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
月满为美,灯耀绚烂。那年上元,天街的花灯还在梦里晕成十丈轻纱软罗,最高的古钟楼上忽地晃出九天玄女的飘带,在夜幕中,映着忽明忽暗的笑靥。
少年、银鞍、怒马。黄沙漫延,扰乱了青天,边地的战士抱着无悔的决心,伴着不竭的战鼓,勇往直前。少年像一簇火,以身躯与意志为引,燎起冲天之势,只为了守护身后的家。他们心里有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本能的爱——我们的家,她就该繁华,就该笑语嫣然。所以,是男儿就当马革裹尸以还。
猝然,如琉璃跌落,摔得粉碎;似落花红褪,未料一朝逢秋。没有了,再也寻不到那般飞蛾扑火不可救药的痴爱了。
如今,五岳正枯坐相望。
行走于其间,只得蒙住双眼,不愿、不忍凝视伤痕累累的它们。“自古华山一条路”,华山地处西隅,仿佛也有几分汉子的豪气,一直以奇崛闻名。可现在呢?便捷的阶梯,悠然的观光缆车,华山哪里还有半分西岳的气概?满目皆是人工斧凿的痕迹。
被糟践的又何止这冰山一角?
西边,大漠。那里有着连梦都未敢涉足的地方——莫高窟。翩跹的仙女、飘忽的神明,仿佛就在眉睫之前,张口欲诉说着什么。艳丽的颜色不曾凝涩,一直流淌至今。我们为那些斑驳又鲜艳的艺术感叹。可那些藏书呢?那些经卷呢?那些画卷和写本呢?现在的莫高窟竟只剩下空洞洞的石壁和王道士的圆寂塔了吗?偌大的中国竟容不下几卷经书吗?
我怅然若失。
柔奴说过“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可是,若心如江潮难安,家又在何方呢?
有风迎面吹来,悲凉得就像千年前的呜咽。“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谁在陇前低吟悲歌,我且悠悠轻和。分明是别人的吟唱,为什么哀痛的歌声像是从我胸腔里溢出来的。我走在不是故土的土地上,只能闭上眼,去回望,去梦想,也许我曾经拥有过的家。
我多希望,我是当年上元节的一束烟火,虽然生命只有一瞬,但当我睁开眼时,就是热闹的家庭聚会,死时也落入温暖如春的家的怀抱。
可惜,我不是。我继续行走,这路,竟这样长,迈过惊蛰,走入霜降,我从中心摇摇走到中心,哽噎!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我没有锦城。那么,家呢?
评语:家在何方?作者一路寻找。从上元节的花市开始,作者的思绪便以“家”为内核天马行空,纵情驰骋。从男儿马革裹尸守护家园起笔,寻找到满是人工斧凿痕迹的华山、空洞无物的莫高窟,找不到“家”的温暖。作者在思考,我们的“家”文化、“家”天下都在消逝,读者也在思索如何“还家”。读罢本文,被作者凄美的语言、濃浓的忧家情怀所感染。
指导老师:徐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