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瑶
先说张灵甫
张灵甫,陕西西安人,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1935年,他在胡宗南的第一军第一师任团长时,枪杀了妻子吴海兰。被捕后供称是因怀疑妻子不贞,但后来他对1945年同他结婚的妻子王玉龄说,是因为吴海兰拿了他的东西。多年后,张的部下刘光宇告诉王玉龄,吴拿走的是机密文件。
全国抗战爆发后,张灵甫获释,在第七十四军任团长,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武汉保卫战。在武汉保卫战的万家岭战斗中,张灵甫率敢死队攀绝壁,飞夺张古山,切断了日军第一○六师团的后路,对歼灭该部起了重要作用,获四等云麾勋章。1941年3月15日,张灵甫代理第五十八师师长,率部参加上高会战,歼敌1.6万人,缴获骏马2800匹,击落敌机1架,击毙日军中将、少将各1名,荣获国民政府第一号武功状和最高荣誉“飞虎旗”。第七十四军被誉为“抗日铁军”。1941年10月,任第五十八师师长,随后率部参加了浙赣、鄂西、常德会战。1944年5月,升任第七十四军副军长兼第五十八师师长,率部参加长沙会战。
抗战胜利后,第七十四军到南京接受日军投降,并担任南京的守备,被称为“御林军”。1946年5月,改称整编第七十四师,张灵甫任师长兼南京警备司令。
整编第七十四师是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全师下辖3个旅6个团,美械装备。全师由美军顾问培训,是蒋介石手中的“王牌”。
涟水之战,“躲得了初一”
1946年内战爆发后,这支“王牌”军被蒋介石投入苏北战场,攻占六合、天长。9月19日,攻占淮阴。粟裕判断,为分割华中,整编第七十四师下一步可能东犯涟水。
涟水城在淮阴东北,距淮阴30余公里。废黄河(又称淤黄河)从淮阴向东北流至涟水城外西南方向,再东流到涟水城东南,然后再向东南方向流去,呈几字形从南面托着涟水城。在涟水城和废黄河之间有三道堤坝。在河边的内堤较低,在城边的大堤很高,可以俯窥城中。在大堤和内堤之间还有一道土堤。
10月19日,张灵甫指挥整编第七十四师和整编第二十八师第一九二旅共4个旅,3万余人,兵分三路由淮阴向涟水进攻。21日,陈毅、粟裕和华中野战军政委谭震林决定调集第一、第六师,第九、第十纵队和淮南军区第五旅共23个团迎击,“达到歼灭七十四师之大部,再看情况变化,决定新的行动”。
22日,整编第七十四师第五十一旅强渡废黄河,在河北沙滩建立滩头阵地,直逼涟水城下。第二天,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连续发动三次猛攻。华野十纵和第五旅顽强防守,战况异常激烈。张灵甫又调来第五十七旅一个团参加攻城,黄昏时攻占城东南和城西南守军的阵地,一部突入城内。危急关头,华野第六师及时赶到,以一部兵力配合守城部队对攻入城内的国民党军实施反击,主力向废黄河大堤出击,接着与城内部队一起对国民党军进行夹击,肃清了城内之敌,歼灭3000余人。24日,大堤又被国民党军占领。国民党军居高临下,对城内守军极其不利。当晚,星夜赶来的华野第一师、第九纵队和第十三旅(皮旅)到达指定位置,立即投入战斗,夺回大堤,迫使整编第七十四师退到废黄河南岸。25日,国民党军增调第二十八师一个团参加攻城,伤亡1600余人,但没有得逞,大部退回废黄河南岸,一部仍防守北岸的滩头阵地。26日晚,华野三路出击,在北岸歼灭据守滩头阵地的第五十七旅1200余人,随后渡河与南岸华野部队会合,拦击撤退之敌。至11月1日,连续追歼逃敌。张灵甫在遭受8000余人被歼之后,依仗机械化之力,摆脱了华野的堵击,迅速退回淮阴,避免了全部被歼。
此役虽然歼敌8000余人,但华野伤亡也达6000人,第十纵队司令员谢祥军牺牲。对此役粟裕并不满意。11月2日,他致电陈毅、张云逸、黎玉:“涟水之战,由于部署欠妥方针未定,部队往返调动,不仅战略战役上处于被动,且战斗上也處于被动(敌兵力火力均已展开,且一部已突入城内),故我伤亡较大,俘获不多。”
张灵甫在这一仗中吃了苦头,初次领教了华野的战斗力,骄横之气有所收敛。但是,他的重装备基本未受损失,躲过了初一,仍然心存侥幸。
孟良崮之战,“躲不过十五”
接下来,蒋介石仍然不顾伤亡损耗,在苏北、山东攻城略地,张灵甫继续当蒋介石的开路先锋。
1947年1月,蒋介石和参谋总长陈诚制订了鲁南会战计划,决定由整编第十九军军长欧震指挥8个整编师在南线台儿庄、新安镇一线进攻临沂;以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李仙洲率3个军由淄川、博山、明水(今章丘)一线南下莱芜、新泰,配合南线进攻,企图夹击华东野战军。张灵甫的整编第七十四师是欧震集团中的主力。华野以少量部队伪装主力防守临沂,而以主力秘密转兵北上。2月15日,欧震集团进占临沂。整编第七十四师在此役中可以说毫发未损。20日,华野发起莱芜战役,至23日,歼灭李仙洲集团5.6万余人。
尽管国民党军在莱芜遭受重创,但仍未停下进攻的脚步。
3月,蒋介石撤销了由薛岳、刘峙分别任主任的徐州、郑州绥靖公署,由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在徐州组成陆军总司令部徐州司令部,统一指挥徐州和郑州两个绥靖公署的部队。顾祝同上任后,集中24个整编师,45万余人,除以7个整编师约20万人担任重要的点线的守备和对突击兵团的策应外,集中17个整编师约25万余人,以“五大王牌”中的整编第七十四师、整编第十一师和第五军为骨干,组成第一、第二、第三机动兵团,分别由汤恩伯、王敬久、欧震担任司令官,采取密集靠拢、加强维系、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战法,向沂蒙山区推进。汤恩伯兵团由临沂向北,欧震兵团由泗水向东北,王敬久兵团由泰安向东,对华野主力形成弧形攻势。在这3个机动兵团中,汤恩伯兵团担任主攻,而整编第七十四师则是该兵团的主力。
在蒋介石督导下,5月10日,汤恩伯兵团的右路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从河阳北上,占领界湖,有侵犯沂水之势。陈、粟准备歼灭该路敌军,但这一路属桂军系统,作战顽强,很难有缴获,而且汤恩伯兵团很可能不来援救,达不到打援的目的,因此,不是理想的作战对象。作战命令下达后,粟裕仍在寻找更合适的战机。
11日,汤恩伯兵团的中路整编第七十四师由垛庄经孟良崮西麓向华野指挥部所在地坦埠进发。此时,张灵甫十分得意。他对旅长们说:“共军主力不敢和我们作战,山东共军只有向黄河以北逃走一条路了。”“旧寨以北至坦埠地区,是共军的老根据地,仓库物资移动困难,顶多不过有几个纵队掩护物资的搬运,七十四师拿下坦埠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坦埠拿下了,沂水城不用打就可以进去,胶济线很快就可以打通了。端午节可以到济南去过,和佐公(指王耀武)见面,大家痛痛快快喝几杯了。”
当晚,陈、粟获悉汤恩伯兵团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中心,以整编第二十五师和整编第八十三师分别为左右翼,又以整编第六十五师保障第二十五师的左侧,以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保障整编第八十三师的右侧,限于12日(后改为14日)占领坦埠。与此同时,王敬久兵团的第五军和欧震兵团的整编第十一师也由莱芜、新泰东犯。国民党军企图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主攻,用中央突破的战法寻求同华野决战。
此时,粟裕认为,应当迅速将原来进攻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的计划改变为割歼整编第七十四师。因为歼灭这个国民党军的“王牌”师,挫败其进攻计划,可以做到出敌不意,并将给敌人以极大震撼。整编第七十四师已到达华野集结地区的正面,华野无须做大的调整即可在局部对其形成5∶1的优势。整编第七十四师是重装备部队,但进入交通不便的山区,机动受到限制,重装备难以发挥作用甚至成为拖累。同时,该师对其他国民党军十分骄横,与其矛盾很深,它被包围,其他国民党军不会奋力援救。
粟裕将上述想法向陈毅汇报后,陈毅立即说:“好!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决心下定后,参谋们立即或骑车,或骑马,或跑步通知距离较近的第一、第四、第八、第九纵队和特种兵纵队领导来野司接受任务;同时给第二、第三、第六、第七、第十纵队发出围歼整编第七十四师的行动命令。
13日上午11时,整编第七十四师的先头部队一五一团攻占坦埠以南三四公里的马山。张灵甫获悉后立即给汤恩伯打电话说:“在14日上午一定攻克坦埠,请汤司令14日上午来第一线观战。”他还吩咐一五一团副团长王克己准备好请汤恩伯观战的瞭望所。
13日晚,华野各纵队开始行动,第四、第九纵队全力抗击向坦埠进攻的整编第七十四师,堵住其前进道路。在敌后隐蔽的六纵在一纵配合下攻占垛庄,堵住整编第七十四师的退路。第一、第八纵队以小部队向左右两翼的整编第二十五师和整编第八十三师出击,使其不能判别华野矛头所向,而以八纵和一纵主力分别向整编第七十四师东西两侧纵深猛插,切断其与左右两翼的联系,把它从百万军中剜出来。
华野一纵司令员叶飞回忆说:5月13日黄昏,战斗开始。我赶到老鼠峪子,督促二师、独立师前进。我一纵部队开进时,敌整七十四师也正在向孟良崮开进、收缩。由于两军过于靠近,我亲眼看到山地敌军的运动。敌人在山岗,我军在山坡,我知道他们是敌军,敌军却以为我军是友邻整二十五师,不吆喝口令,不打枪。当时暮霭浓重,视线不清。这时机是稍纵即逝的,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如果犹豫了,部队停下来,敌人就会发觉是共军,火力一压,处境就十分危险。
此时,张灵甫已经发现华野大军围了上来,不得不向孟良崮一带后退,但是,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已经无路可退。据随同汤兵团副司令长官李延年到前线视察的第二处处长、大特务毛森回忆,他们到垛庄后,李延年和张灵甫通电话。张大声对李说:“我军少数渡过汶河,即被共军伏击。现陈毅倾巢南下,向我两翼包抄,似有十个纵队之众,对我取包围之势;左翼一部直趋垛庄,截断我军后路。你们立刻回去,稍迟一步,即陷入包围圈内。”毛森同张灵甫私交甚好。张灵甫在电话中对毛说:“我是重装备部队,如在平原作战,炮火能发挥威力,陈毅二三十万人都来打我,我也能应付;现在,迫我进入山区作战,等于牵大水牛进石头山。有人跟我過不去,一定要我死,我就死给他们看吧!”毛森写道:“他所说‘有人跟我过不去不知其所指何人,又不便向其追问。可能张的态度傲慢气盛,得罪了人。”
张灵甫连夜向孟良崮收缩时,华野一纵在山下同山上的张灵甫部队同时向南走。当一纵司令员叶飞发现山上是整编第七十四师时,决定他走他的,我走我的,传令部队继续前进。他回忆道:这时候,谭启龙副政委从第二师给我打电话,他说:“第二师师长刘飞报告,他把第六团一个营带了进来,其余部队到重山山口,遭到官庄敌人阻击,加上空中和地面炮火的阻击,进来不得。”这个节骨眼上,部队怎么能停下来呢?我在电话中下了个死命令:“不理敌人,继续前进!”以后刘飞同志向我报告:“把整二十五师的阻击部队打垮了!第四团、第五团和独立师都带进来了。”
把整编第七十四师剜出来后,第二、第三、第七、第一纵队分别在左右两侧阻击国民党援军。至15日清晨,完成对整编第七十四师的包围。
蒋介石对此的表现是一惊一乍,忽忧忽喜。14日,他在日记中对整编第七十四师被围十分忧虑,由此埋怨顾祝同。他写道:“顾总司令对先攻莒县不攻沂水,使我进攻坦埠之第七十四师孤立被围,其指导错误,殊乏常识,其愚拙不可恕谅,以致本晨匪部乘隙全力反攻,使坦埠之役功败垂成……然已纠正无及,虽加痛斥,亦无补益。”
但是,当整编第七十四师退入孟良崮后,蒋介石又转忧为喜。15日,他在日记中写道:“幸该师已于昨日安全撤退,在孟良崮布置阵地,未为匪所算,此次匪果被我强制,其不能不与我决战形势之下,如我各部队能把握此唯一良机,必可予以致命之打击。”
此时顾祝同和张灵甫没有慌张。当时的态势是华野以5个纵队包围整编第七十四师,但国民党军又以10个整编师包围着准备歼灭整编第七十四师的华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据参与总攻孟良崮的九纵司令员许世友回忆:“孟良崮及其周围山头,方圆不过数里,全是清一色的石头山。山峰陡峭,怪石耸立,草木稀疏。敌七十四师近四万人马麇集于山上,饥无食,渴无饮,工事无法构筑,人马无处隐蔽,处境极为狼狈。我军指战员们嘲弄地说:‘瞧瞧蒋介石、陈诚的“天才”指挥吧,又下了一着死棋!‘张灵甫呀张灵甫,这一下要演一出“马谡失街亭”了。”
张灵甫当马谡也是出于无奈,因为在华野重兵包围下如果停留在山沟里,失败将会更快。
5月15日13时,华野对整编第七十四师发起总攻。整编第七十四师居高临下拼死抵抗,华野仰攻,伤亡不小。
蒋介石认为,整编第七十四师战斗力强,又处在居高临下的高地,易守难攻,附近有强大的增援兵力,正是同华野决战的时机。于是他一面命令张灵甫凭坚固守,以吸住华野;一面急令在桃圩的第二十五师、青驼寺的第八十三师、新泰的第十一师、蒙阴的第六十五师、河阳的第七军及第四十八师火速向整编第七十四师靠拢;又令在莱芜的第五军南下,在鲁南的第六十四师、第二十师赶往垛庄;又令青驼寺的第九师向蒙阴增援,并发出手令电:“山东共匪主力,今晚向我军倾巢出犯,此为我军歼灭共匪完成革命之唯一良机。凡我全体将士,应竭尽全力,把握此一战机,万众一心,共同一致,密切联系,协力迈进,各向当面之敌猛攻,务期歼灭共匪,发扬光荣伟大战绩,以告慰总理及阵亡将士在天之灵。如有萎靡犹豫,逡巡不前,或赴援不力,中途停顿以致友军危亡,致使匪军漏网逃脱者,定以畏匪避战,纵匪害国,贻误战局,严究论罪不贷。希各奋勉,勿误。”
华野面临的任务,一是在国民党军援兵到达之前尽快歼灭整编第七十四师;二是阻击援军,不让其向整编第七十四师靠拢。
当时国民党大部分援军距离整编第七十四师有一二日行程,最近的整编第二十五师和整编第八十三师距离整编第七十四师只有5公里左右。西面的整编第二十五师虽尽力向东,但在阻援部队抗击下寸步难行。东面的整编第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增援时只派了整编十九旅第五十七团一个连和一部报话机,冒充旅的番号,在沂水两岸转悠,以应付差事。
16日,各路援军仍迟迟不前。兵团司令汤恩伯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致电各部:“张灵甫师连日固守孟良崮,孤军苦战,处境艰危,我奉命应援各部队,务须以果敢之行动,不顾一切,星夜进击,破匪军之包围,救袍泽于危困,以发扬我革命军亲爱精诚之无上武德与光荣。岂有徘徊不前,见危不救者,绝非我同胞所忍,亦恩伯所不忍言也。”
张灵甫也给蒋介石发电报:“职师进克蒙阴后,匪乘我立足未稳,大部集结,期殄我于主力分散之时。幸我占取山地,集结迅速,未为所乘。惟追剿以来,职每感作战成效,难满人意。目睹岁月蹉跎,坐视奸匪长大,不能积极予以彻底性打击。以国军表现于战场者,勇者任其自进,怯者听其裹足,牺牲者牺牲而已,机巧者自为得志。赏难尽明,罚每欠当,彼此多存观望,难得合作,各自为谋,同床异梦。匪能进退飘忽,来去自如,我则一进一退,俱多牵制。匪诚无可畏,可畏者我将领意志之不能统一耳!窃以若不急谋改善,将不足以言剿匪也。职秉性憨直,故敢以肤浅之虞,披沥上陈,伏乞俯赐训示。”
此时,华野全线发起对孟良崮的总攻。猛烈的炮火炸得山石乱飞。一颗炮弹落地开花,弹片夹杂着炸起的石头片,一弹变成多弹。而国民党军密集拥挤,往往一死伤就是一大片。16日下午,六纵特务团指战员冲到张灵甫负隅顽抗的山洞口,向内开枪。入洞后,张灵甫、蔡仁杰等已被击毙。
张灵甫是被击毙还是自杀,有不同的说法。1947年5月29日,陈毅在华东野战军团以上干部会议上说:“张灵甫是我们杀的,报告说是自杀的,我们便骗了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陈毅军事文选》编者对此注释:“张灵甫是我们杀的,指一九四七年五月十六日,华东野战军第六纵队特务团一部,由副团长何凤山率领冲至孟良崮山上敌整编第七十四师指挥所隐蔽的山洞口,向洞内开枪,敌师长张灵甫等被击毙。由于当时野战军指挥部提出的口号是‘冲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故假报了张灵甫是自杀的。”但时任国民党军整编第七十四师辎重团团长黄政于1979年回忆说:“整编第七十四师被解放军优势兵团围攻,鏖战三天两夜,官兵死伤惨重。”“在这危急情况下,张灵甫给蒋介石发了最后一封电报说:‘我师与数倍于我之敌血战两昼夜,官兵伤亡殆尽,至此无力再战,为了不辱党国使命,发电后我等集体自杀,以报委座知遇之恩。集体自杀者共六人,师长张灵甫、副师长蔡仁杰、旅长卢醒、副旅长明灿、团长周少宾、参谋处长刘立梓。刘立梓用卡宾枪将他五人打死,又自杀的。”黄政当时并不在张灵甫所在的山洞内,张灵甫是否为刘立梓所枪杀,他并非亲见。即便按照他的说法,“张灵甫被击毙”说仍可成立。
事不过二。张灵甫在涟水“躲过了初一”,在孟良崮“躲不过十五”。
再说黄百韬
黄百韬,原籍广东梅县,出生于天津。少年时期曾给北洋军阀李纯当传令兵。由于他做事勤谨,善于逢迎,得到李纯的赏识,李纯乃将自家心爱的婢女许配给黄百韬为妻。后来,黄便由其妻代求李纯,得入由李纯主办的金陵军官教导团第五期学习,毕業后在江苏省防部队任排长、连长。奉军张宗昌攻占江苏后,由于张曾经当过金陵军官教导团团长,同黄有师生之谊,黄百韬便投靠张宗昌,在张部从营长当到旅长。1928年,黄随张宗昌部第六军军长徐源泉投靠蒋介石,任师长。蒋介石按照他解除杂牌军军官兵权的惯例,把黄送到陆军大学第三期学习。抗战期间,黄调任军委会中将高参,因写了一篇军事论文获奖,受到何应钦的赏识,何推荐他出任第三战区司令官顾祝同的参谋长。1941年初,他充当了皖南事变的急先锋。1944年任第二十五军军长。他自知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没有靠山,为了保住官位,战争中冲锋在前,退却在后,肯吃苦肯卖命,逐渐得到蒋介石的信任。
豫东之战,“躲得了初一”
1946年6月蒋介石悍然发动内战后,将黄百韬任师长的整编第二十五师投入苏北战场,该师一路打到山东。在孟良崮战役中,担任整编第七十四师左翼的整编第二十五师没有达成同整编第七十四师会合的任务,黄百韬因此心怀忐忑。但经顾祝同力保,黄百韬被从轻处理。此后,他更加小心谨慎。
1948年5月底,粟裕率第一、第四、第六纵队等部组成的华野第一兵团南渡黄河,国民党当局判断解放军要攻徐州,慌忙令整编第五军北返堵击。
粟裕原本计划南北夹击整编第五军,但由于国民党军援军蜂拥而来,企图在鲁西南同解放军决战。敌军过于密集,难寻战机。此时陈(士榘)唐(亮)兵团由许昌东来,已进至距离开封只一日行程的睢县、杞县。战场情况表明,攻打整编第五军的条件尚未具备,但攻打开封的条件已经成熟。6月16日,粟裕提出“先打开封,后歼援敌”的作战方案,一面报中央军委和中原军区,一面下令部队执行。17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复电:“完全同意铣午(16日午时)电部署,这是目前情况下的正确方针。”“情况紧张时,独立处置,不要请示。”
开封虽有国民党守军3万余人,但指挥不统一,内部有矛盾,战斗力不强,而且援军都在100公里以外,处境孤立。17日,陈唐兵团发起对开封的攻击。
开封是被解放军围攻的第一座省会城市。如果开封丢了,蒋介石会感到颜面尽失,于是飞临开封上空督战,一面令空军大力配合守军作战,一面督令多路增援。在东面,以整编第五军为主力的邱清泉兵团由成武、曹县西援,被第一、第四、第六纵队,两广纵队和中野第十一纵队阻于兰封以东,刚刚组建的区寿年兵团由民权南下企图经睢县、杞县迂回开封;在南面,胡琏兵团北上,被中野第一、第三纵队和华野第十纵队抑留于上蔡以北;在西面,孙元良兵团东进,被中野第九纵队等部阻于中牟地区。
至22日,陈唐兵团攻克开封,歼灭整编第六十六师师部及第十三旅和河南省两个保安旅3万人。
解放军攻占开封在南京引起一片哗然。国民党政府豫鲁监察使郭仲隗对同住在珠江饭店的《〈中国时报〉·〈前锋报〉联合版》负责人李静之说:“蒋介石听到开封失守的消息,大发脾气,说要追查责任,要杀人。何应钦、顾祝同互相推诿,谁也不敢负责。文武大官都怕见蒋介石。蒋介石说他要调20万大军,亲自到前线指挥收复开封,彻底消灭河南的共军。这几天顾祝同打电话嗓子都喊哑了。顾祝同要国民党政府河南省主席刘茂恩、国民党军整编第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坚守三天,援军即可开到,三天后开封失守不要他们负责。离开封最近的刘汝明兵团却按兵不动,所谓朝发夕至,全部机械化的第五军也迟迟不前。”郭还转述监察院院长于右任的话说:“大官怕死,士兵厌战,老百姓心向共产党,仗是不能打了,恐怕你不可能回河南了。”
由于国民党援军正多路逼近开封,粟裕决定弃城打援,命令阻击邱清泉兵团的第一、第四、第六纵队,两广纵队和中野第十一纵队南移,华野陈唐兵团于6月26日主动从开封南撤。
此时,距离开封最近的国民党军援军是东面的邱清泉兵团和区寿年兵团。邱清泉看到阻援的解放军已经撤走,便得意洋洋地抢先占领开封,随后又尾追陈唐兵团南下。区寿年看到解放军大批南下,在睢县、杞县徘徊不前,同邱清泉兵团形成40公里的空隙。区兵团是刚刚组建的,辖整编第七十五、第七十二师和新编第二十一旅,战斗力不强。粟裕决定以原阻击邱清泉兵团的第一、第四、第六纵队和中野第十一纵队组成突击集团围歼区兵团,以陈唐兵团以及第十纵队、两广纵队组成阻援集团阻击邱兵团。24日,他和陈士榘、张震将此方案报告中央军委,得到中央军委批准。
6月27日晚,为抓住战机,粟裕命令华野突击集团不待查明区兵团的具体分布,即开始对立足未稳的区兵团进行合围。
战至29日清晨,华野突击集团将区寿年兵团部以及整编第七十五师分割包围于龙王店、常郎屯等地,将整编第七十二师包围于铁佛寺周围。当晚,突击集团主力围攻龙王店外围各村落,至7月1日中午,全歼整编第七十五师所属第六旅和新编第二十一旅,接着猛攻龙王店。
蒋介石眼看着区寿年兵团行将就歼,于7月1日致电邱清泉:“希即全力东进,击破当面之匪,达成解围任务勿误。”
邱清泉接到这封电报,继续向东进攻,但在解放军顽强阻击下,仍无进展。7月2日,区兵团被全歼,区寿年被俘。
蒋介石看到邱兵团进展迟缓,又将整编第二十五师从山东调至商丘,与第三快速纵队和交警第二总队组成西援兵团,由整编第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率领,昼夜兼程西援。前卫第三快速纵队以坦克为先导,于7月1日突破中野第十一纵队的阵地到达睢县东北的田花园,同准备从东面进攻驻铁佛寺的整编第七十二师的华野第一纵队第一师遭遇。第一师一面向纵队司令员叶飞报告,一面投入战斗,很快歼灭第三快速纵队大部,攻占田花园。此时整编第二十五师已进至田花园以南的帝丘店。于是,第一纵队便展开两面作战,西攻整编第七十二师,东抗整编第二十五师,防止整编第二十五师向整编第七十二师靠拢。
2日,粟裕速调第一、第四纵队及第六纵队大部和两广纵队东移,指定一纵司令员叶飞负责指挥,攻歼黄百韬兵团;命令中野第十一纵队监视整编第七十二师,同时作为战役预备队。19時,粟裕、陈士榘、唐亮、张震致电第一、第四、第六纵,中野第十一纵,两广纵队和骑兵团各首长:“我军应乘黄部立足未稳,工事未固,于本晚分别完成包围,随即发起攻击,明日白昼亦继续攻击,以求快速,否则战斗时间拖长,对我颇为不利。但快速原则之执行,亦不是盲目乱碰。望各首长遵叶司令之具体部署,迅速坚决执行,务求于明晚完成歼灭黄兵团之任务为要。”
战至6日晨,歼灭整编第二十五师3个多团,将黄百韬部压缩到帝丘店周围的狭小地带。黄百韬认为自己被歼已势不可免,于上午9时在司令部召集干部开会说:“现在情况非常紧急,你们将重要武器和车辆做好破坏准备,等共军进来,完全破坏不留。你们都年轻,可以自想办法逃生。至于我个人,你们不要管了。我不能走,也不能当俘虏,只有一死以报总统知遇之恩。”言毕痛哭流涕。
6日,国民党军各路援军云集,粟裕向中央军委和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报告后,果断指挥部队于24时撤出战斗。
在豫东战役中,黄百韬兵团虽然被围困,遭重创,但因为没有被歼灭,竟被国民党吹嘘为“黄泛区大捷”。黄百韬被蒋介石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于是,黄百韬躲过了初一。
碾庄圩被围,“躲不过十五”
1948年11月4日,蒋介石决定收缩兵力,在徐州备战退守,命令在连云港的李延年的第九绥靖区和在新安镇的黄百韬兵团西撤徐州,并把第九绥靖区的第四十四军交黄百韬指挥。黄百韬在新安镇等了两天,李延年率部才赶到。黄在这两天没有在运河上架设浮桥。
6日,华野向驻扎在新安镇一带的黄百韬兵团发起进攻,淮海战役开始。7日晨,黄百韬兵团由新安镇沿陇海路西撤。在过运河时遇到了麻烦,运河上只有一座老旧的铁桥,千军万马和从连云港撤退的官员、警察、地主、富商,各色人等蜂拥过桥,车辆轰鸣,人马杂沓,拥挤不堪。黄兵团主力至9日方通过铁桥。
8日,准备围歼黄兵团的华野部队到新安镇扑了一个空,立即展开追击。9日,国民党军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官、中共地下党员何基沣、张克侠率第五十九军和第七十七军各一部在徐州北面的贾汪、台儿庄起义,让开大路。华野山东兵团立即南下,越过第三绥靖区防地到达徐州以东截断黄兵团撤往徐州的退路。10日,刘峙恐怕徐州有失,命令在运河以西曹八集的李弥兵团不要等黄百韬兵团到,立即撤往徐州。11日,华野山东兵团和追击黄兵团的部队共9个纵队将黄兵团的兵团部和4个军合围于碾庄圩及其周围约18平方公里的地区内,并在窑湾歼灭其第六十三军。
蒋介石获悉后命令黄百韬固守待援,同时命令在徐州的邱清泉兵团和李弥兵团东援。
对解放军的进攻,黄百韬兵团进行了殊死抵抗。据黄百韬的机要秘书李世杰后来回忆说:“从九日起,战斗就打响了。黄百韬运用了以攻为守的战术,时常派队出击,也间有俘获。飞机也常来侦察和轰炸。尤其夜晚,枪声一片,信号弹纷飞,炮声隆隆,地动屋摇。这时,徐州‘剿总电话电报纷至沓来,除勉励黄百韬坚持战斗外,还说已派邱、李两兵团并配有坦克车挺进解围。顾祝同也乘飞机在碾庄圩上空与黄讲话,勉以委座倚望至殷,党国安危,在此一战。南京方面每日派飞机空投《中央日报》《扫荡日报》,宣传胜利,竭尽吹嘘之能事。两报均在第一版登载黄氏半身像和蒋介石的嘉奖令,甚至把黄说成‘天将‘常胜将军。然而黄并不乐观,面庞一天天消瘦,脸色一天天憔悴。他深深知道,部队是主官升官发财之阶,谁肯不顾自己的损失而急别人之难?”
直到13日,华野对黄百韬兵团的攻击总的来说进展并不大,从前沿阵地回到华野前指的参谋反映说:“黄百韬真难打。100米宽的正面就有20多挺机枪,子弹像泼豆子似的。我们的战士真英勇,一拨一拨地往前冲!”
14日晚,粟裕召集担任主攻的6个纵队的首长开会,调整部署,改变战法,明确指挥关系。粟裕说:黄百韬兵团已由运动之敌变为驻守之敌。我军的战法必须由运动战转为村落阵地攻坚战,用近迫作业的办法突破敌人的坚固阵地,利用夜暗把交通壕挖到敌人阵地前沿,然后突然发起攻击。要先打弱敌,后打强敌,攻其首脑,乱其部署,逐个争夺敌人的火力点和所占村庄。在逐点争夺中,要集中炮火,组织好步炮协同。会议决定由谭震林、王建安统一指挥围歼黄百韬兵团的6个纵队。
15日起,华野进攻碾庄圩各部的战壕已经挖到国民党军阵地前沿,国民党军只能困守在村庄里。由于黄百韬兵团从新安镇撤退时,已经将大部分辎重、粮弹用火车运往徐州,几天下来,各军请求补充粮食、弹药的电报纷至沓来。国民党军使用飞机空投物资,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黄百韜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徐州的援军身上,他每天都爬上屋顶朝西眺望,企盼援军尽快出现,但始终不见援军的踪影。
17日中午,从碾庄圩听到西面大许家方向炮声隆隆,黄百韬大喜,以为援军将到。但过了1个小时,炮声停息,黄百韬的希望被完全浇灭。此时,顾祝同又飞到碾庄圩上空,通过报话机对黄百韬说:“邱、李两兵团在陇海路两侧被阻截,无法前进。你们如果能突围出去与邱清泉、李弥会合也好。”黄百韬对顾祝同说:“我总对得起总长,牺牲到底就是了。”顾祝同飞走后,黄百韬对身边的陈士章说:“反正是个完,突围做什么?送狼狈样子给邱清泉看着快意吗?不如在此地一个换一个地打下去,最后不过一死,也对得起党国和总统、总长。”他对邱清泉这样的黄埔出身的将领不服气,说:“叫黄埔看看,也好鼓励他们以后不要再勾心斗角地只图私利。万一党国转危为安,也是我们的贡献。”
从16日起,第六纵队在华野配属给他们的6辆坦克掩护下进攻第四十四军残部把守的前后黄滩。17日24时,六纵对第四十四军发起总攻。炮火准备30分钟,国民党军工事大部被摧毁。六纵的步兵在坦克掩护下猛攻,经4小时激战,全歼守军。
19日22时,华野对碾庄圩发起总攻。八纵、九纵从东南和正南向北进攻,六纵在6辆坦克配合下由西向东进攻,四纵由北向南进攻。总攻的炮火刚刚延伸,各纵队先锋团便像箭头一样向碾庄圩射去。八纵先锋团九连在副营长李浩带领下兵分三路向碾庄圩东南角进攻。部分指战员跳进壕沟内,涉过齐腰深、冰冷彻骨的水道,攀登笔陡的壕壁和围墙。此时被解放军炮火震昏了的国民党军苏醒过来,机枪、步枪一齐朝壕沟内开火。在壕沟外的战士立即还击,压制敌人的火力;在壕沟内的战士迅速叠罗汉往上爬。一排长孙向银头部负伤,鲜血直流,仍指挥全排爬上壕沟,翻过围墙。仅仅半小时,就撕开了碾庄圩第一道围墙的突破口。
与此同时,九纵七十四团一营二连仅用15分钟,就从碾庄圩西南角国民党军防御薄弱部突破第一道土围墙。七十三团一营二连从正南突进土围墙内。两个二连后来均荣获“碾庄战斗模范连”的称号。
部队突破前沿后进展却不快,因为圩子里到处是枪眼,抬脚就是地堡。国民党军组织“敢死队”进行反扑。此时,友邻八纵一个小分队要求从七十三团突破口加入战斗。九纵司令员聂凤智立即表示欢迎。七十三团侧翼有了兄弟部队的掩护,进展加快,很快突破第二道圩子。
经彻夜激战,至20日清晨,华野各纵先后突入碾庄圩。国民党军乱了阵脚。黄百韬命令第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率部向南突围。但已经来不及了,陈士章只身逃跑。黄百韬写信给六十四军军长刘镇湘,令其率部向西北方向突围。黄百韬将这封信交给兵团情报处处长廖铁军,让他转交给刘镇湘。他还写了一份电报手稿交给机要秘书李世杰。电报稿说:今夜敌向碾庄圩发动攻势,战斗至为惨烈,现碾庄圩已成火海,统计落弹不下两万发,通信设备均被摧毁,兵团部已无法指挥。李世杰没能将此电报发出。
黄百韬带着参谋长魏翱、第三处处长谭岳、第二十五军副军长杨廷宴出碾庄圩北街口,向大院上第六十四军军部方向逃跑。在碾庄圩的第七兵团直属队及第二十五军大部,共万余人被歼。
21日晨4时,廖铁军到达大院上第六十四军军部,将黄百韬的信转交给刘镇湘。刘看了信说:“重武器都丢光了,出去又有什么用!”天将拂晓,刘镇湘打开皮箱,拿出国民党军将官大礼服穿上,戴上勋章,穿起皮靴,准备“成仁”。几分钟后,黄百韬一行到达六十四军军部。黄见到刘镇湘这一身打扮,面如土色。黄百韬等匆匆吃了一点饭后,又往北跑到该军第一五六师张越秀团据守的小黄庄。午饭后,又向西逃到第一五六师指挥所驻地吴庄。晚上,黄百韬指挥该师残部向西北突围,企图同李弥兵团会合未遂。黄百韬和杨廷宴躲进一所茅屋,对杨廷宴说:“我有三不解:一、我为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镇等候第四十四军两天?二、我在新安镇等候两天之久,为什么不知道在运河上架设军桥?三、李弥兵团既然以后要向东进攻来援救我,为什么当初不在曹八集掩护我后撤?”
22日,黄百韬在混乱中毙命。
张灵甫、黄百韬为什么“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因为他们对蒋介石愚忠,被绑上了蒋介石的战车。张灵甫在抗战中有出色表现,黄百韬也勤恳谨慎,不贪不腐,但是他们投入反人民的内战后,在汹涌的历史大潮中,只能落个兵败身亡的下场,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