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肉的故事

李晓巧

南朝《世说新语》记载了个历史小故事：晋代的顾荣在洛阳当小京官时，曾到某人家中做客。酒席上，细心的他察觉到，那个负责送烤肉的仆人对于香喷喷的烤肉，暗咽口水，煞是羡慕。于是，他就把自己的那一份烤肉讓给了仆人吃，“同座嗤之”，大家都笑话顾荣犯傻。顾荣说了一句很具同情心的话：“对于那些负责送烤肉的人，哪能只终日叫他们干活送烤肉而不给品尝肉味的机会呢？”

顾荣一句不经意之言，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流传千古，而且还救了自己的命。“后（顾荣）遭乱度江，每经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问其所以，乃受炙人也。”

《史记》卷四十二《郑世家》中写道：“往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一年，与宋华元伐郑。华元杀羊食士，不与其御羊斟，怒以驰郑，郑囚华元。宋赎华元，元亦亡去。”

上文意思很明了：春秋时期，郑国与宋国交战，双方严阵以待，摩拳擦掌，在正式交战之前，宋国的主帅华元为了激发士兵的斗志，杀羊煮肉犒劳将士，本来是个很好的事情，但是，好事往往就有做坏的时候。

在古代，羊肉是绝对的美味，平常时候很难吃到。在宋国将士们大快朵颐、满嘴流油的时候，有一个人却恼羞成怒，他就是宋军主帅的驾驶员兼贴身保镖——羊斟。百密一疏，主帅华元竟然忘记或者说是忽视了分羊肉给自己身边的人。

羊斟垂涎三尺，却没分得一口羊肉，大为光火。羊斟一生气，后果真严重。当宋郑两军激烈交战的时候，没吃到肉又心胸狭窄的羊斟把华元主帅的战车直接就开进了郑国军营，相当于往郑国嘴里丢了块“大肥肉”。

又据《左传·宣公二年》中的文字记载，战场上，羊斟直接对华元说：“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意思就是：昨天分羊肉，是你说了算；今天驾这战车，那就是我说了算啦。这话说得绝啊！宋国主帅华元稀里糊涂就当了俘虏，群龙无首的宋军惨败。

历史就是口水潭。羊斟为了一块肉或者说是为了权欲争宠之心，把职业道德、个人名誉及国家利益抛之不顾，制造了一桩轰动当时的“羊肉门”丑闻，被后世唾骂不已。但是，话又说回来——君子言义，小人言利，掌握分肉大权的华元难道就没有失当之处？

顾荣的“一餐之惠”，让受炙人时刻铭记，并且处处感恩报答。历史在表扬受炙人侠义情怀的同时，对顾荣之举也是深为嘉许的。同样是块肉，有人因此化险消灾，有人却以之引来祸患。历史人物之境界，高下判然。

一小块肉，在很多人眼里，或者说是平常时期，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但是，予取予夺之间，却像一只小小蝴蝶翅膀扇动似的能激起大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