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
关键词: 文化产业;演出市场;音乐需求
摘要: 从音乐的发展与人类的需求来看,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是一对存在统一性的矛盾。“大众”音乐与“小众”音乐之间存在严重的产业利益问题,但两者并非存在不可逾越的界限,音乐发展的历史和现状都验证了严肃音乐可以大众化,通俗音乐也登大雅之堂,面向大众和面向小众的音乐之间的互动和互补是音乐发展的本质内涵。音乐的娱乐属性及当今市场供求关系不断驱动演出市场的“大众”化追求;而音乐艺术的深刻内涵与特质、音乐受众的多元化结构,则要求音乐市场也要关注“小众”群体的艺术欣赏需求。培育音乐演出市场要用市场思维将音乐与现代生产和生活紧密联系起来,处理好“大众”与“小众”的关系,实现多重音乐间的互动,产生最佳的市场活动效益。
中图分类号: J6002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 10012435(2017)03038908
Key words: cultural industry; performance market; music demand
Abstract: In terms of the development of music and human demands,refined music and popular music is in contradiction yet with great compatibility.Problems of industrial interests arise between the “mass music” and the “niche music”,yet the gap between the two is not necessarily insurmountable.The historic and current state of music development has demonstrated that serious music can be popularized and popular music can also be brought to a rather serious stage.The interaction and complementation between the mass music and niche music are the essential concept in the music development.The entertaining feature and the current market demand keep promoting the “mass development” of the performing art,and the deep connation and feature of music as an art form,and the diverse structure of the musical audience,require the music market also attend to the artistic appreciation demands of the “niche group”.The nurturing of the music performance market involves the integration of music into the modern production and life,by coordinating “the mass” and “the niche”,so as to achieve the interaction of music of multiple forms and to produce the maximum market profits.
音樂是广大民众喜闻乐见的精神文化产品,按照不同标准有高雅和通俗、经典与流行、严肃与轻音乐之分,实质上是两组相似/相近的音乐形式。新时期以来的中国音乐观念由“一元”走向了相对多元,音乐品种由“一枝独秀”走向“三足鼎立”(主流意识形态主旋律音乐、民众生活通俗流行音乐、学院派新潮音乐)。欣赏音乐或观看演出既是民众休闲娱乐,也是一种文化消费。推动中国音乐文化事业,丰富音乐舞台,优化演出市场,对繁荣文化事业和满足民众需求都有重要意义。学界有关发展文化产业的著述已见很多,而培育音乐演出市场的专题性研究尚显缺乏。本文拟通过两组相近/相似的音乐形式进行学理性分析,阐释音乐演出市场中“大众”与“小众”的关系,探讨多重音乐需求间的互动问题。
一、 精神文化需求推动音乐发展
音乐自从出现就与人们生活密不可分,它不仅是人们认识世界和反映世界的产物,更是人们生产、生活日益增长的需要与追求的产物。音乐文化与人的需要构成双重价值关系,人的需求推动着音乐文化的发展和丰富,发展并丰富起来的音乐文化又更好地满足了人类多样化的精神文化需求,并在当前显现出未来音乐演出市场的发展前景。
(一)人的需求与音乐的起源、发展
关于音乐起源和发展与人类生存与生活的关系,学界已经有各种各样的学说。音乐历史留下了大量的遗物、遗迹、记录,但是要探讨音乐的起源,“追溯悠远之太古,是则不可不劳吾人之想像”[1]35。古今中外,关于音乐起源的学说,有模仿说、劳动呼号说、巫术话语说、表现说、信息交流说、感情抒发说、异性诱惑说、美欲说、游戏说等多种。除了模仿说将音乐的产生归之于人类学习发声是在模仿自然界的鸟鸣、风哨声等,其他起源的说法多与人类生存、生活与生产中的各种需要有关。
古代先人关于音乐起源的学说也许没有近现代学者的理论更富逻辑性、科学性,但由于更接近早期音乐,也就显得更接近于历史真实。《诗大序》曰:“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近人所讲“要之所谓音乐者,由人心动作之效果而生者”[1]81,论述“音乐是上界的语言”[2]257,一切音乐艺术都是人们接收外界刺激引发内心情感冲动后,创造出的音响所构成,可谓对古人学说的一种精炼和阐发。中国音乐传说将民族乐器的代表琴、瑟的发明归功于伏羲,将民族乐律的基础五声十二律归功于黄帝,将音乐作曲形式的完成即所谓韶乐归功于虞舜,实际是将“动于中而行于言”的“情”在乐器、乐理、乐章等找到一个归宿而已。
音乐在人类社会不断发展进步的进程中,越来越走进人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并逐步以艺术的形式表现人类感情、满足精神需要,与人类长久共生、共同成长。在这一过程中,人类对音乐作用与意义的认识也在不断加深,音乐艺术也不断发展。《诗经》为孔子所辑周代诗、歌总集,“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史记·孔子世家》)。古书又记:“(帝纣)好酒淫乐……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与靡靡之乐”(《史记·殷本纪》),终为周武王所灭。上古对于音乐功能的认识,主要在于将之与国之大事联系起来,虽然也有明确的指涉,但毕竟没有系统性的理论探讨。
近代中国面临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时人对音乐的功能进行了深入而系统的理论探讨。有人指出,“乐之淫正,民族之兴亡系焉……夫乐,国之情也”[3]253,还有将音乐作用分作三个学术层次:“夫治乐者有三趋,其旨各不同:有乐政焉,有乐理焉,有乐声焉……乐之政也。王者习之,以兴天下,乐之属于治术者……乐之理也。儒者习之,以永后世,乐之属于学术者……乐之声也。技者习之,以鸣一时,乐之属于艺术者。”[3]232233也有将音乐的功能按性质分为“娱悦人心安慰人心之动作……感化人心之动作,生活之反映”等三种,特别强调中国音乐在感化人心时十分注重的“正乐、淫乐、凶乐”,为中国“音乐所以有社会的效果道德的效果也”[1]81。王露区分了音乐在不同人群中的作用,“悦俗人之耳,俗乐也;悦雅人之耳,雅乐也;悦天人之耳,天乐也……能听俗乐者,天下滔滔皆是也;能听雅乐者,天下寥寥无几也;能听天乐者,天下寂寂无闻也……俗人即常人,今世恒有;雅人即非常人,今世少有;天人即圣人,古有今无”[2]110111。
当前,音乐文化已经与现代产业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并展现出良好的发展前景。人们生活条件的改善和对文化艺术体验的深刻,为音乐文化发展提出了更多方面和更深层次的要求。音乐文化特有的艺术魅力及其较高的大众熟悉度,也为彰显音乐文化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空间。不仅如此,音乐性还是各种艺术追求的特质。建筑有“凝固的音乐”之美称,舞蹈被誉为“可见的音乐”,美学家称电影是“光的音乐”,称书法是“无声之音”,也是音乐文化具有大众化和普遍性的一种体现,其自由精神与生命形式的交融成为一切艺术向往的境界。当今社会的人们不再为“穷不思乐”而困扰,人们的需求便指向了追求高品位的文化艺术享受,这是人类精神文化生活中不变的特征。因此,关注人的发展,关注社会需求,创作更多更优秀的音乐艺术作品,拓展音乐演出市场,成为了当今音乐文化发展的一种必然诉求。
总之,音乐具有满足人类生理、心理和社会需要的多重价值。音乐与人类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活的需要相依相存,互为促进,已经成为人类最古老、最具普遍性和最具感染力的艺术形式之一。当今时代,不同类型、丰富多彩的音乐演出已能够吸引社会各阶层众多人的观看热情,这不仅给音乐演出产业提供了具有巨大潜力的市场,也从提升大众文明素养方面为这一市场的开发作出了有力的论证。
(二)高雅與通俗:一对统一的矛盾
关于音乐起源的各种学说,实为研究者基于自身认识的音乐功能对音乐原始功能的一种合理想象和推测。在这个意义上,音乐的起源说也是音乐的功能说。音乐起源、发展与功能的历史,已经能够说明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有着其相对不同的社会环境基础与实际功能意义。
高雅音乐建立在严肃音乐基础之上,又不同于严肃音乐。严肃音乐是从音乐创作角度成立的音乐概念,一般具有非大众、非通俗的特点,艺术性、思想性较强。高雅音乐是从音乐欣赏角度成立的音乐概念,它侧重于要求欣赏者必须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和一定的音乐素养。通俗音乐是与高雅音乐相对的一个概念,它与流行音乐有密切联系。流行音乐是基于流行目的进行创作的或已经因大众接受而流行的音乐。通俗音乐与流行音乐都有通俗易懂、易于大众接受的特点,一般观念视通俗音乐学术性很弱且是一种轻慢的态度,但并不像流行音乐一样具有较强的商业娱乐意义。总之,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最根本的区别,在于是否需要欣赏者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甚至一定的音乐素养。
在古代,“能听雅乐者,天下寥寥无几也”。古代著名之帝皇,皆有其代表的乐曲如黄帝之曲名云门、尧之曲名咸池、舜之曲名大韶、禹之曲名大夏、成汤之曲名大濩、周武王之曲名大武(《汉书·礼乐志》)。特别是大韶,孔子称之为“尽善尽美”,是有最高理想的乐曲,礼乐之道遂定基于此,以至于孔子“至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论语·述而第七》)。这些具有最高“道”、“德”意义的雅乐,在古代显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欣赏的。正因为如此,孔子才能编纂《诗经》,开创中国诗歌(也是歌曲)“风”的传统。通过诗歌“观风俗,知得失”(《汉书·艺文志》),“厚人伦,美教化”(《毛诗序》),载道功能成为诗歌价值的体现,各个时代的歌曲几乎无一例外地都会涉及。
近代学者出于民族立场和国民意识而研究高雅音乐。清末民初,国人强调对国民意识的启发、对国民素质的教育,虽然能听雅乐者不像“能听俗乐者,天下滔滔皆是也”,但也迈进了一步,不再“寥寥无几也”。之后,面对“西洋音乐”涌入中国,思想文化界发出 “‘音乐作品……须建筑于‘民族性之上,不能强以西乐代庖”之呼声[4]序。王光祈、蔡元培、肖友梅、赵元任等,都公开肯定西方音乐文化优于我国传统“旧乐”,但他们的目的是在强调“音乐之功用,不是拿来悦耳娱心,而在引导民众思想向上,因此迎合堕落社会心理的音乐,都不能成为国乐”。他们仍然坚持音乐为民族的思想意识底线。[5]序
从20世纪20年代末诞生至今,中国流行歌曲广受听众欢迎,但始终未能摆脱叫座不叫好的尴尬,并经常招致各个领域的抨击,被视为“消沉”“颓废”“黄色歌曲”或“靡靡之音”。在这一点,中国与国外有相通的一面,通俗音乐、流行音乐也是世界音乐生活中最热闹的一个领域,也是困扰着国际音乐界的问题。这主要因为一般观点将其看作一种音乐形式[6]30,甚至将其与低俗、庸俗的音乐联系在了一起。
由上可见,通俗音乐等叫座不叫好且遭到抨击是由于没有自我混同。近代以来,中国高度重视高雅音乐,也没否定通俗化、大众化,特点是过于坚持集体形式,严重忽略个人形式。学者将其遭遇归结为,一方面流行歌曲本身质量良莠不齐,作为一种商业性的文化产物,质和量无法保持平衡;另一方面现代流行歌曲对娱乐性的坚持,这与抗战时期以来的主流思想发生了严重的冲突,承受了政治和意识形态领域的强大压力。[7]8这种认识因其模式化而显得相对笼统。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实有相通的方面。在近代中国,高雅音乐通过振奋民族精神和鼓舞国民意识的形式来载道,并与通俗音乐相融通,具备了通俗化和大众化的条件,虽然偏重与集体形式,但音乐情感倾向于民族和国民,不再仅属于帝王和士大夫。通俗音乐则以满足人们的消遣需求、强化审美和娱乐功能、淡化政治和教化色彩为目的,在内容上“言情”多于“载道”,形式上轻松胜于庄重,但它并不否定高雅音乐的载道功能。
二、“小众”与“大众”音乐的市场分析
面对不同风格的音乐,人们会根据个人喜好对音乐形式及内涵作出价值判断与欣赏选择。为了明确市场走向,需要客观分析高雅音乐的“小众化”与通俗音乐的“大众化”。高雅音乐与严肃音乐特征有相近之处,在一个世纪前它们逐步走向通俗化、大众化,当今中国音乐市场的开发必须意识到高雅音乐甚至是严肃音乐从“小众”走向“大众”的现实可能性,同时通俗音乐也应能登上“大雅之堂”。
(一)大众音乐更符合音乐演出产业化的利益要求
目前在中国音乐市场上,通俗音乐是被人们广泛接受的“大众音乐”。各地举办的不同类型的音乐活动,无论从演出场次,还是受众规模所反映出来的市场热度,通俗音乐都远远超出高雅音乐。
通俗音乐之所以能成为观众数量多、参与热情高的大众音乐,是因其能够引起人们普遍的观赏兴趣和需要。车尔尼雪夫斯基在论述艺术的内容与价值时谈道:“藝术的范围并不限于美和所谓美的因素,而是包括现实(自然和生活)中一切能使人——不是作为科学家,而只是作为一个人——发生兴趣的事物;生活中普遍引人兴趣的事物就是艺术的内容。”[8]97通俗音乐迎合娱乐和休闲的需求,得到大众的认可和喜爱,各种通俗音乐演唱会观众的异常踊跃即证明了这一点。由此可见,通俗音乐自身存续的根本及其演出的兴盛,在于它所具有的娱乐性和庞大的观众数量。它在各个时期展示出的传统延续力,并不是依存于学校教育中的推崇、借助于文艺界专家学者的力挺,而是大众性的休闲娱乐需要。正是这种需要,构成其能够实现产业化的一个基本动力源泉。
与此相对应的是,高雅音乐受众对象的构成,致使其呈现为另一种现象——可欣赏者和实际参与者均数量有限,而从现代产业化的角度观察,显得不太适应音乐演出产业化的要求。受欣赏者文化层次和数量所限,多数高雅艺术更适合在具有专业音乐知识的人士中欣赏和交流,难以成为普通大众消遣的日常娱乐。这一状况显示出,相对于通俗音乐,高雅音乐缺乏音乐演出产业化的利益要求,不是其最理想的选择。
(二)音乐文化需要注重对人们需求的适应度
不可否认,与通俗音乐相比较,高雅音乐更具有“寓教于乐”的社会功能。“寓教于乐”是在音乐作品的休闲娱乐价值之外,对其社会作用和社会价值提出的更高要求。高雅音乐作品具有在事物认知、道德教化、感情升华等方面的社会作用。高雅音乐无疑比通俗音乐有着更为丰富的内涵,其境界、格调和价值在多数情况下往往更显示出其高度。但是,音乐的潜在价值与其实现的关系则表明,有丰富和深刻思想内涵的作品也需要被普通民众所欣赏和认同,才能显示其价值。音乐社会学家索哈尔提出:“决定音乐作品潜在价值的是作者在作品中物化了的创作活动的优点:天才性、思想美学的进步性、感情的丰富性、真实性、表达的虚构、技巧等等。而决定现实价值的是作品对该具体社会需求的适应……如果作品不在社会中发挥功能,亦即社会不需要它,对它无所‘求,再大的优点也是不现实的、枉然的。在这种情况下,作品对于社会而言,作为音乐价值是不存在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它本身并非现实地存在着,而是存在于潜在之中。”[9]86娱乐生活的需要是人们参与音乐文化活动最基本的动机,缺乏娱乐性的音乐作品必然难以拥有数量众多的观众。虽然音乐作品可以向受众提出忠告,发挥一定的社会作用,在特殊的社会语境下甚至可能产生推动社会变革或动员民众的作用,但是,音乐毕竟不是教科书,不是报告会,也不是专门的社会变革工具或舆论动员的工具。如果音乐作品无法引起观众的兴趣,失去对观众的吸引力和感染力,那么无论它具有多么深刻的思想性和高雅的格调,无论它对社会对生活有再大的价值和意义,其社会影响力都会因之受限。
因此,要发展音乐文化产业,就要从不断满足人的精神需要的基本要求出发,高度重视民众对休闲娱乐的需求。音乐艺术有其本质性的天然属性,娱乐性是音乐及其作品产生和演出的核心价值。诚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程度的提高,音乐中的社会性意识和思想内涵日益丰富,但不可因之忘记音乐的基本价值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力,必须用民众喜欢的音乐方式和不断提升的艺术水准来满足和感染观众。
有学者从音乐史的角度分析音乐的发展,认为其先后经历过诗、乐、舞合一的综合发展阶段,以声乐为主、器乐为辅的阶段,严肃音乐兴起、音乐获得充分自足和自律发展的阶段,以及当代多元化发展的阶段[10]529。从音乐发展的这一过程来看,严肃音乐的确最具音乐美的本质特征,是最纯粹的音乐。但是,“纯粹的音乐”往往容易表现出由于与现实事物的距离或脱节,而使它置于高高的象牙塔之中,割断了音乐与民众、与社会的联系。正是因为如此,在音乐艺术发展的历史中,“音乐在几乎每一个发展阶段,都以不同的方式与途径力图超越其特殊性所造成的局限……总是倾向于通过与那些能使内容具体化的其他艺术之间的结合来补偿自己在反映现实上缺乏具体性的弱点。”[11]50现实中,在交响乐、室内乐获得高度发展的情况下,其他非严肃音乐并没有被取代,也没有日趋凋零,并且还不断表现出大众化、普及性的特点,很能说明这一问题。从实践的角度来看,大众歌曲及通俗唱法在民间更为流行,标题音乐比无标题音乐更易为听众接受等现象,特别是已有日见增多的通俗音乐作品现身于音乐会“大雅之堂”,并显示出一定的艺术欣赏性,表明了与民众生活关系密切的音乐,能够在社会生活中产生更广泛的影响。
(三)音乐演出应以市场思维面对现代生产和生活模式
进入工业社会之后,无论是现代生产方式帶给民众生活方式的深刻改变,还是现代传播技术给文化领域带来的重大变化,都使现代人在音乐文化活动中对休闲娱乐文化生活的要求,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迫切。现代社会生活由工业化生产方式支撑起来,这种经济模式的一个重要特点,即为精细的社会分工以及与之相匹配的精确的模式化生活。人们在被整体设计的运行模式和程序中,按照严密的运作法则和规范,被既成的体制配置和摆布,像无思想的生命体一样,日复一日地快节奏高效率地从事着同质性的工作,不断增长的产值中溶入着他们的无奈与麻木。与此同时,人们之间情感交流上的缺失也使他们压抑与不安。随着现代化科技的逐步影响,在人们的工作与生活中,人与机器、与虚拟建构的网络空间、与各种非人的机制之间的交流日益增多,乃至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人是有思想有情感的生命体,需要有人与人之间的思想互动与情感交流,而与他人的疏远或与世界的疏离感,造就了人们面对“冷漠”“单调”下的孤独生存体验。现代人很需要从这种困境中解脱出来,也很希望改变这一状况,企盼生活中能够有一些轻松愉快的方式,使他们从枯燥乏味的现实中寻找到释放与快乐。开放性和娱乐性极强的大众音乐演唱活动,无疑给这种梦想的实现带来了一种可能,歌声与舞曲、旋律与节奏、艺术的展示与观众的热情,演出现场诸多忘我因素的交会,促使观赏者在欢快中调节情趣,放飞心情,缓解麻木,释放压抑。这种生理与心理的调节,是对现代生产活动人力资源的再发掘,实现了劳动力的休息和再生产,有效地保证了经济生活的劳动力供给。[12]
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在论述音乐应该面向少数人还是社会大众时提出:“音乐是属于群众的。”[13]83现代生产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使人类对消费娱乐的需要发生变化,加之现代科学技术带给音乐演出条件的改善,使人们的文化消费更加丰富,这就要求音乐演出产业化注重把握核心要素:大众市场需要。文化产业市场导向和市场思维与现代化工业生产的思维模式是完全一致的,即面向大众,低成本,高效益,大市场。而占领和扩大市场,必需认真地研究市场,明晰市场需求现状及其走向,按照市场规律的要求,以社会需求为导向。同时,音乐文化市场也不可忽视“小众音乐”的需求者,要以多元化的音乐演出方式丰富音乐舞台,使音乐文化产业能够有更广泛的社会覆盖面。
(四)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并非存在不可逾越的界限
如前所述,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最根本的区别,在于是否需要欣赏者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当今时代的社会民众,随着社会发展使受教育状况得到改善,文化素质获得提高,这已成为不少高雅音乐大众化、通俗化的重要原因。
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之间具有互通、互补、互动和互进性。通俗音乐有大众化的特征,也完全可以走向高雅;高雅音乐走进大众,也能产生良好的文化效应。事实上,不少具有高雅性质的经典音乐来源于民间,具有十分通俗的特征,很适合大众欣赏。例如,著名乐曲《金蛇狂舞》,是聂耳1934年根据民间乐曲《倒八板》整理改编的民族管弦乐曲;同样有名的民乐《彩云追月》,由任光于1935年编曲,其中的主要音乐元素早已见于清代著名的粤音曲谱,这个描写小市民平凡生活的粤音曲谱,曾在李鸿章任两广总督时抄送大内演奏;名曲《春江花月夜》出自“大同乐会”柳尧章1929年改编的琵琶曲《夕阳箫鼓》,该曲以中国传统“大曲”结构,创造出一种不同于西方大型声乐套曲的新风格;《海韵》是赵元任1927年创作的优秀合唱作品,是具有民族特色,是清唱剧式的大型作品。
新中国成立之前的30年间,音乐创作为中国音乐“大众”与“小众”的沟通做出了突出贡献,音乐强调民族性与大众化。聂耳的许多作品融入了人民群众在革命斗争中富于典型意义的呻吟、怒吼、呐喊,不仅富有时代的特色,还具有民族化、大众化的特点。吕骥将新音乐运动“作为争取大众解放的武器,表现、反映大众的生活、思想、情感的一种手段,更负担起唤醒、教育、组织大众的使命”,认为音乐创作方法和目的应该是“使唱的人和听众明白他们应走的路,欣然地一齐走上前去”[2]284。在抗战初期,音乐作品民族化、大众化特征更加突出,并引起了普遍重视,不带伴奏以齐唱为主的战斗性群众歌曲得到了快速发展。冼星海认为,“中国所需要的是普遍的音乐”,学习音乐的目的是“负起一个重责,救起不振的中国”,“音乐工作者应该深入民间,尽量收集各省各地的民歌,与大众生活在一起,同他们一块儿唱歌,考察他们的生活,用记谱法精确地记录他们的曲调与歌词”[2]324、325。20世纪以来,音乐文化的发展具有大众化的特点,重在大众参与大众响应,这也是当时的社会生活状态。总之,民族解放的历史主线影响着音乐文化、音乐大众化,这是中国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沟通的重要遗产。
新中国成立后,音乐理论研究和群众性音乐文化活动的广泛开展,也为音乐艺术走进大众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专门的音乐研究机构的建立、音乐理论著作和音乐艺术作品的出版、专业音乐教育理论教育的开展、专业音乐理论人才的培养等,为音乐艺术的提高和推广提供了支持,广泛性的中小学音乐教育和社会大众的音乐文化活动的开展,使一定的音乐文化知识普及于民众之中。
可见,引导“大众”音乐走向高雅,推动高雅音乐贴近大众,在现实可行性上是具备条件的。同时也说明,面向大众和面向小众的音乐之间,存在着互补与互动的需要,音乐发展的本质内涵决定了这一点。
三、 多重音乐需求与演出市场培育
鉴于人们对音乐欣赏的趣味不同,要满足民众多样化的需求,就要着眼于社会各阶层成员的娱乐消遣和文化消费,培育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和社会覆盖面广泛的音乐演出市场。不同的社会成员有不同的社会生活状态,音乐演出市场必需为各类观众打造适宜的参与空间,促使音乐文化产业得以更充分的发展。
(一)积极促进高雅音乐的由“小”变“大”
当代听众对通俗音乐与高雅音乐的喜爱,存在一种较大的反差:前者“盛行一时”,后者“曲高和寡”。高雅音乐追求高度的艺术和深刻的内涵,需要人们从心底深处激发起接触它的愿望,追求和感受音乐带来的精神丰富、精神感动和精神强盛。目前因音乐审美训练受经济、社会和传统的影响,中国高雅音乐的受众群体较小。但是,我们切不可因为高雅音乐受众少、市场占有不大而要放弃它。反之,需要给予其更多的关注、扶持、加强和推进。这不仅在于它的“高雅艺术”特性值得推广,同时也要满足广大听众对音乐艺术的多样化需求,使音乐演出市场得到更为全面和更高层次的发展。
首先,认识高雅音乐的市场发展前景。就艺术价值来说,高雅音乐的规模宏大、架构深厚、蕴涵精湛、价值久远,是很多通俗音乐作品所望尘莫及的。高雅音乐讲究形式的精美和情意表达的深邃和阔远,常常是哲学的音响化。因为有了规则性的本质,一部作品一旦面世,就可能有万古长青的风范和价值,非“盛行一时”,而是“流行一世”。优秀的高雅音乐作品被人们视为经典,其高度的艺术美和深刻、丰富的思想内涵,会持续地传递丰富的情感,促使民众精神境界的升华。
波兰音乐学者丽莎以巴赫的作品为例,谈论其艺术价值的持久性:“巴哈的受难乐在德国最严重的封建割据时期得到承认,后来又在浪漫主义者中唤起了兴奋和喜悦,而今天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作品同样具有极高的价值……在18世纪人们评价它们时把它们看成是对宗教内容的强调,这种内容,作为那个时期的意识形态在当时是占统治地位的;在十九世纪,人们则把它们看成是对耶稣苦难的深刻的理解和表现……今天我们在评价巴哈的这些受难曲时,则把它看成是对人道主义的深刻理解,对人类苦难的体现。”[11]166像这样一部以“受难曲”为主题的作品,在不同时期都能让人获得宗教价值、情感价值和人本价值的深刻感受,足见高雅音乐的深邃与不朽,其市场前景自然不言而喻。
其次,推进小众音乐走近大众。从国际化的视野来看,高雅音乐在世界各地并非都是流行面很窄的,尤其是在欧美发达国家,高雅音乐不仅是“永恒的”,而且是“流行的”。仅就曲目的产出数量,就可以看出高雅音乐浩如烟海、“深入人心”的情势。从1720年到1810年的90年中,欧洲人创作了12350部交响乐。美国的达·卡波出版社编辑音乐作品巨著《古典音乐作品达·卡波曲目》,花了20年的功夫精选132位作曲家的作品。在英国,格罗夫爵士从1870年开始编撰《音乐和音乐家辞典》,到2001年1月29日《新格罗夫音乐和音乐家辞典》出版,成为世界公认的最精确、最全面和最权威的音乐类工具书。[14]499500
推进音乐文化产业的全面发展,引导更多的观众了解高雅艺术、领略古典音乐精美的艺术品位,就要为高雅音乐普及与宣传做精心的努力,促使其由“曲高和寡”变得深入人心,使民众“喜闻乐见”。当前,除了积极地向社会民众介绍和宣传有关知识外,还应当让广大社会民众更多地了解和观赏高雅音乐演出,从实践中逐步加深对它的熟悉和认知。高雅音乐走近民间,只有先“沉”下去,才能“浮”起来;只有先“俗”下去,才能“雅”起来。近些年来,各地广泛开展“高雅艺术进社会”活动,使严肃音乐从音乐厅堂中走出来,走进学校、工厂、营房和社区,就是一种很好的宣传与推广方式。
最后,时代发展为高雅音乐大众化创造了条件。不同的社会历史和文化传统产生不同的音乐文化,特别是在缺乏物质与文化交流的状态下,各国各民族的音乐艺术难得借鉴和融会。在中国,延续几千年的小农经济使民众习惯了农耕文明下的文化娱乐,很难对西洋外来音乐产生欣赏之情。加之近代社会外敌入侵,灾祸频繁,社会动荡不安,民众苦难深重,人们以生命财产安全和物质满足为先,较少关注精神性追求。西方已流行很久的高雅音乐在近代传入中国,在社会上的传播仅限于局部范围和特定人群。
当前的中国社会在经济条件、文化意识等方面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越来越注重吸纳人类文明优秀成果,丰富和满足民众多样化的精神需求。国家大力支持文化事业发展,制定有关政策,这些都为高雅音乐深入民众之中形成积极影响,它也为“小众文化”扩大受众面打好了基础。
(二)大力发挥大众音乐市场主力军作用
高雅音乐和通俗音乐各有不同的受众市场,但二者之间没有“对”“错”之分,它们都是不断滋生和增长的人类精神需求,能适应和满足着民众的文化生活需要;相应的,对不同类别音乐的欣赏,也没有正邪与“是”“非”之分。通俗音乐具有“大众化”的特点和开发音乐文化市场的优势,是普通大众的通俗艺术,来自大众又娱乐大众,适应大众消遣和消费的需要,它与大众的亲密无间使之为音乐演出市场的扩展和延伸创造了更多的可能。当今社会已成为大众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代,通俗音乐一方面凭借大众传媒获得了广泛的传播,另一方面又以其通俗性、商业性、娱乐性的特点在音乐文化市场崭露头角,并显示了强劲的发展潜力。
当今音乐市场上,虽然商业演出活跃,但明显地存在着场次不多、受众有限、影响不足等问题,与此同时,社会管理与服务体系也不够健全。建立和发展音乐演出市场,要在深入调查研究演出市场现状的基础上,总结成功经验,分析问题原因,有针对性地改进和完善,积极探索音乐文化新业态下的新思路和新方式。培育音乐演出市场是一项系统工程,要以市场为导向,以发展和繁荣社会主义文化、满足民众精神文化需要为目标,关注民众需求,加大推进力度,保障音乐演出作为市场经营活动有序有效的进行,产生服务民众文化生活,促进文化消费的效用。
音樂艺术要得到普及和提高,离不开国家和社会的支持。在国际上不少国家都有这种情况。如,奥地利每一个公民都要缴纳一种特殊的税款,充当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演出开支;德国柏林市一年要出资1.2亿美元用在三个歌剧院上;美国旧金山交响乐团每年以联邦政府“国家艺术赞助”等形式获得上百万美元资金等等。国外众多社会团体和个人的资助对音乐文化事业的发展也起了重大的作用。如,世界著名艺术赞助人维拉,他在全球的资助总额已达2.3亿美元,奥地利萨尔茨堡艺术节、美国芝加哥歌剧院等许多文化艺术事业,都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中国目前像这样的对音乐文化事业给予巨大投入的社会团体和资本力量还很少见到,有些音乐演出即使得到一些赞助商支持,也多是限于局部或单次活动,未能形成稳定、长期的高额资助。今后应当探索推进政府与社会的支持,营造促使更多民众懂音乐、爱音乐、支持音乐事业发展的社会氛围。
近年来文化体制改革深入,各级政府对发展文化产业日益重视,音乐演出市场在各地总体上呈现逐步扩大的态势。然而,也要看到音乐演出市场发展还不成熟的境况。对演出市场的培育,一般还仅限于少数大中城市和经济发达地区,更多的中小城市和农村地区还远未形成民众经常观看音乐演出的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更要注重发挥大众音乐广泛深入民间、群众喜闻乐见的作用,积极开展各种形式的音乐文化活动,推广音乐知识,传播音乐艺术,营造音乐氛围,丰富音乐文化,提高广大民众的音乐欣赏能力和音乐参与热情,从而发掘出更多的音乐演出市场。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提高民众的音乐文化素养。
综上所述,当今娱乐消遣与文化消费构成了人们参与社会文化活动的重要动力,也对音乐演出市场提出了多层次、多方面要求。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坚持市场导向,同时注重社会各阶层多样化的文化需求,既明晰音乐的娱乐属性及市场供求关系,又把握音乐艺术的内涵与特质,实现特点不同的音乐需要互动和互补,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积极开发、培育和繁荣音乐演出市场,促进音乐资源的共享、互补,形成相互支撑、互为促进的演出市场,应成为今后发展音乐文化产业的重要着力点。
参考文献:
[1]田边尚雄.中国音乐史[M].陈清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
[2]汪毓和.中国近代音乐史[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6.
[3]张静蔚.中国近代音乐史料汇编(18401919)[C].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98.
[4]王光祈.中国音乐史 [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5]王光祈.欧洲音乐进化论 [M].北京:中华书局,1923.
[6]梁茂春.中国当代音乐(19491989)[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4.
[7]王丽慧.歌声中的文学——文学视野中的流行歌词[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3.
[8]车尔尼雪夫斯基.生活与美学[M].周扬,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
[9] A·索哈尔.音乐社会学[M].杨洸,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75.
[10]修海林,罗小平.音乐美学通论[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2.
[11]卓菲娅·丽莎.论音乐的特殊性[M].于润洋,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
[12]樊柯.小說产业化的动力及其影响[J].中州学刊,2013(7):165166.
[13]威尔第.威尔第书信选[C].李季芳,等,译.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78.
[14]鲁成文.爱乐书简·古典音乐三十章[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马陵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