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厄与突围:福克纳笔下的女性世界

2017-04-14 06:21:41张佐娟
绥化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凯蒂福克纳家庭

张佐娟

(绥化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黑龙江绥化 152061)

困厄与突围:福克纳笔下的女性世界

张佐娟

(绥化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黑龙江绥化 152061)

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塑造了大量女性,在19世纪至20世纪上半叶,女性受清教主义、南方传统的父权制、妇道观及种族主义的压迫,处境困厄、经历着婚恋的悲歌、繁衍的恐怖、种族的歧视,许多女性成了罪恶的渊薮、家庭的败类,陷于灵与肉的挣扎之中,人性遮蔽,但也有一些女性勇敢地逃出藩篱、艰难地突围,执着地追求梦想,福克纳将人类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女性身上。

福克纳;女性;困厄;迷失;突围

妇女人物在威廉·福克纳(1897-1962)的作品中占很重要的地位。福克纳出生地在美国南方,这里宗教氛围浓厚、父权制、种族歧视盛行,女人的地位十分特殊。女人既被看作家庭荣誉、社会声望的代表,被看作贞节、虔诚、忍耐、自我牺牲等美德的化身;又被视为罪恶的渊源,是祸水。这样,在南方,女人一方面是圣洁、珍贵,另一方面是污秽、下贱。

一、女性生存状态

(一)家庭的梦魇。在宗教气氛浓厚的男权社会里,女性的处境极其恶劣,家庭不是她们温暖的庇护所,而是她们的受难场,爱情和婚姻不但没有成为她们的良好归宿,而且使她们陷入痛苦的泥淖,即使是怀孕、生子也没有给她们带来好运,反而成为她们堕落的诱因,黑人女性不但要承载着白人女性所承载的全部苦难,同时还要在种族歧视中煎熬。

康普生夫人(《喧嚣与骚动》)是南方大家闺秀的典范,她接受了这样的观念:要么当个规规矩矩的女人,要么就不当。可是,康普生夫人作为男性附属品,空虚无聊、无所事事,终日用虚伪做作来掩盖自己内心世界,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封闭起来,为逃避责任为引起家庭中男性成员的注意,以期获得一点温情而习惯于无病呻吟,她并没有因为“规规矩矩”而获得幸福。她的女儿凯蒂和外孙女小昆丁背叛了大家闺秀的模式,同样没有获得家庭的幸福。

(二)婚恋的悲歌。爱情是人类美好的感情,古往今来人们都用最美的语言、最动听的歌声来歌唱它;婚姻是恋爱的归宿,是新的家庭的起点,也是人类生生不息的保障。可在福克纳笔下,恋爱和婚姻都失去了应有的色彩,成为女人一生的悲剧中重要的一幕。

《八月之光》中的莉娜·格罗芙是个被始乱终弃的农村姑娘,她渴望美好的爱情、偷尝禁果后怀孕。莉娜尝遍人世艰险:情人抛弃了她,哥嫂厌恶她,甚至骂她是婊子。莉娜没有出路,茫然地踏上寻找孩子父亲之路。

在福克纳笔下,爱情带给女性的不是情投意合的相伴,而是生活状况的恶化。康普生夫人完全按照大家闺秀的样子来生活,把自己女性情怀隐藏起来,她也根本就不会有爱情。但是,没有经历爱情历程而直接走进婚姻的女性也并没有在一个新的天地里获得新生。总之,福克纳笔下的女性形象不但没有因为恋爱或婚姻走出原有家庭的阴霾,却反而因此陷入更深的苦难的深渊不能自拔。

(三)繁衍的恐怖。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多少女人因为其具有成为母亲的可能而骄傲。因为有了母亲的孕育和生产,人类才得以延续和发展,人们敬爱母亲、歌颂母亲,母亲是“伟大”的代名词。可是在福克纳的笔下,女人是物品,是奴隶,同时也是生育和劳作的机器,不被当作人看,“母亲”一词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并且在意外做了母亲时成为女性的恐怖之源。

《喧嚣与骚动》里的凯蒂真心实意地爱上了艾米斯·达尔顿,但艾米斯同其他男人一样对女人不屑一顾,声言女人全是贱货,他只把凯蒂当做泄欲工具。怀孕的凯蒂被母亲康普生夫人嫁了出去,而凯蒂丈夫同样出于南方社会固有的贞操观念,毫不留情地将凯蒂撵出家门,同样出于贞操观念,为保卫家庭声誉,康普生夫人将女儿拒之门外。极富爱心、活泼勇敢的凯蒂成了南方妇女贞操观的牺牲品,此后,她自暴自弃、放浪形骸,沦落为纳粹的情妇。在父权制社会里,女人是一切微贱的东西,唯一不是的便是她应该是的“人”,没有人因为这个女人即将成为母亲而开启商量之门。

(四)种族的歧视。种族主义和蓄奴制使南方传统文化背负沉重的罪恶,黑人的地位如同狗和动物一样,并由此加剧了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等级制度和偏执。福克纳对种族主义和奴隶制的批判和对黑人的同情是一以贯之的,正如一枚硬币的两面,不可分割,他同时注意到黑人妇女的命运更加悲惨。福克纳在作品中塑造了大量黑人妇女形象,她们承受着多重压迫与摧残,作为妇女,她们受清教思想和父权制的钳制,作为黑人妇女,她们又多了一重灾难,在南方社会上经受着数不尽的种族歧视和压迫。

《夕阳》中的南茜是个勤劳的黑人洗衣妇,小说开头写她头顶衣服包,四肢着地爬过沟渠。一个当牛做马的妇女形象跃然纸上,但她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原来,本分的南茜遭到白人斯托瓦尔的玩弄,他多次侮辱南茜。一次南茜问他要钱,他将南茜打倒在地,遭到白人欺凌的南茜又受到丈夫的恐吓,她丈夫无可奈何于他人,还拿妻子出气,扬言要杀死南茜,从此,南茜生活在来自丈夫和白人主宰的社会的恐惧不安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二、女性的自我迷失

在社会、家庭、男人们都成为女人的重压,与女人为敌的时候,女人们渐渐迷失了自我。在福克纳笔下,母亲们几乎都没有给孩子良好的教育和正确的指导,导致孩子们在茫然无序中走向各自的生活,整个社会也就因此变成了喧嚣与骚动但又毫无意义的世界。

(一)罪恶的渊薮与家庭的败类。女性们在导演着一幕幕家庭惨剧的同时,也在为害着社会。可见,女性在家庭中的悲惨处境和卑微身份并非使她们纯然成为受害者,她们也是害人者。她们由此成为家庭走向解体和衰败的始作俑者,可谓元凶,更成为社会变得动荡和罪恶的诱因。

《圣殿》中的谭波儿是出生于法官家庭的大学生,轻浮浅薄,自私虚荣,她生活的唯一乐趣就是同男人约会,上俱乐部跳舞。谭波儿被酿私酒的犯罪头目金鱼眼玩弄后,不但不反抗,反而自甘堕落。律师霍拉斯为拯救她,也为帮助无辜的戈德温,努力搜集金鱼眼的罪证,做了许多工作,但谭波儿却在法庭上做伪证,致使戈德温被绞死。从她随随便便与男人幽会、落入法国人住宅有机会逃跑而不跑,从她在法庭上的表现看,这个17岁的细胳膊、瘦腿的大娃娃没有主见,没有生活目标,她的生活始终被男性裹挟着。

(二)灵肉的冲突与人性的遮蔽。在福克纳的作品中,写到了很多女性清教徒。她们外表冷漠,对于情爱更是避而不谈。但是,她们的内心却是火一般地热,因为她们也是正常的女人,有着正常的情感需求。福克纳写出了她们精神与肉体的冲突,而在生存环境的重重压迫之下,很多人的灵与肉的冲突持续了一生也没能得到解决。

《八月之光》中的乔安娜是福克纳笔下一个精神和肉体激烈斗争的典型,她祖父是个狂热的基督教徒,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她循规蹈矩,不敢随便与人交往,生活在孤独寂寞之中,从未得到机会过女人的正常生活。当她遇到乔之后,情欲高涨,她教会了乔如何堕落,肆意放纵自己。放纵过后,由于根深蒂固的清教思想作祟,她又克制性欲,对乔怀着复杂矛盾的心情。

福克纳着力渲染乔安娜的火热激情、性欲冲动,却不见她与乔有怎样的情感共鸣,以此反衬出她精神上情爱的缺失,这种痛苦的呼唤无疑是绝望的呐喊,是对自己无能为力做出的反抗,这是福克纳对妇女生活悲剧的深刻谴责,是对清教社会压抑人性的严正抗议。

三、女性的艰难突围

福克纳笔下的女性处在重重的压制和围困之中,但她们的灵魂并没有因此而完全窒息、死亡。

(一)勇敢逃脱藩篱。在宗教、男人以及传统观念所形成的种种藩篱之中,女性艰于呼吸视听。有压迫就会有反抗,具有主体意识的女性开始向这个世界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献给爱米莉的一朵玫瑰花》中,作为一个女人的天性与对正常生活的渴望强烈地召唤着爱米莉,爱米莉身上的女性意识没有消失。父亲死后,爱米莉剪了短头,俨然像个女孩儿,爱米莉在父亲死后向着反传统方向迈进。为赢得北方佬荷默的爱情,爱米莉无所畏惧地向传统宣战,在爱情与传统力量的较量中,爱情战胜了传统,爱米莉与荷默一道坐着马车出行,高昂头。

(二)执著追求梦想。福克纳笔下更有在苦难面前镇静自若、魅力四射的女性。《押沙龙,押沙龙!》中,朱迪思深爱着未婚夫,正当她在家中筹备婚礼时,未婚夫被朱迪思自己的哥哥亨利枪杀在朱迪思自己家的大门口!与罗莎的气急败坏相反,朱迪思相当冷静地站在门前。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怎样的震惊与苦痛哀怨!!朱迪思不可能不痛苦,她将痛苦深埋,她没有流无用的眼泪,也没有更多的言语,而是从容不迫地安排后事,她的冷静、理性不能不使那些蔑视女性的男人们汗颜。

《老人》中的孕妇也具有这样的品质:在困难乃至灾难面前头脑冷静,在肆虐的洪水面前,孕妇眼望漂浮在水面上的树木和动物的尸体,平静地抱住树干,从容不迫,不退缩,没有一丝惊慌。被高个子囚犯救上船之后,孕妇紧抱着蜷曲的双膝,身子缩成一团,带有血迹的唾液从她下唇上流出来,由此,孕妇忍受的苦痛可见一斑。福克纳藉此写出了人类忍受苦难的程度,这是福克纳所推崇的人类昔日的荣耀。

总之,福克纳在19部长篇小说和100来部中短篇小说中塑造了众多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在南方社会生活中地位低下,她们中,有的被男性社会塑造成大家闺秀,成为习俗的牺牲品,也危害别人;有的自我迷失,成了传统势力的帮凶;有的自我意识觉醒,艰难地地寻找着自由之路。

这些受苦受难的女性中,不乏福克纳心目中的理想人物。他理想的女性是勇敢而富有同情心、善良并肯于自我牺牲的女人,以朱迪思、莉娜、孕妇和童年时代的凯蒂为代表。她们的共同特点也是其突出特点是能够忍受苦痛,压下哀怨,即使在极其艰苦的时候,还在顽强地维护自己的权利,维持着做人的尊严。这类女性的塑造,表达着福克纳对人类的信心,福克纳相信人类有经受和战胜客观环境和自身命运的能力。

[1]何海伦.福克纳短篇小说《夕阳》的叙事策略[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2002(6).

[2]冯溢,姚进.从《喧嚣与骚动》看福克纳笔下的南方淑女形象[J].东北大学学报,2010(11).

[3]钟京伟,郭继德.福克纳小说中南方女性神话的破灭[J].当代外国文学,2011(7).

[4]姜平.《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的另一种解读[J].成都师范学院学报,2013(5).

[责任编辑 王占峰]

Distress and Breakthrough:Faulkner's Female World

Zhang Zuojuan
(Suihua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Media,Suihua,Heilongjiang 152061)

American writer William Faulkner molded a large number of women.I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19th century to the 20th century,oppressed by the Puritanism,the traditional patriarchal system,women's view and racist,the situation of women were trapped,experienced marriage disaster,the reproduction horror, the scavenging of the family,and the struggle of the spirit and the flesh.They became the reason of the obscurity of human nature,but there are some women who bravely escaped the barrier,struggling to break through,and persistently pursue dreams.Faulkner laid the future of human hope in the female body.

Faulkner;women;distress;lost

I106

A

2095-0438(2017)06-0064-03

2017-03-12

张佐娟(1967-),女,黑龙江绥化人,绥化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猜你喜欢
凯蒂福克纳家庭
家庭“煮”夫
安邸AD(2019年2期)2019-06-11 05:29:18
凯蒂与星夜——凡·高作品之旅
凯蒂游伦敦
凯蒂游苏格兰
没见到他
凯蒂的伦敦圣诞节
恋练有词
威廉·福克纳的《熊》
寻找最美家庭
寻找最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