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鸡的智商翻案

李忠东

“呆若木鸡”是大家都相当熟悉的一个成语，如今我们对它的理解往往局限于其字面含义，不过它最初的意思却和今天大相径庭，是一个最高级的褒义词。“呆若木鸡”出自《庄子·外篇·达生》，来源于一个纪渻子为齐宣王培育斗鸡的小故事。在这则故事中，“呆若木鸡”其实和“大智若愚”的意思大同小异。

如今，一份最新的科学研究也为鸡的智商翻了案。研究表明，家鸡的智商可能和部分灵长类动物相差无几。同时，科学家还表示，家鸡不仅具有高智商，而且可能还拥有高情商。

拥有一定认知

施普林格是全球最大的科技出版社之一，旗下的《动物认知》期刊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指出，家鸡的智力被我们严重低估。作者洛丽·马里诺在对涉及家鸡的心理、行为和情绪活动等的最新研究成果进行综述后，得出了上述结论。这位来自美国的资深科学家认为，作为世界上数量最多的圈养动物，家鸡有着独特的个性，它们不但善于用策略智取对手，而且还会进行相关的推理演绎，智力相当于7岁儿童。

家鸡对于数字有一定的认知，能够区分数量，并有数量排序的概念。在一项试验中，研究人员将两组不同数量的物品放置在刚刚孵出5天的雏鸡面前，随后用两块隔板阻挡物品，并进行了快速移动。有趣的是，雏鸡仍然能够成功找出哪块隔板后面的物品更多，它们似乎进行了加减形式的简单算数。

意大利特伦托大学的乔治·瓦洛蒂加拉发现，小鸡能够识别数字，分辨几何形状。比如，面对未画完的三角形，小鸡竟然能够知晓完整图形的模样。进一步的实验证实，家鸡可以把数量的多少和空间的位置结合起来，将数字映射到几何空间中。

此外，家鸡还拥有一定的记忆能力，在看到一个移动的小球后，即使小球移动到消失不见了，它们还是能够在180秒内记住其移动的轨迹。如果遮挡住小球的位移状态，家鸡同样可以在60秒内记下其移动轨迹。在类似条件下，它们的这种能力与大多数的灵长类动物相差无几。

马里诺指出，家鸡在争取更好的食物奖赏时，还会“狡猾”地保持自制力——如果等待时间和进食时间之间有某种关联：比如等待2秒能进食3秒，等待6秒能进食22秒，那么大多数家鸡都会对此“心照不宣”，选择等待6秒后进食。

同时，它们还会进行自我评估，根据战斗力的高低来默认啄食顺序。早在20世纪20年代，挪威生物学家托里夫·谢尔德鲁普·埃贝通过一系列实验发现，家鸡群体存在着“等级制度”，处于统治地位的家鸡会用尖锐的喙攻击地位较低的个体，以巩固它的“绝对权威”，埃贝将此命名为“啄食顺序”。如果一只外来的母鸡战胜了家鸡群中排名第一的母鸡，再将它放入鸡群，那么鸡群中的母鸡无一敢与之决一雌雄。倘若把外来的两只家鸡一分胜负后同时放入鸡群，那么战败的那只必将受到鸡群更多的攻击。

叫声传递信息

鸡的大脑很小，就如核桃一般，但其实它们所思考的东西要比人类想象的复杂得多。家鸡的“自我意识”在沟通方式上表现得尤为突出。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科学家尼古拉斯·科里亚斯和埃尔西·科里亚斯对鸡的鸣叫进行了分类，最后确认共有24种不同的类型，而这些不同类型的鸣叫竟然还对应着特定的事件或状态。

当一只鸡看到天空中有饥肠辘辘的猛禽掠过时，意识到危险的它会压低身体，发出一阵并不响亮但频率较高的“咦咦咦咦咦”声。如果遭遇地面捕食者，它们则会发出“咯嗒咯嗒”的叫声，向同伴报警。在我们的印象中，家鸡都只会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这也是因为它们将人类视为了地面捕食者之故。倘若发现食物，公鸡会发出激动的“咯咯”声，并引起一只母鸡的注意，同时对食物信息做出判断。此外，家鸡还有些不同的声音似乎包含了更特殊的信息，意在唤起围观个体对相关信息的回应。

家鸡个体还可以针对不同的同伴发出不同的信息。比如，当一只公鸡发现危险迫在眉睫时，它会为附近的母鸡发出报警声。但是，如果附近的同伴是其他公鸡，它则会保持缄默。母鸡发出信息同样有选择性，它们只会为自己的孩子发出警报。

一只家鸡通过声音或动作传达的特定信息，能被其他同伴捕获并理解，这说明它们已经具备了高智商灵长类动物那种领悟能力。例如，只要有一只家鸡发出了警报，其他家鸡即使没有看见捕食者，它们也会表现得像发现了敌情一般。这种报警信号具有“提示性”，就像人类的语言一样，可以指代特定的含义和事件。家鸡听到某种声音信号时，该信号似乎可以在家鸡的大脑中勾勒出特定物体的形象，不管这个物体是捕食者还是食物，都能促使鸡群做出集体反应。

当然，家鸡的声音并非只反映个体本身的状态，这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行动，而不只是简单的条件反射。家鸡这种“思考+行动”的模式，不同于其他鸟类，反而更接近于那些脑容量较大的哺乳动物。

具备移情能力

和其他许多动物一样，当所处群体环境出现问题时，鸡群通常能够表现出自身的认知复杂性，同时还能感知时间间隔，并预见未来发生的事情。对于恐惧、期待、焦虑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不论是消极的还是积极的，家鸡都能有所感受，同时视具体情况做出最有利于自身的决定。

在鸡群中，公鸡会通过打鸣来宣誓主权。当看见领地上空出现危险的捕食者时，它们会发出警报、提醒鸡群。如果发现食物，它们还会做出一些复杂的动作：一边快速地摇晃脑袋，不断点头，一边将食物啄起来然后扔下，告诉母鸡找到好吃的了，以此向对方示好。

家鸡还具备简单的移情能力，母鸡和小鸡之间的实验证明了它们之间存有“感情”。2011年，英国布里斯托大学的乔安妮·埃德加和同事发表的一篇研究报告指出，家鸡能够理解其他个体的感受。在实验中，研究人员向小鸡喷射了一股强大的气流。虽然气流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小鸡仍将其视为一种威胁，并表现出心率加快、眼温下降等一些典型的应激症状。而未被气流吹到的母鸡在看到小鸡杂乱的羽毛后，竟然能察觉到小鸡的反应，并表现出沮丧的模样，同时向小鸡发出“咯咯”的安抚式叫声。

在另一项实验中，研究人员把一种令家鸡感到厌恶的温和气体分别喷入了母鸡鸡笼和小鸡鸡笼，经历丰富的母鸡并没有过多反应，但不少小鸡因为没有经验而感到慌张。测试过程中，当母鸡看到小鸡在鸡笼里惊慌失措时，会立即警戒式地站立起来，心率加快、发出叫声。究其原因，在于母鸡意识到小鸡受到了威胁并被传染了情绪。当然，母鸡也可以通过一系列简单的母性特质和情绪传染，影响小鸡的行为，小鸡在面对厌恶气体的喷入时会观察母鸡的反应，如果母鸡表现镇定，那么小鸡的应激反应则会相对较少。

智力源于进化

通过各类实验，科学家逐渐发现，尽管家鸡与其他具有较高智商的鸟类的亲缘关系较远，但它们同样拥有一定的认知能力，由此可见，也许智力并不是一个稀有的、较难进化出的性状，只要社会条件允许，任何动物都有可能进化出高水平的智力。

家鸡非凡的认知能力来自于野外祖先红原鸡。红原鸡生活在南亚和东南亚的森林中，其群体通常面临着激烈的内部竞争和残酷的外在威胁。一般的红原鸡群体由4～13个个体组成，由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共同领导管理，它们通过控制低等级的个体，占有群体所需的食物、空间和交配权等所有资源。雄性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吸引雌性并为它们提供食物上，而雌性则会仔细观察雄性的一举一动，避开那些具有欺骗性或不怀好意的个体。为了防备狐狸和老鹰等捕食者，红原鸡需要采用应对不同危险的逃脱策略，同时形成互相沟通以应对威胁的能力。经过长期进化，它们终于具有了较高的智商。

“长期以來，其他禽鸟种类的光芒遮盖了家鸡的高智力水平，”马里诺强调道，“我们总觉得它们身上缺乏其他聪明动物所具备的多数心理特点，往往认为其智力水平较低，反应迟缓。 如今，家鸡的智商已经被动物学家认可。未来，科研人员还将对家鸡的心理和行为进行更深入的研究，通过更准确丰富的数据让人类真实了解这类分布最广的圈养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