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曾瑀澄

猫

◎曾瑀澄

我在巷口捡到一只猫。

猫通体漆黑，有柔顺且光滑的毛，有柔软且善良的眼神，碧绿的猫眼总像浸了水似的，润泽光滑。这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觉得它像一个小王子，神秘且纯真，尽管它当时正在做的事一点也不符合这一身份——它在垃圾桶下吃一块腥臭的鱼。我看着我的小王子，把它带回了家。

它会体态轻盈地行走，四足轻微点地，走得傲慢且高贵。它会眼神微眯，碧绿的光一忽儿流转，清澈，却冷。我以为它会如其他猫一样，在突然提高的待遇中，对施予者撒娇、黏人、顺服。但是，它不是。我没想到，王子的外表下，是一颗骑士的心。

它拒绝我的靠近，拒绝我的抚摸，它以抵触且防备的眼神看着我。我站在它面前，我们以沉默相互对峙。奶盘里的牛奶从温到凉，它不理；鱼干拌饭从热到冷，它不睬。它总是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看着下方的花园，神情倦怠。

我心里气恼的泡泡一个个上升，在顶空“叭叭”地碎裂，微微的酸涩。我拎着它的后颈走出阳台，用力摔上阳台的门。它在我手中兀自挣扎，锋利的爪尖在手腕上划过，留下一道微红的抓痕，末端伸出些微血丝，火辣地疼。我将它随意一丢，看着它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蹿上书柜上方，神情冷漠地俯视着我。我转身坐在沙发上，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手上的伤口，一片模糊的痛，带点尖锐，带点挫败，亦带点对他人不知好歹的恼怒。

我想对它说，我受够你了，然后以高位者的姿态，宣布对它的流放。然而在我看见它眼里被冷漠所隐藏的脆弱与不安时，心软了。或许，这可怜的小东西只是在强自镇定，连弱点早已露出亦不知晓。它是这样倔强的一只猫。

我开始尝试着对它抱以最温和的笑与最充足的耐心。它喜欢那一角落，我便将牛奶与食物放在那儿。它喜欢阳台，我便时时为它留一个门，方便它进出。我亦不再强迫它靠近我，只是暗中一点一点挪近彼此的距离。

然而，事实证明我只是一厢情愿。在某个我忘记锁门的下午，它离开了。我想它一定是毫无留恋的，走得轻盈又迅速，冷静又谨慎，而且毫无留恋。在它的心里，我只是个囚禁它，令它失去自由的陌生“人”。我的温情讨好在它看来，不过是使它温从顺服的手段。它在离开之后一定为它自己的不屈服而得意万分。它没有良心。

直到数日后，我在巷口重新见到它。它和另几只脏兮兮的流浪猫亲密地闹成一团，表情娇憨而天真，正蛮横地撒娇耍赖。

原来，它连骑士都不是，它只是向往自由且还未长大的孩子。

荐评

“猫”有猫的坚守，“人”有人的本心。从巷口捡到一只猫，最终却重新在巷口见到它，并且和流浪猫打成一片。情节首尾圆合，却又不乏跌宕—“我”讨好、驯服“猫”的各种手段，软硬兼施，最终都遭到失败。这是否预示着现实里某些家长违背孩子的本性，逼迫他们选择既定的道路但最终失败的必然呢？其实，我们都是那只“向往自由且还未长大”的猫。只不过因为现实的磨砺，放弃了本心。因为世俗的诱惑而变得驯服和圆滑。

作者精练流畅的文笔，文章巧妙妥帖的结构，富有画面感和概括力的遣词造句，值得我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