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丛
二、荀子
荀子(约公元前313年—公元前238年),名况。战国后期赵国人。西汉时因避汉宣帝刘询讳,亦称孙卿。他也是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一度与孟子齐名。他曾两次到齐国的稷下(齐国的官办高等学府,因位于齐国国都临淄稷门附近而得名)游学,并三任稷下学宫祭酒(校长)。稷下学宫是历史上明确记载的中国最早的大学,荀子也就是历史上明确记载的中国最早的大学校长。
荀子认为人性是恶的:“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由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
既然人性是恶的,那么,善又是怎么产生的呢?荀子说:“其善者伪也。”这里的“伪”是人为的意思,即善,不是人的本性,而是人为的,即“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导,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这里的“人为”,泛指后天使本性发生变化的所有人为的努力,当然包括教育、学习。
所以,荀子认为,教育的作用,就是“化性起伪”——改变恶的本性,获得善的品质。这就与孟子不同了。孟子认为人的本性是善的,坏人做坏事是因为迷失、丢弃了本性。教育的作用就是保养善的本性,把丢了的本性找回来。
两人的观点虽然对立,但又有相同之处:都重视教育的作用,都认为教育的作用在长善救失,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使一个人从自然人成长为社会人。也是在这个意义上,荀子强调了教育的重要意义:“我欲贱而贵,愚而智,贫而富,可乎?曰:其唯学乎!”这就有了今之所谓“学习改变命运”的意思了。
荀子的教育思想多建立在“性恶”的基础之上。
由于认为人性是恶的,荀子强调法令制度(等于是在学校强调纪律):“故枸木必将待檃栝烝矫然后直,钝金必将待砻厉然后利。今人之性恶,必将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意即:弯曲的木料一定要依靠整形器进行熏蒸、矫正,然后才能挺直;不锋利的金属器具一定要依靠磨砺,然后才能锋利。人的本性邪恶,一定要依靠师长和法度的教化才能端正,要得到礼义的引导才能向善。
荀子的这一思想也与亚里士多德相似。亚里士多德也认为,有些人天性卑劣,拒不服从理性的领导,必须进行强制和惩罚,因此,必须建立法律制度。从这一点上看,孔子、孟子、荀子的关系,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关系也颇为相似。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强调“自制”“节制”,到了亚里士多德才提到强制惩罚和法令制度;孔子、孟子都强调“自省”“克制”“反求诸己”“知耻改过”,孟子虽然也发现有的人是“无所用耻”即不知羞耻的,但也未提出相应的解决办法,到了荀子才提出需要借助法令制度的力量。
由于认为人性是恶的,荀子特别重视教师,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对教师进行比较系统的论述的教育家。
他特别强调教师的地位与作用。“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所以,教师,是治理国家的根本,至少是根本之一:“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因此,他告诫统治者,是否重视教师,关系到国家的兴衰,即“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国将衰,必贱师而轻傅”。
他特别强调教师的尊严,认为教师应具有绝对的权威,即“言而不称师,谓之畔;教而不称师,谓之倍(背)。倍畔之人,明君不内(纳),朝士大夫遇诸途不与言。”不尊重教师,会沦落到在社会上混不下去的地步——国君不准其当官,士大夫不屑于与之交谈。比之孔子的“當仁不让于师”,荀子的确少了一些民主精神,但比之当下对师道尊严的全盘否定,荀子的思想未必没有合理的地方。
他特别强调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具有主导作用。他说:“人有师法而知,则速通。”即人有老师指导,才能学得快、学得好。他还说:“学莫便乎近其人,《礼》《乐》法而不说,《诗》《书》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尊以遍矣,用于世矣。”意为:学习的途径没有比接受先生的当面教授更便捷的了。《礼》《乐》有法度但嫌疏略,《诗》《书》古朴但不切近现实,《春秋》隐微但不够周详,不易迅速理解。只有学生跟着先生学,听先生讲解,才能通晓和周知世事。教师、教材、学生是教学的三要素,荀子已经揭示了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教师是教材与学生之间的桥梁,学生要通过教师才能更好地学习教材。荀子的这一思想,是不是也值得新课改借鉴呢?
与强调教师的地位作用相匹配,荀子对成为教师的条件提出了严格的要求:“师术有四,而博习不与焉。尊严而惮,可以为师;耆艾而信,可以为师;诵说而不陵不犯,可以为师;知微而论,可以为师。”即当教师有四个条件, 一般的传习学问,不在其列。一是有尊严,使人敬畏;二是年纪要大一些,有丰富的阅历和崇高的威信;三是讲解教材要准确恰当,循序渐进,有条理,不凌乱;四是能体会精微之理且能加以阐发。
由于认为人性是恶的,荀子非常重视环境的作用。他说:“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意为:蓬草长在麻地里,不用扶持也能挺立住,白沙混进了黑土里,就再不能变白了。兰槐的根叫香艾,一但浸入臭水里,君子与平常人都会避之不及,不是艾本身不香,而是被浸泡臭了。所以君子居住要选择好的环境,交友要选择有道德的人,才能够防微杜渐保其中庸正直。
由于认为人性是恶的,在荀子的学说中,教育的作用就是要“化性起伪”,教育的过程就是一个“化性起伪”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漫长的,是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所以,荀子特别重视积累。他说:“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化性起伪”的过程有没有完成,目标有没有实现,要通过“行”来验证。所以,荀子首次把“行”纳入到教育、学习的过程中,构建了由闻、见、知、行构成的完整的教学过程。他说:“君子之学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知”与“行”后来也成为教育理论中极为重要的一对范畴。
其实,孟子的性善论与荀子的性恶论都各有偏颇。人的本性中,既有善的因素,也有恶的因素。在教育过程中,你认为“性善”还是“性恶”都无所谓,因为都无碍于按照《学记》中所提到的“长善救失”去做。怕的是把这四个字也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