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健康的心理才会拥有幸福的生活。我一直以为,学生的心理健康永远重于成绩。
早读时间,平时默默无闻的张学敏在我路过她旁边的时候,悄悄地塞给我一封信。
“老师,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后妈有好的吗?在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异了,那时候家住河北省的一个小农村,我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由于爸爸忙着干活,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人教我,我不会做人,和同学相处时,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对的,怎么说就是错的,怎样才能猜透对方的心思,怎样才能和同学和睦相处,最最重要的是,我该怎样和后妈相处呢?在她面前,尽管我从来都是顺从,可仍然会挨骂。为了她和爸爸的和谐,即使挨骂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可是有时候我觉得委屈,就会忍不住掉眼泪,这样爸爸还是会和她吵起来。上周日,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爸爸一点多就把我送到学校。马上要放假了,同学们都期待着回家,可是我正在发愁,我该怎么面对家人呢?关于自己的身世,来到山西,我从未向任何一个人提起。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向您——我一直敬爱的老师倾诉出来。老师,您可以教一教我吗?学生张学敏。”
走到室外看完这封信,我的心不禁抽搐起来。这颗幼小的过早地经受人生风雨抽打的心灵,我该如何面对?如何面对这个后妈的问题呢?在教室外思考了良久,我把她叫出来,小心翼翼地和她交流起来:“老师首先谢谢你的信任。不过你能先具体地告诉我她最近骂你是因为什么吗?”她说因为自己成绩考得不好。
“那她有没有说,让你别念书了之类的话?”我再次小心地问。她摇了摇头。
“那你听老师告诉你,后妈当然有很多都是好的。只是因为我们在心理上首先产生了障碍。如果是亲生的,也许怎么样说、怎样骂、怎样打都不会介意,但是反过来,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一开始就会想,因为不亲,所以你就骂我、讨厌我、不喜爱我。是吗?”
“有点儿。”她低声说。
“其次,你刚才说,她骂你是因为你成绩不好。这说明她对你学习很关心,她很在乎你的学业。如果她对你不理不问,那不正说明她一点都不在乎你吗?很多同学的亲生母亲不是也因为成绩不好打骂孩子吗?这说明她还是爱你的。”
看看她穿着整齐的衣服,我接着问:“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她买的,对吧?”
“是的。”她依然低着头说。
“那她陪你买衣服,让你穿戴整齐地来上学,是不是也尽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她若有所思地说“是”。
“所以,你要先调整好心态,不要把后妈这个称呼老挂在心里。另外你要清楚,她骂你的原因是因为你的成绩,多想想她对你的好,你说呢?人都是有缺点的,我觉得她是个善良的人。”
“老师,我有些明白了。”她抬起头说。一直看着她进了教室,我才放下心来。
周日,从家里返校以后,我到教室特别留心地看她,看到她的神色有些兴奋。
期中考试结束后,我给她母亲发了一个短信:“你的孩子在学校勤奋学习,成绩优秀,生活非常节俭,也非常懂事,你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女儿。”
很快她母亲回复了:“全是你们老师教育得好,谢谢老师。”话语虽然很简短,但感觉到很诚挚,我相信这个后妈是善良的。
张学敏渐渐走出阴影,脸上开始绽放出丝丝微笑。尽管生活中还有许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但我从内心深处祝福这个孩子一路走好。
一个晚自习前,学生张某的父母突然来到了我办公室。神态有些异常的母亲说:“孩子爷爷两千元的存折不见了,我们把家里翻遍了也没找到,我们想会不会是孩子拿走了。”
看着这对穿着极其普通的夫妇,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特殊的煤炭味,我意识到这事意味着什么。于是我连夜调查。有学生反映最近张某每天总是和两名男生在一起吃饭,都是由张某掏钱。还了解到张某经常给另外两个同学买东西。我感觉他确实拿了家里的存折。
我悄悄地找他谈话,他承认了。当我问他原因时,他红着眼睛,吞吞吐吐地说:“别人都看不起我,我想通过这种方式交几个朋友。”
“钱能买到真朋友吗?现在你有钱是朋友,没钱时怎么办?好朋友不是这样交出来的。”和张某做了推心置腹的交谈后,我感受到了他复杂的心理:这个孩子很自卑。通过和另外两个同学的家长协商,最后将所有花销的钱全部退还了张某。
第二天,张某的母亲来到学校,执意要把孩子带回家,不让他读书了。我以为是家长一时冲动,结果几天过去了,眼看就要期中考试了,我急了,和他家长进行了交流。原来,孩子的妈妈以前有过精神病,这几天情绪又有些激动,紧紧地看着孩子,死活不让他去学校。
经过和他父亲的交流,总算在第二天考试的前一刻,张某被他父亲送到学校。考试后,我找了专门的时间和张某再次进行了交流。我告诉他:“要想让别人看得起,要用信心和实力。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是做人,做堂堂正正的人,做有志气的人,做会感恩的人。你父母挣钱不易,供你们兄弟两人在县城上学,那是一大笔开支。替父母减轻负担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学习、好好做人。这次你犯了大错,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事情过去了,重要的是改错……”
整整三个小时,张某早已泣不成声。后来他给我写了一封信:“老师,我错了。我太不应该,我会改变自己的,老师,我会证明给你看。”之后,他每天早早到教室,勤奋学习,而且只要有机会,他就打水,擦窗户,抢着干重活。不久,张某的成绩也进步了,班里给他发了一个进步奖。
后来,张某的母亲非要到教室感谢老师和同学的帮助,她说得满脸是泪。
一个春日的上午,王超的父亲突然来电话:“老师,我让人去接王超了,家里有事。”电话挂断,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个噩耗传来:“王超的母亲去世了。”
据他父亲讲,他妈妈住院期间已花去家里十几万的积蓄,如今人财两空。我和班委商量举行一次募捐活动。很快捐款筹措好了。在他母亲出殡的那天,我带着我们师生募捐的2080元,以及学生干部、王超的好友一同前往。
路上,我一再告诫自己要坚强。可是当王超穿一身孝服默默地站在我们身边时,一种心碎的感觉还是涌了上来,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这个可怜的孩子,从此与母亲阴阳两隔。我语无伦次的安慰,在那一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返校后,我立即又召开了一个班会,要求大家像以前一样对待王超,不要另眼相待,让王超像男子汉一样生活。
很快王超回到学校了,我含蓄地对他进行了一次心理疏导:“人生许多事情由不得我们,人生许多地方会遇到挫折、不幸。但是这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用这句一直激励自己的话激励王超。
此后的日子,他成了我每天第一个关注的人。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看着他的变化,我暗自欣喜。他的成绩终于没有下滑,中考顺利地考进了县中学。
离校时,我告诉他:“我答应过你的爸爸,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想办法关注、关照你,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一个亲人。生活上、学习上需要帮忙尽管告诉我。”这个高大却腼腆、不善于表达的男孩微笑着“嗯”了一声。
升入高中后,每次考试后我都会在第一时间了解他的成绩,我都会找他谈话,经常从他父亲那里了解他的一切情况。
我知道像这样的事,每个老师从走上讲台的那一刻,每一天都有新故事在发生。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讲也讲不完,数也数不清,年年月月都在演绎,每个老师的故事也许都能写成几本书。而我一直关注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关注那些家庭不和的孩子,关注那些家庭贫困的孩子。希望那颗颗脆弱的心灵在我们的呵护下健康成长。因为我觉得,学生人格健康、心灵健康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