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晁公武和陈振孙在宋代文献辨伪学的发展中贡献了很大的力量。但其成就在后世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两人的文献辨伪主导了宋代文献辨伪中文献类型的比例。在考辨书籍真伪时,他们兼用了内证和外证的方法。同时,他们既有对前人已经考辨文献的进一步研究,又有对前人未曾考辨文献的辨伪。两人在文献辨伪中也存在着取证单一,过度依赖一种方法,严谨性不足;没有明确指出某一书为伪书的具体原因,文献考辨过于主观性而流于草率等不足。
[关键词]晁公武 陈振孙 文献辨伪
[中图分类号]G250.1;K852 [文献标识码]A
1引言
晁公武和陈振孙在宋朝文献辨伪学的发展进程中贡献了相当的力量,但这一点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例如,在辨伪学的重要参考资料——顾颉刚所编《古籍考辨丛刊》第一、二集中,就没有提及两人的任何信息。同样的,杨绪敏在其《中国辨伪学史》中,对于晁、陈二人的辨伪成就仅以“另外,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对指导人们辨别古书的真伪,正确地了解古书的基本情况起着很大的作用”等寥寥数语一笔带过。而曹养吾《辨伪学史》在提到两者时,也仅仅以“在书籍目录的著录中,时常有怀疑古书的讨论”十几个字进行概括。
但也有学者认识到应该重视两人的文献辨伪成就。例如,郑良树就认为,两人“虽然并不专为辨伪而著书,不过,却在他们的著作内大量怀疑古籍的真伪——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里怀疑了近60种书,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内怀疑了近百种事,怀疑范围之广,几乎前无古人了”。司马朝军也提及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道“许多辨伪具有首创意义”,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中考辨的一些书目“皆有发疑辨难之功”。郝润华、丁俊丽也认为,“在作者的考订、文献的辨伪等方面,晁公武下了很大功夫。”但可惜的是,几位学者没再对两人的文献辨伪相关问题进行深入探究,而仅止步于此。因此,本文以张心瀓《伪书通考》为主要参考依据,结合顾颉刚《古籍考辨丛刊》第一、二集,对晁公武、陈振孙的文献辨伪相关问题进行研究。
2晁公武和陈振孙文献辨伪在宋代文献辨伪中的地位
正如孙钦善所言,宋代时,“辨伪已成为书籍解题的重要内容”。宋代文献辨伪相对于前代,最大的一个特点是有相当一部分的目录学著作参与了文献辨伪(见表1)。
由表1可知,单从数量上讲,宋代考辨文献的总数为212部,而目录学著作考辨的书目就有155部,占宋代考辨文献总量的三分之二以上。各目录学著作中文献辨伪的具体信息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从考辨书目的数量上来看,尤以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和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的考辨书目的数量最多。其实,两人不仅仅是在和目录学著作的对比中处于领先的位置,在和宋代其他文献辨伪成就相对突出的学者的比较中,两人依然是处于优势地位。两者和宋代其他学者考辨文献书目的具体情况如表3所示。
据笔者统计,宋朝参与文献辨伪的学者共计98位,考辨书目共计212种,考辨书目类别涵盖经、史、子、集、道、佛共6种。在这98位学者中,从考辨书目的数量来看,排名比较靠前的是表3中所列人物。这些人物中,考辨书目数量最为接近晁、陈两人的是朱熹,但仍然和两人有一定差距,其余几位的差距自不待说。
通过以上种种数据的对比发现,至少从考辨书目数量和考辨书目的种类上讲,晁、陈两人对宋代的文献辨伪有卓越的贡献。
第一,两人考辨文献种类十分全面,几乎涵盖了宋代考辨文献的所有类型。宋代文献辨伪中考辨书目种类涵盖经、史、子、集、道藏和佛藏6种,晁公武的文献辨伪涵盖了全部的6种,陈振孙考辨的文献类型只不含佛藏类文献。晁公武考辨的道、佛类文献看似很少,但从数量上来讲,也已经接近宋代整体考辨道、佛文献的一半。至于陈振孙的文献辨伪中为何没有涉及佛藏文献的考辨,我们不得而知。不过,通过对比《直斋书录解题》中陈振孙对于佛藏和道藏文献的解题与其他经、史、子、集类文献的解题可以发现,陈振孙所书佛藏和道藏文献的解题非常简略。由此我们可以推断,陈振孙并没有在佛、道两类文献的辨伪上着力太多,也许这也是其没有对佛藏类文献进行考辨的原因之一。
第二,两人考辨的文献类型比例主导了宋代考辨文献类型的比例。从表3可以看出,首先,具体到六部来看,两人考辨各类书目按数量从大到小的排序分别为子、经、集、史、道、佛,而这一排序和宋代考辨书目数量的排序完全相同。其次,两人考辨子书的数量几乎占据其各自考辨书目总量的一半,而宋代考辨子书的数量也几乎占了宋代考辨书目总量的一半。另外,两人所考辨书目的种类中,经、史、集部所占其各自整体考辨书目的比例基本相同,而宋代除了对于史部文献的辨伪稍微少了一些之外,其考辨经、子、集各部书目所占的比例基本相同。
总之,晁、陈两人的文献辨伪在许多方面和宋代总体的文献辨伪有很多吻合之处,而对比表2和表3中的任何其他目录学著作或者是学者的文献辨伪,却没有这一特点。这一看似巧合的现象其实是有其内在原因的,即相对于其他学者,两人考辨的书目种类全、数量大。而两人文献辨伪的这一特点基本上可以主导宋代文献辨伪的主要走势。
3晁公武、陈振孙文献辨伪中的辨伪理论
自明代胡应麟的《四部正讹》首次提出有系统的辨伪方法后,学界有意识总结出的系统的辨伪方法的还有梁启超的《古书真伪及其年代》、郑良树的《古籍辨伪学》、杜泽逊的《文献学概要》和司马朝军的《四库全书总目研究》。这些著作中提到的方法简繁不一,却又同中有异。为了在实际应用中更好地指导辨伪工作,本人不揣冒昧,將这些辨伪方法进行了归纳整理(见表4)。
在考辨书籍真伪时,晁、陈两人兼用了内证和外证的方法。
3.1内证方面
3.1.1从作者辨伪
晁、陈两人主要是通过作者时代和作者才识两种方式进行文献辨伪,如晁公武认为《稽神异苑》的作者并非南齐焦度,因为焦度“质讷朴戆,以勇力事高帝,决不能著书。又卒于建元四年,而所记有梁天监事,必非也”,此处即运用作者才识和作者时代均不符合焦度本人来辨伪。在言及《述异记》时,晁公武认为作者即梁朝任昉:“昉家藏书三万卷,天监中采辑前代之事纂新述异,皆时所未闻,将以资后来属文之用,亦博物之意。《唐志》以为祖冲之所作,误也。”此处,晁公武根据梁朝任昉的行述来考辨《述异记》一书为真书。陈振孙在考辨《越绝书》时,以书中“杂记吴、越事,下及秦、汉直至建武二十八年”的事实和《越绝书》所题作者端木赐的时代不合为依据,认为《越绝书》一书作者并非端木赐。
3.1.2从文本辨伪
晁、陈两人主要是从文章风格、文本思想、文法、名物、文词等方面来辨伪。首先,晁、陈用的最多的是从文章风格方面辨伪。例如,考辨《子夏易传》时,陈振孙认为其“文辞浅俚,非古人语”;考辨《脉诀》时,晁公武认为其“皆歌诀鄙浅之言,后人依讬者”,此皆从文章风格上进行考辨。其次,从思想上辨伪。在考辨《三坟书》时,陈振孙认为“元丰中毛渐正仲奉使京西得之唐州民舍。其辞诡诞不经,盖伪书也”,此即从思想怪异荒诞上进行辨伪;在考辨《素书》时,晁公武认为此书“言治国治家治身之道,而庞杂无统”,此即从思想不统一上进行辨伪。第三,从文法上辨伪。在考辨《周易参同契考异》时,陈振孙认为在该书中,朱熹“以其词韵皆古奥雅难通,读者浅闻,辄妄更改”,此从文法的文字、音韵等方面辨伪。第四,从文词上辨伪。陈振孙在考辨《元经》时认为,“今考唐神尧讳渊,其祖景皇讳虎,故《晋书》戴渊、石虎皆以字行。薛收唐人,于《传》称‘戴若思’‘石季龙’宜也。《元经》作于隋世大兴四年,亦书曰‘若思’何哉?”,即从避讳字“渊”“虎”两字中考辨出此《元经》非隋代人所作。第五,从名物上辨伪。在考辨《舆地广记》时,晁、陈分别从地名、人名方面辨伪。晁公武认为“自尧、舜以来至于五代地理沿革离合,皆系以今郡县名。或云无所谓欧阳态者,特假其名以行其书耳”,此处即从该书中出现了后世地名进行辨伪;陈振孙则以“忞当是文忠族孙行,名皆连心字”为由,认为此书作于政和年问。此即从名字的构造方面考辨作者时代,属于比较鲜见的一种。
3.2外证方面
3.2.1从著录辨伪
首先,从目录学书目中是否著录辨伪。可以说,这一方法是二者运用最多的一种,即通过前代目录学著作对一书的著录情况来辨别该书的真伪。例如,在考辨《关朗易传》时,陈振孙根据“然隋、唐《志》皆不载”作为其考辨依据,认为该书为伪书;考辨《乾坤凿度》时,晁公武认为该书“题曰包羲氏先文,轩辕氏演古籀文,仓颉修。按《隋唐志》及《崇文总目》皆无之,至元祐《田氏书目》始载焉。当是国朝人依讬为之”,亦是从目录学书目不录来判定该书为伪书。
其次,从书的流传情况辨伪。考辨《三坟书》时,陈振孙认为,“《三坟》之名惟见于《左氏》右尹子革之言。盖自孔子定《书》,断自唐、虞以下,前乎唐、虞,无征不信,不复采取。于时固已影响不存,去之二千载而书忽出,何可信也?”此处,陈振孙即从《三坟书》久不流传于世而2000年之后该书突然复出于世进行考辨,即从书的流传轨迹进行辨伪。
第三,从书的篇卷变化情况辨伪。考辨《晏子春秋》一书时,陈振孙认为,该书“《汉志》八篇,但曰《晏子》;隋、唐七卷,始号《晏子春秋》。今卷数不同,未知果本书否?”即从《汉书艺文志》和隋唐《志》两书所载《晏子春秋》篇目不同进行辨伪。晁公武在考辨《陈思王集》时,认为“《隋志》植《集》三十卷。《唐志》植《集》二十卷。今《集》十卷,比隋、唐本有亡逸者,而诗文近二百篇,近溢于本《传》所载,不晓其故”,此處亦是通过《陈思王集》在不同目录学著作中的篇卷变化进行辨伪。
3.2.2从称引辨伪
在考辨《武侯十六策》时,晁公武认为,该书“陈寿录孔明书不载此策,疑依讫者”,即如果孔明著有《武侯十六策》,陈寿应该会有所记载,如果没有被陈寿记载,就是可疑的。在考辨《西京杂记》时,陈振孙言“案洪博闻深学,江左绝伦,著书几五百卷,《本传》具载其目,不闻有此书。而向、歆父子亦不闻其尝作史传于世,使班固有所因述,亦不应全没不著也”,认为如果葛洪著有《西京杂记》,葛洪本人传记和时人刘向、刘歆、班固等诸多著述中不可能皆不提及,由此判定该书非葛洪撰。
3.2.3比勘其他古籍
在考辨《孔子家语》时,陈振孙言该书“云博士安国所得壁中书也,亦未必然。其间所载,多已见《左氏传》《大戴礼》诸书”;考辨《鶡冠子》时,晁公武认为,“《邓析》二篇……其间时剿取他书,颇驳杂不伦,岂后人附益之与?”两人均是通过比勘考辨之书与其他书目的内容进行辨伪。
4晁公武、陈振孙文献辨伪的特点
晁、陈两人的文献辨伪成就兼具承袭发展、开拓首创两个特点,即两人既有对前人已经考辨文献的进一步研究,又有对前人未考辨文献的辨伪。
4.1承袭发展
4.1.1晁、陈两人对前人的承袭发展
辨伪学发展到宋代,按照张富祥先生的说法就是“疑古辨伪真正形成一种活泼泼的思潮”。因此,在晁、陈之前,就已经有学者参与到甚至已经在辨伪学领域取得了一些突破。在这种情况下,晁、陈两人的文献辨伪必定会受到这些人的影响。据笔者考证,晁、陈两人考证的173种书目中,有90种是前人已经考辨过的书目。但对于这些书目,两人往往会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考辨,提出新的辨伪理论来佐证前人成说。
在辨伪理论中,晁、陈两人应用最多的就是目录学,即从书目著录与否来考辨古籍的真伪。在二者之前,虽然也有学者采用这一方法进行文献辨伪,但非常少。据笔者考证,主要有毛渐、掌禹锡、林亿以及《中兴书目》用到了这一方法。但晁、陈两人使用这一方法的数目达12次。除此之外,在两者首开发难以考辨的一些书目中也9次运用到这一辨伪理论。可以说,晁、陈两人把这一辨伪理论发扬光大了。
利用目录学著录与否来考辨古籍真伪这一方法的逐渐普及,丰富了宋代文献辨伪的理论体系,不仅为当时的文献辨伪增加了更为确定的理论依据,也使后世的文献辨伪行为有了明晰的路径可走。而且,这一方法逐渐成为后世学者考辨古籍真伪的一个最基本方法。除此之外,晁、陈两人还从作者、文本、称引、比勘其他古籍等方面进行辨伪理论的开拓。这些方面下文会言及,此不赘述。
4.1.2陈振孙对晁公武的承袭发展
陈振孙后于晁公武,对于其《直斋书录解题》有没有参照《郡斋读书志》,周密《齐东野语》中说的很清楚。周密言《直斋书录解题》“仿《读书志》作解题,极其精详”。由此可见,在考辨书目时,陈振孙对晁公武多有承袭。但陈振孙并非一味遵从晁公武的看法,其对有些书目真伪的看法并不同于晁公武,如对于《贾谊新书》,晁公武言:
考之《汉书》,谊之著书未尝散轶,然与班固所载时时不同。固既云:“掇其切于世者”,容有润益刊削,无足怪也。
亦即,虽然今所存《贾谊新书》与班固所载时有不同,但因为班固已经说是“掇其切于世者”㈣,因此难免会有删削润色,由此造成的不同并不能成为后人辨伪的证据。所以晁公武认为,并不能因为《贾谊新书》中的篇卷和班固所著有偏差而认为《贾谊新书》是伪书。但陈振孙则把这一不同当作《贾谊新书》是伪书的一个证据:
《汉志》五十八篇,今篇首载《过秦论》,末为《吊湘赋》,余皆录《汉书》语,且略节谊本《传》于第十一卷中,其非《汉书》所有,书辄浅驳不足观,此绝非谊本书也。
在这里,陈振孙和晁公武在占据同等材料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斷却截然相反。这一方面反映出在辨别伪书时,陈振孙并非完全照搬晁公武的观点,而是有自己的主张在里面。另一方面,也折射出辨伪这一行为的主观性问题,即不同学者在辨别同一部书的过程中,甚至在占有同等资料的前提下,有时候也会因为主观性问题得出不同的结论。当然,这只是比较个别的现象,绝大多数情况下,在占有同等资料的情况下,时代靠后的学者往往是承袭前代学者的观点。如果后来的学者最终得出的辨伪理论和前人不同,往往是因为其了解了新的材料或者是从原有资料中看出新的东西。例如,此处陈振孙之所以认为《贾谊新书》为伪书,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认为该书“浅驳不足观”,而晁公武对于《贾谊新书》并没有这样的看法。
4.2开拓首创
4.2.1晁公武、陈振孙首创考辨文献
由表5可以看出,晁、陈两人首创考辨的文献中,有以下几个特点:(1)子部文献最多。相对来说,晁公武首创考辨子部文献在其首创考辨文献总量中的比例比陈振孙更大一些。陈振孙首创考辨史部、集部文献要多于晁公武。(2)晁、陈首创考辨文献占其各自考辨文献总量的比例相似。晁公武考辨文献的总数为75种,首创考辨文献37种;陈振孙考辨文献总量为98种,首创考辨文献46种。由此看来,二者首创考辨文献的比例分别为其考辨文献总量的一半左右。(3)晁、陈首创考辨文献的总量占宋代首创考辨文献总量的一半左右。宋代文献辨伪中首创考辨的文献为163种,而晁、陈两人首先进行考辨的文献共83种,占了宋代首创考辨文献的一半左右。由此可知,晁、陈两人对于宋代首创考辨文献范围的扩大也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4.2.2晁公武、陈振孙文献辨伪中的新特点
(1)晁公武对书籍进行辨“真”
在考辨书目时,晁公武不仅辨“伪”还辨“真”,虽然辨“真”并非其文献辨伪行为的主要方面。例如,在考辨《国语》时[7]626:
班固《艺文志》有《国语》二十一篇,《隋志》云二十二卷,《唐志》云二十一卷,令书篇次与《汉志》同。盖历代儒者析简并篇,互有损益,不足疑也。要之《艺文志》审矣。陆淳谓与《左传》文体不伦,定非一人所为。盖未必然。范宁云:“左氏富而艳”,韩愈云:“左氏浮夸”,今观此书信乎富艳且浮夸也,非左氏而谁?
此处,晁公武通过史志目录著录、篇卷变化、常理推断、文风、文体等几方面力证《国语》非伪。这是晁公武进行文献辨“真”的典型。除此之外,晁公武也从前人著述、常理推断、比勘其他古籍等方面证明《关朗易传》《古文尚书》《逸周书》《贾谊新书》《文子》非伪书。相对于陈振孙,晁公武的文献辨“真”行为是独有的,陈振孙并未有对文献进行辨“真”的行为。
(2)陈振孙提出的新文献辨伪理论
陈振孙首创的辨伪理论主要体现在通过避讳和字形结构辨伪,即上文陈振孙在考辨《元经》和《舆地广记》时所用的方法。利用避讳来考辨古籍真伪,在后世比较流行,但在宋代以前非常少见,陈振孙使用此种方法作为文献辨伪的一种方式,也属于比较新的理论。利用字的构造来考辨古籍真伪则实属陈振孙首创,这一方法虽然不够严谨,但亦可以作为文献辨伪的一个新的途径。
5晁公武、陈振孙文献辨伪中的成就和不足
5.1成就
正如上文所言,晁、陈两人在宋朝的文献辨伪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对于两者的文献辨伪成就,可以概括如下:
首先,承袭了前人的文献辨伪行为,并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发展。据笔者统计,两者承袭前代的文献辨伪数量共90部。两者在考辨这些文献时,往往会从新的角度去考辨,利用所发现的不同于前人的事实去佐证所考辨文献的真伪。
其次,首创了一批文献辨伪书目。两者首创考辨的文献共83部,占据宋代首创考辨文献数量的半壁江山。虽然在具体的文献辨伪中存在有失严谨的弊病,但作为开拓者,开创本身就是一种成就。此外,晁公武还开了文献辨“真”的先河,他的这一做法说明其辨伪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辨伪存真”,对于其认为是“真”的文献,也会保持一种很客观的态度。
第三,普及了原有的文献辨伪理论并发展了新的文献辨伪方法。晁、陈两人将“从目录学书目中的著录有无来考辨古籍真伪”这一文献辨伪方法发扬光大。后世文献辨伪中往往将此法作为文献辨伪中最基本的一个步骤,如明代的胡应麟在其《四部正讹》中就将“核之七略以观其源,核之群《志》以观其绪”作为其“辨伪八法”中的前两条。这和晁、陈两人的广泛使用是分不开的。除此之外,陈振孙还开辟了新的文献辨伪理论,在扩展了宋代的文献辨伪理论的同时,也为后世的文献辨伪提供了更多参考。
总之,作为私家目录学书目,晁、陈两人所著的《郡斋读书志》和《直斋书录解题》开辟了目录学书目进行大规模文献辨伪的先例,为后世的官私目录学书目中的文献辨伪指明了道路,并提供了范例。特别是《郡斋读书志》,对后世的《四库全书总目》等产生深刻的影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直接和间接采用《郡斋读书志》内容300余条,有些甚至是全部照录”。而且,《四库全书总目》中有大量的文献辨伪资料,“明确指出的伪书有370部,指出书中有部分伪窜的有66部,提出怀疑的有139部,总计575部”。
5.2不足
虽然晁、陈两人在文献辨伪中取得了一些成就,但同时也存在着一些不足。其不足之处主要表现在两方面:
(1)在文献辨伪中取证单一,过度依赖一种方法,严谨性不足。
晁、陈两人在考辨古籍的过程中,特别是在对其首创的文献辨伪中,有时仅依据一种方法来判定一书的真伪。其利用单一方法来考辨书目真伪的具体情况如表6所示。
由表6可知,在这20种文献中,二者从著录上考辨的文献数量最多。对于从目录学书目著录与否来考辨文献真伪这件事情,郑良树认为:“实际上,以旧志著录的情形来判断古籍的真伪,并不能过分的执着,还必须配合上其他的证据或方法。我們应当承认,有些古籍首先是在民间流传,后来才搜集到官府里去有些古籍虽然被搜集官府,却是很晚的事;因此,旧志著录的恐怕不能当作绝对的依据。”其实,不仅仅是从著录方面来辨伪,任何单个的文献辨伪方法都不能单独作为考辨某一文献真伪的全部依据。文献考辨中需要多种方法的相互配合,不仅需要内证,也需要外证。当然,有时候我们并没有足够的材料去证明一书的真伪性。但即便如此,在文献辨伪中应该留有一定的余地,而不应该带着辨“伪”的先见去考辨文献,以免陷于先入为主的怪圈,使得在考辨书籍的过程中流于主观,也就难以对一书的真伪作出客观的评价。
(2)在文献辨伪中并没有明确指出具体原因。文献考辨过于主观性,流于草率。
在判别文献真伪的过程中,必须要有必要的事实依据为支撑。而晁、陈二人在对部分文献的辨伪中,并没有指出这些书目“伪”在何处,仅仅通过感性判断便言其伪。
晁、陈两人未明言原因而判断为伪的文献分别为7部和17部。同时,这些文献中只有1部非首创文献。由此可见,这一现象在两者首创考辨的文献中尤为突出。相对而言,陈振孙没有明言原因的文献辨伪也多于晁公武。由表3和表4可知,不管是从考辨文献总量还是从首创考辨文献的数量上来讲,陈振孙所考辨的文献都是多于晁公武的。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陈振孙时代后于晁公武,加上其在《直斋书录解题》中确实把文献辨伪作为重要的一部分来研究,从理论上讲,其考辨文献的总量是应该多于晁公武。陈振孙相对于晁公武,在文献辨伪方面的开拓性要好于晁公武,但从严谨性上稍有不足。由此可见,虽然晁、陈两人在开创考辨新文献的领域里做出了贡献,但其在考辨这些文献时的辨伪行为并不足够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