质朴自然。读着这样的文字,我们仿佛已被一种清新明快、昂奋向上的情绪裹挟着,走进了万物复苏、生机蓬勃、欢乐闹腾的明媚春光里。

最后,適当的修辞等写作技巧画龙点睛。

作者修辞手法的使用娴熟,景物们被“拟人”却又保有自身特性、被比喻却也不失原有色彩、被夸张却不令人反感。文章开头难,但是此文却显得轻松而灵动。您看,连坚硬的水磨都在作者的笔下“吟唱着一支长满苍苔的谣曲”,无生命的物体也被作者用一个拟人的手法便写得别有情致。又如,文章第七段中“这些爱说爱唱的鸟雀快活地嚷嚷,居然成了一种力量,把那些开花的树全都弄得管不住自己,乐得醉汉醉婆似的直晃晃”。这句真可谓是笔酣墨饱,形神兼备。鸟儿成了明星,开花的树木成了粉丝,简直有种天地同乐的氛围。[4]

笔墨一淡,便淡出千里之外;笔墨一浓,竟浓入纹理之间。由远及近,由深至浅。作者这采用的是“景物从对面飞来”的写法。先写天空后写周遭花草,先写墙里人再写墙外人。其中最经典的当属全文正数第三、四段,一般人写溪水常常是先看水体表面,再细看深处,而作者写小溪中的景物却是如下顺序:水底净洁的石子——石上清晰的花纹——近边袅娜的水草——水面雪白的游鸭——岸上和谐的万物。一层紧接着一层向读者扑面而来,每一层都给人以清新明媚之感。这些事物本都晶莹剔透、纯净自然,这样被作者有机地组合起来,欢乐和谐之效果更佳。

当然,作者的高妙之处不胜枚举,但是以上三点却也足以使这篇写景散文拥有强大的纸张穿透力,直击读者内心,使人们读罢掩卷,自觉韵味无穷。

随物赋形、以意驭法,借景物抒写情怀这些在唐代便有。尽管在表现上有深浅、强弱、隐显的差别,却绝无枯竭干涩的时候。试看古今传诵的名篇:柳宗元的山水游记散文,特别是“永州八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鲁迅的《秋夜》等等,它们感人的内核,无不是真情饱满,顾盼有神,突出地显示了自我的人格,“我”眼中的世界或人生。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能写出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学者林非先生在散文理论研究中也强调散文家从事创作应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时代使命感。他认为:“凡是高瞻远瞩的散文家,都必须将自己创作的使命,跟整个民族建设这种崭新文明的根本任务结合起来,成为总的文化轨迹中的一条线索。”

《野水之湄》中,作者刘剑桦的文思如“风吹林响,泉激石鸣”,即兴而生,不求自得。行文犹如淙淙泉水,顺势而下。意到笔随,视野开阔。谈天说地中传达出一种深刻独到的人生体验,左右逢源中表现出扎实的文字功底。此文取的是零星、碎散的景物,却做到了从零星、碎散处去折射时代的风貌,体味生活的滋味。它于细微处见精神,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智慧的启迪。明写乐景,暗传酸情。浮于表面的是一派轻快、欢乐、和谐,实际却是作者借用独特的散文笔调状物写景、抒发感慨以安顿自己在钢筋水泥中无处安顿的欢喜和向往,肉体及灵魂。表达了作家的深刻见解,意味深长。

并且,这篇散文中除了作者自己独特的情思外,也反映出社会中普遍存在的问题。那就是一个困扰着很多人的疑惑——当今社会,我们的心灵和肉体到底该情归何处、如何安置?

追忆野水之湄。作者以真诚和坦率直面人生,在民族精神、民族发展、民族文化建设的发展道路上为我们提了个醒,为高速发展的现代化社会描绘了另一幅蓝图。在我们看来,确实可以承担起一些净化人的品格、美化人的理想的散文创作之使命。

注释:

[1]刘剑桦:《野水之湄》,散文,1998年,第04期。

[2]季羡林著,季羡林研究所编:《季羡林说写作》,中国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

[3]王世颖著:《倥偬》,开明出版社,1996年版。

[4]何伟棠主编:《王希杰修辞学论集》,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9月版。

(蔡旗 四川绵阳 四川中医药高等专科学校 62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