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筱净
说真的,对黑河老坡的情感有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迷恋。第一次的到来是上一年的初春,那时候,整座草坡上铺满的都是软绵绵的黄草垫,我们在上面行走、奔跑,坐下来歇息,躺下来睡上一觉,甚至再做上一个美梦,这些都是一份宁静安逸养心的享受。当时我就在想,黄草垫底下,嫩芽们一定已孕育好数不清的春天的故事在涌动,待到草绿时节,该又是怎么迷人的一番景致啊。
果不其然,我们再次到来的时候已是来年多雨的夏天。停稳车,刚一推开车门,一缕一缕柔软的薄雾便轻抚过来,缠绕在我的脸庞、鼻尖、嘴唇、眉毛上,还有我轻轻飘起来的头发上,以及我美丽的白色衣襟上。而此刻,回旋的白雾也正缭绕在整座黑河的山坡、远处,是它们同山腰相拥与缠绵的身影;山尖上,是一团一团、一片一片的白雾在游荡,似仙境;近处(近得就在我们的脚边),它们轻吻着小草、野花,爱抚着每一粒落地的尘埃……这景,这情,想不让人感动都难,怎能不叫我迷恋?
此刻,我们正迫不及待地朝浓雾最密的山尖慢慢探去,像上一年的初春时节那样,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去寻觅藏在浓雾间的每一个细小的秘密,去收获它们能带给我们的连连细微的感动。
时光,和上次来时的一样,如此宁静,如此美妙。不同的只是,那些曾经在黄草垫下涌动过的数不清的春天的小故事早已破土,它们带来春天里所有的美好,在这个多雨的夏季尽情地绽放。比如草儿,草儿们正忘我地绽放生命中所有的嫩绿;比如野花,野花一小朵一小朵地从绿色的草丛里挤出来,洒遍在一整座绿油油的山坡上,它们黄的黄,白的白,人世间,还能在哪儿看得到如此素雅、清幽的美?静下来细细地聆听,我似乎真的听到了一种空灵的、绽放的美妙声!
沿着木梯一级一级地往上攀爬,除了我们的脚步踩在木梯上发出的“嗒嗒嗒”声,以及我们因按捺不住的喜悦而时不时发出来的说笑声以外,一切,都显得有多么宁静。如此,我们才清晰地看到太阳从云彩里轻轻地探出头来,把光和热挥洒在了雨后的空气里,仅一会儿,它又再次顽皮地躲进了云彩里。而白雾,始终静静地飘荡着,太阳洒下光热来的时候,它就柔软地飘在阳光里;太阳躲进云彩里的时候,它又缠绵地亲吻着小草、野花,亲吻着我们裸露的肌肤。
一路走,一路都能遇到一些草地上悠闲游逛的动物。因为兴奋与激动,我顾不上去管它们到底是猪、是牛、是马,还是羊。只感觉它们当中有白的黑的还有黄的,它们的身影朦胧在白雾里,若隐若现,如梦如幻。就在此刻,我迷戀这段宁静的时光已经到了痴醉的程度,干脆就着脚边的一块大白石头上坐了下来,容许自己静静地来看这些动物们悠闲的姿态。同时,我还听见它们嘴里嚼着嫩草发出的脆响声,这响声使宁静的时光增添了几分美妙。
继续爬,继续走。翻过绿草坡,我们再次探进了原始森林。和上回来时一样,透过一段宁静的时光,又听到了老树与老树的对话、叶片与叶片的轻唱,以及泥土与风的依恋,还有我们“砰砰”的心跳。不同的只是,雨季的原始森林多了几分湿润,那些树啊草啊花啊的,都显得水漉漉的美,草丛间还多了一些十分漂亮的各色各样的蘑菇。我知道,这些蘑菇是带毒的,千万不能用手去触摸,我们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用心欣赏它们,品读它们在寂寞的舞台上不卑不亢地尽情绽放生命的最美姿态。
就在我静静地聆听蘑菇绽放生命最美的同时,几只乌鸦从天际一划而过。它们发着凄厉、悲壮、震撼人心的鸣啼。尔后,这鸣啼声又在空旷宁静的丛林里回旋开来。对于乌鸦,我在心灵深处始终寄托着一种为之敬仰与喜欢的情感,这不仅仅是因为在我国西藏,以及当今世界的许多国家,乌鸦都被视为神鸟和灵鸟,是“吉祥”的象征,更重要的是,乌鸦还是鸟类世界中典型的“一夫一妻”,雄鸟和雌鸟彼此相爱,若一只死去,另一只也会随后慢慢死去。这,还不足以令人类为之敬仰吗?
我知道,过了今天,我们还得回归红尘,去应对一切自己喜欢与不喜欢的人情世故,去接纳一切自己适应与不适应的嘈杂纷扰。此刻,我可以在这些乌鸦的鸣啼声回旋于茫茫丛林的时间里,用我卑微的心灵,记下这份美好的记忆,留住这段宁静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