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宝 姜丹丹 曹喜博 桑东辉 朱 晗
苦乐观视域下的官德研究
◎郑文宝 姜丹丹 曹喜博 桑东辉 朱 晗
分析当代官德弊端,正确苦乐观遗失使其根源之一。传统儒家苦乐观重视“孔颜之乐”,并以遵道守义、安贫乐道为追求途径和心态标准;近代合理利己主义尊重人性,追求精神上的快乐,强调满足人的自然本性。二者为当代官德建设提供了思想借鉴。
官德;苦乐观;传统儒家;利己主义
作为重视伦理的国家,我国自古注重官员的道德建设,即使在当代也是将官员道德建设视为政治生活的重要内容。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指出了道德重要作用,阐明道德是“人们用来调节人对人的关系的而简单原则”[1],而官员从社会系统来说本来就是调整人与人关系的媒介,因此,官员道德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他所调整的社会关系的状况。毛泽东对官员提出了具体要求:“享受让给人家,担子拣重的挑,吃苦在别人前头,享受在别人后头。”[2]这是当代中国官德最基本的苦乐要求。但是伴随着中国社会发展转轨,进入到“世俗社会”,在此阶段,社会原有的赋魅成分开始逐渐丧失,而新的价值准则和道德信仰却还不能及时跟进,社会道德体系出现真空地带。社会转型不可避免地在道德层面引发震荡和混乱,包括对苦与乐的认知。
当代官德正处于社会转型所带来的不稳定或紊乱结构状态中。对此,邓小平语重心长地警告道:“防止一些同志,特别是一些新上来的中青年同志在日益复杂的斗争中迷失方向”[3],但是有些官员在改革开放中真的迷失了方向,“卖官鬻爵”“贿选腐败”“中饱私囊”“权钱交易”“色情腐败”“生活腐化”等,根本原因在于这些官员们根本没有树立正确的苦乐观,他们的苦乐观念扭曲,与毛泽东提倡的官员苦乐观正好相反:吃苦在后头,享乐在前头,享受只给自己,重担子推给别人,这样的官员怎能不犯错误!
官员的本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4]。在道德哲学视域内是一个典型的价值判断,并不是一个事实判断,因此,官员一旦为官,应该追求的是一种比事实或物质更为高尚的精神上的快乐,“纡朱怀金者之乐,不如颜氏子之乐”。官员道德需要的是一种“孔颜乐处”的精神境界,如果每一个官员都真正具备了“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苦乐标准,又怎能出现上述各种不良官德现象!
中华文明一直没有中断,我们应该“用‘温情和敬意’对待中国已有的历史和文化”[5],许多优秀传统观念从古至今是一以贯之的,官德思想也是如此,上述“孔颜之乐”类的苦乐观在传统儒家伦理体系中非常丰盈,可以成为当代官德建设的养料资源。
儒家从人伦实际出发创造了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理论体系,苦乐观涉及获取苦乐途径、心态等诸多内容。
儒家苦乐观是从人禽之别的鉴定开始的,并由此得出精神苦乐重于物质苦乐的观点。荀子曰:“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王制》)也就是说是否具有道义是人禽的主要区别,于是“儒家将‘止于至善’作为人生的最高追求”[6],而不是止于欲望满足。《孟子·尽心上》将快乐分为三种:“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这三种乐事没有一件是物质上的快乐,都是人伦关系的快乐或者自我人格方面的快乐,也是精神上的快乐。总之,传统儒家的乐是精神上的快乐并非物欲上的快乐,与此相对应,儒家所谓的苦也便是精神上的苦了。
儒家这种重视精神上苦乐的观点,在今天的经济社会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在物欲刺激下人们(包括官员)更加直观感受、更加在意的是物质层面的苦乐,精神上的苦乐往往被人们置于一旁而不顾。如果人过多的关注物质层面的苦乐其实质无异于向低等动物的无限性趋近,与“猫子狗儿相似,饥便求食,困便思睡。一得富贵,便极声色之娱,穷四体之奉;一遇贫贱,则忧戚无聊”(《朱子语类》卷三十一),如此也不能称其为人了。既然连人都不是了,如何能带领作为正常人的百姓前行?其实官员是百姓中的佼佼者,一言一行对百姓都具有无形的感召和示范作用,官德实际上是社会道德取向的风向标,“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秦穆贵信,而士多从死;陈夫人好巫,而民淫祀;晋侯好俭,而民畜聚;太王躬仁,邠国贵恕。”(《汉书·匡张孔马传》)因此,当代官德需要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正气,“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
儒家强调“孔颜乐处”,说明其重视精神快乐的价值取向,但是不意味着儒家就是在排斥物质快乐,无论是孔子本身还是后来者其实都是肯定物质幸福的,“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孔子并不是简单的否认物质幸福,只是强调在追求物质幸福的时候需要符合道义的要求,颠沛流离之时也要以道义为上,“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物质幸福不是不可以追求,只是要注意方式,需要用合乎道义的方式取得物质幸福,违背道义的获取物质幸福的途径和手段都是不允许的。
儒家此论于今天的官德建设,更具有建设性意义。现代社会中,官员也不能脱离物质生活,而纯粹追求儒家的精神上的苦乐,官员也是普通人,需要物质生活,因此不能要求官员没有物质性欲望追求,但是儒家苦乐观在此给出了追求物质上快乐的途径:遵道守义!当代官德不是完全排斥物欲,但是物欲的追求和实现需要符合道义,特别是官员身份的特殊决不能将手中的权力资源化为谋求私欲的工具。
孔孟提出正确对待苦乐的心态:安贫乐道。《论语·述而》篇中强调“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可见孔子对贫富、快乐痛苦的评判准则:宁愿在贫寒中去追求精神上的愉悦。孟子主张:“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下》)担大任者需要历经磨难之后获得幸福快乐才是无忧无虑的幸福快乐,才是真正的幸福快乐。宋儒张载总结“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正蒙·乾称》)人生在世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苦难相伴,苦难不但不是厄运,相反还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官员在仕途上不可能一帆风顺,要求官员摆正心态,培养坚忍不拔的性格和毅力,即便由于某些原因身处逆境,也要积极乐观向上,保持良好的道德判断,切勿陷入畸形的官场文化中不能自拔。
传统儒家苦乐观强调追求精神上的快乐,主张通过符合义理的途径追求物质快乐,这一主张具有一定的合理成分。但是当代官员评价和升迁标准,很少专注于传统儒家所言及的精神上的快乐之举,这是许多官员出现“双重人性”的根源。因此当代官德建设应该吸收更多传统儒家官德精义,通过价值取向的制度化建设,加大官员任免升迁过程中的道德权重。
“人类道德进化的历史总是道德‘损益’的历史。”[7]近代,伴随中国封闭的大门被打开,引入了西方的利己主义苦乐理念,形成一种自然人性的苦乐观。
严复认为“背苦趋乐”是人和所有动物的本能,他以苦乐为标准评价善恶,“然则人道所为,皆背苦而趋乐。必有所乐,始名为善,彰彰明矣。故曰善恶以苦乐之广狭分也。”(《天演论》导言)认为人生的目标不是追求抽象的善恶,而是追求具体的苦乐,苦就是恶,乐就是善。康有为的《大同书》中体现了资产阶级苦乐观,康有为认为“盖全世界皆忧患之世而已,普天下人皆忧患之人而已,普天下众生皆戕杀之众生而已”。《大同书》中列举了三十八种苦难,表达了苦难普遍性的思想。《大同书》对苦难的根源进行了探究,认为存在着“九界”:“一曰国界,分疆土、部落:二曰级界,分贵贱清浊;三曰种界,分黄白棕黑;四曰形界,分男女;五曰家界,私父子、夫妇、兄弟之亲也;六曰业界,私农、工、商之产;七曰乱界,有不平、不通、不同、不公之法;八曰类界,有人与鸟、兽、虫、鱼之别:九曰苦界,以苦生苦,传种无穷无尽,不可思议。”这个“九界”就是苦难根源,它把人与人分裂开来,出现各种不平等,要逃离苦难就必须破除“九界”,实现康有为所谓的大同世界。
严复、康有为的苦乐观与现代的大众心理很合拍,避苦趋乐似乎是人的本性,官员作为人群的带领者,更应该具有文化自觉性,而不能沦落为生物本能层面。官员在道德层面是引领众生的,应追求精神上的快乐,而淡化物质上的快乐追求,这样才能发挥官德的引领作用。
近代利己主义具有功利主义色彩的苦乐观尊重基本人性,具有着一定的合理性。近代利己主义苦乐观适用于普通人但并不适合于官员,官员不能如同百姓,要带领民众,起表率作用。官员的苦乐观应趋向于传统儒家的苦乐观。
传统儒家思想的苦乐观赋予当代官德一种责任和坚韧,官德区别于社会道德体现是一种社会责任,而责任需要一种坚强和担当的勇气,从心理学角度讲只有经历困难磨练的人意志才会更加坚强,更加有责任心,这或许也正是当年孔子颠沛亦如是的渊源,应成为当代官德建设之要义。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399页。
[2]《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62页。
[3]《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47页。
[4]《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1991年版,第1094页。
[5]柴文华:《论劳思光对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评价》,《中国哲学》,2015年第7期。
[6]张锡勤:《中国传统道德举要》,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63页。
[7] 关健英:《从魏晋时期的孝道讨论看传统孝道的变迁》,《中国哲学》2013年第9期。
(本文第一作者:黑龙江工程学院教授、黑龙江大学哲学学院博士)
责任编辑:江生亮
韩国强·书法作品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当代官德建设研究”(15KSB09)阶段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