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
【摘 要】大提琴是来自西方的弓弦乐器,有着纯正的西方音乐血统,在进入中国三百多年后,经过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浸润,其早已经融入到了中国各种音乐形式中。近年来,中国乐坛刮起了“跨界风”,本文通过对大提琴和戏曲音乐跨界组合演出的现状,对中国传统音乐的母语传承,以及音乐表演形式和内容的关系进行了思考和探索。
【关键词】大提琴;传统音乐;戏曲音乐;母语;跨界
中图分类号:J62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6-0008-02
中华民族历史延绵五千多年,在漫长的社会发展进程中,逐步形成了一种代表中华民族精神、凝聚着华夏大地宝贵的人类智慧的文化,这就是我们的中国传统文化,它代表着中华人民的理想、信仰和价值观,是中华民族虽经历千年的历史朝代更迭和外族文化入侵仍然屹立不倒的精神支撑和动力。
回顾历史,中国文化所传承的精神内涵早已融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骨血里,并随着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迁呈现出多种发展方向。正是由于对文化发展可能性的过度理解,新兴文化与传统文化的碰撞日益激烈,使人不禁疑惑:传统文化与新兴文化的平衡点在哪里?
历史的车轮早已驶进21世纪,如果从1915年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算起,那么到今天,中国新文化运动已经走过一百多年的历程了。这一百多年是中国新文化从启蒙、自省,到重新审视、评估文化概念的重要过程。今天,中国国力虽日渐强盛,但我们依然面临着新文化的前途问题。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程乐松说:“……被新文化改造了的到底是什么?新文化运动给中国文化带来了什么?如果新文化运动是一个关于文化改造和社会进步的严密设计和成功实践,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今天中国文化的境遇,特别是在西方与传统的夹缝中的严峻挑战?……不客气地说,新文化运动百年之后的今天,我们面临的真正挑战仍是根基性的——新文化的内涵到底是什么?如果有一个关于新文化的理想图式,那么它是什么?它的实现路径何在?”
新文化的发展仍在继续,中国音乐人一直都在找寻着方向。对于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传统音乐文化来说,直面着来自西方文化和本国新文化大潮最凶猛的考验。
近年来,中国乐坛刮起了民族乐器“现代风”、“组合风”,各路音乐人都把眼光聚焦在民族乐器新型编曲模式和演奏模式上,美其名曰“新民乐”,编曲所使用的音乐素材大都取材于国内外流行音乐,演奏形式以各种表演形式混搭为主,如演唱与乐器、多种民族乐器、民族樂器与西洋乐器、民族乐器与流行乐器等。这种新音乐一经推出便受到了各方热捧,当然也促使了各种音乐团体的纷纷效仿。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人们逐渐发现各种新音乐形式和曲风都大同小异时,对新民乐的热情开始逐渐降温,头脑也更加冷静,开始懂得如何去选择性地欣赏。对于此类新音乐形式来说,其生存与否完全依赖于市场,能够博眼球、拿票房是最大的目的,势必也就造成了其表演形式的意义远远大于音乐本身。音乐本身具有民族、文化、情感等内涵,代表了人类对生活中一切美好事物的感知与向往,音乐外在的形式是要服从并服务于所有的、内在的、本真的内容,当音乐形式仅仅是为了卖座,也就决定了其如昙花一现般的结局。
大提琴是来自西方的弓弦乐器,有着纯正的西方音乐血统,但在其进入中国的三百多年后,经过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浸润,早已融入到了中国各种音乐形式中。大提琴作为低音乐器,进入到中国乐队当中有一些客观原因,如中国传统音乐中缺乏低音乐器、我国自制低音乐器的失败、中国乐队编制西洋化等。但大提琴作为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普遍被运用在了民族管弦乐队、戏曲伴奏乐队中已经成为事实。
在对“大提琴本土化”研究十几年的过程中可以发现,大提琴的西方音乐属性和中国传统音乐属性其实并不冲突,在我国现有民族乐器中,二胡、琵琶等起初也是外族的乐器,从形制到演奏方法都经历了漫长的变革,最终成为代表我国民族文化的乐器。这恰恰说明了无论是中国还是他国,音乐文化传承的是精神内涵,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固然有所不同,但同样是用音乐手段去表达情感、彰显精神魅力,如果仅仅因为大提琴的西方起源属性和被认为固化的演奏形式,而忽略、甚至抛弃真正的音乐内在,是可悲的、偏执的,更不是中国音乐发展的正确道路!
大提琴民族化的改革已经很多年了,很多中国大提琴演奏家都曾致力于大提琴民族乐曲的创作和演奏,乐曲的创新点大都集中在民间曲调和少数民族风格上,在演奏技法上有不少创新,像《萨丽哈之歌》《湘江之歌》《草原赞歌》《幻想曲》等都被称作是大提琴经典民族乐曲。近些年也出现了一些带有明显近现代音乐风格的作品,如《林冲》等,作为中国民族音乐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戏曲音乐领域,大提琴除了作为低音声部出现在乐队中,鲜少有独立的作品出现。19世纪法国著名的现实主义小说家都德说过,“母语是民族的标志和象征,一个民族的语言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向传统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掌握母语的表达,而戏曲的声腔艺术是中国音乐文化最古老、最具有代表性的,也是中国民族音乐的起源,可以说,戏曲音乐是中华民族传统音乐的母语。中国人的大提琴音乐有责任表达中国民族精神和音乐文化内涵,是否能够掌握中国母语化音乐语言方式至关重要。
在2013年12月4日和2015年12月15日,北京音乐厅分别首演了两首戏曲风格乐曲,即大提琴与京胡协奏曲《别》,以及京剧室内乐《奈若何》。两首曲目都是以“霸王别姬”的故事和京剧曲调为蓝本,大提琴的艺术形象在霸王和虞姬之间穿梭。大提琴被称为“最接近人声”的乐器,原因就在于其发声的音域非常符合人类发声的音高,大提琴的“无品”指板能够达到最大程度,而广阔的音域能够同时完成激烈、抒情、高亢、低沉的音乐风格,使乐曲充满了戏剧性。
值得一提的是《奈若何》。这是一首由大提琴、三弦、男旦青衣、京剧打击乐共同打造的原创跨界乐曲,这个跨界音乐团队是中国第一支以戏曲音乐为创作主题的跨界组合。作者以中国传统弾拨乐器三弦与西洋弓弦乐器大提琴的独特组合形式,以京剧《霸王别姬》中的传统音乐语汇为主线,以器乐化语言阐释着西楚霸王项羽的英雄壮歌与悲愤情怀。乐曲依据京剧经典的韵白、唱腔、锣鼓经与传统曲牌【哭相思】(亦称【楚歌】)、【垓下歌】、【南梆子】、【夜深沉】为素材进行改编创作,使中西两件乐器与京剧男旦的表演融为一体,试图从一个与众不同的视角来表现京剧艺术的博大精深,给观众带来崭新的视听感受。
在这首乐曲中,青衣的表演完全继承了传统的“唱念做舞”,在展示声腔化的同时,让人直接感受到传統表演艺术(手眼身法步),把传统程式化表演放在新的形式中,在欣赏音乐的同时还能欣赏到中国传统的表演方式,其核心意义就在于传统京剧的程式化没有被破坏,而是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包括三弦和大提琴演奏的旋律,完全符合戏曲传统音乐的规律。
该乐曲一经推出就引起了音乐界和戏曲界的高度关注,众多演出邀约纷至沓来,观众对这种戏曲新形式非常认可,可以说这是大提琴与戏曲音乐联手的重大突破。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对此乐曲也进行了录制和播出。
2016年的中国刮起了一阵“跨界”旋风,到底什么是“跨界”?简单来说就是在从事原有的专业、行业的同时,能够在不同学科、领域之间进行角色转换。对于音乐文化这个专业化程度较高的领域来说,跨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市场浪潮汹涌的今天,民族音乐的低迷使很多民族音乐工作者看不到未来的方向,“跨界”成了拯救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许多民族乐器演奏者都在尝试进入创作领域,用手中的乐器演奏移植、改编的乐曲,还有很多人尝试创建新的演奏形式,试图用开拓乐曲风格和拓宽演出领域的方式延续民族器乐的生命,因此现在的民族音乐演出市场出现了混乱和迷茫。
“根”和“魂”是现今文化圈里热议的焦点,“根”是优秀传统文化经典(文字、艺术作品等),而“魂”是经典所承载的价值意义。现在的音乐人总说“文化创新”,但凭什么来创新?离开了这个“根”和“魂”,创新就失去了意义。一个国家的母语是其文化的载体,是民族的“根”,而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母语就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带有中华民族特色的音乐体裁,是作为中国音乐人需要去守护并赖以生存的文化基因。如今,随着西方文化的冲击,中国的母语文化正在流失,母语文化的消亡就意味着民族特征的消亡,如何保护母语是每一个中国人都要思考的问题。
作为新一代的中国音乐人,肩负着传承和发扬的历史重任,因此,在继承创新的过程中要极其慎重。要想使中华民族传统音乐文化生机盎然,在进行一切创作时就要保持对传统文化的敬畏之心,要尽保护之力。事实上,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多种音乐形式并存是音乐文化蓬勃发展的标志,这种标志也正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有容乃大”特征的最好体现。无论是在还原、继承,还是在发扬和创新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必须立足于传统。
事实上,无论是哪种音乐形式,其最终的发展壮大就是“形式多变、内容不变”,而此处所说的“内容”就是中华民族的母语文化、中国的传统文化。因此在进行音乐创作时,可以采取多变的音乐表演形式,但内容上要保持中国传统音乐特点,以不一样的音乐形式展现具有中华民族音乐文化传统的乐器和音乐,让人们在不同的音乐形式下去感受传统文化,使音乐文化的精神内涵得到传承与传播。
可喜的是,在国家政策的指引下,近年来,中国新一代音乐人正在慢慢回归传统,已经迈出了保护和传承母语文化的坚实脚步,逐步意识到了传统文化才是独树一帜的特色,更加清晰地知道只有保护好我们的“根”、我们的“魂”,才能在未来创造出自己的音乐天地!
多年前,大提琴和戏曲的关系还仅仅停留在乐队伴奏的低音声部,现如今,通过几代中国大提琴人的努力,大提琴已经开始走在了深层次进入中国传统文化的道路上。中国五千年的文化瑰宝——戏曲艺术赋予了大提琴这件西方乐器新的灵魂和生命,大提琴也将为这种重生而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