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大病来袭:三次离婚的父母悄悄“练习”恋爱

2017-04-15 00:27徐安安
知音·上半月 2017年4期
关键词:练习医生爸爸

徐安安,一个年仅18岁的花样女孩,刚上大二就不幸患上了脑瘤。周围所有人都替她感到惋惜,抱怨命运对她太不公平。可她却不以为意,本就是个爹不疼妈不爱,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就算死又何妨!

不想,在她视死如归之际,不靠谱的妈和不负责的爹都来了。迟到十年的亲情能挽回她那颗向死的心吗?她还有勇气和命运继续抗争下去吗?以下是徐安安的自述……

父母是怨偶,拼了命也要逃离这个家

我叫徐安安,1998年出生在四川省资阳市安岳县。我的出生并没有增加父母身上的责任感,反而如一剂催化剂更加迅速地瓦解了这个家。

自从有了我之后,家里每天都充斥着他们的吵闹声。从洗尿布到冲奶粉,从买菜做饭到拖地洗衣,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发一场激烈的战争。终于,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他们办了离婚。可几个月之后,他们又去把离婚证换成了结婚证。

在我4岁的时候,一向善于交际的母亲接手了一家歌舞厅。据说父亲相当反对,结果母亲据理力争,硬是自己当起了老板。自从做起生意后,母亲早出晚归,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父亲很不高兴,常常为此和母亲吵架。吵着吵着,两人又去把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奇葩的是,一年之后,他们又莫名其妙地去复了婚。然而,情况仍没有好转,家里仍是一个充满硝烟的战场。所以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像夫妻,更像敌人。

由于母亲经营歌舞厅,晚上基本上是不在家的。父亲本是一个内向、不善交际的人,不管母亲怎么让他去帮忙,他都不愿涉足半步。久而久之,孤寂的父亲迷上了打麻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从刚开始每个星期打一两场到后来恨不得天天睡在麻将馆里。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以前勤俭节约的父亲在牌桌上可以一掷千金。往往刚发的工资,他没几天就在牌桌上输了个精光。

这样一来,更是家无宁日。那时我上小学,由于没人管,他们就花钱请邻居一个老奶奶帮忙照看我。每天晚上,我都会坐在邻居家的大门口,等着我的父母来接我回家。可直到夜深人静,他们仍旧没有出现。这时,那个老奶奶就会叹着气抱怨:“天天这么晚,我可要加钱了。”

即使回到家,听到的看到的永远是他们相互打骂和摔碗摔盆的声音。渐渐地,家里的东西几乎都在他们的打斗中牺牲了,而我也习以为常,只要他们一吵架,我就会自觉地往耳朵里塞上一团棉花。更为奇怪的是,每当看到电视里那些士兵在战场上杀敌的场面,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父母,那仿佛就是他们的化身,他们在我眼里仿若一对战神。

终于,这样的日子在我8岁那年结束了。我的父母终于第三次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母亲,父亲把房子留给了我和母亲,然后带着几件衣服,离开了我们。半年后,妈妈和一个叫肖军的离异男人结婚了。妈妈让我改口叫肖军爸爸,可我就是不肯,妈妈很生气,甚至要打我,最后还是肖军出面拦下了。但自此以后,肖军对我特别冷淡,虽然我们生活在一起,可他從不跟我多说一句话。我在他眼里就如家里一件多余的摆设,虽然每天都能看着,但从来都用不上。

我特别想念我的父亲,虽然他从不来看我,但我仍然渴望见到他。有次,我偷偷地跑去找他,可他却告诉我,他也要结婚了,让我好好跟着妈妈过,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在回家的路上,我泪流满面,突然觉得从此以后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我擦干眼泪回到继父家里,从此过得更加小心翼翼。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快点长大,快点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我急切地盼望高考的来临,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逃离这个家了。

2015年填报高考志愿时,我填的全是外省大学。高考结果出来,当得知自己被江苏徐州一所大学录取后,我哭了。倒不因为它是个怎样的学校,而是因为它离家有1600多公里,这样的距离让我很激动。8月底,我就迫不及待地拖着箱子踏上了火车,那一刻我没有不舍和留恋,有的只是解脱。

病来父母来,神啊请你让病魔慢些走

大学生活让我脱胎换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有人会嘲笑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那年寒假,我借口太远,没有回家过年。除夕夜,我穿梭在寂静的校园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宁愿一个人留在学校里吃方便面,也不愿回那个不算家的家。大一那年暑假,我也没有回家,留在了徐州打工。但妈妈告诉我,她已经和肖军离婚了,和别人合伙在重庆开了家歌厅,要我有时间去重庆玩。听到妈妈离婚,我松了口气。

我以为自己终于逃离了苦难,新的生活已经向我扑面而来。然而,不幸却很快降临。2016年10月17日,我同往常一样上完体育课回宿舍休息。奇怪的是,我越睡头越疼,我以为自己感冒了,便去学校医务室开了点感冒药。可吃了药后第二天,头疼症状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竟晕倒了。室友们慌了神,赶紧将我送到了徐州市中心医院。

医生给我做了CT后,面色沉重,又让我立即再去做核磁共振。结果很快出来,说我脑部有阴影,很可能是肿瘤,让我立即住院。他让我赶紧联系我的家人,来办理入院手续。顿时,我整个人都蒙了。晚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头疼得如爆炸般。想想,与其这么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也许我死了我那所谓的父母还说不定会偶尔想起我呢。第二天,我没有去医院,可到了晚上,我又晕倒了。再次被送到中心医院后,医生说什么也不让我离开了。

被迫将妈妈的联系方式给了医院后,我住院了。医院里是个最能体现亲情的地方,每个病床前都有各自的亲人在嘘寒问暖。只有我的床头,冷冷清清。当医生和病友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时,我总是不耐烦地回答“不知道”。

在我住进医院后的第三天,我终于看到了我的母亲。她一进来就搂着我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嚷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轻蔑地笑着:“我就要死了,再也不用拖累你了。”母亲愣愣地看着我,哭得更大声了。

医生定在了10月26日为我进行手术,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要等手术后的病理检查才能确定。妈妈忐忑不安,每天看着我都泪眼蒙眬。手术前一天,我见到了爸爸,那个多年前一走了之的男人。他苍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我没有喊他,因为那声“爸爸”在我心里已经很陌生了。手术那天,他们一直把我送到了手术室门口。两人拉着我的手,抹着眼泪对我说:“我们在这里等你出来,你一定要坚强。”我却在心里嘲笑,到这个时候再来关心我,有用吗?接着,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由于是脑部手术,又是全麻,我在手术后第二天才醒来。据妈妈说,手术历时5个多小时,所幸肿瘤长的地方没有压迫到中枢神经,现已经成功摘除。摘除下来的肿瘤已经送去活检了,一个星期后出结果。伤口的疼痛让我痛苦至极,情绪起伏很大。我心烦气躁,动不动就对他们发脾气,可他们都一一忍受。有时半夜醒来,我还能看到他们痴痴望着我,那一瞬,我突然觉得自己变重要了。

妈妈每天都会给我洗脸、洗脚、扶我上厕所。这些事,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平常的,可我却感到那样陌生和不自然。当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握着我37码的脚时,竟哭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你生下来时,小脚还没有我巴掌大,怎么一下长这么大了?”她居然抱着我的脚亲吻了起来。我惊呆了,泪水瞬间涌出我的眼眶。我不顾一切地扑入了她的怀中。她抱着我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对不起你。可我要你好好活下去,哪怕用我的命去换,我也要你活下去!”我哭得更厉害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透过妈妈的肩膀,我看到她身后站着的爸爸,也在偷偷地抹泪。

手术后,妈妈一直睡在我的病床边,寸步不离。为了消炎,我每天要打10多瓶药水,手都肿成了小猪蹄。妈妈很心疼,不停地用毛巾给我热敷。晚上,我睡不安稳,妈妈就整夜都不敢睡,总是和衣躺着。有时她刚躺下,就会被我的呓语惊醒,赶紧凑过头来看我怎么了。短短几天,她就消瘦了很多。

一个星期后,病理检查结果出来了,良性。医生说,根据检查结果分析,我不需要做化疗,等身体恢复好就可以出院了。爸爸妈妈高兴极了,仿佛从死神手里将我夺了回来。特别是爸爸,他特意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给我做饭,照顾我的饮食。在父母这种浓浓的关怀下,渐渐地,我那颗冰冷心慢慢变暖了,我竟然开始留恋起这种有父母在身边陪伴和照顾的日子。我甚至偷偷向上天祈祷:神啊,请你让病魔慢些走!我想多和他们相处一段时光。

然而,上天并没有听到我的呼唤,手术后第20天,医生宣布我可以出院了。爸爸妈妈兴高采烈地清理着东西,而我心里却一阵茫然。

留恋幸福,父母为我“练习”恋爱

出院前,医生再次告诉我们,虽然我脑中的肿瘤是良性,而且已经清除,但很有可能再发,要密切注意。也就是说,死神离我永远只有一步之遥,随时会召唤我。此刻,我与住院前的心境大不相同。那时,我视死如归;现在,我贪生怕死。我怕死了就享受不了这样的幸福。

我告诉父母:我不想回老家,我想读书,我想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也许,有一天我的病会复发,到时,我就看不到你们了……一时间,鸦雀无声,父母无语凝咽。最后还是爸爸率先开口,“反正我也离婚了,正好没什么事,我陪着你,照顾你。”

我欣喜若狂,当即在爸爸脸上亲了一口。父亲亲昵地搂了搂我:“以后,爸哪都不去了,就陪着你!”母亲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我们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回去处理些事情,一个星期之后再过来照顾你。”我赶紧过去和她拉了拉钩,“一言为定,你可不能骗我。”母亲笑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爸爸回到了他租的房子里,妈妈帮我们收拾一番后,回了重庆。那个星期,我很快乐,我从来没有和父亲这样朝夕相处过。我发现,父亲的确不一样了。以前他很懒散,不会关心人,现在他却很细致,每天晚上出去散步,他不仅会给我带水杯,还会给我带件外套。

有次和爸爸散步,我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着。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我心疼地问:“爸,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还行吧!”爸爸憨憨地回答。“那你幸福吗?”父亲没有吱声,好一会儿才答道:“你平安健康,我就感到幸福。”泪水瞬间冲出我的眼眶。见我又流泪,爸爸手足无措,“傻丫头,医生说了你不能激动的。”我当即钻进他的怀里,“如果是因为我病了你才陪在我身边的话,我愿意天天病着。”爸爸愣了,怒喝道:“净瞎说什么?”

一个星期后,妈妈回来了。她告诉我,她把重庆的店子转让了,她要好好陪我,照顾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盼望了10年,终于可以和父母团聚了。我们三口之家开始以这种奇特的方式生活在一起。以前,他们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可以吵得翻天覆地,甚至大打出手。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有次我睡午觉醒来,竟看到他们在客厅的沙发里,喝着茶,相谈甚欢。这是种什么样的场面啊,那么温馨,那么和谐。我用力地看着,恨不得将这个画面刻入脑髓。

因为我的病,父母怕耽误了我的学习,就向学校申请让我休学一年。很快,得到了学校的同意。父亲去找了份工作,而母亲则在家里一心一意地照顾我。这种模式让我很陌生,以前妈妈可是成天忙着生意,天天不着家,现在却成了一个家庭主妇。以前她做事泼辣、风风火火,如今异常细心、温柔。这样的妈妈,我很喜欢,甚至渴望她就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

2017年的元旦,我们一家三口去云龙湖玩。我挽着妈妈,牵着爸爸,幸福得不得了。在湖光山色间,我对爸爸妈妈说:“现在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要是能天天这么幸福,我死了都值。”

爸妈当即一同呵斥了我。我俏皮道:“你们现在怎么這么有默契啊,干脆再结一次婚吧。”说完,把他们的手拉在了一起。

父母没有回答,可他们的手没有分开,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我喜极而泣,“你们赶紧去把证领了,趁年轻,还可以生个二胎。我帮你们带孩子!”母亲羞赧地戳着我头说:“真是没大没小,小心我揍你!”父亲却赶紧护着我,“她脑子动了手术的,你轻点……”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曾经,这首歌是我最爱唱的,每当唱起这首歌我会泪流满面。可不曾想,一场意外而至的病痛,不仅让我赢回了父母,还找回了我的家。从此,为了这份美好,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因涉及当事人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吕晓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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