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的壳，有时是翅膀的另一种样子

高静

触动心灵的教育，才是真正有效的教育。 著名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中这样说：“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我想，如果一种教育未能触及到人的灵魂深处，未能引起人心灵的成长，这样的教育的成效是微乎其微的，甚或是表面上的成功，实质上的适得其反。那么，怎样才能触动孩子的心灵呢？下面我来分享这样一个故事。

初识这个小男孩儿，他看上去很斯文，很乖巧，对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的样子，但却因为不遵守纪律，喜欢搞破坏而闻名学校。在我们交流的过程中，他总是答非所问，喜欢问为什么，他的思想天马行空，话题跳转很快，提出的问题常常让人无言以对。就连原本十分简单的试卷都答得一塌糊涂，本来想应班主任老师的要求，和他交流考试的事情，他却主动要求给我画画，我还记得当时他在黑板上画了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画得还挺像，让我不禁赞叹起来。我想，他当时的心情也应该很沉重，虽然除了画画，并没有其他难过的表现。行为表现与考试成绩只是表象，找到最根本的原因，才能有的放矢，最为有效地解决根本问题，帮助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

既然和他用语言交流比较困难，于是我们采用了他很感兴趣的沙盘的方式。他通过沙盘游戏来表达自己，将潜意识的内容呈现出来，这种方式为我们了解孩子的内心世界又打开了一扇窗，也为孩子的成长营造了新的契机。沙盘成为了他自由表达与疗愈的重要载体，也成为了我对他的行为进行更为深入了解与交流乃至进行积极引导的重要载体。

通过沙盘游戏，培养了他的规则意识、边界意识与对自己行为负责的责任意识。如在做沙盘游戏过程中，他会把沙子洒在地上，把铁轨摆到沙盘外边。我和他沟通，制定了规则：如果把沙子弄到地上，我们就要提前5分钟结束沙盘游戏，和他一起收拾洒落到地上的沙子，我们也真的这样去做了。并强调，要把沙子、铁轨以及其它沙具都摆放在沙盘里面。坚持了几次之后，他学会了尽量避免把沙子弄到地上，如果不小心弄到地上，会主动收拾起来。

另外，他总是喜欢把一部分东西放在沙盘的边沿儿上。我问他，如果这个放在沙盘沿上的小汽车再往前走，或是我们不小心碰到它，会怎么样？他说不知道。我演示了一下，胳膊不小心碰到小汽车，它掉在了地上，我说，你觉得它现在有什么感受？他说不知道。我说，你想想，你在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跤，会有什么感受，他说会很疼。我说对呀，所以这个小汽车现在是不是也一样？他说是的。我说，所以我们要把沙具全部放在沙盘里面。于是他把小汽车放回了沙盘里面。但是，他在搭铁轨和公路的时候依然会把铁轨或公路的一部分架在沙盘的边沿儿上。我说，这时候火车沿着铁轨继续往前走，会有什么结果？他问我，为什么火车要在铁轨上走？如果下雪了，雪把铁轨埋上了，会怎么样？我说，你觉得呢？他说火车不在铁轨上走会危险，“它得找到自己的轨道。”此处，我惊讶他说出了这句话，表扬了他：“是啊，你真聪明。就像我们也要遵守规则一样，火车得沿着轨道行走。”

通过沙盘游戏，也培养了他换位思考的能力。起初，当他问了我问题，我回答时，他继续玩沙盘，不搭理我。我们换位表演了下，他问我问题时，我玩钥匙不搭理他，问他什么感受，他说很生气；我问他，如果我回答他问题时，认真看着他，他什么感受时，他说会很高兴。然后，当他和我交流，但我和他说话他就不搭理我时，我说自己生气了，他就会认真地看着我倾听。通过直观而具体的互换角色扮演，使他意识到换位思考的重要性，很多时候，不但要考虑自己，也要顾及他人的感受和想法。

通过沙盘游戏，还培养了孩子的同情心，甚至某种程度上化解了他的消极行为。有一次，他在沙盘上摆放了铁轨，还在铁轨上摆放了一只长颈鹿，说：“长颈鹿要自杀。”我问他：“为什么呢？”他说：“因为它自杀了就不用去学校了。”我问他：“如果火车撞倒它，它会不会疼？”他说：“不知道。”我说：“如果你平时跑步摔了跤，磕到地上，你会不会疼？”他说：“会。”我说：“那长颈鹿如果被火车撞了，估计会更疼。长颈鹿喜欢什么？有什么爱好？”他说：“长颈鹿喜欢直升飞机。”我问他：“如果它死了，还能看到直升飞机么？如果它的妈妈找不到它，它的妈妈会有什么感受？”他说：“会很伤心。”“嗯，如果它死了，它就不能做喜欢做的事情，而且，不只是它的妈妈，关心它的所有人都会伤心的。”于是，他把长颈鹿转移到了铁轨旁边。后来，他不小心把东西碰掉到地上，会主动捡起来，并主动道歉。

一次课间，他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来找我，说他控制不住总是想追着他们班一个小女孩儿跑，那个小女孩儿因此特别讨厌他。其实，我之前就从他们班班主任那里了解到，他特别喜欢他们班一个小女孩儿。我引导他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控制自己的行为，用更为积极的帮助别人的方式来表达对他人的喜欢。并且告诉他，就像摆沙盘要把沙具都摆到沙盘里面一样，对于和他人交往也一样，要有一个边界，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就这样，我每周都陪他做一次沙盘，坚持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的沙盘所呈现出来的状态从混乱、撞击、受伤，将沙具隐藏起来，渐渐转变为有了绿色植物的生命迹象，有了桥的联结，有了水的能量流动。

沙盘游戲激发了孩子积极参与的兴趣，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注重保密原则，耐心倾听与共情，为孩子营造了自由受保护的空间，使孩子通过这种喜闻乐见的游戏载体打开了心扉，能够有机会进行自由表达，将自己的心灵世界浓缩为微观的沙盘活动体验，在此过程中触发感悟，实现了成长。当孩子用一个小瓷杯形状的沙具，在旁边一个沙盘里，盛了沙子，双手端给我说：“高老师，这是给您喝的，我喜欢您！”时，我体会到了莫大的感动与欣慰。

通过班主任、任课老师以及家长的多方反馈，也体现出孩子的确是成长了，遵守纪律了，有礼貌了，学习成绩也提高了。

孩子成长过程中呈现出的问题与缺陷，很多时候是孩子成长的重要契机，只要我们引领孩子找对方向与方法，加以时间与成长，就会发现——蜗牛的壳，有时是翅膀的另一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