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丹
让名将拿破仑最后铩羽而归的滑铁卢战役是一个被人谈论过无数次的历史事件。这一战役的战事激烈混乱,由前后几场战斗组成;其变化跌荡起伏,几度胜负难料。假若当时命运垂青于拿破仑,或许他就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对这场战役,人们通常会指责拿破仑麾下的格鲁希元帅在关键时刻未能率兵来援,或是慨叹内伊元帅下令让法军骑兵盲目冲锋,导致了雨果所说的结局:“滑铁卢是一场头等战争,却被一个次等将领(指英军统帅威灵顿)胜了去。”但实际情况远非这样简单,其波谲云诡,充满悬念,有必要让两百年后的我们追溯其原委,复原其细节,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拿破仑在其军事生涯的最后时刻遭遇败绩。
激战四臂村
滑铁卢在今天的比利时境内,位于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南面,离法国边境不远。滑铁卢的主战场是一大片山谷,山坡平缓,南北有两座山岭。在山岭附近有乌古蒙和圣拉艾等几座庄园。法国通往布鲁塞尔的公路经过这里,因而当法军要想北上进入布鲁塞尔时,这些山岭和庄园就会成为他们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在这里爆发的滑铁卢战役的基本轮廓是这样的:法军在总体上处于进攻态势,先是攻击威灵顿的右翼,企图将威灵顿的预备队吸引到这一方向,然后再向其左翼发动全面进攻,但这一目的未能实现;接着法军向威灵顿的中路发动猛烈的骑兵冲锋,进攻失利;继之是普军抵达战场,拿破仑出动近卫军发动了最后的猛攻,也未成功,随后遭遇失败。除这些主要战事外,还有法军攻打乌古蒙和圣拉艾庄园的战斗。
在滑鐵卢战役中,拿破仑的对手是英军将领威灵顿公爵。他们以前从未交过手。威灵顿是公爵的封号,他原名阿瑟·韦思利,出身贵族世家。阿瑟在伊顿公学上学时是个笨学生,他的母亲常抱怨:“我这笨儿子以后能干什么?”这个笨儿子后来从军,充分显示了他的军事才干,接二连三打胜仗,被公认是与拿破仑齐名的大军事家。当时曾有人为他们两人未能对阵感到遗憾,但这一遗憾很快就不再存在。
1815年2月,拿破仑带领千余人从流放地厄尔巴岛返回法国。他很快组建了一支超过30万人的大军,但反法联盟的军队人数更多,准备动员70万大军对拿破仑开战。考虑到双方兵力悬殊,拿破仑决定先发制人,趁对手的军队还没集结好就主动出击,进军比利时,打败驻扎在那里的英军和普鲁士军队。因为要留兵在国内镇守,拿破仑能调出国境作战的军队只有12万人,但他却要对付威灵顿统率的9万英军和布吕歇尔元帅率领的12万普军。而且一旦战事拖延,就会有21万奥地利军队和15万俄军赶来参战。拿破仑是个机动作战的大师,目前的任务是要在英军和普军会合前将它们各个击破。他曾宣称,战争很简单,“就像拳击赛,你挥拳越多,就越好”。他这次要用一连串的猛拳打垮对手。
拿破仑麾下的这支法军被称为“北方军团”,士兵素质极佳,很多人是历经沙场的老兵。不过协助他指挥作战的元帅人选却不理想。他以前依仗的元帅大多不肯出山。为了即将开始的大战,拿破仑新封了一位元帅——格鲁希。此人在军事上颇为平庸,幸运的是身经百战活了下来,终于熬到了军官的最高军阶。拿破仑麾下另一位元帅是内伊,此人有“勇士中的勇士”的美名,以作战勇猛著称,但却不是个头脑冷静的人。
北方军团面对的敌军人数最多的是普军。普军司令布吕歇尔已有72岁,而当时拿破仑的年龄是46岁。布吕歇尔绰号“前进元帅”,因为他在作战时常常大声呼喊鼓动部下冲锋。普军的兵员素质整体上不如法军,曾多次被拿破仑打败。有人曾这样评说:“布吕歇尔的军队很大一部分是缺乏经验的新兵,他们只会两种动作:一哄而上,一哄而下。”威灵顿率领的英军实际是英荷联军,荷兰士兵有4万人。剩下的几万英国兵是作战的核心力量,他们将在滑铁卢战役承受法军猛攻的主要压力。
6月14日,拿破仑率军逼近边境。第二天,法军与普军接触。普军在略事抵抗后退却,但退得并不太远,在沿途的村庄中守卫。英荷联军在普军西面。两支军队之间有个位于十字路口的村子叫四臂村。如果这个村子被法军占领,威灵顿的军队就会被分割,无法援救普军。6月16日凌晨,拿破仑派内伊带1.4万人去占领四臂村,以便他本人去不远的利尼村与普军交战。拿破仑的计划是在打败普军后再回过头来对付英军。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前一天有一支4000多人的荷军已抢先进入四臂村。16日上午,拿破仑又派了更多人去增援内伊,使他有了4万多人。这样雄厚的兵力完全可以打垮几千人的对手,让人不解的是内伊什么也没做,后来他解释说是在等候拿破仑的命令,而实际已给了他明确的指令。在内伊无所作为之时,威灵顿率援军在上午10点赶到四臂村。法军则在村子南边重兵云集。
这天下午,在利尼村,拿破仑亲自指挥7万多法军迎战8万多普军。法军没有全部用于作战,留下一支2.2万人的预备队,由埃尔隆指挥。利尼的战斗先打响,在法军大炮的轰击下,普军伤亡很大,山坡上“数量极多的死尸凌乱地四处横躺,被榴弹和实心弹打得惨不忍睹”。不过,法军步兵的进攻却不顺利,普军顽强防守。拿破仑派人送命令给内伊,要求他立即过来袭击普军的侧后。拿破仑以为四臂村已被内伊占领,但实际四臂村还在敌人手中,自然内伊就没来增援。法军还有埃尔隆的预备队可用,但这支部队先奉命支援内伊,后又接到新命令返回拿破仑身边,在途中又遇到内伊派的传令兵,要求他立即回四臂村,使得这支两万多人的大军在两个战场之间奔波忙碌了一天,一点都派不上用处。
拿破仑尽管得不到援助,但他还是旗开得胜。他在利尼命令人数居于劣势的法军进攻普军。法军纪律严明,迅速展开作战阵型,将行军纵队改为横队。当时的步兵作战,通过开阔地时采用纵队,作战则排列横队,这样便于发挥火力。但横队挡不住骑兵冲击,需要组成方阵阻挡骑兵,而炮兵又是对付方阵的天敌。各种阵列之间好似有着相生相克的对应关系。拿破仑在利尼初战告捷。他出动军队猛攻,占领了普军据守的村庄。为挽回败局,布吕歇尔亲自带领骑兵冲锋,却被打下马来。法军骑兵从他身旁冲过,他的副官用斗篷盖住他身上的勋章和绶带,掩饰他的身份。法国骑兵没有认出他,混乱之中布吕歇尔被救走。普军虽被击败,但主力尚存。如果埃尔隆的预备队能在关键时刻赶来夹击,普军或许会全军覆没。
在利尼激战的同时,四臂村也爆发了战事。在四臂村的英荷联军人数不多,只有4000荷军加上威灵顿带来的4000援军。但威灵顿是个擅长防御的将领,作战时会精心挑选有利的地形。四臂村战斗是一场防御战,英军步兵迎击法军骑兵、步兵和炮兵的交替攻击。法军胸甲骑兵多次冲锋,英军横队不断转换成方阵阻挡。同时还有攻打村内石屋的攻坚战。双方不断有援军抵达,战斗持续到天黑,威灵顿以少于敌人的兵力守住了四臂村。
拿破仑把16日发生的这两场战斗说成是法军大捷,在报纸上报道,让巴黎人欢欣鼓舞。威灵顿则在第二天上午下令部队撤往滑铁卢的圣约翰山岭,这里可以俯视下面的山谷,适于防御战。拿破仑命令格鲁希率领四分之一的法军、3万多人去追击普军,但格鲁希却捕捉不到普军的踪影。
据守乌古蒙
6月17日夜间,两军剩下的15万人在滑铁卢的山谷中过夜。他们知道,天亮后将有一场大战。双方兵力接近,都是7万多人,法军略占优势。离滑铁卢战场不远处有10万普军,而奉命追击的格鲁希却跟丢了目标。普军随时会来增援,拿破仑必须在普军到达前击败威灵顿。就整体而言,法军素质要高于对手。拿破仑军队的另一优势是火炮数量多,火力强。他自己也是炮兵出身,火炮被他称为是“美丽的女儿”。
在滑铁卢山岭的半山腰坐落着圣拉艾庄园。要想攻上山岭,必须先攻占这座庄园。山岭另一侧还有一座乌古蒙庄园,有石墙环绕,是个更难攻的要塞。18日早晨,威灵顿视察了阵地,命令在乌古蒙庄园的围墙上凿出更多枪眼,并调了两千名士兵前来守卫。
这天上午,由于前一天下雨,地面太湿,不利于炮击,拿破仑决定等几个小时,让地面干燥一些。他的参谋长建议尽早进攻,免得普军前来救援。但拿破仑不以为然,他认为普军已被打败,一时间恢复不了元气,况且还有格鲁希在牵制普军。
中午时分,拿破仑发动进攻。战斗首先在乌古蒙庄园打响,这是威灵顿的右翼。拿破仑推断,战斗开始后,威灵顿会从山顶抽调兵力增援乌古蒙,这样就可对中路发动总攻,夺取山岭。进攻乌古蒙的法军指挥官是拿破仑的弟弟热罗姆。他拥有法军最精锐的一个步兵师,有近7000人。热罗姆一心想攻占乌古蒙,将全部兵力投入战斗,感到兵力不足后则请求增援。结果攻打乌古蒙的战斗不但没能吸引威灵顿的兵力,反而牵制了大量法军。乌尔蒙由砖墙、果园、树篱和石屋组成的地势很适合防御。热罗姆的部下在狭小的空间伤亡惨重,守军“发射的暴风雨般的枪弹真是毁天灭地,草地很快被法军的死尸覆盖”。法军多次冲锋,每次都被枪眼里射出的滑膛枪弹打退,因为距离近,命中率很高。
下午一点,拿破仑命令用大炮轰击威灵顿在山岭的主阵地。“80门大炮一同发射,震耳欲聋,整个山谷满是浓烟”。为减少伤亡,威灵顿将士兵部署在背坡的地方。这次炮击让人毛骨悚然,但伤亡不大。英军步兵要么卧倒,要么坐着,而且厚厚的烂泥也削弱了炮火的威力。更糟糕的是格鲁希的3万多人帮不上忙,他终于找到了普军的后卫部队,却放过了普军的主力。这时普军主力开始向战场运动。拿破仑知道有一支强大的普军在接近他的右翼,临时调了一万多人去堵截。就这样战役开始不久,他的兵力已被分散,但他仍坚信能在普军参战前歼灭威灵顿的军队。他能依靠的是尚未参战的埃尔隆的预备队。
不久火炮停止了射击,近两万法军步兵准备就绪。战鼓敲响,鲜艳的鹰旗迎风招展。埃尔隆军的四个纵队开始攻击威灵顿的左翼,这是英荷联军防守较薄弱的地方。法军在这里遇到了当时杀伤力最强的武器——霰弹。作为炮弹霰弹实际是装满弹丸的锡罐,用大炮发射后在空中爆炸,弹丸四散飞溅。这种近距离武器对队形密集的敌人很有效,值得法军庆幸的是对手的炮不多,但仍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法军在穿过山谷快到山顶时,纵队改为横队。山顶上一个旅的荷兰士兵开始射击,法军开枪还击,驱散了这个旅的大部。在山顶爆发了激战,英军各个步兵营对不远处的敌人齐射。双方呼喊、咆哮,滑膛枪响个不停,成千上万人在争夺山顶。法军人数的优势发挥了作用,眼看就要控制山岭。
在此危急时刻,英军的骑兵开始冲锋。这次有两千多英军骑兵在山岭上冲锋,最左面的是苏格兰皇家骑兵。他们全是重骑兵,骑着高头大马,装备重剑。这是一种剑刃笔直的利器,既可刺杀,也可劈砍,与轻骑兵用的马刀不同。骑兵的冲锋十分壮观,“一排排骏马极速驰骋,鬃毛在风中飘荡。身着红衣、头戴熊皮帽的士兵高声欢呼”。为对付骑兵,法军应迅速改为方阵,但在短时间改变阵型很困难。混战中法军的鹰旗被缴获。英军重骑兵的冲锋打乱了埃尔隆军的攻势,骑兵在凌乱的步兵队列恣意劈砍。法军开始撤退,在撤退时他们努力组成方阵以自卫。
这时在乌古蒙的守军遇到了危机。下午三四点钟,法军工兵用斧子砍开庄园的北门,法军冲了进去。拿破仑得知在乌古蒙进攻受阻,命令调榴弹炮前去攻击。庄园内的战斗又激烈起来,围墙被猛烈的炮火打倒。据亲历者回忆,当时“天空似乎变成了烈火的海洋,庄园所有房屋都燃烧起来。我脚下的土地开始战栗”。乌古蒙在熊熊燃烧,为此威灵顿给守军司令发布了一道命令:“我看到火从干草堆烧到别墅屋顶,但你的人必须坚守还没有烧到的地方。注意不要让任何人因为屋顶坍塌而伤亡。屋顶坍塌后你应当占领庄园内毁掉的围墙。”
法军受挫
本应在滑铁卢山岭坚守的英荷联军有不少人撤出了战场。有些是伤员奉命回后方,也有人是押送俘虏去布鲁塞尔,不过也有人是逃离战场。在对面法軍阵地上,内伊元帅目睹敌军有成群的人脱离战场,他从中看到了法军胜利的希望。他觉得不能让敌人就这样不受骚扰地轻松撤退,于是命令法军骑兵冲锋。这是完全错误的判断。听从内伊的指挥,先是5000骑兵冲锋,其中有穿戴头盔、胸甲的重骑兵。骑兵的冲锋十分壮美,“仿佛是一长条排山倒海移动的线,不断向前推进,像大海的惊涛骇浪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看起来谁也挡不住这恐怖的大群骑兵的猛冲”。法军骑兵“像闪电一般”黑压压地冲向山顶,但英军并没有逃跑,而是组成20多个方阵。有人说:“如果步兵构成了方阵,那么最优秀的骑兵也难突破。”骑兵冲进方阵会被子弹打倒,后面的骑兵则会被绊倒。只要一阵齐射,骑兵的冲锋就会乱作一团。英军的滑膛枪火力产生了极好的效果,残酷无情的齐射消解了骑兵的冲击力。
骑兵退了下来,法军把炮兵调到前沿,向英军的方阵轰击,使得方阵一时间成了前沿救护所,伤员在地上大声呻吟。炮击之后,内伊坚持继续用骑兵冲锋。但他一个方阵也没突破,却仍率领骑兵一次次冲上山,并要求更多的骑兵加入。有个枪骑兵旅在乌古蒙附近待命,内伊跑去命令该旅参加这疯狂的冲锋,结果让半个旅的骑兵都倒在了战场。有时骑兵会在方阵之间停下,他们这是在挑逗英军步兵开火,因为骑兵突破方阵的最佳时机是方阵里的士兵刚结束射击装填弹药的时候,但英军受的训练是始终保持有些士兵的枪装好弹药,可以连续射击。被称为世界上最壮美部队的法军骑兵纷纷阵亡,不过英军也损失惨重,主要是遭受炮兵的打击。骑兵冲锋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损失了法军的大部分骑兵。这时拿破仑正在远处观战,却没有干预。威灵顿亲临火线,骑马从一个方阵走到另一个方阵,鼓舞士气,并嘲笑法军只会蛮干。
内伊如果多用火炮,或许能突破英军的方阵,要是用步兵也能打击这些方阵。下午晚些时候,内伊终于改变战术,命令8000步兵去攻击英军方阵。为迎击法军步兵,英军的方阵变换成四排的横队。这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步兵横队,不如两排的横队火力强,但在法军骑兵再来时又可迅速转成方阵。法军步兵排成攻击纵队前进,时间不长就被打败。他们得不到炮兵掩护,被火枪的齐射轰下山岭。法军参战者事后追忆:“我们端着刺刀冲到英军战线,迎头撞上了烈度令人难以置信的火网。我们的士兵成百地倒地而亡,其他人不得不匆匆撤退,不然一个人也回不来。”
法军并非在所有战线都未成功,对圣拉艾庄园的攻势就取得了战果。整个下午圣拉艾都在遭受围攻。在进攻山岭主阵地接连受挫后,内伊下令拔掉这个钉子。他集合了埃尔隆军,还有骑兵和炮兵配合,而守军的弹药已经不足。在太阳西沉的薄雾之中,法军又一次发动进攻。这是一场苦战,双方激烈肉搏。由于守军弹药耗尽,士兵们不得不用刺刀、剑和枪托与人数远超过他们的敌人厮杀。法军损失惨重,但占领了圣拉艾。由于这里离山岭近,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将炮兵调来,猛轰威灵顿的中路防线。
最后的溃败
情况确实如此,威灵顿的中路部队在密集的炮火下损失很大。但内伊感到法军兵力不足,难以向山顶发起新的攻势,于是给拿破仑送去急信,请求增援。拿破仑拒绝增援,说是无兵可派。当然他还是有部队可以调用,这就是最后的预备队——帝国近卫军。这支部队此时还完整无损。
到傍晚时分,内伊下令炮击,这是守军感觉最艰难的时刻。威灵顿来到第一线阵地,观察战况。在场的英军后来回忆,“他无比冷静沉着,经过我们的方阵时,一发榴弹落在掷弹兵当中,他勒住马去查看爆炸的后果。有人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他仅仅拉了拉战马的缰绳。”有军官要求撤退,威灵顿的回答很坚决,要求“战场上每个英国人都必须在阵地上宁死不退”。内伊的策略是对的,只要再来一次炮兵、骑兵和步兵的协同猛攻,他就能突破威灵顿已很薄弱的防线,但拿破仑却拒绝给他援兵。不过,很快要陷入危局的不是威灵顿,而是拿破仑,因为普军即将投入战场。
就在法军骑兵惨遭杀戮之时,从遥远的东面传来炮声。这是普军开的炮,对法军来说是不祥之声。这时普军正在进行艰难的行军,向滑铁卢战场靠近。他们走的是泥泞小道,准备找个地方集结队伍后再投入战斗。而在抵挡格鲁希所率法军进攻的普军后卫请求增援,布吕歇尔的答复是“一根马尾也不给他”,因为这时普军后卫与格鲁希的作战已不重要。普军主力要想进入战场必须攻占普朗斯瓦努村,这是当地的一个大村庄。
普军发动了一场近距离的肉搏战,把法军逐出了普朗斯瓦努。双方用刺刀和枪托在小巷和农舍厮杀。大炮向狭窄的乡村街道发射实心弹和霰弹,街上硝烟弥漫,满地血污。拿破仑不能丢失普朗斯瓦努,这个村子在战线后方,如果落入敌手,普军就会长驱直入,切断法军的后路。为夺回普朗斯瓦努村,拿破仑派出青年近卫军。青年近卫军属于拿破仑帝国近卫军的一部分,装备精良,作战勇猛,有8个营4700多人。这支部队是轻步兵,适宜在村落行动。果然青年近卫军不负所望,很快冲进街巷,用刺刀赶走了普军。但普军不断得到增援,发动反击,青年近卫军殊死搏斗,但渐渐被打退。拿破仑又派了两个营的老近卫军支援在村子里苦战的法军,战场态势再次逆转,法军又占上风。老近卫军控制着地势较高的教堂墓地,但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拿破仑的近卫军已有10个营用于抵挡普军在普朗斯瓦努的进攻,还有11个营作为预备队。法军正在猛攻威灵顿的正面防线,已经打到接近山岭的地方。内伊再次请求增援,这时拿破仑决定投入他最精锐的老近卫军,去攻击威灵顿已屡遭重创的战线。实际投入的老近卫军有8个营5000多人。这些都是老兵,也是拿破仑的狂热支持者,只有在形势危急时才派他们上战场。当然他们也不是孤军奋战,还有不少法军剩余的步兵、骑兵和炮兵配合作战。拿破仑亲自率领近卫军前进,一直走到山岭下才将指挥权交给内伊,由他带兵冲向山岭。为了鼓舞士气,拿破仑还隐瞒了普军即将到达的消息,让人散布格鲁希的部队就要来援的谣言。
近卫军在乐队奏响冲锋曲后开始进攻。实心弹和榴弹嘶鸣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猛击山顶的阵地。他们保持着密集队形,高喊“皇帝万岁”。看到这些皇帝的老兵,他们的对手回忆道:“法军近卫军以整齐的队列登上我们的阵地,仿佛在接受检阅。他们在我们眼前一步一步攀升,越过山脊。他们的红肩章和蓝色大衣上的交叉皮带使他们显得特别魁梧雄壮,高高的毛茸茸帽子和长长的红羽饰也让他们形同巨人。”这可以看作是一次总攻。尽管阻碍重重并遭到炮火袭击,他们还是抵达了山岭的宽阔顶端。他们一到达山顶就遭遇炮火的重创,接着是无情的齐射。敌人的兵力超过他们,而且距离太近,近卫军无法组成横队,在队形被打乱后退了下来。法军中最后发动进攻的是近卫军第4猎兵团。在山顶他们遭到屠杀,被英军的齐射打垮,拼命逃离恐怖的滑膛枪火力。他们的逃跑带动了其他近卫军也纷纷逃窜。突然之间,骁勇善战的近卫军土崩瓦解,变成一群惊慌失措的乌合之众。在现场观战的拿破仑看到:“好几个团看到近卫军在逃跑,大受震动;有人呼喊:‘全完了!近卫军败了!一些品行不端的人喊道:‘大家各自逃命吧!整个战场陷入恐慌气氛,士兵们凌乱地逃跑。士兵、炮手、大车,全都推推搡搡地逃向撤退路线。”
威灵顿站在山岭的战线中路,脱下他的三角帽,挥舞了三次。这是让英荷联军全线推进的信号。于是联军全线向山谷出击,散乱地组成几百人的一个个群体,穿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向前推进。“他们欣喜若狂,顾不上装填子弹,就用刺刀。周围尽是毁灭和混乱。法军终于四散逃跑,丢弃了背包、步枪和所有笨重东西。”法军战败的消息过了一阵才传到普朗斯瓦努,那里的法军一直打到晚上9点。作为预备队的老近卫军有几个营仍留在山谷。他们依然保持着纪律,列成方陣,在炮火的威胁下缓缓退却。据说这支近卫军在敌人要求他们投降时曾发出誓言:“近卫军宁死不降!”这应该是事后多年一个法国人虚构的。这几个方阵后来在滑膛枪和霰弹的火力冲击下不断缩小,变成三角形,最终瓦解,也加入了溃军的逃亡。
格鲁希没有参加滑铁卢战场最后的决战,带着两万多法军回到国内。拿破仑在一小群卫兵的陪同下,返回法国。不久,布吕歇尔和威灵顿率军进军巴黎。拿破仑接受自己的命运,宣布退位,开始了他的第二次流亡。埃尔隆在逃离滑铁卢的路上遇到内伊元帅,建议他流亡,但内伊还是回到法国,被以叛国罪名处死。他拒绝下跪,穿着元帅军服被枪决。年老的布吕歇尔此次大战后退役,四年后去世。威灵顿战后回到英国曾当过首相,得到“铁公爵”的绰号。滑铁卢战役前,英国最有名的陆军将领是丘吉尔的先祖马尔波罗公爵,而这场战役后,威灵顿的名望已超越了所有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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