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克斯纳与蔡元培大学职能思想比较研究

2017-04-14 10:25:56窦海元封海清
绍兴文理学院学报(教育版) 2017年3期
关键词:培养人才蔡元培二者

窦海元 封海清

(云南师范大学 高等教育与区域发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650500)

弗莱克斯纳与蔡元培大学职能思想比较研究

窦海元 封海清

(云南师范大学 高等教育与区域发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650500)

弗莱克斯纳和蔡元培大学职能思想的最大差异在于对大学服务社会这一职能的态度。弗莱克斯纳和蔡元培的大学观均受德国学术本位思想的影响,但是落脚点不同。弗氏倡导的是个人本位的教育价值观,而蔡氏则提倡社会本位的教育价值观。

弗莱克斯纳;蔡元培;大学职能

研究弗莱克斯纳和蔡元培思想的文章不在少数,但均为单一研究,未有比较。研读二者大学教育思想之后,笔者认为,二者之思想有许多同异之处。二人的大学教育思想涵盖多方面而特意选择其大学职能思想加以研究,原因在于今日大学对自己应该所做之事不甚清楚,不同的声音冲击着大学使其迷失“真我”。“大学何为?”“大学向何处去?”的疑问困惑着人们,而二者的思想恰可以帮助我们解疑答惑。正所谓“明镜者,所以照形也;往古者,所以知今也”。比较在于更深刻地了解二者思想的异同,探究同与异的根源,更好地启发今日大学之职能。

在进行比较之前,先对二者进行简要介绍。

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Abraham·Flexner,1866-1959)是美国著名的高等教育改革家、批判家和管理者。他曾受卡内基教育基金会委托,对美国和加拿大的医学教育进行调查,发表了著名的“美国和加拿大的医学教育”(Medical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Canada)一文,影响深远。早年曾就读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深受校长吉尔曼的影响,后又到德国柏林大学学习,广泛吸收了德国经典大学理念。他还曾担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首任院长,其理念是将该研究院建设成为一个纯理论研究的学术殿堂。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长期从事教育工作,发表过许多关于教育问题的文章和著作,其中,《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是非常重要的一本著作。

蔡元培(1868-1940),字孑民,是我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曾任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第一任教育总长、北京政府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等职,他是中国教育史上第一位提出国民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和美感教育五育并举的教育家。蔡元培的教育思想包罗甚广,而大学教育思想是最为重要的部分。他曾就读于德国的莱比锡大学和汉堡大学,考察柏林大学、科隆大学等,受洪堡大学理念熏陶,向往自由的大学学术氛围,是一位学贯中西的伟大教育家。

从介绍中,我们可以得知,弗莱克斯纳与蔡元培都出生于19世纪60年代,卒于20世纪前半叶,时代背景一样只是国情不同,此其一;其二,二人均受德国大学之深切影响,故治学理念多有相似。

今日大学之职能被公认为培养人才、发展科学和服务社会,笔者将围绕大学三大职能对弗莱克斯纳和蔡元培的大学职能思想进行比较。在论述二者大学职能思想之前,当先介绍二者对于大学定义之看法,以此先明确大学是什么,再来谈大学职能是什么,似乎更加顺理成章。

弗莱克斯纳说道:“大学,就我所使用该术语的含义而言,是指有意识地致力于追求知识、解决问题、审慎评价成果和培养真正高层次人才的机构”。[1]33简单地说,他认为大学是保存知识、解释知识、追求真理和培养高层次人才的机构。弗氏眼中的知识是真理性的知识,是可以培养学生的能力、智力、兴趣和教养的知识,它们与职业训练、实际经验或是“雕虫小技”有着严格的区别。因此,他旗帜鲜明地批判美国大学开设暑期课程、大学推广课程和函授课程等行为,并指出此等做法貌似可以服务社会,实则“两败俱伤”。大学应该将有限的优质资源拿来做真正的学问,培养高层次的学生,高质量地做自己特定的工作而不是试图低质量地做几项不同的工作。

蔡元培认为,“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2]并强调“大学以教授高深学术,养成硕学闳材以应国家之需为宗旨”。他说的高深学问与弗莱克斯纳所说的知识、真理不谋而合。基于二者对大学本质认识的相似性,由此而推演出的大学职能定当有契合之处。因为对大学本质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便已为大学的职能范围划定好了界限。然而二者的思想亦不尽相同,从大学本质的定义就可窥见一般。弗氏更强调知识和人才,而蔡元培则以服务国家为旨归。

下面,我们来探究一下二者的大学职能思想。

一是培养人才。弗莱克斯纳在《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这本书中写到:“学者和科学家主要关心四件事情:保存知识和观念、解释知识和观念、追求真理、训练学生以继承事业”。[1]4总结起来,他认为大学的职能在于发展科学和培养人才。我们先谈培养人才,以便依次比较。弗莱克斯纳认为培养人才是大学的重要职能,大学教师的教学在于养成学生的研究精神、培养研究能力,以继承科学事业。大学应该集中精力培养高层次的人才,而不该在暑期班和函授班的学生身上浪费时间,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不足以称之为大学生。然而现实中的学分制和“五花八门”的课程都阻碍了这一职能的实现。学分制的设置使学生只要耗够时间,攒够学分就可以“不劳而获”,顺利拿到一纸文凭。它妨碍了大脑的思考和思维训练,使学生的理智得不到发展。而新闻、图书馆学、商业、家政学和视力测定术等专业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大学课堂只能加剧上述危害。若想做到培养人才,大学应该放弃掉那些不该由它来承担的责任,比如职业训练,并且不必为此感到惋惜,将精力和资源聚焦于“该做之事”,方可以发挥最大之功效。而蔡元培将人才的培养看作大学的首要职责,而人才的培养应以发展“完全人格”为目标。为了达成此等目标,大学应该聘用好的教师,保证充足的经费,建设图书馆,设置多样化的大学课程。在改革北京大学的实践中,他强调文理并重,废科设系,使文理互通,以此养成学生的“完全人格”。不难看出,二者的人才培养观在一定程度上都受益于德国大学理念,即培养学生的独立人格,尊重个性差异和崇尚研究、自由宽松的校园文化。而二者的思想又因国情而不同。弗莱克斯纳强调高层次人才的培养,反对大学培养某个特定职业的从业者,是对美国社会盛行功利主义的指责;而蔡元培强调的“完全人格”是对当时国内存在的“科学至上”风气和专才教育的批判。

二是发展科学。发展科学在弗莱克斯纳看来是大学最重要的职能,培养人才之目的也在于助推科学的发展,只是在弗莱克斯纳眼中,大学的科学研究有明确的界定,那便是“纯科学”研究,也就是本体论的科学,是哲学或各个学科的元科学。为此,弗莱克斯纳在《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一书中大篇幅地论述“纯科学”研究的重要性。他认为只有致力于“纯科学”研究才能在实际中发挥科学的最大功效,但是这种社会效益不应是大学开展研究的初衷,只有兴趣才能启动科学研究。由好奇心引发的研究,受功用因素干扰少,对智力生活的满足大,对人类的贡献便越大。他倍加推崇这种貌似“无用”的知识,指出:“智力与精神生活在表面上是一种无用型的活动,人们之所以大量从事这些活动,是因为他们能获得更大的满足,对这些无用满足的追求却往往能意外地得到梦想不到的有用效果”。[3]在蔡元培先生的眼中,发展科学具有同样的重要性,并强调发展科学在于促成国家之繁荣强大。他指出:“欧美各国,科学发达”,而“中国科学不甚发达,大半都是萌芽时期”,并认为:“一国国势的增长,和科学事业的进步成为正比例”。[4]蔡先生将发展科学上升到国家高度,希望以此振兴国家,增强国力。二者均看重科学研究,并且都认为大学应该发展纯科学研究。蔡元培将高等教育分为大学和高等专门学校两个层次,认为大学应致力于发展基础科学,而发展应用科学该是高等专门学校之义务。两种科学,没有优劣之分,只是侧重不同。正如蔡氏所言,“纯粹科学研究之结果,固多为应用科学之基础,而应用科学之致力亦每为纯粹科学提示问题,兼供给工具之方便。故此二事必兼顾然后兼得,若偏废或竟成为偏废”。[5]弗莱克斯纳也赞同大学发展纯科学研究,而不以应用为目的。这与他们对大学本质的认识是一致的。

三是服务社会。弗莱克斯纳与蔡元培大学职能思想的最大分歧便在于对大学服务社会这一职能的看法。弗莱克斯纳对大学服务社会持批判的态度,他认为大学只能“有限”的服务于社会。他承认“大学像其他人类组织——如教会、政府、慈善组织一样,处于特定时代总的社会结构之中而不是之外”,[1]1但是他认为大学不应该包揽全部,它应该满足社会的需求,但绝不能受制于社会的欲望。弗莱克斯纳强烈指责美国大学“包揽一切”的做法,大学最重要的职能就是发展“纯科学”的研究,人才的培养也是为了继承科研事业。而蔡元培先生认为,不管是培养人才,还是发展科学,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服务于社会。他指出:“窃维国家富强,恃乎人才,人材陶铸,端赖教育”,还指出:“科研成果不能像大家闺秀一样足不出户”。[6]由此可见,蔡元培认为,服务社会乃大学培养人才和发展科学的必然归宿。他极为赞赏清华大学通过校役夜课及通俗演讲等形式来服务社会的做法,并鼓励北京大学学生会开办了平民夜校,以起到增进平民普通知识,改良社会之功效,而这却是弗莱克斯纳反对大学插手干预之事。他认为,大学不应过多涉足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其他社会组织该做之事,大学不是服务机构,公众也不该将大学看成此类机构,否则只会阻碍大学,进而妨碍整个社会的发展。大学最重要的职能就是发展科学,并且不能有一丝功利目的。大学只管科研,至于该成果如何拿来用,如何造福于社会,都不是大学应该过问之事。二者截然不同的态度,均是基于对本国国情的认识。弗莱克斯纳所处的美国是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实用主义思想盛行。在高等教育界,威斯康星理念——大学直接服务于社会——盛行,大学的“世俗”气息浓重,大学管理的功利化,教学和科研的庸俗化招致社会广泛批判。在这样的背景下,弗莱克斯纳及时地向美国的大学泼了一盆凉水,希望大学可以理性看待自己的职能,不能承担过多本不该承担的责任而迷失自我。而蔡先生所处的中国,正值内忧外患,战争不断之时,整个民族面临着生死存亡,寄希望于教育挽救民族危机是许多仁人志士的共同追求。

其实,二者教育职能思想最大的不同在于蔡元培先生倡导的是教育救国论,不管是培养人才,还是发展科学,都是要服务于整个国家和民族。而弗莱克斯纳看待教育之作用则更加严谨与“苛刻”。差异的根源在于不同国情和文化传统下秉持的教育价值观的差异。弗莱克斯纳坚持的是西方传统的个人本位的教育价值观,崇尚个性发展。而蔡元培在国家面临救亡图存的大背景下更加强调社会本位的教育价值观。正因二者秉持的教育价值观的不同,弗莱克斯纳才一味地指责大学过多得服务社会的做法。他强调大学交往和责任的扩大不应超出培养人才和增进知识的范围,否则将会带来危害。而蔡元培先生发展大学教育最终的归宿便是寄希望于教育挽救国家危亡,然而教育救国论是行不通的。但考虑到时代的背景,高等教育发展的程度等因素,二者对于大学职能的分歧也在情理之中。

而今日之中国,摆脱了当时之危机,国家经济呈欣欣向荣之势,高等教育也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此时的我们是否可以理性看待大学的职能了呢?实则否也。大学职能膨胀也成为我们今日大学发展的困扰。弗莱克斯纳所批判的美国大学的景象,同样也出现在我国当下的高校中。职业教育、函授课、学分制,甚至是以盈利为主要目的的企业也涉足到大学教育之中,各种陋习似乎无不沾染。社会对高等教育寄予过多期望,而使大学承担了许多不该承担的职责。人们看重高等教育自然是好事,但是我们也需要理性的看待,“人无完人”,大学也一样,不是万能的。中国社会自古以来就讲求“大局为重”,基于我们自身的价值判断,大学服务于社会应是大学存在之使命。但是大学应该引领社会的发展,而不是像奴仆一样对社会有求必应。大学是有生命的机体,当有自己的智慧去辨别什么是需要,什么是欲望。我们需要明白什么才是大局,“大”不等于“全”。如果大学对社会需求全部响应则证明其已失去了自己的“大局”,因为全部囊括便无所谓大小了。有选择的承担,才是大局之所在。因此大学职能应有界限,当有别于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和社会教育等,只有各类教育各司其职,整个教育系统才能稳健发展,大学才能发挥它应有的功效。

[1]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现代大学论——美英德大学研究[M].陈辉,陈晓菲,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

[2]张圣华.蔡元培教育名篇[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7.

[3]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无用知识的有用性[J].陈养正,赵汐潮,译.科学对社会的影响,1999(1):50-54.

[4]王玉生.蔡元培大学职能思想探析[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5]王玉生.蔡元培大学教育思想新探[M].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2014.

[6]中国蔡元培研究会编.蔡元培全集[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责任编辑鲁越青)

ComparativeStudyofUniversityFunctionBetweenAbraham·FlexnerandCaiYuanpei

Dou Haiyuan Feng Haiqing

(Higher Education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Research Institute,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500)

This paper intends to explore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university function ideas of Flexner and Cai Yuanpei. Influenced by German academic standard thought, Flexner and Cai Yuanpei differ in their stance of university functions. Flexner advocated the educational values on the part of the students, and Mr. Cai on the part of the society.

Flexner; Cai Yuanpei; university function

10.16169/j.issn.1008-293x.j.2017.12.018

G451

A

1008-293X(2017)12-0110-05

2017-05-03

窦海元(1990- ),女,山东潍坊人;云南师范大学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教育史。

封海清(1963- ),男,山东泰安人,云南师范大学高等教育与区域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高等教育发展战略和云南近现代教育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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