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生,平日喜欢打篮球、听音乐、绘画,写字和文学。曾获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决赛一等奖,新概念作文二等奖,语文报杯国家一等奖,小猿之星优秀作品奖。他写了很多个点子,但写成篇的却很少。就像做了很多个梦,回头记得的却不多。他在南方沿海的一个小镇居住,那里落后却很伟大,在小镇上的他从不向命运屈服。
当一个人没有穿着华丽的衣裳,当她的脸蒙上了灰,当那个女人的视线没有落在你身上,那么你只能观察她的心,却一丁点儿也揣摩不透。认识人容易,看穿一个人难如登天。何况任何人都不是长给另一个人看的,他们存在着,有一个与灵魂相调和的躯体,是为了不与其他灵魂过分地脱节,你伸出你灵魂的右手,他们不一定会握,但他们会记得。
没有后续内容的课堂,像前头没有铁轨的火车,留下的是一片空白,留给学生的是一段漫长的思考时间。我明白大家都没有拿来思考,不识趣的学生们白白浪费人生这段难得的大好时光——他们都在发呆,包括我。但我最后被站在讲台上雅京的呆滞目光驚醒了,她的眼神就像一具误打误撞的敌机,不经意间闯入了对面军队的大本营。我就这样被惊醒了,我顺着那木然的视线摸索过去,像极了走钢丝的小人——我走进了雅京的眼睛。她的眼睛并不美,但惹人猜想,因为她的眼神没有归宿,如一只飘乎乎的幽灵。
也许十几年后我会将她忘记,至少会将她的眼睛忘记,将她的五官忘记,将她整个人忘记。所以我现在想写她,是因为想提醒自己,希望若干年后,我的脑海里依然有她。她也许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形象,而将成为美丽的默默无闻的碎片,漂流在我的脑海里。
我会记得她在校园长廊的独影,我就走在她身后,观察着她,观察她的背。长廊笔直,但如行走在蛇背。她的背也成为了她的影子,她总是这般不善言辞。我后来对她说:我看你总是一个人走。她说习惯了。但我感觉挺不习惯的,因为平日里看惯了人承受不了孤独。也许这是一条蛮不讲理的射线,由“我”出发,照向了她,以一个轻易被孤独压垮、不愿一个人进食的身份去揣测另一个真正捱得住孤独的人——我觉得这样挺愚蠢的。
雅京教我看低孤独。想起平日课堂里她常讲给我们听的古代轶事以及文言知识,我便情不自禁且毫无征兆地浮起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她很孤独。我觉得文言始终不是活物,她随口列举的那些典故,没有一个是能与其对话的。千百年前的东西仿佛都带着孤独的特性,因为它们无人能及——过往无人能参透,里子无人能看穿。但我们没必要去恐惧它们。
雅京每件衣服都有在世间磨了几年的痕迹,她的衬衣甚至将以往的光彩褪得一干二净。但我毫不诧异这一切——这身着装契合她的灵魂,看上去舒适、合身。高三底,她的衬衣也许破了个小口子——很久没看她再拿出来穿。破口子的,还有她的孤独——多了一个供人进一步观察的小口子。口子的产生是由于她在湖南的父亲病重,可处在高三备课紧张阶段的她却不能在湖南逗留太久,随即又得回到广东任教。我那时特别怕在四楼走廊望见她一个人披着夜色在楼下踱步打电话,她承受得住,我可承受不了。在昏暗的灯光下雅京的背影像极了流浪的家猫。
她说,有的时候也想有人可以听她诉说烦恼。当她说出这句话时,那道孤独的口子在我面前暴露无遗,但我不敢轻易触碰它,也不敢妄自成为她的倾听者,因为我明白六月我们即将离开。
五月底直至高考结束,她开始穿起了裙子。她周边的一切随着她朴素的裙摆在我们的面前翩翩起舞。她的衣、她的裙、她的模样依然是素色的,我们抱怨她为何一开始不这么穿,但始终没说出口。孤独在素色的衬托下显得更美。
抱歉,我写了这么多字却没有一件连贯的事,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孤独的人没有完整的故事,那些事情在他们眼里都只是碎片,在我们脑海里的也只是碎片。他们干干净净,不在一件事情上留下污迹。他们未必享受孤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独自面对荆棘,但他们会沉思,为某些人或物牵肠挂肚。孤独的语文老师雅京教会我正视孤独——原本被视为人类天敌的孤独,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只外强中干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