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
我是一个仪式感很强烈的人,曾经下过大大小小不下三十个坚持习惯的APP,玩手机就会发出刺耳报警声的,锁屏得背单词才能通过的……最后它们都果不其然地被我丢进了手机垃圾站,我的自制力消失得比风还快。
可更令我困惑的是,这些软件并不单单是我热衷于形式的象征,它们还代表着我炽烈的三分钟热度和浓重的真情实感。我对万物都感到好奇,对所有陌生的领域都想触碰,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和感知每三天就会出现的崭新的兴趣。
但我总是无法坚持,这真的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
在可以容纳几十个人的大办公室里,我和张美丽始终紧挨着对方坐着,新鲜感也早已在今天谁去丢垃圾的折磨中消失殆尽。
有一天,以前一起组局玩桌游的同事第三次叫错了我的名字,她和我说:“我真的分不清你和张美丽!”
我和张美丽一点都不像,她在我眼里是风风火火的摩的小飞侠,热衷鲜花和吉他的文艺少女,无论我骗她多少次都会上当的单纯girl。就算总是会被我调侃得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冲我挥拳头,她也打不过我。
唯一能让大家产生错觉的,大概就是我们都有些文艺的小爱好,对生活里出现的新事物乐此不疲,会一个人跑去博物馆看展览,以及,我们的脸都很圆。
我们这种对什么东西都想摸一摸看一看的“熊孩子”性格,造就了后来我们一堆满嘴跑火车的爱好。去年夏天,张美丽兴冲冲地买了我也十分感兴趣的滑板,她在她们小区楼下练了几天,然后跑微信群里艾特我:“叉妹,特别好上手,你快入吧,我们一起滑!”
她承诺以后每天早上都要溜着滑板来公司上班,我猜那个画面一定会非常炫酷,只是后来,张美丽仍旧是那个叱咤魅丽的摩托车小飞侠。
除了滑板,张美丽还会弹吉他。
这是我们又一个重叠的爱好,只是不同的是,我那点可怜的吉他技术源于十年前的教学班,连老师是男是女都快要忘了,现在停留在只会“53231323”的基础和弦上。
可张美丽不一样,她是自学,认认真真在网上搜了谱子,弹《大龄女青年之歌》给我听。我盘腿坐在她温馨小窝的地毯上,看着黑板上我早已看不懂的乐谱,想着她十分钟前匆忙收拾好的“战场”——现在光洁如新,已经看不出刚刚有些凌乱的样子来。
有一句早已泛滥的话,里面有一个描述是“眼前的苟且”,我倒是常会在张美丽安静地侧着脑袋,抱着吉他边弹边唱的时候生出点别的想法来。生活是苟且的,也是充满烟火气息的,我们在电闪雷鸣之间扫荡完饭桌,又在清理过后的桌子上沏茶,就算窗边的鲜花无法抗拒最后枯萎的结局,在她刚插进花瓶,花瓣沾上露珠的时候,想必也是幸福的。
我们站在生活的路口,瞻望美好的世界,张美丽弹吉他的时候,那画面突然无比清晰。
后来张美丽斥“巨资”买了一架电钢琴,放在她租来的房子里。
她曾经怂恿我一起,但我始终是有些犹豫,我仍旧对钢琴充满兴趣,可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却又是我在努力过后放弃了的爱好。
买了电钢琴的张美丽生活有些拮据,但她常会在群里开心地说——我今天学了新曲子!
我总是因为害怕自己是三分钟热度而犹豫不决,对许多事退缩,但张美丽却不会。即便后来“滑板计划”夭折了,她还是会朝气蓬勃地奔赴向更多美好的东西。
听过一句让我感触很深的话:“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我常常蠢蠢欲动,但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可是很多人愿意告诉我,一切都不算太晚。
有一天晚上,我窝在床上看书,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张美丽发来好几段小视频:“叉妹,我学了新曲子,弹一首完整的给你听!”
那一刻我很想告訴她,所有简单又朴实的回复,都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和赞叹,都是真实熨帖了内心的温暖。
而此刻,正在加班的我在张美丽的旁边偷偷敲下这行字:我也想要种我的那棵大树,和你一起,这春日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