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玛丽·斯劳特
“新美国”智库主席及首席执行官,前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部主任,曾任美国国际法学会会长、普林斯顿大学伍德罗·威尔逊政治与国际事务学院院长。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从就职演说到其就职后的行为都释放出明确的孤立主义信号。由此判断,其外交政策将推翻许多长期以来美国在世界上的角色设定。对美国的亚洲盟友来说,这一点尤其悲哀。
目前就判断特朗普政府对亚洲的真正意义还为时尚早。特朗普可能逆转奥巴马总统对亚洲的战略性转向;他也可能保持关注亚洲,但在方针上更加军事化;他还可能与中国合作,形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组合。
无论如何,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政策延续后,美国对华政策可能开始进入变动期。依靠美国防务安全保护的国家如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等对此高度关注。许多亚洲国家通过与美国保持深刻的、可预测的政治参与,已经习惯于美国对它们的安全承诺。与北约等多边安全协定相反,美国的亚洲同盟基础是分别签订双边契约。结果,这些国家很容易受到特朗普反复无常的政策的影响。
双边同盟让超级大国实现对较小盟国的最大化控制,而多边协定更加平均地分散实力和影响。而这正是双边同盟在亚洲的运行方式——美国是辐射式系统的中心,其他国家只通过这个中心互相联系。这一结构可称之为星系网络,在协调行动和累积资源方面效果显著。
政治学者车维德(Victor Cha)在美国大选前就指出,地区实力的改变、新威胁和挑战的出现使得亚洲需要一个新的、更加多边性的安全架构。特朗普对多边机构的猜疑以及他不愿意承担集中式领导者所必须付出的说服、补偿支付和组织成本,导致一个新安全架构的建立更加紧迫。
美国的亚洲盟友应该自己控制局面,并开始形成网络。通过构建彼此之间的联系并使之制度化,而改变以美国为中心的星系网络,形成更加类似于网格模式的地区安全架构——它们不但与美国相连,彼此之间也联系在一起。这一体系可以通过三种关键方式在动荡时期增强稳定。
首先,如果美國不兑现其地区承诺,网络化的伙伴关系将有助于盟友对此进行补偿。目前,日本、澳大利亚和韩国已在向东南亚国家提供双边安全协助。多边协调机制可以让这些国家实现协作,从而加强推动共同安全利益的能力,即便无法获得美国的领导和资源。
此外,如果亚洲盟友怀疑美国的意图,网络化的伙伴关系可以给它们要求增加透明度带来筹码。美国与日本和韩国定期讨论与朝鲜相关的敏感防务和人权问题,但这些讨论是美国分别与日本和韩国单独进行的。这导致这些国家在情报和能力上都要依靠美国。但是,如果以三边形式处理朝鲜问题,那么韩国和日本可以互换来自于美国的情报,增强它们的情报机构制定响应机制的能力。最近的情报共享协定(GSOMIA)便是通过网络化促进透明度的非常有意义的举措。
类似地,这一网络化方针能让亚洲国家在特朗普政府采取动摇该地区的措施(如加剧与中国的紧张对峙)时能够更好地制约美国。特朗普在胜选之后就曾发声质疑“一个中国”的政策承诺,还在当选后接受来自台湾地区领导人的祝贺电话,并威胁要对中国征收高关税。他错误地指责中国通过人民币贬值赢得不公平的贸易优势。
中国已经宣布,如果特朗普沿着这条道路愈演愈烈,它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有这些,对美国的盟友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如果美国的某个相对较小的盟友试图反抗美国针对它的行动,那么,它将面临高昂的代价和非常低的成功机会。但是如果多个盟友通过国际机构和多边对话联合起来,就有可能说服特朗普政府改变策略,同时也不会伤害它们自身的核心利益。
好消息是,美国的亚洲盟友不必匆忙开始这一过程。在过去几年中,一些网络化的苗头已经发生。日本与菲律宾和澳大利亚都已经签订了双边经济和安全协定。东盟也不再仅仅是一个深度网络化的组织,也积极地通过各种双边和多边协定拓展与其东北亚邻国的关系。
奥巴马政府认识到这一趋势。2016年,它开始在亚洲推进“有原则的安全网络”概念,而这一口号在特朗普治下毫无生存机会。奥巴马还与日本和韩国举行了三边会议。
网格化结构的恢复力极强,因为任何单个节点都不是整个结构存亡的关键——即使其中的一个连接点断裂,整个结构也可以生存下来。这一思路被应用于从篱笆到渔网的各种设计中。如果美国的亚洲盟友采取了正确的措施,它们可以在特朗普时代赢得更强的恢复力和比以往更大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