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

2017-05-19 17:39
美文 2017年10期
关键词:聊城大运河运河

高中教材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一条河:在简化的中国版图的东方,有一条蜿蜒曲折细若游丝的河——京杭运河,史上最长的一条人工运河。

大运河就像是一条历史的长线,串连起中国的过去、现在、未来。上溯黄帝、炎帝、蚩尤,下至徐本禹、李昆仑、陈金良。一个个名字的背后,隐藏着一段段神秘动人的故事,彰显着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时间追溯到春秋时期,在构筑长城的思想还了无踪迹的年代里,吴王夫差已经组织百姓开挖邗沟,大运河的诞生初见端倪。如果说长城的修筑过程独占了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半壁江山,那么大运河的开挖将会占据更加广阔的时间和空间。大运河先于长城修筑之前开挖,如今长城已经隐退回历史的角落,像一位花甲的老人一样养花喂鱼安享晚年;而大运河在今日依旧活力无限地发挥着她的社会作用。时至今日,大运河不仅拥有1100多千米的季节性通航里程,而且还肩负着南水北调、东线输水的重任。古老的大运河上,号子声、吆喝声依旧不断,大运河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老去。

大运河开掘于春秋,完成于隋朝,繁荣于唐宋,取直于元代,疏通于明清(从公元前486年始凿,至公元1293年全线通航),前后共持续了1779年。这近两千年的历史中,大运河的水节节延伸,几乎贯穿了中国古代史的始终。提及大运河,就不得不想到长城。秦始皇当年在北方筑起了一堵暗灰冰冷的城墙(长城),借以抵御匈奴的马蹄和狂野的嗥叫,而秦始皇也不曾忘记在南方开挖一条灵动的河(灵渠,奠定了以后江南运河的走向),借以滋润千里沃野,喂饱封建王朝的肚皮。由此有了“北有长城,南有灵渠”的美丽说法。

明清时期,大运河的发展曾达到一个小小的鼎盛时期。运河河面上运粮的漕船,来往的运兵船,以及做生意的商船一度使宽阔的河面变得狭窄。但如今,山陕会馆等商人集资“祀神明而联桑梓”所建的会馆门前是否还车水马龙?颠覆了中国古代以政治、军事为中心而兴起的商业市镇,是否还演绎着中国古代史绝无仅有的奇迹?一条人工河就是一条流动的血脉,贯穿了中国的古代史,见证着一个民族历史的兴衰发展。

如果把陆地的车马艺术比作成一件件静止的石像雕塑,运河舟子的文化更像是一首首传奇动人的歌谣诗赋。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习惯于把文字写在水面上,借此流向未知的远方。如今,大川高丘上唱响“逝者如斯夫”的孔子还在惆怅叹息,湖水边披发赤足的屈子还在悲恸欲绝,乌江江畔“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霸王还在仰天长啸,赤壁之下东坡的一叶扁舟超然自在。此刻,又有谁在大江的河畔行走吟唱?出言为论、落笔成文的曹子建还在,高唱“三千里路云和月”的岳飞还在,“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的蒲松龄还在。大运河的水滋养着中华民族的精神智慧:伊尹、孙膑、鲁仲连、淳于髡、傅以渐、谢臻、吴承恩……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与大运河解不开的情缘。

当年谢灵运赞美曹植“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时,可曾体会到七步诗的水润秀气?生在水边葬在水边的曹植占山为王,封号东阿王,可惜后人少有提及他管理城池的丰功伟绩。相反,饱蘸运河水写下的七步诗至今水气淋漓地在人群中流传,他爱的那个洛神也像他的诗一样,长久地活在每个人的心中。

大运河的水不仅盛产诗词歌赋,而且还盛产散文小说。淮安大运河入淮口东岸古镇码头下的吴承恩,用出乎意料的想象力构筑起一个令人惊叹的神话世界,让我们叹为观止。除此之外,《水浒传》《老残游记》《金瓶梅》等无一不与大运河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大运河成就了它们,它们也成就了大运河。乘船游览一遍大运河就仿佛游览了一遍从古代诗歌到现代之学的发展史。当然,大运河的文化不单单局限于无形的意识形态,大运河的文化也依附于有力的物质载体。

与“铁琴铜剑楼”“八千卷楼”“百百宋楼”并称清代四大私人藏书楼的海源阁超越时空的限制,带着一身潮润的水汽依旧站在大运河的身边,守护着这一抹流动的文化。现如今,我们早已望不见修筑藏书楼的杨以增的温文尔雅,可是海源阁所代表的对文化的渴求依然存在。海源阁望着从过去流向未来的大运河,气定神闲地守着一方土地,等待着文化从运河河面上舶来,在这里沉淀后再重新起航。集与散的文化传播过程,使文化保持了新鲜感,不至于轻浮,不至于晦暗。胡乔木给海源阁题写的“一人致力万人受惠,四代藏书百代流芳”匾额用在这里恰到好处。海源阁是运河文化的一部分,运河文化的辉煌也离不开海源阁。

真正的文化不应该是文人的专属,他更应该属于每一个人;文化的表现形式也不应该局限于文字紙张的单调,而是应该拥有缤纷多彩的存在姿态。早在几千年前,运河文化就证明了这一点。大汶口时期的灰陶证明了文化可以是一种可供审美的日常器皿,阳谷景阳冈的“牛祭”证明了文化可以是一种狂欢的神圣仪式,东阿梵呗寺的梵呗音证明了文化可以是一种音乐,晋商的“非必杀身成仁,问我辈谁会节义;漫说通经致用,笑书生空读春秋”更证明了文化是一种实践。

大运河的文化就如同运河的水一样相互流通,相互汇合,永远新鲜,生机盎然。

没来聊城之前,就听说聊城的湖、河水面积占了城区的三分之一,聊城因此被称为“中国北方威尼斯”。这座处于山东省西北部的小城,出人意料的没有内陆城市的干燥、粗糙,相反却拥有湖的神韵、河的灵秀,构成了城中有水、水中有城、城水一体交相辉映童话般的美丽。

我是在夏末秋初的季节里到达了聊城。初到聊城,就迫不及待地去看大运河。一个人徒步走了很久,古城区的青石板街上很安静,可以听到自己鞋底的“嚓嚓”声。走了一个多小时,远远地望见一条被花木掩映着的浅绿色的河,没有听到隐约的流水声,没有闻到河里的鱼腥味,触目可及的是树木的葱郁,扑面而来的是花草泥土的清香。大运河安静地躺在花木的拥抱中,平静地像一位乡村母亲。我们的母亲河——黄河还时常以“闹脾气”的方式引起我们的注意,大运河却按照我们给她拟定好的路线,滋养起两岸的美丽。与自然的奇迹(黄河、长江)相比,大运河更是人类智慧开出的一朵奇葩。走近大运河,才看清水流的方向。我看过大海的波涛汹涌,大海的水是一种磅礴的气势,是一种力量的彰显,它的激荡让人忘记了水的柔美,忘记了水滴石穿的永恒力量。站在大运河的身边,才体验到水可掬可捧的真实,才体会到水是女性阴柔的象征。坐在潮湿的临水台阶上,看脚边的水从容不迫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去,心绪如眼前的一抹运河水悠悠地流向未知的远方。

沿河走一遭可以看到系满红绸带像老顽童似的国槐,宋代隆兴寺锈迹斑斑的铁塔还站在运河边洗濯着自己古旧的倒影。横穿古城区时可远远望到晴空之下的“天下第一楼”——光岳楼。乾隆九过东昌,六登光岳楼时留下的墨迹未干,《南巡盛典》中记载的乾隆行宫(光岳楼二楼)的烛光闪烁。“泰山东峙,黄河面临,岳色涛声,凭栏把酒无限好;层台谢书,微乡明志,人杰地灵,登楼怀古有余馨。”这是后人对光岳楼的赞美。一条河,一座楼,一段水气淋漓的故事让人浮想联翩。穿过古城区,重新临水而行,会依次经过中国运河博物馆、孔繁森纪念馆、水城明珠广场。大运河在东昌湖稍作休整,又继续前行。沿河南行不久,就看到清代晋商所建的山陕会馆。如今,馆内戏台上是否还有水袖油彩金甲玉衣,山门前是否还有来往不息的马车、商船,古老的账房里老先生的算盘是否会伴着如豆的烛光响到天亮?步行走完聊城段的大运河,我站在城墙上眺望远去的运河:运河的地理文化远远不止这些,聊城凭借一条河就获得了“江北水城,运河古都”的美誉,那么整条运河沿岸的城市风光又会是怎样的繁华盛况呢?

大运河的水之所以如此平和,不得不称赞早已看不见模样的祖先们。拿聊城作例,聊城郊外至今还保留着大大小小的闸、坝、堰、堤的水利工程的遗迹,它们的存在强有力地证明了大运河的贡献和祖先们的智慧。当运河水依次流过这些软坝、硬坝时,温顺的水流就成了甘露,顺从地听从人们的调配,滋养一方土地的富庶。

当然,由于某些特殊地势,大运河也一度向人们发难。地图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南旺。这个不起眼的名字背后隐藏着运河开挖的一个难题。在大运河流经的路线中,南旺处在地势最高点,就像一只拦路虎,突然出现在运河河道的中段,截断了运河南去的路线,运河水顿时慌乱了,纷纷扭头回流。由于地势过高,南旺到天津的水流由南向北倒流。聪明的祖先们就在南旺建分水坝、打水库,结合当地季节的变化蓄水放水,安抚了受惊的大运河。这一次大运河又顺从了人的意愿,南来北往的运河水在海河处交汇,一同流向了大海。同样,在南旺以南的长江流域,运河水和长江水也相安无事地汇入了东海。大运河河水“两上两下”的难题就此解决,并形成了运河水“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的说法。

大运河悠悠地從古代流向现在,带着一身花草的清香,带着祖先们治河的智慧与沿岸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睦相处。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与自然地理气候相融合的水利奇迹,大运河的美丽在今天才愈加清晰。

斗转星移,人为构建的许许多多僵硬冰冷的建筑早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本的社会功效,它们也只能退隐回历史舞台的边缘,成为曾经辉煌过的带有历史象征的文物。大运河则不同。大运河虽然也是人力开挖修缮的一项浩大的工程,可是当长城、故宫等一系列皇家建筑随着封建王朝的没落而昏然入睡时,大运河则信心百倍的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时至今日,会通河酒的酒香已经漂洋过海,老舍先生赞美过的“铁公鸡”也早已闻名遐迩,用“莲花土”烧制的临清贡砖“漂”到北京,还在构建我们的北大校园,季羡林老先生喜爱的蓝绿眼睛的狮猫依然娇憨可爱……这些小事情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实实在在地说明了大运河依旧富有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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