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旺艳
(安徽三联学院外语学院 安徽合肥 230601)
猩红的A字 贞洁的牌坊
——霍桑与《红字》的关系
马旺艳
(安徽三联学院外语学院 安徽合肥 230601)
为了在内心建构“全新”的清教主义,霍桑借助小说《红字》逐步解构了主流社会的清教主义。文章从作者与作品的视角,分析霍桑的性格图式对小说的影响,清教主义在霍桑内心中的嬗变,从而对照《红字》的解读与作者的内心挣扎,达到更加深刻地理解霍桑所推崇的“全新”的清教主义的目的。
红字;霍桑;清教主义
霍桑的名著《红字》自问世以来,经久不衰。对它的解读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一而足:大都集中在红字A象征意义的嬗变、主人公海斯特的女性形象分析、小说主题的多元性、原型解读、女权主义解读、主人公的救赎之路、爱情与人性的角度等。笔者试图从作者与作品的关系的角度来重新解读此作品,发现霍桑自身的性格图式对小说形成影响,并借此来进一步揭示写作的霍桑与现实中的“霍桑”的延异性,阐释霍桑如何解构清教主义,又如何建构了“全新”的清教主义。
童年时期的纳撒尼尔·霍桑完全地处在清教主义的梦魇之中,祖辈的驱逐和迫害教友的行为所带来的辉煌并没有让霍桑感到一丝的荣耀,反而奠定了霍桑对清教主义的厌恶基调。有力的佐证就是其把姓氏从祖先的Hathorne改为Hawthorne。霍桑曾明确表示:我不知道我的祖先们是否为他们曾经残忍而向主悔罪;或者甚至正遭恶果报应,痛苦呻吟;我们作为后裔,正替他们蒙羞,并虔诚地祈祷他们能早日从自己招致的诅咒中得到解放。在《红字》的开篇中,霍桑把异教徒安妮描写成了圣徒,极力丑化围观的清教主义的坚定追随者们,把触犯了清教教义的海斯特描绘成了圣母玛利亚,把牧师丁姆斯戴尔的虚伪表露无疑,所有种种明确地揭示了霍桑的性格图式中的倾向性:清教主义是违反人性的;清教徒们是冷酷、自私、无情的。现实中的霍桑极力想摆脱清教主义的桎梏,映射在《红字》中的则是通过海斯特这样一位女权主义追求者来反映霍桑内心的诉求。
为了摆脱清教主义的梦魇,霍桑借助罪人海斯特的一生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渴望:通过自我的救赎来获得世人的认可与尊崇。同时也可以看出,海斯特的认罪侧面反映了霍桑在清教主义的桎梏下的妥协。作者性格图式中的犹豫、怀疑等倾向造就了作品中象征意义的不确定性。随着小说的不断发展,这种性格图式中的犹豫表露无疑:一方面,对海斯特的推崇逐步演变成了一种思索,一种不确定;另一方面,对牧师的憎恶则从未动摇。作者对于清教主义的梦魇有了全新的思考:海斯特孤身反抗清教主义的立场是对是错?海斯特在清教盛行的时代的认罪有何意义?实际上,霍桑在重新探究自己对于清教主义的认知:祖辈们的罪是无可否认的,但如果仅仅因此来全盘否定清教主义所有的教义似乎已是不妥。海斯特戴上红字A之后的行为则更像一个清教徒的行为:努力工作,养活自己和珠儿,帮助穷人,行善一生。到小说的结尾,海斯特的红字俨然已成了一座贞洁的牌坊,令世人敬畏。霍桑的不断探求终于有了结果:犯了罪又拒不认罪的牧师只有以死谢罪,内心邪恶的齐林沃斯也不得善终,只有海斯特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通过不断的善行,救赎了自己的灵魂,成了所有清教徒眼中的圣人。霍桑对于祖辈所犯的罪行终于释然:犯罪并不可怕,只要可以正视自己的内心,通过行善不断地救赎,罪人也可以成为天使,如人类的始祖Adam一样。自此,霍桑才算彻底摆脱了清教主义的梦魇。
作为一名男性作家,霍桑的性格图式中的男性倾向表露无疑。为了摆脱清教主义的束缚,霍桑借助海斯特来表达内心的反抗。然而随着小说的发展,霍桑对内心的这种反抗提出了质疑,具体表现在他对海斯特的女儿珠儿的态度上。在霍桑看来,珠儿作为罪人的后代,就是清教主义宣称的“人生来就是有罪的”[6](P11)。实际上,珠儿与霍桑本人一样,都是罪人的后代与延续,霍桑对珠儿的厌恶可以看出霍桑对自己出生的不喜。珠儿的野性、不合群、对现实的反叛其实是童年时期霍桑的折射,作家本人则对此持否定的态度。无法选择出身的霍桑借助珠儿的形象刻画出孩提时代作者自己的内心,否定珠儿就是否定作者自我。年幼的珠儿就是罪恶的代名词,童年的霍桑也是清教祖辈们罪恶的延续。珠儿无法在清教盛行的土壤中生存,所以珠儿的未来在大洋的彼岸,对霍桑来说,这也未必不是一种选择:逃离这片土地,逃离清教主义。显然,这并不是霍桑最终的目的。同时我们看到,海斯特的认罪也是霍桑的认罪,二者合二为一。海斯特之后的行为也是霍桑的渴望:通过行善,通过救赎来获得世人的认可,达到精神的高度,这与清教主义所提倡的教义是完全一致的。
如果说霍桑是女权主义的推崇者,极力讴歌了海斯特追求爱情、自由的美好生活,那开篇对于绝大多数女性的厌恶作何解?后期海斯特的认罪、妥协以及回归又如何理解?男性的霍桑无法摆脱性格图式中的男性倾向,完全站在女性的角度来思考相关的问题,最终的海斯特还是成为了一名虔诚的清教徒,可以说霍桑真正的目的在于此。清教主义本身不存在善恶,而是信奉清教主义行为中的善恶观在左右读者的认知。表面上霍桑是清教主义的叛逆者,实质是清教主义的笃信者。
约翰·弥尔顿认为,人类的自由意志使人高贵于其他生物。霍桑本人对此非常赞同。随着女主人公的出场,读者们感受到的却是现实中的“霍桑”:对清教徒的丑陋的刻画,对清教主义的嘲弄,尤其是女清教徒与海斯特的形象的强烈对比。读者们会想当然地认为这是现实生活中霍桑对清教主义的判断,在这里作为小说作者的霍桑与现实的霍桑重合了:身体内流淌的清教祖辈们遗传给他的罪恶的血液加深了霍桑对于清教主义的否定。这种重合表现在作者对海斯特的态度上:女主人公的犹豫、迟疑与自我否定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生活中的霍桑的性格图式;对幸福、自由和真爱的追求也是现实中霍桑的梦想摆脱清教主义之后的梦想。
对丁姆斯戴尔的态度与霍桑对待自己先祖的态度完全重合。无法选择出身的霍桑把对先祖的厌恶折射在对牧师这一清教盛行时期“崇高”的职业上。为了救赎,牧师必须牺牲自己;为了赎罪,先祖们也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作为后代,现实中的霍桑正视了先祖们的罪恶,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牧师最终获得了原谅与宽容也反映了现实中的霍桑内心的美好愿望,能够获得世人的原谅是现实中霍桑对于先祖所犯罪恶的释然。
现实中的霍桑性格图式中的双重性决定了海斯特的双重性格,也间接反映出创作小说时的霍桑与现实生活中的霍桑的重合:一方面深深厌恶并强烈谴责清教思想,另一方面又难以摆脱他自己身上的清教思想残余。
对待珠儿的态度说明,作为作者的霍桑对现实中“霍桑”的厌恶:珠儿就是现实生活中儿时的霍桑,是罪恶的延续。这时作家霍桑完全站在客观的视角来看待现实中的霍桑:无法更改的身份使现实中霍桑生而有罪,这种罪恶如何消除。
小说中对自然的态度也反映了超验主义对现实中霍桑的影响及其真实追求:当女主人公为了爱情和幸福大胆追求,自然仁慈地微笑并拥抱她,这是现实中的霍桑想做但又没做的事;而当海斯特认罪,屈服,自然为之愤怒,现实中的霍桑的犹豫不定的性格图式表露无疑:尽管霍桑试图摆脱清教主义对自己的束缚,然而一直成长的清教环境与血脉中的遗传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一)解构主流的清教主义。现实中的霍桑祖辈是虔诚的清教徒,然而祖辈们却又双手沾满了血腥。霍桑自知生来有罪,性格图式中的怀疑使霍桑自然而然地开始思索清教主义的一切。为了逃离在祖国的宗教迫害,新大陆的移民渴望宗教自由,而清教主义随之诞生了:如果所有人都秉持同一种教义,那么所谓的宗教迫害也就失去了滋生的土壤。愿望是完美的,现实是残酷的。霍桑笔下的清教徒们毫无怜悯和仁慈之心,开篇中的清教徒们无论从外表、谈吐、心灵和人性等各方面来说都不是人们愿望中的善、仁慈的清教徒,这种描写是霍桑对清教主义的否定。在清教主义等同于法律的时代,所有的行为都根据清教的教义来宣判。海斯特的行为挑战了权威的清教主义。霍桑其实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海斯特的勇气奋而反抗。因此霍桑采用了Hester的名字。Hester使人联想起希腊神话中的Hestier。Hestier是主神宙斯的姐姐,克洛诺斯和瑞亚的大女儿,她是掌管天上一切炉灶的美丽女神,炉灶使人联想起热情和家庭的温暖。既然连受人尊崇的牧师丁姆斯戴尔都无法抵制这种热情和温暖,普通的清教徒们的精神生活可想而知了。假如为了所谓的信仰,连人类最基本的情感都无法满足,那这种教义真的是为了大众着想的吗?作家霍桑在深刻思考现实中的霍桑的境况,清教主义的教义正义与否?
尽管作家霍桑在开篇赞扬了海斯特勇敢追求爱情的行为,但随着小说的发展,作家霍桑坚定的态度也出现了摇摆。渐渐地,暗暗地,作家霍桑对海斯特的肯定变得有些暧昧,对她的赞赏也模棱两可起来。其一,海斯特的认罪表明在清教主义盛行的时代,完全地否定清教主义似乎是不妥的,毕竟海斯特认罪后的救赎行为完全符合虔诚的清教徒的教义。作家霍桑对现实中自己的成长环境也重新思量:清教主义的一切是否皆不可取?清教徒的所有行为是否都是违反人性的?生而有罪的人永远是否能为社会所认同?是否自己之前的全盘否定有些偏激?通过善行进行救赎是否可以让世人接受?其二,海斯特最终的结局回答了霍桑内心的种种疑问。红字A的意义不断嬗变表明海斯特获罪之后的善行与救赎是挽救灵魂的唯一途径,对牧师的宽容也从侧面表明世人心底里的善良,最终世人的认可是海斯特在希望破灭之后的生活之光,她的回归也是对清教主义的虔诚信仰。
(二)建构“全新”的清教主义。纵观整部小说,可以发现,霍桑从最初解构清教主义,到后期不断地建构内心新的清教主义实质是作者在探寻应对内心的自我信仰危机的出路。霍桑用牧师丁姆斯戴尔的一生来诠释先辈们的内心忏悔与折磨,在现实中他的先辈们未必如此,这是霍桑在替自己的先辈们进行的忏悔与愧疚,在内心漂白“罪人的后人”这一令霍桑耻辱的身份。霍桑表明的是:有罪并不可怕,不是十恶不赦的,只要通过不断的行善,内心的善良可以救赎堕落的灵魂。这也是霍桑所期许的:作为罪人的后人,只要自己通过有限的救赎是可以被世人所接受所尊敬的。霍桑希望自己所经历的信仰危机终结在自己这一辈,希望自己像海斯特一样,从罪人走向“圣母”,受世人的膜拜,这与开篇对海斯特的圣母形象的描绘相呼应。
小说《红字》表面上看是海斯特的爱恨情仇,如何使“Adultery”逐步升华到“Angel”的历程,反思之,也是作者霍桑如何应对内心信仰危机的历程,在解构了早期祖辈们尊崇的“清教主义”之后,重新建构了“全新”的“清教主义”:清教主义不在于排除异己,而是要不断地行善、救赎、升华,这才是清教主义的教义所在。霍桑借助猩红的A字,为世人重新树立了一座受世人膜拜的贞洁的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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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占峰]
I106.4
A
2095-0438(2017)08-0068-03
2017-03-03
马旺艳(1978-),女,安徽怀远人,安徽三联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教学。
安徽省省级质量工程项目(2015jyxm412);安徽省商务英语专业综合改革试点项目(2016zy045)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