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样把时间干掉的

2017-05-13 00:53詹文格
西部 2017年3期
关键词:时光

詹文格

在岁月的长河中,面对暗流汹涌的时间,我一直无法看清它的脸。虽然在阅读的视野中,随处可见“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这类醒脑的句子,可我只把它当作某种夸张变形的修辞,视为叶尖上滑过的露珠,感受不到文字背后的微言大义。

青葱年华,无忧无虑,那时嘴上刚长出一圈淡淡的绒毛,时间在年少者眼里像挥霍不尽的财富,日子绵长得天河一样没有尽头。若干年后,对于时间这匹狂奔的野马终于有所察觉。它精力充沛,永不停歇,无论清晨还是黄昏,这匹不老的神驹,踏水而来,随风而去,不留痕迹。

在苍老的古道上,隐形的马蹄踩成了天空的月牙。日晷与沙漏拖着漫天的长发,留下了摇晃的影子,钟表的齿轮吞咽着无尽的时光。在这个计算精准的仪表中,时间不再抽象。

时间去哪儿啦?在我们沉迷不醒、浑然不觉的时候,那匹野马扬起漂亮的鬃毛,绝尘而去,永生不再复回。

流年逝水,波澜不惊。多少了无新意的日子叠加起来,构成了一座通天神塔,指向苍茫的穹顶,漫漶在虚无的时空。时光绵密,隐藏着不尽的魔性,吸吮我们的精血,掠夺我们的身体,攻占华美的城池。当皱纹满面、白发丛生、疾病纠缠的时刻,时间一言不发,最多用一片落叶给出警示,那就是苍天下达的追捕令。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时间是慢慢显形的神兽,只有进入生命的峡谷,衰老的脚步才会让你见识危崖陡峭、恶浪翻滚。神兽有着巨大的肠胃、锋利的獠牙,至此我才明白,狂躁的野马不再是夸张变形的修辞,而是生命如水、岁月如风的写实!

还记得女儿告别幼儿园的那天,我牵着她的小手,提着粉色的书包,穿过拱形大门。家长们一脸灿烂地听着孩子们在唱:“时间、时间像飞鸟/嘀嗒嘀嗒向前跑/今天我们毕业了/明天就要上学校/忘不了幼儿园的愉快欢笑/忘不了老师的亲切教导。”

一转眼,稚嫩的歌声模糊了时间的距离,一首歌就是一次告别,我为时光的变化感到万分惊奇。“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半生存了好多话/藏进了满头白发/记忆中的小脚丫/肉嘟嘟的小嘴巴/一生把爱交给他/只为那一声爸妈/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这是歌手王铮亮在2014年央视春晚上演唱的《时间都去哪儿了》。这两年我不敢再听这首歌了,每听一次,心情都会不停起伏,泪水盈眶。有一回乘公交车戴着耳机在听,突然之间就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弄得周围的乘客一脸诧异。

那天当我望着车窗外树木和街景如风闪过时,那种不能言说的感受电流一样将我击中。回想岁月的过往,如梦似幻,那些静水深流的时光,亲人故旧的面孔,电影快镜头一样,冲撞着我的内心。那一刻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奔涌而来。

此情此景,放到十几年前,恐怕我打死也不会相信,倒是会为一首歌而动容伤感、泪流满面。这就是强大的时间,无所不能的时间,它能改變世间一切。

我不知道时间的力量藏在哪儿。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天问。时间是什么?“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千百年来,无数科学家和哲学家都无法给时间准确定义。虽然奥古斯丁说过时间,牛顿说过时间,柏拉图说过时间,亚里士多德说过时间,爱因斯坦说过时间,黑格尔说过时间,但最终没有一个人能弄清时间。正如经验主义开创者、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所说:“时间是一切存在的公共尺度。”

洛克的话似乎道出了一个更普遍的真理,如果说世界还有公平可言,那么时间就是上帝馈赠的公平礼物。它不管你贫穷还是富有,高贵还是卑微,聪明还是愚蠢,时间对于万物苍生永远平等。

时间总是让人捉摸不定,但我们又想知道时间的具体行踪。人是经验动物,可惜在宇宙万物面前人的寿命太短,所以很多时候依靠狭隘的经验去判断,就会出现幼稚和短视。我们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能感觉时间在流逝,然而时间是怎样流逝的?每分每秒流过多少?这就成了一个荒谬的问题。现在我傻乎乎地刨根问底谈论时间,时间正如白驹过隙、水落悬崖,在源源不断地流逝,从不停顿,以至无穷。

时间本身就是一个随时变化的过程,执意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往往将人引入一个无底的黑洞。我不由想起夸父追日,想起月宫上伐树的吴刚,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时间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另一种形式和概念,所以有人说神话是最高级别的历史,只有具备永恒意义的人物才有资格进入神话。分量不够的人,即使勉强进去了,也会被时间清理出来。

时间可以看清一切虚幻的景象,时间分布在一呼一吸的空气中,我们可以依靠他物的参照来回望过去,但无法用想象和猜测去定义未来。

回想一天是怎样过去,就能想象一年是怎样过去的;回想一年是怎样过去的,就能明白一生是怎样过去的。早上八点在闹钟声里醒来,起床进卫生间,开灯与镜子对视,镜子里的脸不再是昨天那张脸,时间让那张脸衰老了几分。我揉着大熊猫似的眼睛,蹲坐马桶,手机开始振动起来,短促的提示音接连不断。划拉一下,点开第一条:过来喝早茶,在龙凤山庄B楼百合厅。第二条:中午Y城有朋友过来,十二点一起到桃园农庄午餐。第三条:下午三点市督查组过来巡视村史展,需要提前过来陪同。第四条……

看完这一地鸡毛,花了半个多小时,压在马桶上的大腿早已麻痹不堪,可是滴滴一声,又一条新的消息来了。我忍不住再次点开,标题很好玩——《仓颉与杜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扯到一块了?标题党最懂得揣摩人心,往下看,原来是谈发明。传说仓颉发明了文字。仓颉作书,天雨粟,鬼夜哭。他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尽管看上去那些弯弯曲曲的笔画没有重量,但从此托举着历史。不过仓颉当初发明的字,今人多不认得;而我们今天的字,仓颉也不认得了。杜康呢,他发明了什么?其实那不叫发明,叫发现。他发现了一种液体,这种透明的液体,如同他家乡的名字——白水。但是有了这种白水,世界从此变得奇妙热闹、摇曳多姿。这种液体后来有一个很好的名字——酒。酒有时因为喜庆热闹成为好事,酒有时因为狂躁冲动而成为坏事。不管好与坏,它都源源不断,代代流传,成为人们喜怒哀乐的寄托。酒已融入人们的情感,渗入生活的各种事件,小至恩爱和情仇,大至和平与战争……

文章从小处切入,读来别有一番意味。从远处看,时间之水源远流长,在流淌中,会淹没很多东西,也会浮现很多东西。可惜流逝的时间再不会浮现,如奔腾到海的黄河水,写不回来,画不回来,哭不回来,唱不回来。

时间不仅在自然中翻滚,而且也在个体中冲撞。孤身在外,内心似乎比闲居家中时更加敏感。台风“莎莉嘉”来临的前夜,我在旅店的大床上莫名紧张。为了缓解紧张,我关了空调,背朝窗户。但这种原始的方式毫无缓解,反而加重了自身的紧张。我发现内心的紧张并非源于超强的台风,而是来自逝水无波的空茫。前一天妻子两次来电打听我的行程,而我竟然毫无察觉。原来妻子是拐着弯儿提醒,那天是我们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

这些年我只顾奔波,一些该记住的事情总是被抛诸脑后。我不知那天妻子放下电话是怎样的心情。她的失落和忧伤无人可以体会。嫁给一个男人二十五年,二十五载的春风秋雨,让男人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柔情与暖意。这就是时间预留的阴谋!它除了改变你的心性容颜,还会缩短有限的生命,冲淡彼此的情感,改变以往的状态。

站在岁月的滩头,越过时光的水面,我想借助记忆去编织一张大网,打捞逝去的光阴。可是网眼再密,也捞不住水珠和空气。二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很多事情还没有理清头绪,生命就搭上了如风的快车,在这趟只去不回的单程线上,一晃就进了天命车站,前方黄叶遍地,落木萧萧。

二十五年,九千多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如水汽一样蒸发。这么冗长的时光,在我看来只是一晃。我真不敢相信,二十五年就这样从指缝间无声地流失了。真的有那么久吗?掐指一算,不差分秒。日历虽然早已飘落,但不用怀疑,岁月从不饶人,也从不骗人,二十四岁的女儿成为时光最好的见证!

千百年来,人类不断涌现征服世界的英雄,可是就算一个再勇猛无敌、横扫天下的英雄,也无法拽住时间野马的缰绳,让它停留片刻。万物之灵的人类在时间面前最终也得败下阵来。无论你酣睡不起,还是昼夜兼程,时间从未耽搁一分一秒,从未忘记一次日出日落。于是才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才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才有“人生易老,天难老”的无奈之叹。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象时间的样子,它有怎样的容貌?墙上五张照片一字排开,那就是岁月的隧道、时间的尊容:婴儿、少年、青年、中年、老年……

谁能说清,消逝的时间是否属于物质,是否可以追寻、可以衡量,是否属于有长度、有高度、有厚度、有重量的东西。书本上写着:时间是物质存在和运动的一种形式。它无法被追寻,被挽留,被存储。

时间是统领万物、至高无上的神祇。它给众生安排了一条必经之路,在这条路上,天下万物都无法置身时间的手掌之外。时间具有无形的力量,它吞咽了所有的生命,见证了无数的降生和死亡。在时间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是流云过客,最终成为一抔黄土、一堆白骨。

窗外正倾盆大雨,雨柱飞溅,相互纠缠,这是台风入境的前奏。我在前几天就腰酸腿疼、手臂僵硬,原来身体的不适是在预告一场罕见的风暴。人与自然的关联,就像时间与万物的感应,大地与天空虽然相隔遥远,但两者永远无法割裂。一场强势来袭的风雨,给肢体传递神秘的信号,让游走的痛感看到身体的裂缝。

那天单位从网上发来一张登记表,要求填写个人基本信息。姓名、性别、民族、出生年月……这些无比熟悉的东西,曾无数次填写过,可是不知怎么就遗落到了时间深处,一团模糊,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在日常泛起的泡沫中,我发现自己迷失已久,一切都退化为程序和模式。当年月日八个阿拉伯数字完整排列的时候,我感到眼前刀光一闪,身体猛然一颤。十二月二十五日正在逐渐逼近,我不敢面对这个日子,甚至抗拒这个日子。可是不管如何抗拒回避,再过七十多天,就将与天命之年画上等号。

年已半百,除了惶恐无奈之外,又能怎样?原以为五十岁会停留在想象和未来之中,曾经把这一天看得无比遥远,远得如同夜空的星月,挂在天邊。当这个日子无遮无拦扑到我脸上的时候,已无路可逃,它不在乎是否有张开的怀抱。天命临近,云开雾散,终于看到了时间的影子,它成了脚踩风火轮、身背火尖枪、手握乾坤圈的哪吒,一闪身就不见踪影。

那一夜,登陆的台风与体内的风暴悄然汇合,让我无法招架。好在大风由强到弱,从有到无,减弱之后逐渐平息,最终走向衰竭和死亡。五十年成为一种巧合,二十五年的未婚,二十五年的已婚,各占一半。站在这道分水岭上,望着脚下分岔的路口,感受着山岭两旁不同的景色,春夏已过,秋冬来临,那一场冰冻的霜雪还会远吗!

我想弄清这几十年稀里糊涂是怎么过去的,但时间像毁尸灭迹的高手,滴水不漏,无从查考。五十年弹指一挥间,感觉没有收获什么享受什么干成什么。兜兜转转,忙忙碌碌,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对于我来说,五十岁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数字,人生能有几个五十,能享有两个五十的人就堪称奇迹了!五十岁是一道界碑,五十岁也是一座坟墓,我望着这道生命的分水岭,不寒而栗。没有人知道我的恐惧来自何处,没有人知道我的母亲陷落于五十岁的关卡,消亡在五十岁的年龄……

母亲的猝然离世,让我懂得死亡从来就不以老幼尊卑排列次序,它如乌云翻滚的黑夜,骤然而至。其实看清之后没有太多的意外,生死一直并肩而立,我们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死亡的周围,不管是否已经有所意识,命运的无常都客观存在。也许天亮之后我们就各奔生死,永不见面。正因为生的短暂,才会激发人们强烈的求生欲望。可是话已到此,不由想到革命家董必武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人不爱惜他的生命,但很少有人珍视他的时间。”

我总想找一个参照物,认真打量时光的刻度,于是想到了故乡的老宅。那些砖瓦飞檐、石雕门柱会留下怎样的印痕?清明节前回了趟老家,在那条无名小河旁,我停留了很久。说不是凭吊缅怀,但那座狭长的石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三米多宽的新桥。这座举全村之力的新桥,消耗了成吨的水泥和钢筋,但它无法通向远去的历史。一座新桥,让一个村庄的记忆在此悄然打断。再往前,耸立着一排新起的楼房,锃亮的摩托车、三轮车、轿车停放在家门前,那些匆匆长大的孩子目光诧异,满眼陌生。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更不认识我,彼此之间隔着一道隐形墙壁,这就是时间制造的距离。

在新楼的后面,我寻找那栋存世两百多年的祖屋。可是祖屋成了遗弃的空巢老人,苦撑了二十多个春秋,终于在一场风雨中轰然倒塌。望着一堆废墟,想着曾经为我们遮风挡雨撑起阴凉的一地瓦片,我的心空落起来。那些续接历史、刻录时光的物件,最终被时光摧毁。千百年的风吹雨打,无数次的霜打雪压,所有的遗物都被时光掩埋,只剩下空空荡荡的遗址。

进入山村,绕行河道,我在小径中漫无目的地转悠。看到仅存的两幢老屋已人去楼空,绕过几堆牛粪,走上长满杂草的台阶,我伸长脖子往里张望。我希望眺望从前的岁月,可是那纯属幻想,过去的岂会再来?!时光斗转,出乎意料,人们曾经居住的老屋,竟然关着一群半大的鸡鸭和几头干瘦的牛羊。裂开的墙壁,歪斜的柱子,像个重病缠身、奄奄一息的老人。老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转了大半个村子,直至上山扫墓才遇到两个熟悉的老人。我们刚好同路,于是边走边聊。

我说:“现在村子里人不多了?”

老人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问:“年轻人都出去谋生了?”

老人说:“都跑了,家里全是老弱病残。”

我说:“伢崽们都长大了,我一个也不认得。”

老人说:“你走了二十几年,鼻涕娃都做爹了!”

我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村里好些老辈人都不在了!”

老人说:“你再过几年回来,恐怕我也不在了。当年见上辈把死人送上山,这些年把父辈送上了山,过几年儿辈们又把我们送上山……”

老人的话说出了时间背后的生死。老人说完话,用手擦了一把迎风流泪的眼睛。我跟紧安慰:“不会的,你们会长命百岁!”

老人轻笑两声,像是否定,又像是怀疑。

这些一辈子也难得去趟县城的老人,说话平平淡淡,即使是谈论生死,也不见惊奇。而我的内心却不停起伏,特别难受。爬了几道坡,拐了几道弯之后,我开始气喘吁吁。当我迟疑的时候,老人已经爬上了山顶,把我远远地抛在后面。

终于来到墓地了。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安埋在此。山岭高高低低,布满了新坟老墓。埋在地底的村人,在这个村庄里生,在这个村庄里死,一生消耗在巴掌大的地方,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子的重复。

喜欢热闹的年轻一辈,平时都会尽量远离坟地,不是清明、鬼节,不会随便来此。可是这儿是绕不过去的终点,从出生以后,每个人都走在通往墓地的路上。在这条路上,小人走成了大人,大人走成了老人,老人走成了坟墓。一批一批地来,一批一批地走,走着走着,就有人不断走失。那个走失的过程,就像河水,后浪推着前浪,一浪盖过一浪,最后所有的浪头都推向了远方。

老人的话平淡如水,却让我看清了时间的方向。对于个体生命来说,墓地就是时间的终点。生是短暂的,死亡才是長久的,这是一个注定逃不掉地方,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我们正在进行中间的接力仪式。

感谢清明这个节日,让我想起了地下的亲人。香烛刚刚供上,纸钱还未点燃,我突然间心有顿悟。一直弄不清血脉的流向,望着一排刻满名字的碑石,祖父、祖母、外婆、母亲,这就是源头。如果要寻找生命的过往,在这个归于尘土的终点站里,坟墓就是唯一的痕迹。

山风呼呼而来,风过墓地,犹如波涛汹涌的浪头。面对如水而逝的日子,我还用傻乎乎地去探寻时间吗?时间会让我看清它真实的面目吗?

群山不语,亲人无声。祭奠完毕,我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环顾山岭,眺望远方。乡村的坟墓毫无规则,朝东朝西,随心所欲。在这里不管是张果老一万二千岁,还是彭祖寿高八百,没有哪个肉身可以和时间野马赛跑,能与时光对抗。时间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预谋,看不清它的底细,摸不到它的边界。从亿万年前开始,时间就是以这种形式、这副模样出现。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再到清晨,周而复始,从无更改,从无变化!

终于到了告别的一刻了。往下俯瞰,山下是萧疏的村庄,远方是喧闹的城市。穿过这条直线,面对长眠地下的亲人,我该说些什么?

生死相邻,如此沉重的主题,我无法言说,只能心随目光,由远而近,将所有的纷乱收回脚下,藏进内心。荒冢浓缩了一切。脚踩荒草,背靠墓地,我终于醒悟过来。在时间面前,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除了屈膝臣服,谁也没有穿透它的本事。从此之后,我再不去追问、探寻究竟是怎样把时间干掉的这类愚蠢问题,而应该提防锱铢必较的时间,一天一天,悄没声息,看它是怎样把我干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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