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航
20世纪的油灯,随着时代变迁,已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那城乡每家每户离不开的油灯,曾经点亮人们的生活,照亮苦乐人生。
那是计划经济年代,人们生活的油盐、砂糖、火柴、布匹等必需品,按人头平均分配。國家分给各家各户煤油票、食盐票、火柴票、砂糖票、布票、粮票、肉票等票据,凭票购买物品。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而在当时,这关乎民生大计,是维系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保障。
儿时的山村,人多地少,经济匮乏,供给不足,每家顶多靠父母两人出工挣工分,一年下来分得麦米、高粱等主粮各百余斤,要养活四五个孩子,支撑一家全部开销;若遭歉收年份,遇青黄不接当口,仅能靠野菜填补生活,日子过得非常艰辛。
每次放学回家,父母很晚收工,我们姐弟四人,力所能及地帮大人做些拿柴火、扫地、喂鸡等小活儿;三餐重复着红薯煮包谷面糊糊,或高粱芋头饭,很少有细米白面,一年四季极少吃肉,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能吃上几块肥肉。
难熬的夜晚,一家人仅有一盏油灯。由于父母白天出工没时间干家务,靠晚上闲下来打理。一家人围着昏暗油灯,父亲编织箩筐、苇席,制作木桶等家用品;母亲做起洗衣、纺线、织布、做鞋、缝补等活计;我们姐弟围桌做家庭作业,生活十分简单。
油灯是父亲做的,用一个空酱油瓶,在瓶盖上打个小孔,找来一小块铁皮,卷成三厘米长的细筒状,俗称灯芯,把灯芯用铁丝固定在瓶盖中间,灯捻用母亲的手纺棉线合成数股,线捻穿进灯芯,一盏家制油灯即成。
点灯需要煤油,那时人们不叫煤油,叫“洋油”,因为当时的煤油靠国外进口,洋人卖给中国人的物品,人们通常叫作“洋货”。像火柴不叫火柴,叫“洋火”;铁钉不叫铁钉,叫“洋钉”,等等,在今天听起来,令人啼笑皆非。
煤油由生产队按人头统一发油票,每人一年半斤,用完不再补发。很多家庭不够用,经常发生邻里相互借煤油的事。为节省煤油,各家尽量让油灯的线捻只露出一点点,如豆子般大的昏暗灯光,点亮贫困的生活。
我常去伙伴们的家中玩,凡看到长辈添加煤油时,最多加半瓶,从未见过添满。我家也如此,见父母小心翼翼添灯油,生怕洒出半滴。我问,为啥不添满瓶?他们总会回一句,添多了浪费。其实非也,是节俭。父母的节俭成为一种习惯,进而形成一种家风,让我一生秉持。
煤油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随着国家经济好转,农村又兴起汽油灯、电灯、沼气灯;尤其是电灯的出现,让油灯淡出了人们视线。如今,全国各地再也见不到昔日的煤油灯,它已成为那个时代的印记。
远去的油灯,记录着童年太多的窘困。活在当下的人们,没有理由不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