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尼
阿纳霍瑞什,1944
“我们正在杀猪,在美国人到来时。
星期二早晨,阳光和沟槽里的血水
充满屠宰场外。沿着大路
他们从山上下来,应该听到了
尖利的猪叫声,然后听到叫声停顿,
看见我们戴着手套,围着围裙。
他们排成两队,肩上扛着枪,向前行进。
装甲车,坦克和敞篷吉普。
太阳晒黑的手和胳膊。无人认识,不知名
字,
朝诺曼底汇集。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
他们前往哪里,我们站在那像小孩 在他们朝我们扔口香糖和成袋的彩色糖果
时 。”
给天堂里的麦克·乔伊斯
1
衣物包换成工具包,
军装换成工装——
在农夫姻亲们中间
你有点不太着调,
你捆绑麦束的方式
成了乡间的笑谈,
但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
你就显出了身手不凡——
一个复员的阿喀琉斯
从未当过杀手
而是世界上最強有力的
战地担架手,
你一转手就
抄起了砌砖的行当。
2
沙堆王子
灰浆桶重甲兵指挥官
监视着墙体,
用铅锤测量和用灰泥抹平砖缝
从用木桩标画出地基
到砌第一层砖到装檐口,
密切注视着
水平仪里的气泡眼
直到水泥凝固。
医务下士,
协助伤员使用便盆的人,扎绷带的人
转为民防人员,
起立,闪亮
穿着铜纽扣紧系的土褐色制服。
3
你说起部队。
驻扎在沙漠里,
被飞机扫射又被救出
靠着毛毯刚折叠好的
层层保护
像田地里的捆包。
那时没有沙袋。
柔软之物保护了你。
你也说到了性,
像男人之间的谈话
当然地把我看成男子汉,
你说,英国人
会在星期天干那事
就在楼上,在大白天。
4
那砖刀的重量
让我暗自吃惊。
你举着它菱形的刀片
在空中一闪
砍开一块砖
然后转动它
温情地,轻松地。
然而在你让我去
把它洗净,晾干
你站在一边抽烟时,
它的铁那么重,
它倾斜的把手
那么厚长、唬人
我要两只手才能搬动。
5
“给天堂里的麦克·乔伊斯”——
这题目自然地出现在我心里。
麦克,我开头这行诗
如果不是出自空无,
就是出自遥远的某地:
一间卧室,明亮的早晨,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背靠在床头
而我就坐在床脚。
那是你第一次休假,
一个陌生人抵达了
一座单层房子,
但天堂一般
足以让人一直待在那里。
小型机场
它首先变回杂草地,之后
再变为仓库和砖场(被称作
克里夫草地工业园),
它战时灰色的控制塔被重建装满玻璃
成了棱角分明的CEO风格别墅:
图姆机场变成了本地历史。
机库,跑道,弹药库,半桶形掩蔽棚,
周边带刺的铁丝网,都遗忘了,消失了。
但没遗失的是雏菊的芬芳
和新铺马路上热沥青的气味,1944年
复活节星期一。还有那天下午两英里外
一年一度的图姆集市鲜亮的售货棚,
那因无法到达而更显明亮的一切。
我们没有廉价货摊,没有
风雨棚,无檐帽,或扎缎带的俗艳品:
世界就在那里,而我们在别处,
过去如此,将来也是。麻雀可以飞落,
B-26轰炸机没有返回,但那天空
在被征收令篡夺的土地之上
守望和等待着——就像那天我和她
在机场边守望和等待着。
一种恐慌掠过,就像夜间飞行
见光即散的翅膀在白天飞掠过
看不见的上空:她会高升起来
随那飞行员从“雷电”战机发出的召唤走掉吗?
但她那方,作为回应,只是最轻微的
后挺僵直,仍牢牢地站在大地
同时她的手向下,紧紧握住我的手。
如果自我是一种定位,那么爱也如此:
确定方位,画出标记,选定基点,
选择,固执己见,决不动摇,保持距离
在这里和那里在此刻和那时,坚守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