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
张歆艺:演员,代表作《北京爱情故事》
Q:为了唤起外界对乳癌防治运动的重视,你曾全裸上阵拍摄“粉红丝带”写真,突破史上最大尺度,做这个尝试你有过挣扎吗?
A:没有。我觉得这本身是挺好、挺正能量的行为,就没有把它认为是一种尺度,反倒认为这是一种奉献。以身作则嘛,用自己的身体,这种天然的、具有生命力的载体来表达公益的理念,是非常好的方式。而且在我之前已经有人做过这个事(全裸拍摄公益写真)了,她们传递出的都是正面的、积极的能量,我还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Q:用行动支持公益事业,现在是否还有哪些方面是你不愿意尝试的?或者觉得自己还做不到的?
A:这方面我没有想象啊,只有事情找到我了才会知道。但我觉得(找到我了)我很可能就会去做,因为做公益是回馈社会的一种美好的方式,尤其是我们这个行业。我能够为社会做什么?就是以身作则,把自己作为一个榜样,这是最好的方式。
Q:几年前,导演郭柯拍摄中国慰安妇纪录电影《二十二》,你在和他并不熟的情况下无条件借给他100万,不打算要任何回报,也不期待这笔钱能还回来,最后还拒绝出品人署名。为什么?
A:谁都知道拍纪录片是很难有回报的,可能成本都收不回来,恰恰因为这样,我觉得应该给予拍纪录片的导演肯定和支持。
当时郭柯找到我,给我讲他想拍慰安妇,抗日战争时期非常多的中国女性被侵略者强征做慰安妇,他对这类人是有关注的。他说她们过得非常不好,年龄也都很大了,之前还有三十多个,相继离世,现在剩下有名有姓的就二十二个了,这也是纪录片取名《二十二》的原因。他说如果再不去拍的话,这些老人就真没有了,没有人听到她们的声音,了解她们在那段历史中是什么樣的抉择,知道那段历史对她们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他必须得去,他要去十几个城市,采访这些老人,每去一个地方拍完一个老人,都要给老人留一笔钱,或者是帮她修缮一下房屋什么的。
我觉得他好真诚、好难能可贵啊,太久没有听到有人为这一类人(慰安妇)做事情了,除了一些历史纪念日提起,大多数时候大家是忘却的。而且郭柯是在跟生命赛跑,我必须要帮助他。我就问他要多少钱,他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百万?”我说好,我给你。他当时很惊讶,他见过很多投资方,见过可能比我有钱太多的人,但是大家可能会考虑这个题材的未来和投入产出(所以没有支持他)。
当时他给我的感觉是他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没有力量去做,他在我的面前稍显有一丝卑微,我特别受不了有人在我面前很卑微的样子,这是我的软肋,我就说,“我一定会帮你,赶紧去拍吧,再不拍老人去世了就太可惜了。”
后来他每次去一个城市,每见一个老人,都会给我拍照片和视频,告诉我这个老人是谁、多大岁数,告诉我他给老人修缮了房屋,给她留了多少钱,买了什么东西。每次他做了这些事情并且告诉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开心、很骄傲,有一种参与其中的荣誉感。我其实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事情我做得挺好的,因为这就是历史,我真的参与了还原历史真相和实现历史纪录的一个团队里面。后来他来征求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做出品人,我就说不要,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事情,这就够了。
Q:你的经纪人说你爱操心,也爱相信人,助理家里遇到事情找你借钱,你会直接打过去几万并且不要人还。你一直这样热心肠,并且在金钱方面没什么概念吗?
A:其实我对金钱很有概念,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最早的时候挣钱都不多,我拥有的每样必须品之外的东西都来之不易。恰恰是因为我对金钱有概念,所以我才知道别人张嘴找我借钱的时候,肯定是他特别着急、特别需要的时候。那三五万块钱给他,对于他来说就是帮了很大一个忙,但是我自己是有一定渠道能挣到钱的,我去拍戏、去工作,钱还能再挣回来,那我就给人家嘛。
Q:你这样的性格来自于什么?
A:我不知道,就是心肠比较软吧,我见不得别人卑微,特别受不了这种,看了我心里就难受。
Q:你因为在公益上做出的突出成就而获得南方报业“年度明星公民奖”,如何理解“明星公民”?
A:我觉得这是特别好的一个正能量的形象输出,让有一定知名度的公众人物,演员、导演、艺术家,大家抱成团一起来做有意义的事情,影响力肯定会比十个朝阳群众或者一百个广场舞大妈要强,明星公民就是这种力量吧。
Q:颁奖盛典上,你说希望借助明星号召力做实事。在你看来,明星做公益怎样才算是“做实事”?
A:就是以身作则,你真的去到山区看望小朋友、去灾区看望灾民,真的拿出自己一年积蓄的多少比例,实实在在地做一些事情,做一个榜样。
Q:你觉得自己做得如何?
A:我还挺积极的吧,但做得还是不够。
Q:所以你才会主动请缨跟随主办方去贫困山区探望当地的小朋友,也主动前往地震灾区救灾?
A:我是觉得如果不去到现场,那些真实的场面是无法通过想象得到的。去到现场你会有非常多的感慨,你看到灾区的朋友失去了亲人,你就会想我能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你可能会想象如果是自己失去了亲人该怎么办?那你亲人还在,所以你会懂得珍惜,对身边的亲人好一些;你看到贫困山区小朋友的生活那样艰苦,相比之下自己的生活容易、美满得多,你就会想是不是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有意义。这让你既帮助了别人,又有很多感悟和收获,其实这对我自己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Q:你说做善事让你觉得心里有根,“那种从帮助他人中获取的安全感犹如上帝之音:我正看着你呢,我善良的好孩子。”帮助别人如何能让你获得安全感?
A:可能跟信仰有关系吧,我会觉得付出是一种收获。其实很多宗教的教义是大同的,都是在告诉你,帮助别人其实都是在帮助自己,在为别人做事情、给别人增加能量的同时,你身上的能量会越来越强大,也是在给自己积攒能量。
Q:你十几岁离家工作,工作几年之后重返校园,整个大学四年不见剧组、不见导演、不见观众,一心看书和看电影,学习专业。你是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吗?
A:因为大学生活对我来说很难得,如果不上大学的话,我的人生可能会有点缺失,在我们那个年代,尤其是对一个女孩来说,上一个大学、有个大学文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本来都以为没有机会上大学了,所以当我努力考上大学,又是行业最高学府的时候,我就特别珍惜。
Q:你称自己为“二姐”,粉丝和朋友也会这样称呼你,因为你在生活中总是很迷糊。但你对人生却很清醒,你说自己“不争第一,只当第二”,“别人敢往前冲,我要敢往后退,这样会更快乐”。如何修得这样的人生观?
A: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可能我一直是一个追求安全感的人吧,我老是觉得这样做会让自己和团队、战友很安全。就好像说,大家都觉得一件事情是对的,都往前冲的时候,我可能会停下来,看一看大家去的方向是不是安全的。我这样的人生观其实也常常不被人认可,觉得它不是很适合这个行业,但是可以让自己清醒、客观一些。
Q:你从中获得怎样的益处?是否也有所失去?
A:那要看如何看待获得和失去,有些拥有不一定是拥有,失去也不见得是失去,不是还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故事嘛。如果让我失去快乐、尊严,去拥有一些短暂的名利,我是不会要的。但是付出劳动、汗水和努力,赢来尊严和永恒的友情、爱情,或者是在某一个行业受人尊重的地位,那有些失去是可以的。
Q:如果专注一个领域深入下去做公益,你希望做什么?
A:制止拐卖儿童,我觉得拐卖儿童这个事情就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太可恶了,是社会的一大毒瘤。我们见过太多路边乞讨的、缺胳膊少腿儿的小孩儿,他们很多都已经没办法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希望将来能够研发一种APP,大家看到街上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可以通过这个平台发布信息,马上就能有社会机构来解救这个小孩,至少来核实他的身份,把这些孩子解救出来之后,也有社会机构去收容他们,并且通过这个APP帮助他们寻找自己的亲人。
Q:你是否希望给社会带来一些改变?
A:我可能改变不了别人,改变不了社会,但是我能够保证我自己不出差错,不给这个社会带来麻烦。其实就是做好自己吧,每一个人都做好自己,不乱扔垃圾、不随地吐痰,看见流浪狗能把它抱回去,看见需要帮助的老人去帮一把。我们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情,这个社会就会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