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让人迷醉的开篇

2017-04-29 00:00:00陈治勇
课堂内外·好老师 2017年4期

凤头、猪肚、豹尾的融合铸就了一篇佳作。缺少其一,佳作自然难成。我们一天天在阅读,一天天在与那些人类的经典进行着智慧的交流。在让自己的思想丰盈深邃的时候,如果能够将这些经典的创作秘方化为己有,融入己文,那么,我相信,当你在某一天睁开眼睛写下文字的时候,也许它就已经散发“经典”的气息,让读者陶醉了。若如此,你不就成为了一个“作家”了吗?

那么就让我们首先将目光聚焦到那些经典作品之“凤头”,探讨一下它们成为经典的奥秘,为自己的写作打开一扇天窗吧。

莫氏开篇法:镜头切换

我们在田野散步: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莫怀戚《散步》

《散步》成为经典,与这个简而繁的开篇是难舍难分的。说它简,是因为它即使计算标点也才二十三个字符。说它繁,是因为“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的排序似乎实在太缓慢啦。说“我们一家子在田野散步”也可以将事件交代清楚,不是也可以吗?但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关键就在于它能打破常规,烙上带有个性的独一无二之标记。

如果联系日常生活,我们就很可以理解莫怀戚之所以如此写的理由。我们都见过奥运会的开幕式,观众席上的观众是一片一片的,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国家队队员出场的时候,运动员是一队一队的,至少我们可以知道他们是哪个国家的;但国家领导出场的时候,就是一个一个的了,而且伴随着对这一个一个人的介绍,这样,我们就不仅知道他是哪个国家,而且知道他是谁。这个“他”就具有了不可替代性,独一无二性。如此,你就可以理解“我们在田野散步: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这个句子的言语形式了吧?“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这样的排列犹如拍摄电影时的一个个镜头的切换,不仅让人记住了“谁”,而且让每一个“谁”都深入读者之内心,同时也将作者之心境彰显分明——在莫怀戚的心中,我、母亲、妻子和儿子,谁都不可忽略,谁都很重要。“我”写下他们的时候,“每一个人”都重如千斤。解决母亲与儿子之冲突犹如民族英雄面对国家之危亡时的抉择。于是,当儿子与母亲在散步中发生冲突时,作者写下了“一霎时,我感到了责任的重大,就像民族英雄在严重关头时那样”这样看似不可思议的句子。人教版教材编辑在将《散步》选入课文时甚至删除了这个句子。不能不说,这是编辑以己之解篡作者之意的结果,这是此文入选教材时留下的一个伤疤,是对莫怀戚深情的一个违背。

朱氏开篇法——悬念摄心

如果说《散步》的镜头切换一下子就将作者之情感彰显在外的话,那么《背影》之开篇就在瞬息间凭借悬念将读者之心摄入文中。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朱自清《背影》

不能不说,这个开头是具有超强的感染力的。

此开篇令读者思泉如涌,疑窦丛生:“相见”乃彼此思念,是我想见你,你想见我。那是一种情感,一种思念,一种亲情,可是“不相见”不就是彼此不相往来吗?而这个隔膜竟然发生在“我与父亲”之间,是什么样的情况致使父子形同陌路呢?而且是两年之久?而既然不相见,为何我又不能忘记他的背影呢?为何不将他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呢?……一系列的疑问如泉水般蜂拥而至,一下子就可以摄住读者的心,使之不得不进入文本,一探究竟,欲罢读而不能!

类似的开篇还有很多。

比如:

我最不能忘记的是我小学时候的女教师蔡芸芝先生。——魏巍《我的老师》

这是一个大作家在成年之时缩写的文章,是回忆老师的文章,是回忆一个小学老师的文章而且是“最不能忘记的”,而且称之为“先生”的一个女教师。要有怎样的魅力才能担当先生之称谓?要有怎样的影响才能让人刻骨铭心,成为“最不能忘记的”对象?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老师?于是,我们将视角伸进了魏巍的文章里……

再如:

我常坐老王的三轮,他蹬,我坐。我们俩一起说着闲话。——杨绛《老王》

两个人:一个大作家和一个三轮车夫;一幅画:他蹬,我坐。一件事:我们俩一起说着闲话。迥然相异的身份,看似多余的“闲言”,不可思议的“闲话”,一切都让人匪夷所思,一切又都招呼着我们走进作者用文字构建的文学天地里。

刘氏开篇法——逐渐推进

一群茂腾腾的后生。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高粱地。他們朴实得就像那片高粱。

咝溜溜的南风吹动了高粱叶子,也吹动了他们的衣衫。

他们的神情沉稳而安静。紧贴在他们身体一侧的腰鼓,呆呆地,似乎从来不曾响过。

但是:

看!

这是刘成章《安塞腰鼓》的开篇。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文字是一种宁静而富有张力的。诗式的言语形式不仅在形式上让文字缓慢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更让读者的阅读速度变得缓慢,变得安闲。这样的效果是能让每一个文字走进读者的心田。我相信大家再读这些文字的时候,你的眼前是有画面的。当你的目光扫过“一群茂腾腾的后生”的时候,你的内心必然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但此时的力量是蕴藉的、深藏的,是含而不露的,而这安静的力其实为下文的力的爆发蓄足了一股气势;当你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身后是一片高粱地。他们朴实得就像那片高粱”的时候,你的眼前展现的是一种旷远,一种宁静,一股悠然的气息,这与下面的紧张形成一种反差,使文章具有气氛的跌宕美、起伏美。当你的目光扫过“咝溜溜的南风吹动了高粱叶子,也吹动了他们的衣衫”的时候,你的视线从之前的广大浓缩到了高粱叶子之上,浓缩到了后生的衣衫之上,视限不断浓缩,最后缩到了“他们的神情沉稳而安静。紧贴在他们身体一侧的腰鼓,呆呆地,似乎从来不曾响过”。一切都流露着静的气息,一切又都让人感觉静得不一般,如箭在弦,扣人心弦。

终于,

“但是:

看!”

这个短句的爆发,让前面一切静的积淀都变得沸腾。于是,铺天盖地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声音犹如空气一样充斥在黄土高原的每一个角落。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效果,很大程度上是要归功于作者运用诗式的言语,将读者的视觉不断推进,不断变化的结果。

如果我们在阅读的时候细细留心经典的开篇,不断在反刍中将之内化,那么,我们的文章也就会逐渐成其为“文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