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星桥
摘 要:美洲是印第安人的故乡,伴随白人移民者殖民美洲,黑种人因奴隶贸易也出现在了新大陆,由此彻底改变了美洲的生态自然、人文社会、政治法律和社会思潮,当然还有人种。美洲种植园的出现形成了美洲独有的奴隶制,一种消亡了近10个世纪的人类残酷社会制度。但在北美,蓄奴制奴役的对象專指黑人,难道黑人天生为奴吗?这便要从民族主义的兴起、种族主义的成因来探析。本文将以殖民时代为背景,梳理黑人如何在血泪史中创造了自己的文化与社会。初步探析种族主义的形成与发展,并最终弄清,蓄奴制与种族主义,孰是因,孰是果。
关键词:美洲;黑人;权利;奴隶制;种族主义
一、加勒比殖民时代的美洲黑人
人类约在一万年前就开始在非洲西部定居,非洲是人类的起源地。大约在16世纪,非洲社会已经进入了文明程度相当发达、政治体制十分复杂的社会阶段了,原马里帝国境内的西非名城延巴克图即是非洲文明一颗璀璨的明珠。然而受宗教、肤色、人种等因素相异的偏见与影响,欧洲白人将非洲描述成野蛮和不开化的社会,从而奠定了白人奴役非洲黑人合理化的理论基础。从1500年~1800年间,一半以上的新移民皆来自非洲,他们多是被强运而来的黑人,其中绝大多数来自西非沙哈拉沙漠以南的地区,即几内亚。
漠南非洲早有奴隶贸易,在与地中海世界频繁的商业贸易往来中,象牙、黄金和奴隶贸易便占据了三大主要市场。除去传统因素,非洲几大政权如马里、桑海的相继衰落,并由此导致的战乱与内斗,也加剧了战俘奴隶的膨胀。“在非洲,奴隶本身不能再生产。按照非洲的传统,人只有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才会被当作奴隶对待,所以奴隶的来源主要是战俘,还有罪犯和遭到本部族驱逐的人。奴隶如果生儿育女,其子女长大后即可获得自由人身份,所以奴隶本身是不能再生产的。想要使拥有奴隶的数量增加,只能靠打仗俘获,或是不断地购买。因此非洲的奴隶市场总是十分兴旺。”[1]对于这么一个即使进入15世纪仍保留着限制人身自由、强迫劳动、人口买卖的社会,欧洲人的到来,或者说葡萄牙传教士和商人的到来,其笔下记录的社会状况,自然将之视为一个欠发达、未受上帝恩宠、低人一等的异教徒社群,尽管他们自己也未必文明开化。
在播撒天主荣光的热情传教动力鼓舞之下,西葡两国开始了最早的探索与开拓活动。而葡萄牙人则是最早卷入16世纪新大陆奴隶贸易的人。从1418年至十五世纪70年代,葡萄牙人发动了一系列探险远征,以重新绘制葡萄牙南部的海洋地图,即重新测绘一位探险家所描述的“尚无人曾远帆过的海域”的新领海海图。[2]葡萄牙殖民者们在通往好望角的沿途中建立了数个商栈及要塞如:阿尔今、卡谢乌、阿克拉。通过这些商栈和要塞,葡萄牙人开始掠夺附近村庄人口,或者进行欺诈性贸易,以廉价工业制成品换取当地酋长手里的战俘,1526年葡萄牙人完成了首批从非洲至美洲的跨大西洋奴隶运输远洋航行,其他国家很快竞相效仿。[3]船主们将奴隶视作一种货物,尽可能便宜及迅速地运到美洲[4],自从黑奴们在非洲被俘获之日起,便开始了恐怖的长途死亡之行,“在皮鞭了长枪的胁迫下,满身镣铐的黑人被徒步押解到沿海地区,有时一段路程要走上千英里,这真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旅。在这一过程中,每5个人中就有2个会死掉。到达沿海地区后和在被选中卖掉之前,黑人们一直被关在笼子里。”[5]奴隶贩子们像买牲畜那样挑选出体格尚好的奴隶带走,然后塞进拥挤肮脏的船舱底部。“有时两层甲板之间的高度只有18英寸,这些可怜的奴隶们连翻身的可能都没有,甲板之间的距离还没有他们的肩膀那么宽。即便这样,他们通常还会被用铁链套着脖子和腿栓在甲板上。在这样的地方,那种极度痛苦和令人窒息的感觉足以使黑人们发疯……”[6]到达美洲的幸存者们,又被稀里糊涂地卖给了当地种植园主。他们被卖去做劳工,在咖啡、烟草、可可、蔗糖和棉花种植园劳作,或是放到金矿、银矿、稻田、建筑工厂、或是切割木材的造船厂作为技工工作,以及家庭内仆做侍者。早期到达美洲的黑人奴隶,并没有直接登陆北美沿岸殖民地,而是被卖到古巴及加勒比群岛种植园里做苦力,他们吃苦耐劳,身体健壮,肤色不同而易于抓回,更重要的是,白人契约工无法适应当地炎热潮湿的气候,疟疾感染率极高,而原住民由于麻疹、水痘、伤寒、特别是天花等欧洲传染性疾病的蔓延而大批死亡,欧洲殖民者们转而对非洲黑奴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由于当地的蔗糖种植业大为有利可图,特别是发酵制成朗姆酒后利润更是翻番。在利润驱使之下,殖民者们大量开垦古巴密林,压缩农田转种经济作物,从而形成了一个个蔗糖种植园,而其中所需的人力资源便大量从非洲进口。语言不通、手无寸铁、无依无靠的大量非洲黑奴被运到种植园里,成为了严酷气候、热带疾病、血染利润的牺牲品。“在西印度群岛,天刚破晓,奴隶们就被打发到农场去了。除了半小时吃早饭和一天中最热的两个小时外,他们整天劳动,而那两个小时也常常被挪用来干一些较轻的杂活。在收获季节,劳动时间更长得多,有时达十八小时。十二小时在锅炉房干活;外加五、六小时砍甘蔗,把它们运往工厂、喂牲畜、割草以及打水。监工们在活计的要求上或在鞭责怠工者时,是不分男女一律对待的。无论在地里还是在工厂里,妇女干活的时间都和男子一样长。英国议会在1790年至1791年所作的调查披露了这一事实:怀孕的妇女被迫一直劳动到孩子出生,而且最多只能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以用来恢复产后的身体健康。怀孕的妇女在劳动时跟不上其他工人,照样受到严厉的鞭打。在地里干活的妇女暂时停下来照顾一下背在背上的婴儿,也会挨皮鞭,理由是她们浪费了时间。”[7]那时的西印度群岛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宁的地方,而是充满暴力与疾病的世界、攫取利润与走私的天堂。一个世纪以来,加勒比殖民地前后遭到西班牙、葡萄牙、法国、荷兰和本地印第安人进攻,奴役与起义此起彼伏,即便是白人种植园主也难逃热带疾病,抑或被反叛奴隶杀死,很少有人想在这里建立稳定社会,更无人对岛屿长期发展感兴趣,业主们捞一把金后纷纷趁年轻离开了,留下了贫困白人契约奴、帮工和非洲黑奴。
加勒比海地区是大西洋贸易圈的关键部分,也是蔗糖与兰姆酒的产地,精细健全的种植园体系后来成为了北美殖民者和南美殖民者有意无意模仿的范例,种植园主的致富也是以贫穷白人,特别是非洲奴隶的生命为代价的。
十八世纪初西印度群岛的繁荣开始衰退,一个重要原因是过度种植甘蔗,导致土地肥力明顯衰竭,因此生产成本明显提高。岛上又缺乏足智多谋和富于创造力的领导,来发现新的致富领域和经济活动,以此弥补甘蔗领域蒙受的损失。因此奴隶转手生意再次变热。而这些黑人奴隶的命运下一站便是北美。
二、北美蓄奴制的起源
北美殖民地的建立起初十分艰难。英国是最早探索北美的国家,皇室对北美的接触只比哥伦布晚了5年,进入16世纪重商主义在欧洲流行,几大英国商业公司均尝试在北美殖民并建立新社区,罗阿诺克失败了,詹姆斯敦却成功了。尽管选址十分糟糕,地势低洼,夏季闷热,疟疾横行,密林环绕而难以开垦,居民死亡率极高,但在实行公社义务劳动后生活环境逐渐好转,更因为烟草的发现而出现了第一次殖民扩张。“1619年伦敦公司又向殖民地运送了100名妇女,嫁给男性殖民者为妻。该措施承诺殖民者作为英国男性的完整权利,亦标志着公社时代严酷统治的终结”[8]自此殖民地开始了家庭建设,以家庭为单位进行殖民,故而其稳定程度和长期发展计划远高于西属加勒比诸岛。这也和英国殖民者多由逃避宗教迫害的清教徒、以及因圈地运动失去土地的贫农及雇工组成有关,虽说其中不乏淘金者,但大多数人是本着“寻找新家园,开始新生活”的信念来开拓求生的,有别于西印度群岛遍地经济作物种植园,因此北美殖民地有一定的经济独立型,殖民初期对黑奴的需求并无主、客观因素上的迫切性。
具有先河性的事件发生在1619年,也就是100位妇女到达1个月后,“一艘荷兰快帆船船长把二十个非洲人送到詹姆斯敦登陆,这些非洲人从法律上讲并非奴隶。在那时候,弗吉尼亚人似乎还没有认识到把非洲人引进这块刚刚建立的殖民地具有多么深远的意义。这些新来者碰巧是黑人,他们不过是多了一层契约束缚的仆人而已。”[9]当时的英国殖民地尚处在生存发展阶段,许多人是以契约奴的身份抵偿越洋而来的路费以及旅途食宿的开支的,契约期限一般3到5年,期满自由释放。截止1670年契约奴变得紧缺而昂贵之前,种植园主都更情愿使用欧洲来的契约奴。然而随着烟草种植的扩大,弗吉尼亚殖民地的人力资源也开始出现紧缺,需要引进更多的契约奴。
1676发生了一件具有冲击性的事件,培根叛乱。这场起义势力之强,规模之大,仅次于独立战争,并彻底改变了殖民地契约奴制度。纳撒尼尔·培根(Nathaniel Bacon)是剑桥大学的毕业生,富有且高贵,于1673年在弗吉尼亚西部购置了一大片农田,赢得总督议员一职,并成为当地的群众领袖。由于他购置的土地实际上处于当地印第安人领土之上,受到印第安人进攻威胁,培根多次请求增援未果,提议向西扩张也屡遭总督威廉·伯克利(William Berkeley)拒绝,而许多西弗吉尼亚人对于总督怕得罪土著人而划界三分的政策也不满。培根还因被排除在“绿色之春”总督议会内部集团之外而愤懑,对总督与印第安人的兽皮贸易中自己没能得利也颇感怨恨。1675年印第安多格部落(Doeg tribe)因夺回失地而袭击了弗吉尼亚西部一种植园,从而激化了双边矛盾,失去安全保障的西部种植园主将培根推选上领袖之位,培根又将个人恩怨穿插进本已分利不均的弗吉尼亚东、西部矛盾,率众进攻印第安部落。此举激怒了伯克利,他将培根从议会除名,宣布其为率众反叛。事件发酵至此,培根调转枪头挥师东进,意欲推翻殖民政府。“大约一千多名来自各个阶层各个种族的弗吉尼亚居民,掀起武装反抗伯克利的斗争,进攻了本土美洲土著,将伯克利从弗吉尼亚的詹姆斯敦驱逐,并最终焚烧了这座首府。叛乱第一次遭到压制是被一小队来自伦敦的武装商船镇压的,该舰队船长们与伯克利和皇室派站在一边。[10]来自英格兰的政府军不久后到达,花费了数年时间击败了零星抵抗,并重组了殖民政府,使之更直接受皇室控制。[11]”而培根则在几乎快控制整个弗吉尼亚之时,不幸于1676年10月突染痢疾而死,之后皇室的武装船队到来,逐渐瓦解了起义。
培根叛乱暴露了早期殖民地许多矛盾与问题。除印第安人与白人争地矛盾、前线与内地相互竞争的艰辛之外,还显现了也许培根从未有意揭示的东西:殖民地大量闲散、无地的人口中潜藏着不安定因素,他们多是原来的契约奴,没有土地,没有工作,没有家庭,没有前途,他们人数众多、状况不稳、游弋四处,渴望得到土地,正是他们构成了培根反叛力量的主体。而培根利用他们对印第安人的仇恨而一度深得拥戴。然而培根也逐渐意识到,他正在无意识地领导一场无土地的穷人仇视有土地的贵族的运动,而他自己却是贵族的一员。
经过这场浩劫,弗吉尼亚的土地贵族们逐渐找到了维护治安稳定的共同利益,以避免社会下层动乱。他们认识到了引进白人契约奴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而模仿就一海之隔的加勒比地区的黑奴强迫劳动制,似乎是较好的替代方法,不仅满足了劳动力的需求,更化解了白人社会的内部矛盾。尽管奴役黑人有潜在危险,但1676年的冲突证明,引进大量白人奴仆的危险更大。自此,英属北美的南部地区便意识到了扩大引进黑人奴隶的必要性。特别是当切萨皮克湾地区烟草种植扩散开后,这种需求愈发得到加强。
17世纪是西属加勒比的繁荣时代,大多数黑奴都是被运到西印度群岛,或是葡属巴西的种植园里劳作,直接流入北美社会的并不多,其中一大重要原因是“英格兰皇家非洲公司”在本土殖民地垄断了这项贸易,以求低供应,高价格的效果。1690年,皇家非洲公司破产,垄断被打破,自由竞争导致黑奴价格下跌,因此非洲抵达北美的人数剧增。“1700~1760年之间,殖民地非洲人口增加了十倍,达到250万。住在新英格兰的占相对少数(1763年为1.6万人),住在中部殖民地的人较多(2.9万人),而绝大多数一直居住在南方。那时,白人自由劳工已停止向南方流动,非洲人成为南方劳力坚实稳固的基础。”[12]如同伴随着大英帝国逐步崛起那样,黑奴的最终目的地流向也转向了北美殖民地。大规模的奴隶买卖在南北美洲,特别是加勒比群岛与英国美洲南部殖民地之间开始蓬勃兴起。
大量黑奴的到来,特别是在南方,逐步形成了黑人圈子和奴隶文化,他们残留的半非洲词汇半英语词汇的语言,即“杂语”,延续了几代人,成为黑人群体独特的文化记号。黑人音乐也是在殖民时期产生的,劳动之余即兴演唱,有时根本不需要乐器,节奏感非常强,并伴随起舞、讲故事等,好像融入他们血液基因里一样的创造力,无论是音乐还是舞蹈都迥异于19世纪白人社会的传统。在蓄奴制中诞生的这种影响力巨大的音乐,帮助塑造了种植园黑人的生活,并形成了后来大多数美国人挚爱的音乐形式——福音、蓝调、爵士、摇滚和饶舌。而这些正是今天美国软实力的文化标记。
黑人与白人出现明显区别开始于18世纪初,也就是各州陆续颁布限制黑人权利,确保白人权威的《奴隶法规》之后的事。因为17世纪的南方生活环境太艰辛,欧洲人和非洲人保持严格独立的身份通常不太容易,在南卡罗来纳,黑白雇工还经常共同劳动、共同生活,一些黑人服役期满后还成为了自由人,少数人甚至分得土地成为地主,并拥有自己的奴隶。然而随着“有色人种低人一等”的观念逐步泛滥,笔者认为很有可能是英国人在与印第安人、非洲土著、甚至更早的爱尔兰人打交道时,更加确认自己是“高贵种族”,因而在非洲人到来之时,白人们脑海里便有了“劣等民族应该被奴役”这类极端民族主义思想,加之非洲人外形“很不一样”,文化差异又大,又非基督徒,更为恶劣的是西印度群岛开了先例,可能受“破窗效应”心理影响,马里兰、弗吉尼亚、南、北卡罗来纳这些南方殖民地便开始率先实施蓄奴制。
弗吉尼亚的奴隶制在1661年得到承认,并因为借鉴了加勒比地区奴隶法规的惯例,而起到了对整个大陆的示范作用;2年后,马里兰也承认了奴隶制,而1663年法规是相当严苛的,“它使殖民地所有黑人都沦为奴隶,即使是获得自由的黑人也在所不免,而且它还企图把奴隶身份强加到凡是在这个殖民地出生的黑人身上,不管他们的母亲是不是奴隶。直到1681年,法律才与公认的惯例取得一致,宣布白种妇女生下来的黑人血液的孩子和自由黑人妇女生下来的孩子是自由的。”[13]马里兰的奴隶制就制度而言仍是很严厉的,甚至禁止随意走动、傲慢无礼、与白人交往等,私刑也被允许,虽说主人在法庭上为奴隶求情“这次对奴隶稍许宽大些,下不为例”也屡见不鲜;南、北卡罗来纳的4位业主是原皇家非洲公司的成员,非常清楚奴隶贸易的获利情况,因此很快步北方两个州的后尘,相继颁布了“禁止黑人从事商业活动”和“没收黑人管制器械”的法令,以及一些今天看来明显歧视的政策。北卡罗来纳由于有福音派传教士宣扬“善待奴隶”,并为其举办定期集会与宗教仪式,因此该州从未发生过真正的奴隶起义,独立战争前该州仍处于祥和状态;而最南端的佐治亚州,其奴隶制起初被皇室禁止,后来在1750年废止后也加入了蓄奴州,其奴隶法案几乎是照搬南卡罗来纳的。由于该州是道军事屏障,时刻防范着南部殖民大国西班牙,故而军事化程度颇高,黑人也被武装起来充当民兵,其建立者奥格尔索普将军似乎对奴隶叛乱不大在乎,也可能是想以此唤回那些逃亡西属弗罗里达的激进派奴隶回国。
北方诸州的蓄奴制发展得不是那么顺利。在新荷兰,赫德森河谷地区有很大的种植园,17世纪30年代时已有很多奴隶劳力在其间耕作。荷兰人在美洲的奴隶制比较温和,奴隶们受到相当宽厚的待遇,个人权利方面也得到很多照顾,长期服役或有战功的奴隶获释也并不罕见。直到1664年,英国接管新阿姆斯特丹,并易名纽约后,奴隶制的性质就改变了。1684年该殖民地通过了奴隶制,18世纪初又制定了一系列限制黑人的政策法规,如:奴隶接受洗礼并不能获得自由;在逃往加拿大途中被抓获回来要被处死;纽约更规定“傍晚以后不许携带点着蜡烛的灯笼出现在街头”等。当然这也和英治时期黑人大量输入社会不稳定有关。纽约发生过两起叛乱,至独立战争时,许多人已经开始认识到“无论从道德上还是经济上来看,使人沦为奴隶都是不可取的。”[14]新泽西、宾夕法尼亚、特拉华等地都不同程度地支持并发展奴隶制,尽管其黑奴人数对比起南方诸州而言便是微乎其微。宾夕法尼亚由于教友派的存在(教友派反对奴隶制),黑人人口增长较慢,而且多多少少被当做人来对待和尊重,黑白可以交往,黑人可以进学校和教堂,其婚姻习俗也受到尊重,家庭也稳定,不像其他殖民地那样被拆散率高。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宾夕法尼亚解放奴隶运动也开始得早。总体而言,中部各殖民地的奴隸制并没有大获成功,部分原因是这些殖民地以商业为主,农业为辅,经济作物也少,即使在农业区,许多德国、瑞典、荷兰农场主富于耕作经验,宁愿自己亲自动手,细心耕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些地区在道义上有所考虑,教友派也反对奴隶制。再往北走,即宾州以北的新英格兰地区,黑人奴隶的数量始终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奴隶制在新英格兰很早便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其中马萨诸塞处于领先地位,康涅狄格其次,罗得岛集中用奴最多。当地商人参与了同本土英格兰商人的奴隶贸易竞争,但却始终控制着黑人的流入数量,使之不至于充斥本地市场,以致威胁到本土安全。截至1776年革命时,马萨诸塞已有黑人人口5249人,康涅狄格1756年时有3587人,罗德岛1774年时有黑人3761人,新罕布什尔黑人人口则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15]新英格兰商人热衷于奴隶贸易,但却在另一方面压制其进口数量,其考虑明显深远。相较于南方和中部各大殖民地而言,在控制奴隶贸易利润与其社会影响方面,更加体现了北部商人精明与算计的特点。
十八世纪初各殖民地的《奴隶法规》可以说是种族歧视的开端,因为它的划分依据,即是否受制于奴隶法,仅仅取决于一个因素:肤色。祖上任何一点非洲血统都足可以将一个人划归为黑人。相较于西属美洲而言,新大陆出生的混血儿的社会地位通常要比纯种黑人高一些,但在北美英属殖民地却一视同仁。由此更易看出,血统观念在像英国殖民地这种家庭结构稳固,新教流行的国家及其殖民地,更易派生出对有色人族的种族歧视,并将这种微妙的社会心理推泼助澜成一种被普遍接受的社会现实。后来的移民们在这种土壤氛围下,便有意无意地产生种族区分心理,难以秉持人权平等(虽说那时并未出现“人权”概念)的普世价值观。在利润、致富、重商主义、天定命运、现世成功即是上帝选民等思想影响下,新教徒们与殖民者们自己开启了种族歧视与奴隶制度的大门。
而不堪压迫歧视与虐待的黑奴们,在某些敢于反抗的人的带领下,掀起起义与暴乱,矛头直指庄园里的白人,他们在挣脱枷锁后便出逃它州。消息一经传出,难免造成“矛头扩大化”的心理影响,周边各地极易召集起一批批白人“维和武装”以履行“法律权力”并维持“社会秩序”。最明显的例证便是1739年南卡罗来纳的“斯托卡起义”(Stono Rebellion),100多名出逃奴隶在抢走武器,杀死庄园主后逃往弗罗里达,结果被闻讯赶来的白人武装迅速镇压。
从某种程度上说,歧视与偏见早于奴役制度的产生,但却不至于演变为一种强制义务劳动并代代相传的压迫,至少在英国人殖民爱尔兰时期没有出现什么爱尔兰奴隶制。而蓄奴制的出现最大程度上是受经济因素,即无本利润的追求,这一原因而出现的,而背朝黄土面朝日的黑人,在远离了自己熟悉的村落与家乡之后,更难追求自己作为人应有的权利,他们只能悲叹命运不幸,将愤懑发泄于怠工、虐畜、或是直接造反,并因此形成了美国黑人暴力传统。如此一来,即便新来者或是新出生者,也会因社会原有的矛盾而把自己划归为黑、或白的任意一方,形成明显的种族区分心理。白人存在歧视,黑人积怨不幸,黑白关系便这么持续发酵,最终形成了新一轮的种族歧视,殖民地支持蓄奴制的一派,即蓄奴州,就是在这种社会偏见思潮下形成的。
故而,蓄奴制的出现与种族主义的形成互为因果,但种族主义却是最初开始的第一个因。
注释:
[1]齐世荣:《世界史·近代卷》(第二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2(2008重印),第138页.
[2]Deborah Gray White, Mia Bay, and Waldo E. Martin, Jr., Freedom on My Mind: A History of African Americans (New York: Bedford/St. Martins, 2013), 11.
[3]Weber, Greta (June 5, 2015). "Shipwreck Shines Light on Historic Shift in Slave Trade". 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 Retrieved June 8, 2015.
[4]Mannix, Daniel (1962). Black Cargoes. The Viking Press. pp. Introduction–1–5.
[5]霍华德·津恩,《美国人民史》,蒲国良、许光春、张爱平、高增霞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13年6月第1版,第24页.
[6]霍华德·津恩,《美国人民史》,蒲国良、许光春、张爱平、高增霞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13年6月第1版,第25页.
[7]约翰·霍普·富兰克林,《美国黑人史》,张冰姿、何田、段志诚、宋以敏译,商务印书馆出版,1988年11月第1版,第60页.
[8]艾伦·布林克利,《美国史》,邵旭东译,海南出版社,2014.1,第36页.
[9]约翰·霍普·富兰克林,《美国黑人史》,张冰姿、何田、段志诚、宋以敏译,商务印书馆出版,1988年11月第1版,第66页.
[10]Webb, Stephen Saunders (1995). 1676: The End of American Independence. 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 pp. 87–93. ISBN 978-0-8156-0361-0. Retrieved 1 February 2013.
[11]Webb, Stephen Saunders (1995). 1676: The End of American Independence. 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 pp. 10–13. ISBN 978-0-8156-0361-0. Retrieved 1 February 2013.
[12]艾伦·布林克利,《美国史》,邵旭东译,海南出版社,2014.1,第71页.
[13]约翰·霍普·富兰克林,《美国黑人史》,张冰姿、何田、段志诚、宋以敏译,商务印书馆出版,1988年11月第1版,第69页.
[14]约翰·霍普·富兰克林,《美国黑人史》,张冰姿、何田、段志诚、宋以敏译,商务印书馆出版,1988年11月第1版,第75页.
[15]约翰·霍普·富兰克林,《美国黑人史》,张冰姿、何田、段志诚、宋以敏译,商务印书馆出版,1988年11月第1版,第78頁.
参考文献:
[1] 齐世荣。《世界史·近代卷》(第二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2(2008重印),第138页.
[2] 霍华德·津恩。《美国人民史》,蒲国良、许光春、张爱平、高增霞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13年6月第1版,第24~25页.
[3] 约翰·霍普·富兰克林。《美国黑人史》,张冰姿、何田、段志诚、宋以敏译,商务印书馆出版,1988年11月第1版,第60,66,69,75,78页.
[4] 艾伦·布林克利,《美国史》,邵旭东译,海南出版社,2014.1,第36,71页.
[5] Deborah Gray White, Mia Bay, and Waldo E. Martin, Jr., Freedom on My Mind: A History of African Americans (New York: Bedford/St. Martins, 2013), 11.
[6] Weber, Greta (June 5, 2015). "Shipwreck Shines Light on Historic Shift in Slave Trade". 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 Retrieved June 8, 2015.
[7] Mannix, Daniel (1962). Black Cargoes. The Viking Press. pp. Introduction–1–5.
[8] Webb, Stephen Saunders (1995). 1676: The End of American Independence. 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 pp. 10—13, pp. 87–93. ISBN 978-0-8156-0361-0. Retrieved 1 February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