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中正
杀狗
□伍中正
米亚养了一条狗。
狗是黑狗,体形不大,却很讨米亚喜欢。
那一段时间,米亚有一半的心思用在了养狗上,有一半的心思用在了跟男人离婚上。
米亚很清楚,在村庄养狗,主要是看家。
米亚给黑狗取了一个她非常喜欢的名字:小黑。
靠近屋东头,米亚还用木板和砖头给小黑搭了一个简单的窝。狗窝透气,但不漏雨,地上还铺了一层柔软的稻草。
小黑很听话。无论是躺在禾场上还是住在窝里,它对屋前屋后的一点点响动,对每一个来人都汪汪地吠上几声。
小黑的几声叫,对米亚就是一个提醒。米亚也就变得警觉起来。因此,家里从来没有丢失啥东西。小黑那种听话的程度让米亚很满足。有时候,米亚真想自己的男人有小黑听话就好了。
很多时候,米亚感谢小黑。
男人不安分,经常跑到镇上去,在镇上的茶馆喝茶打牌,悠闲地打发时光。男人经常把头发梳得油光水亮后去镇上。每次去镇上,他从不对站在身后的米亚表示什么,甚至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这一举动,让米亚感到很气愤,又无可奈何。
茶馆老板是个女的。男人跟那个女的眉来眼去的,甚至出现过打情骂俏。米亚知道的这些信息,都是从那些去过茶馆的人嘴里传出来的。
起初,米亚不相信这是真的。
后来米亚相信了这是真的。
米亚堵住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的正要出门的男人,说:“你还不如家里的小黑。”
米亚说这话的时候,小黑就躺在米亚的右脚边。它昂起头,眼睛疑惑地看着男人。
男人没有对米亚发火,却开始记恨小黑了。
然后男人被困在了屋里。男人用手反复地摸着自己的头发,他没有想到平时柔弱的米亚会发这么大的火。他听到的是米亚的声音:“少去镇上,跟那个女的断了。”
米亚的声音很响亮。男人像听见,又像没听见。
男人特别想除掉米亚喂养的小黑。
米亚不在。男人索性就用一根木棍拼了命地追着要打小黑。小黑让男人追得急了,汪汪地叫几声,往外跑了。
米亚回来,对男人一个劲地吼:“往后,再不能有打小黑的念头!”
男人看看随着米亚回来的小黑,没有多说。
小黑成了男人眼中的钉子。男人发誓要除了小黑,他要让小黑永远地在自己的眼中消失,也在米亚眼中消失。男人认为,除掉了小黑,就拔掉了眼中的钉子。
男人这样的想法,细心的米亚却一点不知。
男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地去了镇上。
男人问了一个专门杀狗的师傅,那师傅叫木子。杀了很多年狗的木子心里装着一套一套的杀狗法子。
男人问:“怎么杀掉狗?”
木子直说:“用一根绳索扎一活结,朝狗的颈项一套,然后把绳索着力一拉,再把狗拉到树上吊起来。”木子示范给男人看。
木子接着说:“要么,用毒性极强的药来灭杀,只要把药掺进饭团或肉团里,待狗吃过,必死无疑。”木子又示范给男人看。
木子还说:“再就是把狗套进麻袋,乱棒打死。”木子再示范给男人看。
男人很细心地听木子说,同时又细心地看着木子示范。
男人决定,用绳索吊死小黑。
男人从镇上回来,像变了一个样。
男人吃饭前,先把给小黑吃的饭倒在饭钵里。小黑看看男人给的饭,迟迟不吃。
米亚看在眼里,拿了一只碗,走过去,把狗饭倒在碗里后再倒进饭钵,小黑就一口连一口地吃了。
米亚对男人说:“小黑都不和你亲近。”
男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米亚很高兴。小黑跟村庄的另外一条健壮的狗好上了。
米亚高兴地看到小黑跟那条健壮的狗好在了一起。
渐渐,小黑的肚子大了起来。
渐渐,小黑对食物的需求多了起来。
小黑对男人放松了警惕。特别是对男人走近身边时,它没有生出反感和敌意。
男人对小黑下手是那天中午。
那天中午高悬的太阳很明亮,很耀眼,也很温暖。
小黑放心地吃着男人给它的食物。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尼龙绳。男人在尼龙绳的一头扎了一个套子,那个套子就像一个血盆大口。男人很轻松自如地把套子套在了小黑的颈项。
小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迅速地拉到了门前的树杈上。
小黑快速地被吊了起来。
小黑在挣扎中咽了气,屎尿撒了一地。远远地看,小黑像一件黑色的衣服挂在树上。
男人的脸上渐渐咧开笑来。
米亚回来,对男人吼:“疯了疯了,它的肚里还怀着孩子。”
米亚很快把断气的小黑放下来,放在树荫下。
树荫下,米亚对男人冷笑了一声。
那天中午,对米亚跟男人来说,是一个最糟糕的中午。那个中午,米亚坚定了跟男人离婚的决心。
“离婚。”米亚说了一直以来想说的一个词。
(原载《常德晚报》2016年10月28日 作者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