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山鬼》既是一部文学作品,也是一部声乐作品,它文辞优美,情景瑰丽,形象奇特,感情真挚,历来为人们所喜爱,千年传诵不绝。吴碧霞和龚琳娜是中国演唱界的头号人物,她们演唱的《山鬼》也是各有千秋,将她们的音色、乐句处理等一些方面进行比较分析,能够更准确、直观地理解《山鬼》所蕴含的深层含义。
[关键词]《山鬼》;吴碧霞;龚琳娜;比较分析
[中图分类号]J63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2233(2017)20-0087-02
一、《山鬼》的背景
《山鬼》作者是屈原,出身楚国贵族,他怀才不遇,壮志未酬,早年间被楚怀王重用,但之后楚怀王听信小人之言将他流放汉北。流放期间,他从未放弃创作,著写的所有诗歌都用来歌颂楚国。其代表作品有《九歌》《天问》《离骚》等,其中《山鬼》是《九歌》中十分具有神话色彩的一篇,其浪漫动人的故事广为流传。山鬼又名“山神”,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但她只能在晚上出没,又称“鬼”。她的爱情悲烈又苦痛,诗歌对于她人物性格的描写十分细腻到位。
虽然都是相同的诗词,但不同的作曲家能够做出迥然有别的风格,屈原《九歌》中的《山鬼》是作曲家比较乐于创作的诗词,而演唱者的风格有很大不同。吴碧霞版的《山鬼》是由当代著名音乐作曲家白成仁所创作,而龚琳娜版的《山鬼》是由她的老公老锣亲自谱曲创作的,表现方式各有侧重,风格截然不同。
二、吴版民族与戏曲巧妙结合、韵味十足
吴版《山鬼》带有明显的东方气息和中国民族风味,主要源于吴碧霞的父亲是花鼓戏团的团长,从小她就受民间音乐的熏陶。所以为了《山鬼》的民歌性风格,白诚仁采用了中国传统音乐形态中的核腔手法和核心素材对曲调进行系统处理。白诚仁创作的歌曲《山鬼》可以说是精巧绝伦,既通俗,又高雅,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
根据《山鬼》原诗的结构,整个歌曲分成了5段。开篇第一句味道十足,像极了京剧的“亮相”,树立了山鬼的形象。结尾处“遗所思”反复长叹,像是在诉说山鬼摘了鲜花要送给情人的心情。以上是歌曲的第一段。
间奏用民族乐器琵琶进行轮奏,接着用哀叹的方式描述了山鬼的生活环境,也表达出她悲怨的心情:“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山鬼说:“我一个人站在山上很寂寞,在我脚下却有滚滚的云浪。天色忽骤,为何我的白天却像夜晚一般?风雨交加,这应该是上天的意思吧?”“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这两句进行了两遍反复的演唱。第一次是平平的哀怨,第二次却是深情的叹息。山鬼本来信心满满要留住情人,无奈情人却不见了。山鬼轻声问:日月如梭,我还能貌美如花吗?以上是歌曲的第二段。
第三段运用了民歌的唱法,讲述的是山鬼对往昔美好的回忆,突显出生动、轻快与浪漫之情: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曼曼。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閒。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廕松柏。
第四段只有一句:君思我兮然疑作。“君思我兮”爆发式的高音过后,“然疑作”渐弱渐慢,听似断却又反复了三次。“然疑作”是山鬼与公子的矛盾根源,因此山鬼内心的阴霾挥之不去。第四段和第五段中间的间奏,鼓声速度异常加快,扬琴与其他民族乐器一起弹奏,更显急促之感,也映衬了山鬼焦急的内心世界,也由此展现出了一幅尽管雷雨鸣鸣、阴风萧瑟地吹过山林之中,山鬼依然毫不畏惧地站在山巅之上等待情人的壮烈画面。“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这一段是西洋歌剧中花腔女高音的唱法,但“又夜鸣”三个字又十分具有湖南花鼓戏的韵味,中西合璧,结合得十分巧妙,使演唱者表达得淋漓尽致。
吴版侧重点在于重复唱词和拖腔。第一段“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就对“带女萝”三个字进行了重复演唱,如此一来该句的乐音自然地顺利落在了主和弦la上,同时也保证了上下两句音节的平衡性与对称性。还有,乐句的第四段段末的“君思我兮然疑作”中的“然疑作”被反复吟唱了三次,并且每一次的演唱都保持在了同一个音高位置,这也表现出山鬼强烈的矛盾心理。拖腔是戏曲中一种比较重要的表现形式,白诚仁对于《山鬼》乐段结构进行构思的过程中,也将长拖腔、短拖腔、衬词拖腔运用其中。
三、龔版东方与西方相互融合、古韵新声
龚版的《山鬼》在编曲上与吴版截然不同。这是由她的老公老锣作曲的,老锣是一位毕业于柏林音乐学院的作曲家,对中国音乐有着强烈的兴趣和深刻的理解。他致力于将中国民族音乐元素融入现代音乐形式,并通过乐队的即兴伴奏实现主流与边缘相结合。吴版给人的感觉是在听一场专业唱法的演唱会,而龚版更像是以一种浅吟的方式给予观众一场听觉和视觉上带来的盛宴。相较于吴版,龚版一板一眼,更有不得君之苦,而吴版却着重于山鬼喜欢公子这件事情,所以整个曲风偏轻快之感,总体没有龚版情绪变化层次明显。较于吴版,龚版更有创新之处。首先是唱法上的创新,龚琳娜以声音表现心灵为理念,将中国传统戏曲元素加入到作品中;然后是表演形式的创新,与民族乐团默契的表演,以及表演形式上自由洒脱,沉浸在表演中无法自拔。
龚版《山鬼》每段的处理和吴版截然不同。龚版一开始,将笙作为主旋律乐器带我们进入山鬼的世界:“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第一句“若有人兮山之阿”仿佛将我们带到一个烟雾缭绕的深林之中。相较于吴版的戏曲唱法,龚版更倾向于民歌唱法。到了“善窈窕”,突然龚琳娜开始面色狰狞,声音加重加急,最后声音突然消失在伴奏声中。“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辛夷车兮结桂旗”,又开始了她独特的龚式唱法,抬头把眼睛瞪得很大,眉毛全部往上提,唱歌时还配合一系列的摇头动作和手势,有恍然入唐宋之感。与吴版不同的是,龚琳娜的举手投足都延续着传统的方式:自由歌唱、身心豁然。“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这一句采用平淡的开头,却在“芳馨”二字做了爆发式的处理,带着尾音的拖腔完成了整句话的演唱,清亮的嗓音回旋在高音区域,扎实功底显而易见。
与吴版不同,龚版在第一段结尾处没有间奏,而是直接接上第二段:“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不像吴版的委屈至极,龚版更有一种生气的意味,好似在抱怨公子不能理解自己的烦躁之情。“表独立兮山之上”这一句的“山之上”看起来是一个小分句的结束,实则是为了衬托之后高潮的到来。“云容容兮而在下”,龚琳娜的眼神出奇的扣人心弦,眼珠不停地左右晃动,有些许调皮。“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这四句较为平淡,但在进入第三段前,“孰华予”有些许渐弱处理。
第三段是在一声低沉的笙响过后开始的,龚琳娜唱出“采三秀兮于山间”,她的手势好似青衣,正如一个少女般的低诉。这时其他乐器基本没发音,只剩她一人歌唱:“石磊磊兮葛曼曼。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閒,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廕松柏”的“闲”采用气声的拉长处理,随之而来的还有笙与大提琴的拨奏。
第四段“君思我兮然疑作”是个过渡句,之后有个小小的间奏,这时所有的伴奏乐器加入进来,这是为最后一段的“雷填填兮”做铺垫。
第五段“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进行了两次不同程度的反复,龚琳娜对两次的情感处理截然不同。第一遍感觉像是暴风雨的前兆,乌云密布,雷云滚滚,而第二遍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声势浩大,最后以“忧”字一个长至七拍的拉长直至结尾,和所有伴奏乐器一起急收结束,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龚版侧重点在于作品形式的创新和团队的合作。作品形式创新是乐队编排上在中国原有的特色乐器笛箫、扬琴、中胡、笙的基础上,运用手风琴、大提琴来丰富整个乐团的中低音区的音色, 这样中西结合地使用便能呈现完整的音乐。龚琳娜的《山鬼》伴奏乐团是中央民族乐团,追求的是各乐器间的碰撞与和谐的统一。龚琳娜的唱法也和吴碧霞不同,龚版更倾向于民族唱法,而吴碧霞倾向于美声唱法。
结语
吴版的《山鬼》是动人妩媚的,而龚版的《山鬼》是野性蓬勃的。吴版《山鬼》伴奏阵势浩大,既有民族乐器组成的室内乐伴奏,更有一个80人的中国民族弹拨乐队为其伴奏,她将民族唱法和西洋美声唱法集于一身,是“中西合璧的夜莺”。龚版《山鬼》融入民歌、戲曲等多种歌唱元素的歌曲,唱得激情澎湃。龚琳娜的演唱时而具有古诗词吟唱的风范,时而又融入地方戏曲不同行当的发声方法,其中的转换如行云流水般自如,带来的那种独特的戏剧冲击力也深深地感染了观众。她为了通过演唱技巧表现出这种古典韵味,便采用突慢或独唱的处理,控制好强弱力度,将唯美意境表达出来。有人说“龚琳娜将人物唱活了”,是的,她独特的表现力和嗓音让人大跌眼镜之余又好生敬佩。吴版与龚版的唱法、情感处理虽有很大不同,但是实际上都是为了唱出山鬼盼望情郎的焦虑不安的心情,更是为了唱出屈原自身怀才不遇的忧愁,一个细腻委婉,一个豪放大气,真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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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