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士柯洁：代表人类迎战机器人

金姬

柯洁朗读了《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最后一个节选，内容是哈利·波特与伏地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面对决，柯洁表示这段文章要“献给未来的对手”，其寓意不言自明。

要不是20岁的柯洁，中国围棋几乎没有机会上头条。

4月25日晚上近10点，围棋世界排名第一的柯洁在微博晒出粉丝赠送的礼物——一块记录着他跟韩国著名棋手李世石经典对决棋局的手帕。这位20岁小伙感慨：“好久没有收到这么精致用心的小礼物了。这局棋是我与韩国棋手李世石前辈的决赛第五局，是我记忆最深的对决。围甲无缘再度交手有点小遗憾，但今天粉丝送的手帕让我或多或少地弥补了一些遗憾的感觉。在只有人机大战才能勾起大家眼球的时代……突然怀念，曾经的巅峰对决……”

柯洁的最后一句话点出了当下围棋在国内的尴尬——别说普通人对于围棋世界的胜负已经不那么关心了，就连棋迷也不太研究当下高手的棋谱了。若不是谷歌的人工智能程序“阿尔法围棋”（AlphaGo，俗称“阿尔法狗”），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李世石是谁，哪怕像柯洁这样世界排名第一的95后围棋新星，知名度也仅限于方寸之间的黑白世界。

1997年出生的柯洁，一改人们心目中对围棋选手“沉静内敛”的固有定义，以张扬甚至狂妄的语言风格，不止一次地帮助围棋上头条。钱锺书先生说过：“一个人到了20岁还不狂，这个人是没出息的;到了30岁还狂，也是没出息的。”

特立独行的背后，是柯洁对围棋未来的担忧。他曾表示：“围棋不应该只是职业选手的事情，否则迟早会变成一潭死水。你看现在央视5套都不怎么直播围棋比赛了……现在围棋比赛还靠着企业家棋迷来赞助，可等这批中生代棋迷不在以后，围棋怎么办？”

这就是柯洁，一个要让更多人喜欢围棋的95后棋士。

人机大战“炸”出的棋坛清流

2016年3月9日，是谷歌旗下的DeepMind公司开发的阿尔法狗与世界围棋冠军、韩国人李世石进行五番棋对弈第一天。此前，大家认为李世石应该稳赢，没想到第一局就输了。

要知道，虽然1997年，IBM的人工智能DeepBlue（深蓝）打败了当时的世界国际象棋冠军Garry Kasparov，但是，围棋平均每一个棋子有200个可能的位置，而国际象棋只是20个。对于人工智能而言，围棋的复杂程度远大于国际象棋，围棋有10的170次方种可能，是不可能穷举的。而到了2016年1月27日，《自然》封面文章报道，阿尔法狗以5：0完胜欧洲围棋冠军樊麾。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出生的樊麾只有专业二段，和李世石九段差了很大一截。

当李世石首战认输的第一时间，一个名为“棋士柯洁”的新浪微博号公开表示：“就算阿尔法狗战胜了李世石，但它赢不了我。”

AlphaGo这个名字原本有“围棋上帝”的雄心——《圣经》启示录里上帝说“我是Alpha，我是Omega（分别是希腊字母的首末两个字母，意为上帝决定世界的起始）”——不料被吃瓜群众戏谑地翻译成了“阿尔法狗”。

柯洁的这条微博被明星姚晨转发后，很多人都在想：这是哪根葱啊。很快，柯洁就更新微博说：“看来围棋盲还是不少啊，在这里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做柯洁，1997年出生。现在暂时是世界围棋第一人（特地用了暂时，谦虚是美德），正式比赛我是单盘8：2碾压李世石（他赢得这两盘没有任何作用），世界冠军获得过三次（此年龄如此成绩前无古人），大小国内赛事冠军数次，我本来真不想提这些的，因为我是一个低调的人，是你们逼我的。”

没错，这个微博认证为“多次围棋世界冠军数次国内冠军获得者柯洁”的博主，就是6岁学棋、7岁北漂聂道场、11岁职业定段、18岁三夺世界冠军的柯洁。而他看似狂妄的背后，不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更有不可小觑的实力。

在第2届“Mlily梦百合杯”世界围棋公开赛五番棋决赛前夕，比李世石小14岁的柯洁就公开表示：“如果夺冠胜率是100成，李世石有5成。传奇到了该谢幕的时候。”2016年1月5日，柯洁执黑以3/4子胜李世石，以3比2的总比分夺冠。

柯潔后来表示，自己这么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半决赛之前，我就想了很久。如果赢了，要不要说这句话。后来听了李世石的采访，他是半决赛2∶0提前进了决赛，采访时他说，跟我都是至少五成胜率。我说这不对啊，我对他胜率高啊。所以我也可以说，我的胜率是九成五啊。当然这都是心理战了。细想就知道不可能啊，下100盘，只让对手赢5盘？不可能！”

这不是柯洁第一次“口出狂言”。在2014年10月24日柯洁击败唐韦星，取得阿含桐山杯冠军后，被问到将参加中日阿含桐山杯冠军对抗，面对井山裕太时会如何，柯洁当场说道：“要让井山裕太血溅五步。”当时他还未夺得百灵杯世界冠军，这话惊呆了现场所有人。很多棋迷认为面对日本第一人，年少气盛的柯洁也太目中无人了吧。结果，146手柯洁屠龙胜。赛后，柯洁轻描淡写地谈了自己的获胜秘诀：“来日本下棋要跪坐着，就想赶紧结束了吧……”

年时的柯洁

有网友评论：“现围棋世界第一，1997年的棋手柯洁真是画风清奇的boy，年少轻狂，傲娇炸毛，喜欢这种有实力张扬的人，被圈粉了。”

如今，柯洁的微博粉丝已涨到340万。

从丽水棋童到网络“潜伏”

柯洁的成功模式不可复制，因为围棋这碗饭并不好吃。

柯洁1997年8月2日生于浙江丽水。父亲柯国凡是围棋爱好者，当年在本职工作之外，在丽水工人文化宫开了间小小的棋室。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周柳萍在棋室里给大家倒茶续水。那时候丽水下围棋的地方不多，因此围棋馆里很热闹，高手经常在这里“过招”。“怀胎10月，小柯洁在娘胎里听到最多的可能就是围棋！”

柯洁小时候兴趣很广泛，游泳、篮球、绘画，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围棋，所以父亲就教他下围棋。有一次，柯国凡教柯洁“吃子”，重复的次数多了，小柯洁真的抓了一把围棋子放进嘴巴里，把柯国凡吓得不轻，赶忙从儿子嘴里挖出一颗一颗围棋子。

柯洁网上自拍卖萌：“同志们！我贪杯了[doge]（附赠高清无码纯素颜丑照）”

2003年9月，才6岁大的柯洁师从周宗强5段，正式开始学棋，在十几个同龄学棋的孩子中脱颖而出。作为启蒙老师，周宗强非常看好这个弟子，因为柯洁下起棋来非常专注，这在同龄孩子中非常少见。周宗强带了柯洁一段时间后，因为要去湖州教棋，就把爱徒托付给丽水顶尖的围棋好手——“处州王”郑一兵。郑一兵对柯洁也是刮目相看：“这个孩子悟性很高，下起棋来很投入。下完棋别的孩子都跑出去玩，他会一个人静静地捡子、摆子。”

2005年2月，在杭州夺得“山海杯”冠军后的柯洁被母亲带去北京，赶考聂卫平道场。道场里的宿舍是上下铺，8个孩子挤在一间屋。作为聂卫平道场里年龄最小的棋手，小柯洁的日常生活和其他孩子一样——早上半天到聂道场附近的东里小学学习文化，下午回聂道场学棋。短短几年，柯洁进步神速，多次在各级比赛中取得较好名次。一个在围棋圈广为流传的故事是，古力到聂卫平道场做指导，不到10岁的柯洁本没有资格旁听，最后是师母袁卫红悄悄把他带进教室。

到了2007年暑假，10岁的柯洁已经能够胜过郑一兵了。也正是在这一年，柯洁在全国少年儿童围棋锦标赛上拿到了个人第一个全国冠军，并因此获得进军当年世界青少年围棋锦标赛的资格。柯洁也在紧接着的段位赛上拿到了初段称号。

“一年学费5万元。我每个月到北京看他一次，来一回他哭一回。”和其他放弃工作陪孩子北漂学棋的父母不同，周柳萍直到柯洁11岁定段成功才辞职到北京陪伴儿子学棋。

2012年6月，一位名叫“上古龙王”的网友在“百度知道”留下一个问题：弈城围棋网的“潜伏”是谁？弈城是围棋界的江湖，棋手可以与中国大陆、中国台湾、韩国、日本的棋友一决高下。2011年11月，“潜伏”第一次拿到排行榜第一名。到2013年，“潜伏”已经成为弈城榜上的“四大高手”之一。

“潜伏”就是柯洁。“那时好容易定上职业段，结果没什么人理我。现在你看有个职业小棋手出来大家都抢，那时候我没人要。结果，围棋三大赛，围甲没有我份，只有下定段和个人赛。一年总共一二十盘棋，哪够，只有网上下棋。”

因此，柯洁就去网上练手。他用的头像正是电视剧《潜伏》中的余则成与王翠萍，弈城棋迷索性称他为“特务”。2011到2015年，他在弈城下了4033盘，平均一天下3.6盘。其中的一项最高纪录：一个月172局，一天接近6局。

在现实世界，柯洁在2015年之前的围棋之路并不平坦。2014年7月，国家队成立时的选拔赛上，柯洁还曾遭遇三连败，直到11月份他的等级分达到标准才以“代训”的资格进入国家队。参加国少选拔的时候成绩也非常惨。“那时的高手有李钦诚。我第一年考，倒数第二。第二年考，倒数第一。当然第三年正数第一了。”

柯洁的小宇宙在2015年爆发。一年之内，他夺得四个世界锦标中的三个，获得两项国内冠军，并荣膺中国围棋甲级联赛MVP，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人。

有担当的网红

自从2016年3月微博怼了“阿尔法狗”而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以来，大家发现柯洁除了棋艺高超，也有95后搞笑的一面。

例如他2015年11月17日发微博：“何以解忧，唯有烤肉。”

他对自己的外形愈来愈自信。如2015年12月30日的微博：“同志们！我贪杯了（附赠高清无码纯素颜丑照）”。

最有趣的是，除了2012年注册的“棋士柯洁”，他还在2016年注册了一个小号“柯洁大棋渣”，在自嘲的路上越走越远。

当然，在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柯洁骨子里是个耿直的大男孩。

他是围棋界第一位敢于公开“讨薪”的棋手——2016年12月13日凌晨，柯洁发微博：“希望中国围棋甲级联赛能越来越好，永不存欠薪事件。”然后他转发了一则围甲珠海万山队欠薪的新闻，并证实自己就是遭遇欠薪事件的主角之一。柯洁说：“我直说了吧，2014年大连上方地产围棋队至今拖欠朴廷桓50万人民币，拖欠我30万。羋昱廷应该也有10万左右。其间我数次催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亲自写信给大连上方地产（内容之动人到连自己都泪目）。因为制度不规范导致没有白纸黑字，全因为我们相信赞助商的为人——那就是不会拖欠棋手的工钱。吃了哑巴亏后我发现棋手们还是太善良单纯，希望尽快完善制度。”

这事后来怎么收场，外界不得而知。但如果没有柯洁的坦率，碍于面子的棋手在讨薪方面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

AI对决是为宣传围棋

按计划，5月23-27日，柯洁将在浙江乌镇与“阿尔法狗”进行三番棋对抗。

柯洁曾表示：“我参加了三次选拔，才进入国家队，那个时候古力、李昌镐都是我想要超越的……从来没想到，自己一生最大的对手竟然会是电脑。”而他透露，自己将使用从未亮相的绝招（俗称“打狗棒法”）。

事实上，柯洁早就和阿尔法狗过招过了。据悉，2016年12月30日16点15分、2016年12月30日16点48分、2017年1月3日22点13分，柯洁同真身为阿尔法狗升级版的网上神秘棋手Master（大师）进行了三局对战，均落败。最后一局结束后的次日（2017年1月4日）下午，柯洁发微博声称因急性肠胃炎住院。棋友推测对战过程中过大的压力是柯洁病倒的主因。

对于柯洁而言，5月决战阿尔法狗还背负着更大的使命——在李世石对弈阿尔法狗的那几天，全世界28亿人关注这场人机大战，先后有35000多篇报道问世。这一次，柯洁也希望自己能够吸引更多人关注围棋。

2017年2月26日，柯洁作为嘉宾参加央视《朗读者》的录制。面对主持人董卿，他解释了自己在微博上发言的初衷：“我希望通过一些很自信、很阳光的言论吸引人们的关注，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国也有很优秀的棋手。” 虽然人工智能的发展速度有些超出他想象，不过柯洁认为人工智能不可能完全取代人类棋手，他雄心勃勃地说道：“我不会怕输给阿尔法狗而被大家嘲讽，怕就输了一辈子的东西。”

随后，柯洁朗读了《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最后一个节选，内容是哈利·波特与伏地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面对决，柯洁表示这段文章要“献给未来的对手”，其寓意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