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榕芝
我大学毕业,老痒找到我说:“我帮你找了个教画画的老师,你要是覺得自己学得差不多了,就过来工作。”第二天,我按照老痒的地址来到了巷子里一扇破旧的铁门前。等了许久,才听见门里的脚步声,出来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在屋里腾出了点地方,放了几只凳子。
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很朴素的画风却透着强烈的热情。
“看什么看!”老头瞄到我的举动,大吼着把那些画都收了起来。
听老痒说老头年轻时是个很厉害的画家,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脾气突然变得很臭,下决心封笔,不再画画。两个星期后,老头的学生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
“明天你不用来了。”老头突然说。我没理会他,第二天仍旧来了,门没有关,我猫腰走进里头的房间,发现有条向下的楼梯。我跑进去,大片大片的火红涌进我的视线里,我在那片火海里发现了他的身影。我惊奇地望着他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老头站在墙角,攥着画笔仔细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能教我吗?”老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没有说话。
我有点失落,用手捏着画板上的肩带。
“愣着干什么?”老头突然说,“快过来啊。”
我晃过神,受宠若惊似的向老头那跑去。
老头的画功实在了得,我觉得我像是在火海里奔跑,不远的距离却让我热汗淋漓。
“看我怎么画,自己学。”他开始画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头认真的样子,他的背挺得笔直,突兀的骨头却有一种挺拔的感觉。我看得愣愣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停下来问:“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开始画。”
我不敢说什么,接过笔,走近那面墙,深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要先感受画的存在,每一幅画都是有生命的,他们都是桀骜不驯的怪兽……”老头突然被自己的烟呛到,我刚想回过头却被厉声喝住了:“画画一定要专心,否则肯定画不成的。”
我被这周围的火焰闷得难受,即使闭上眼睛,冥冥之中眼前也是一抹鲜艳的红,我咬着牙,忽然,有一只艳丽的翅膀从我眼前掠过,那是比火焰还要鲜艳一百倍的……火鸟?!
“集中精力。”老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有点害怕,眼前的的确确是一只火鸟!它在火焰中穿行,鲜艳的翅膀每掠过一处地方就会燃起绚丽夺目的火焰。我望着它,它的影映在我的眼睛里,吸引着我。
我不知不觉地走近了,它转过头看我,明明是一只火鸟,眸子里如水一般清澈,在那样的一瞬间,我的手僵住了,我不忍心去破坏这绝无仅有的纯净。
它也望了望我,绽开翅膀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那么自然,那么肆意,我感到有一股力量注入了我的身体,连同血液,在我身体里翻滚着。
我深吐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猛然惊觉那面墙壁上已被我用火红勾勒满了涌动的火焰,火鸟若隐若现。我看老头,他不看我,吸着烟。
我感到一股疲倦,眼睛再也睁不开。
醒来之后一眼就看见老痒那张深沉的脸,他说:“你发烧了,也不知道是谁送你来医院的。”我叹了口气,刚想说话,老痒就开口了:“老头的家起了火灾,全烧没了……好像是自己放的火。”
我有点发愣,头昏沉沉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老痒看我有点恍惚,连忙跟我说:“人没事,现场没发现尸体。”
我摊开我的手掌,有一只火鸟带着火焰向我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