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流落四方的鸟群

多年以来

我究竟穿过多少双鞋子呢

我穿着它们行走行走

在地面上扑打

像一只浑身沾满尘土的

飞不起来的鸟

它们曾一次又一次

将我向着高处推举

曾蹲在我的床边将我彻夜看守

而当它们的翅膀毁坏以后

我却将它们抛弃了

我可以想象它们往后的生活

它们被丢弃在沟坎或草丛里失魂落魄

起初它们还倔强地保持着

一只鞋的形象

保持着一种向着天空叫喊的形状

可随着风雨对它的反复锤击

它的面孔开始泛起一种

绝望的灰色

终于有一天

它像一头被击倒的狮子

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直至凶狠的灰尘纷纷跳起来

将它死死地摁进了泥土

多年以来

我到底丢弃过多少双鞋子呢

我丢弃它们

像是丢弃一些蓄满记忆的脑壳

我不知道它们

现在已漂流到了何方

不知道它们是怎样熬过了最后的时光

我是一个狠心的人

我抛弃它们

像是抛弃了自己的亲人

如今我开始体会到了地面上的孤单

我时常会向着天空張望

我看到远方飘游着一群鸟

我知道那是我的鞋子在向着远处迁徙

它们在天边留下了一条隐秘的痕迹

有时我会在半夜惊醒

我听到了一种隐秘的声响

我知道那是我的鞋子

在我的窗外拍打喊叫

我知道总有一天

我也会从地面上振翅而起

汇入天空中

那不死的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