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与人

裴泽源

夜深，云雾漫天，如西域女子素色的面纱。

苦弱的心在无涯无际的黑暗中泅渡，因不经意间漂来的一缕亮光而放下沉重的背囊，回到故乡。

从盘古开天到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古人用神话浓妆淡抹地粉饰了神秘的天空，寄托了他们的信仰。古人的信仰即是星空。“人在做，天在看”，星空便是无数只明辨黑白的眼。

星空以海洋般的胸怀滋养万物灵魂，浇铸苍生肉体。什么是信仰？对古人来说，信仰就是即使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也坚信自己和浩瀚星空做着同样的事——悲人悯物。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古时先哲们悲天悯人的情怀汇入星空的洪流中，久久回响于夜空。

在这样的夜空下，真善美时时高悬心魂。尘埃落于深谷，百鸟翔于山巅，名缰利锁焚于净火，妒忌仇恨散落于清风。古人的胸襟变得无涯无际得宽广。“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跌宕起伏的人生，回眸只是云淡风轻，冤家共饮，仇人畅谈，相比快意恩仇，信仰星空的古人更希冀仇恨的冰释。

在这样的星空下，多少行色匆匆的游子相别于山水间，从这道杨柳依依的堤，摆渡到那烟花纷飞的岸。“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拥有这片星空的古人，相互间都是知己。无论身处何方，头顶上的星空都是孤寂灵魂的寄托。在这样的星空下，只要放下背囊，任星光涤尽征途中的风尘，就回到了故乡。

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人造卫星凌驾于星空之上，现代人不再相信神话和星空。千帆过尽，回首当年，那份对星空朴素的信仰早已换作对科技的信仰。而科技所带来的，却是满目苍夷。当科技不再是一种认识和改变世界的手段，而成为灵魂的支柱时，人类就会变成疯狂的掠夺者，自然界的怪物。失去精神星空，也就失去了灵魂的信仰。广阔的天空徒然照着失去信仰的现代荒滩，五彩的霓虹灯将黑夜映成白昼。在这白昼的假象里，人们轻薄而又张狂。面对已经变成红色的湖水，有的人可以假正经地说：“煮红豆的水也是红色的，红色不一定代表污染。”面对黄浦江内上万头猪上演奇幻漂流大戲，有的人可以经过“考察”，得出“猪是在春天被冻死的，水质没有问题”的结论。虽然只划了一根火柴，但只消一刹那，便能将星空燃烧殆尽。

星空应是人们的信仰所在，是灵魂的寄托。这一切是因为轰鸣前进的机械取代了落后的手工插秧，还是因为人类疯狂攫取带来的利益蒙蔽了本心，让我们听不到大自然的声音？

抬头望天，已看不到星空，它正在离我们远去。

不，它亘古不变地停在我们的头顶，是我们以为自己变得高大，把星空踩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