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洪成,任志惠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明代石家庄书院探析
吴洪成,任志惠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书院是我国封建社会独有的教学组织形式,在古代教育史中构建了一幅光辉灿烂的画卷。石家庄区域的书院,自唐代起便开始了办学旅程,历经历史的积累和沉淀,具有丰富的书院教育传统。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明显增长,其发展轨迹呈现曲折性和前进性的统一。在书院的官学化加深,甚至逐步沦为科举教育附庸的背景下,石家庄区域内的书院依然在不同程度上发挥了促进知识传播、学术探讨和人才培养的功能。研究明代石家庄区域内书院,不仅具有区域教育历史及文化资源开发的价值,而且有助于推动当前石家庄高等教育、社会文明和旅游产业的提升。
明代;石家庄;书院;程朱理学;科举教育
书院是我国古代进行教育教学的一个独特机构,是教育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汉代时“精舍”“精庐”已初具书院的雏型,至唐五代时书院正式形成,宋代书院继续发展并日臻成熟。自元代以后,书院教育逐渐为政府控制或利用,呈现官学化的办学趋向。明代书院上沿元朝,下续清代,可谓承上启下,连绵不断,经久不衰。清代书院规模、数量以及地理空间广泛性均达到了繁盛,然而物极必反,至清代后期的王朝最终10年,恰在19-20世纪社会转型期,书院近代改制结束了其由流光溢彩沦为弊端丛生的曲折历程。书院在其发展过程中,机构职能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发生着变化,从最初藏书、读书、治学议学,到教书育人、著书立说、学术研究,再到传播思想、传承文化,无时无刻不在为教育事业的繁荣做出着自己的努力,也让古老的华夏文明薪火相传、绵延流播。
明代(1368-1644年)是“乞丐皇帝”朱元璋通过农民起义推翻元朝统治而建立起来的最后一个全国统一的汉族政权,它是我国封建社会演变过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朝代,历经277年,跨越4个世纪。开国皇帝朱元璋虽家学不显,却能“以史为镜”,及时吸取历史的经验并总结自身实践,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清楚而深刻地认识到一个国家要想稳定、发展与繁荣,就必须发展教育,这对刚刚建立的明朝来说更是尤为重要。早在立国之初朱元璋就把教育事业放在了十分重要的地位。据《明太祖宝训》卷一所载:明洪武元年(1368年)11月,朱元璋下赦文称:“治天下当先其重且急者,而后及其轻且缓者。今天下初定,所急者衣食,所重者教化。衣食给而民生遂,教化行而习俗美。足衣食者在于劝农桑,明教化者在于兴学校。学校兴,则君子务德;农桑举,则小人务本。如是为治,则不劳而政举矣”。[1]1057因此,明朝确立了“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的文教政策。然而,明朝的统治者将教化民众、培养人才的任务主要交给了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官学中,也正是因为偏重官学的原因,明朝的书院经历了寂寥—兴旺—禁毁及复苏的坎坷历程。但这并不足以让明朝书院沉沦、退却,相反其却逆流奋进、越挫越勇,犹如寒冬里的腊梅,凭借其顽强的生命力在风雨飘摇、风霜肆虐中傲世独立、清香散发。明代石家庄区域的书院就是其中的一个范例。
石家庄市所辖区域,是人类文明开发较早、文化底蕴十分深厚的地区,历史悠久而绵长。早期白佛口文化遗址、新乐古代遗址“伏羲台”就位于石家庄境内。中山国文化,创造了辉煌的历史文明,是石家庄历史文化脉络中的重要一环,并作为燕赵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构建了区域人文底蕴及思想成分。两汉时期,这里是制造兵器、铠甲和生产工具的重要冶金基地之一。隋唐时期建筑的赵州安济桥在世界桥梁建筑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并在10余年前就被联合国确认为世界人类文化遗产。唐代政治家、地理学家李吉甫更是石家庄籍的文化名人。宋代以后,石家庄区域主要从属于真定府,富弼、韩琦、欧阳修、沈括、苏轼等名臣贤宦先后奉使河北,都在真定府(今石家庄正定区)留下足迹,并由此促进了这一地区经济、文化的繁荣。金元时期,石家庄地域内的建筑、艺术成就再攀高峰,井陉县苍岩山福庆寺桥楼殿、城内毗卢寺壁画就是卓越的代表。自然科学方面,著名数学家、学者李冶的研究是13世纪世界数学的最高成就。明代,真定府领11县5州,11县分别是:真定、井陉、获鹿、元氏、灵寿、藁城、栾城、无极、平山、行唐、阜平(今属保定市);5州分别是:深州、冀州(今属衡水市)、定州(今属保定市)、晋州、赵州。其中,正统十三年(1446年),行唐县并入真定县。晋州领安平、饶阳、武强3县(今属衡水市)。赵州领高邑、赞皇、柏乡、临城、宁晋5县。
近代以来,石家庄伴随着铁路的兴建而逐渐发展。历史机遇的不断降临终于让石家庄这座城市崛起,1968年1月29日,河北省省会在特殊历史场景下由古城保定迁至石家庄。截至2015年,石家庄下辖8个市辖区(新华区、桥西区、长安区、裕华区、井陉矿区、藁城区、鹿泉区、栾城区),11个县(正定县、深泽县、无极县、赵县、高邑县、元氏县、赞皇县、井陉县、平山县、灵寿县、行唐县),3个县级市(辛集市、晋州市、新乐市)。
当前石家庄市行政区划与明代真定府及相邻州县辖地多少有些出入,具体包括:石家庄所辖8个市辖区中,新华区、桥西区原属获鹿县;长安区原为真定、获鹿两县辖地;裕华区是随着城市的兴起而新建的辖区;井陉矿区亦是新建矿区且与井陉县相邻;藁城区原为藁城县;鹿泉区即为获鹿县;栾城区原为栾城县。石家庄下辖11个县中,正定、无极、元氏、井陉、平山、灵寿、行唐7县与明代真定府下辖7县完全符合(其中行唐曾短期并入真定县);深泽县属明代北直隶保定府祁州(今安国市),后又划入石家庄辖区;赵县、高邑、赞皇3县属明朝时五州之一赵州(今石家庄市赵县)辖区。石家庄所辖3个县级市中,辛集市属明朝束鹿县;明代时,晋州辖安平、饶阳、武强三县,特列为直隶州,这3县今全为衡水市下辖县,而今之晋州市是1991年撤晋县后而下辖石家庄市的县级市;明代时,定州领新乐、行唐两县,当今的新乐市原为定州所辖两县之一。上述可见,古今石家庄辖区的区划及名称发生了巨大变化。必须指明的是,本文所述的石家庄区域并非限于明代真定府及相邻州县的行政区划范围,而是以当前石家庄行政辖区为对象,探讨该区域内明代书院的历史文化及相关问题。
石家庄隶属河北省,是距离政治与文化中心——北京较近的一座城市,优越的地理位置在给石家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带来无比便利条件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使得石家庄受限制比较多。在明代封建大一统专制政治强化的背景下,石家庄所辖区域不可避免受明朝封建统治的笼罩。此时期,当今的河北属北直隶(简称直隶)行政规划范围。直隶历史人文环境和程朱理学、陆王心学教育教学理念对石家庄所辖区县教育交替发挥作用,致使自元代以后形成的以官学为主兼融私学教育因素的书院办学深受其影响。明代石家庄书院经历了一个曲折的发展历程。根据笔者可查阅资料显示,此期石家庄境内共有11所书院,这充分说明明代的书院已经成为了该地较高层次水平并具有学术专业性特色的教育机构,这是明代之前的朝代所不能及的。关于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具体的创办地点、时间、创办者以及性质等信息详见表1。
根据表1所呈现的内容,结合河北书院发展史,可以认为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处于历史进程中的调整期。依据笔者2015年在河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河北书院史研究》一书中的探求表明:唐代河北有了3所书院,其中包括石 谿家庄的西 书院。宋代河北有5所书院,其中环绕石家庄市元氏县、鹿泉市交界之地的封龙山就有3所,分别是封龙书院、中溪书院以及西溪书院。元代河北书院峰回路转,走出低谷,获得发展,共有书院18所,其中石家庄拥有6所书院,分别是新乐县的滋溪书院、壁里书院,深泽县的乐善书院,鹿泉市的太行书院,元氏县的封龙书院和中溪书院。沿至明代,河北共有93所书院,其中石家庄有11所。清代是全国性书院膨胀时期,河北书院猛增至168所,石家庄拥有24所。河北省域内各地方书院的排位情况非本文关注重点,故不再分析。但从石家庄自身书院演变历程看,明代的拓展十分明显,而且其趋势直至清代保持不衰。可见,明代石家庄书院在区域性书院史上处于继承与增速的转折关头,占据重要地位。
上述内容已对明代石家庄区域各时段的书院进行了具体详实的列表呈现,为避免造成文章冗长啰嗦,不再赘述,此处仅挑选影响力较为显著、文献记录相对丰富的几所书院进行重点剖析。希望能够以小见大、以点盖面,从而深度了解明代石家庄书院相对完整的图谱,并加深对石家庄历史文化、书院教育教学活动的认识。
(一)崇正书院(恒阳书院)
明嘉靖二年(1523年),真定(今石家庄市正定县)知府王腾在城西北角(今正定中学)改天王寺为崇正书院。明代,官府加强对书院的控制,书院一改往日自由讲学的传统,教学内容主要是“四书”“五经”以及历史典籍、文学诗赋等,旨在为科举考试作预备。嘉靖三十年(1551年)御史杨选和知府孙绩对书院加以修葺,并更名为恒阳书院。聘请平江(今山西省临汾市)名士艾纯卿任主讲,明代散曲作家、吏部尚书、东林党领袖之一赵南星曾在此求学,一时书院英贤辈出,遐迩闻名。他在万历四十年(1612年)所作的《重修恒阳书院记》中回忆当初书院办学的情形:己巳年他在恒阳书院读书,书院聘请阜平广文艾纯卿主持书院。他是楚平江人,博学善文,平生羡慕地方名儒李献吉的文章气节,经常向人提及。后来诸多君子名士举于乡试,多出于艾纯卿之门,使其学行声誉日隆,倍受人称盛。
万历六年(1578年)宰相张居正实行改革,取消天下书院。正定恒阳书院停办,后来改为游击将军署,又作为邮亭。万历四十年(1612年)御史傅振商、知府周光燮、推官魏运财协议捐赠银钱,别置游击署,仍恢复书院。时隔30余年之后重建的恒阳书院建制齐备,两旁增号舍100余间,重门之外为坊,内为讲堂,东西为精舍14间,诸生课业其中。讲堂之后为长廊,先是堂厢,后有水亭,一如旧时之制。另外置学田以资助诸生,一时间“三十二城名士皆至”,谈经论道,士风为之一振。崇祯十一年(1638年)知府范志完重修书院,并更名为六谕书院。崇祯十三年(1640年)知府王追骏将书院改为督学行署,后又改为科举选士之试院及考棚。清乾隆十七年(1752年),移书院于城之东南隅。
恒阳书院因培育出赵南星、梁清标、梁清远、魏裔介等名士而闻名。尤其是梁清标(1620-1691年)、魏裔介(1616-1686年)明末曾同时就学于恒阳书院,分别于崇祯、顺治年间中进士,依次入阁,成为清顺治要臣,又先后拜为保和殿大学士。同一书院先后造就了两个保和殿大学士,这在恒阳书院办学史上是值得夸耀的成就。
表1 明代石家庄书院统计表(按时间顺序排列)
明代的书院命运多舛,坎坷不平,在演变过程中既出现“官学化”,又出现“禁毁”这两种颇不和谐旋律、鲜明不同的图谱色彩,可谓光怪陆离,气血违和。然而,其中却表现了明朝统治者利用书院为其服务的两手策略,能够纳入官学轨道,按官方意识及政治统治秩序办理的则予以保护,否则就加以防范,甚至禁毁,这也是明代封建专制主义文教政策的典型反映。石家庄正定的崇正书院便是一个样本或案例。以往叙述禁毁书院的历程很少涉及张居正改革时期毁书院的史实,有意隐讳,“犹抱琵琶半遮面”。对此援引文献加以介绍:
张居正(1525-1582年),字叔大,号太岳,明湖广(今湖北)江陵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进士。隆庆元年(1567年)入阁,穆宗死,与宦官冯保合谋,遂为首辅。万历初年,神宗年幼,国事由他主持,前后10年,曾力行改革。万历六年(1578年)下令清丈土地,3年后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一条鞭法”,改革赋税制度等。治学讲究实际,身体力行,“潜求国家典故与政务之要切者衷之时”。抨击当时学风“皆不务实得于己,而独子言语名色中求之,故其说屡变而愈淆”。尤不喜书院讲学,认为振兴人才,要在整饬学校。曾有《清申旧章饬学政,以振兴人才疏》谓:“圣贤以经术善训,国家以经术作人,若能体认经书,便是讲明学问……教官生儒务将平日所习经书义理着实讲求,躬行实践,以需他日之用,不许别创书院,群聚徒党及招他方游食无行之徒,空谈废业,因而启奔竞之门,开请托之路。”[2]450万历七年(1579年)严令毁天下书院,令各省将所创书院改为公廨衙门,粮田查归里甲。各地书院所毁极多,书院讲学之风一度沉寂。
由此看来,人物的行为思想在不同领域并不完全能协调,有的是脱节,有的是分歧,更有的是矛盾。这种现象只能说明人物活动及探索中的复杂多样性,也反映出不同学科领域或社会部门之间是有相对独立性及特殊性的,不能完全等量齐观。如张居正在社会经济改革的设计及推行中取得效益,但不能移植到教育问题,两者之间的理论及方法有不对等或个别适应性,需要具体分析。
1902年,在清末“新政”时期书院改制浪潮之中,恒阳书院改为正定府中学堂,1912年称直隶省立第七中学,1932年更名为河北省立正定中学,今为河北正定中学。经过一百多年的沧桑历程,正定中学积淀了厚重的学校文化,构建了富有特色的学校文化体系。学校以“以人为本,立德树人,文化育人”为教育理念,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促进了师生的全面发展。据2015年统计,学校两校区占地面积共计473亩,建筑面积5 800平方米,可容纳4 500名学生,90个教学班,拥有教学楼、实验电教楼、图书馆、体育馆、办公楼、礼堂、学生宿舍楼、园丁楼等18大建筑,环境优美,基础设施齐备,教学设施完善。学校有专任教师270名,其中特级教师13人,高级教师72人。
正定中学先后获得全国规范化管理先进单位、全国中小学班级管理创新先进单位、河北省先进企事业单位、河北省教育系统先进集体、全国“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教育优秀实验学校”、石家庄市文明单位、石家庄市十大知名学校、石家庄市德育示范学校、石家庄市高中教学质量先进单位等荣誉称号,被誉为石家庄市“城市品牌”。[3]
“秉恒阳之风,聚百年之气”,书院教育传统积淀深厚的正定中学在以后的发展中将会取得更大的辉煌,为祖国培养更多优秀的人才。
(二)文清书院
文清书院初立于石家庄市元氏县东南文庙东侧,明万历九年(1581年)由知县周诗建于薛文清公祠,因地得名文清书院。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知县田勤増葺文清书院,构祠以祀文清先生,原书院肄业者迁居祠对面或左右。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知县苏继欧重修文清书院,确立办学宗旨为“学以复性为主,言以明性为先,行以立朝磊落光明,终始粹美,立德立言与天地俱存”[4]343。其中具体阐释了程朱理学的教学复性说、道德至上及人生抱负取向的精神。元氏县知县纪廷诏、知县王人雄分别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两次重修。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知县陈凤翔将书院移建于城内西南隅开化寺右,并置地150亩。光绪元年(1875年),增拨沟北村地4亩余,岁收租谷为办学经费,以保障各项支出。清末书院改制为学堂,民国以后改为元氏县立第一高级小学校。[2]6
薛瑄(1389-1464年),字德温,号敬轩,山西省河津县人,明代思想家,理学大师,河东学派的创始人,谥号文清,故后世称其为“薛文清”。薛瑄从小聪慧过人,少年时期就受到严格儒学文化教育,七八岁时就萌生了做“一代大儒”的想法,后来,经过长期的学习有了很深的理论功底。31岁随父亲到河南省鄢陵县。次年,一举夺得河南乡试第一,又过了2年,23岁时考中进士,随后他便踏上了仕途之旅。[5]苏继欧在《重修文清书院记》中对幼年的薛瑄有过这样的描写:“公薛姓讳瑄,字德温,山西河津人。父贞洪武初领乡荐,为元氏教谕。母齐氏,梦紫衣人谒见,而生公,形如水晶瓶,五脏皆露。五岁聪颖,日诵千余言,善诗赋。年十二,通五经诸书大义,师事魏范二先生讲性礼。久之,嗟曰:‘此道学正脉也。’遂潜心于是,至忘寝食。永乐己亥,父贞调谕鄢陵,时例任满,乏科贡者,以先生及从人,命充邑弟子,举河南庚子解元,明年登进士第。”[4]389可见,薛瑄出生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深厚绵长。薛瑄善诗赋、通“五经”,更被老师评价为“道学正脉”。但是,由于明王朝的动荡不安、朝臣弄权,使他厌恶了官场生活,于是他曾3次上疏告老还乡。薛瑄是进士出身,历任大理寺正卿、礼部侍郎、翰林院学士等职,晚年辞官居家讲学、著述,这也有助于他成为明代有名的理学大师。[6]苏继欧评价称:“理学推文清先生第一”,“天生大儒,开一代道学之传,缵千古斯文之统,未易轩轾也。僭尝谓文清之品,如龙变化,霖雨厥施斯普;文清之品,如凤九苞。翩翩可用为仪;文清之道,大可指点上根,恐山农心隐之辈,流于洋;文清之道,纯辟之于路,则康庄也。”[4]390薛公推崇程朱理学,在思想上同程朱理学一脉相承,但又并非程朱理学的简单延续,而是有所创新,富有个性。难能可贵的是,他在“理无穷,故圣人立言亦无穷”的思想指导下,弃旧图新,提出了不少具有唯物主义思想倾向的观点,对明中叶兴起的以唯物论观点调整理学的社会思潮发生了一定的作用。他认为理在气中,不能离气而独立存在,称“遍满天下皆气之充塞而理寓其中”,“理只在气中,决不可分先后”,“理气无缝隙,故曰器亦道也,道亦器也”。但亦接受“理具于心”和“性即理”的观点,承认物我内外同是一理,同是一性。
薛瑄通过聚众讲学,培养了大量学者,开创了北方的河东学派,甘心追随的门徒遍布山西、河南、关陇一带,蔚为大宗。薛学发展至明中期时,又有所突破和创新,逐渐发展成了以吕大钧兄弟为主导的“关中之学”,影响范围较之前更为之广。清人把薛学看作朱学传宗,称之为“明初理学之冠”,“开明代道学之基”。高攀龙总结明代的学脉,将明代学脉分为两大主流,一是南方的阳明之学,另一个就是北方的薛学,可见薛朱学影响之大。[6]
(三)滹阳书院
滹阳书院地处藁城县城东,原址为尼姑庵寺,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知县尹耕改尼寺为书院,创建崇正堂3间(正堂)、会讲堂3间(正堂后)和诚意馆3间(正堂左)、正心馆3间(正堂右)以及格物馆、致知馆,树门两座,榜曰“滹阳书院”。滹阳书院是藁城见于史志记载的第一所书院。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知县姜宏绪改为义学,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知县赖于宣重修,复名书院。咸丰八年(1858年)知县陈载重建。[7]394滹阳书院经清末书院改制、废科举兴学堂的教育事件,民国时期教育历程的风雨洗涤,以及新中国的教育调整,嬗变演化为今天的藁城第一中学。
当今的藁城第一中学就建立在明朝滹阳书院旧址(今藁城市东北隅)之上,北依滹沱,西望太行,是燕赵大地名闻遐迩的重点高中之一。学校现有高中教学班60个,学生4200多人。教职1工387人,专任教师200余人。其中特级教师5人,高级教师70余人。另有国家级优秀、骨干教师4人,省级优秀和骨干教师5人,以及一批市管拔尖人才与藁城市级有影响的学科带头人。省、市级优秀班主任25人,30多人次获国家、省、市级评优课一、二等奖,在石家庄市市级以上教学刊物发表论文300余篇。[8]
(四)陉山书院
井陉县儒学学宫始建于北宋熙宁年间(1068-1077年)。井陉书院,始建年代无考,有文字记载的惟明清两代。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知县苟文奎建陉山书院。井陉素有“太行八陉之第五陉,天下九塞之第六塞”之称,陉山书院四顾环山,大抵是书院名称的由来。院址在学宫东北。隆庆三年(1569年)知县钟遐龄重修,师生人数增加,教育质量提升,影响声望日隆,沿至清代,日久而遂废。[9]26
陉山书院的主持人称“山长”,皆由知县聘请那些在当地有声望、有学识的绅士充任。教师则由“山长”延聘在籍的学行素著之举人或进士担当。学生称“生1”,亦称“诸生”“秀才”,学生录取名额由地方政府按比例划拨,统一规定。可见,陉山书院属于具有较高规格或办学程度的地方性官办书院。书院的课程编制以儒家学说为教材,以“四书”“五经”、诗赋及八股制艺为主要研习内容。从学术水平及办学效果而论,陉山书院超出县儒学学宫,可谓明清两代井陉县的最高学府。据记载:明代井陉中进士8人,举人43人,贡生110人;清代中进士1人,举人20人,贡生145人。其中明代孕育出柴本、毕莺、武金、霍鹏这些官至监察御史、都御史、副都御史的廉官。这些英才俊彦或出自于陉山书院的精心培养,或深受书院文化学术的涵养熏陶、思想观念的洗礼。陉山书院堪称井陉文化的中心、人才培养的摇篮,为明清两代培养了不少著名人才。
(五)松阳书院(敬业书院)
松阳书院,又称敬业书院。明万历四年(1576年)知县张照在灵寿县城城东门外社学旧址创建。明代在乡村里设社学,民间儿童15岁以下者送入读书,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讲习冠婚丧祭之礼,兼读“御制大诰”及律令。但社学设置并不多见,设立的一些也徒具形式。灵寿县社学呈荒废状态,改办书院。松阳书院建筑格局布置如下:前堂3楹,匾曰“敬业”,左右两侧4室,为生童居处;后堂3楹,匾曰“尚伦”;堂东2楹,为藏书史、储器用之所;西2楹面城之池,蓄水种莲,为游憩之地。明代同期灵寿县儒学(学宫)教谕王缵在《敬业(松阳)书院记》中称:“储珪璋之用而备干栋之选,进蒙于敬业,造之者豫矣;课儒于尚伦,育之者备矣,达才成德,为国家虑远矣。”[2]9这就是说,松阳书院的办学目标是“达才成德”,在儒学经史课程训练学习的基础上,重视文化知识及基本素养的培植,渗透品德伦理规范的教育,以期培养具有品行的有用人才为国家社会服务。可见,书院教育带有浓厚的重实际、尚实用的色彩,较之那些脱离社会现实,空谈人性天命、道器的理学、心学派书院,有其独特价值。
灵寿县儒学教谕王缵在“书院记”中称赞建立松阳书院意义重大:灵寿县地方教育薄弱,自张公建立书院才得以提升。“邑无书院何以养蒙而育才?”这一以反问表达强烈肯定的语句,意在对当时社会重人才选拔,而轻学校培养这一教育痼疾的披露及指责。紧接着,又对学校教育与人才成长的关系作了充分的论述:“国家用才求之学校,而学校之才储自里社。里社之秀择师诲之,陶其性情,淑其威仪,慎其坐作,导之孝明,有亲也导之弟明,有长也导之小心翼翼明有敬也。兹幼学所当先也,由是进之庠则习与智长,化与心成,由是而德性坚定,由是而心气和平,由是而周旋中矩。”[10]其中书院办学理念“习与智长,化与心成”“德性坚定”“心气和平”的内容,便融合了知识、道德、心理精神及能力素质等诸多方面,属于儒学人文主义教育思想付诸实践的典型案例。崇祯十一年(1638年),后金(清)军队越长城,大举入关,明朝统治的大片区域都遭到清军的进攻,破京南70多城市后,11月围困灵寿县。清军所到之处建筑设施,尤其是文教机构破坏严重。灵寿县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灵寿县知县冯登鳌以身作则率众人奋力抗清,82岁的马从聘也携3个儿子率领其全部族人英勇抗清,马从聘全力协助知县拼死守城,最终因敌强我弱,寡不敌众,清军攻陷了灵寿古城。清军攻破灵寿县后,县署、乡贤祠、察院、儒学书院等不同程度受损毁,史称“戊寅邑难”。在“戊寅邑难”中,而松阳书院被清军烧毁尤为严重。[11]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知县林调爕重修敬业书院,移建于陆公祠前,置讲堂、斋舍、书室、藏库等28间房舍。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知县刘启秀,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知县胡容又相继翻修。此后历有补葺修缮,至清末废科举而停办。
书院作为我国封建社会所独有的教育组织形式,其文化源远流长,自唐代书院建立,延续至明代,已有750余年的历史。纵观明代书院史,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明代书院的发展道路是十分坎坷的,甚至在明中叶以后,曾4次遭遇统治者的禁毁,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宦官魏忠贤发动主要针对“东林党人”的旨在摧毁东林书院的事件。书院即使命运坎坷,但还是凭借其顽强的生命力在逆境中勇敢地挣扎着,并慢慢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道路。明中期以后,八股取士盛行,书院逐渐成为科举制度的附庸,自由讲学、学术研究精神有所下降,教学组织及方法逐渐被入仕的“敲门砖”八股文训练所代替,书院讲学内容几乎与官学无异。上述情形就书院的创新及思想史价值而言,无疑是一种失落,甚至是不幸,但就书院教育历史的延续、演变而论,又是变通的策略,保障了其存在的空间及现实的合理性。也正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明代书院虽几次遭到禁毁,但还是在地方政府扶持或认同下,经过教育家、书院师生及社会绅民诸多力量的汇合、努力,慢慢恢复起来,并得以延续。具体到石家庄区域的书院,除了具有明代所有书院的普遍性之外,它还有自己的特殊性,其主要特点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的官学化程度加剧
明代石家庄的11所书院,既有由官府投资兴办的官方书院,也有民间地方士绅投资兴建的民办书院,即书院的创办既有官府力量也有民间资源,而以官府创办的官办书院为主。由表2可以看出,在11所书院中,官办书院7所,占书院总数的63.6%,民办书院4所,占书院总数的36.4%。显而易见,明代石家庄书院的建设中,官方书院比例占半数以上,居于主导地位。明代石家庄兴办的书院官方力量远超民间力量,这与全河北省乃至全国明代书院官方创办力量超过民间的走势是一致的。明代教育以程朱理学为主导思想、以八股取士为主要选才方法。因此,书院的创立及办学活动自然在很大程度上受上述文教政策的影响。无论是石家庄还是河北省境内其他区域,明代书院的创办性质多以官方创办为主,这主要体现在书院的招生、管理者与教师的选聘、书院创办资金来源渠道及行政管理制度等方面,而对此的解说便是中国教育史上的书院官学化。特别是明朝中叶以后,书院官学化进一步加强。此时,封建统治内部矛盾不断激化,宦官专权、排斥异己的现象屡见不鲜。地方府、州县官1为标榜重教兴学、育才选能的风范,博得良好声誉,积累政绩资本,为升迁奠基,于是在一批在野士大夫的支持下纷纷设立书院,究其真实动机还在于他们以期在讲学之余,讽议朝政,裁量人物,并有效地培养自己的小团体。上述地方官1联合士大夫们创办的书院,就不可避免地带有政治色彩,而使书院教育与人才质性需求的官学化走向加剧。正定的崇正书院就是官办书院的一个例子。明宪宗成化年间(1465-1487年),真定知府田济建立学馆,受到绅士及学者的响应,此为崇正书院的前身。这时的学馆,实为书院,只是办学活动以自由讲学为主,师生、学生们在院内可以相对自由地讨论问题、切磋学术,书香气息十分浓厚。然而,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很久。明嘉靖二年(1523年),真定知府王腾在此基础上修建崇正书院,此时书院自由讲学之风已经不能被明代统治者接受,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学子们思想的禁锢,以期培养为朝廷尽职尽忠的孝子良臣,官府加强了对书院的控制。书院管理者及教师的选聘受官方任命或配遣,学生的招生生源也类似于府、州儒学并以科举教育模式实施办学活动。这就迫使书院不得不改变以前自由讲学教学方式,而以科举考试科目课程、八股取士内容及方式组织教学活动,并对学生加以严格的机械教条式训练。又如行唐县的郢风书院也同样是鲜明的案例。崇祯八年(1635年)行唐县知县陈志经改府学旧址为郢风书院,立拔贡生侯之翰为院长,集诸生刘之珍、麻冕等读书其中,月有供给,三八阅文,亲定甲乙,政暇至书院,讲经道古,竟日不倦。[12]554此处素材言简意赅、要言不烦,然而却呈现了一幅官办地方书院的生动图谱,其中包括书院创立、院长聘请、院生求学待遇保障、创办者讲学书院内容及考评方式等相关信息。
表2 明代石家庄书院创办力量统计表
(二)明代石家庄书院区域布局不平衡
从书院历史地理的角度分析,明代石家庄书院数量虽然增多,但分布极不平衡。石家庄明代共建有11所书院,分别是晋州市1所——恒山书院;正定县1所——崇正书院(恒阳书院);辛集市1所——育贤书院;藁城市1所——滹阳书院;元氏县4所——封龙书院、文清书院、景贤书院、三台书院;井陉县1所——陉山书院;灵寿县1所——松阳书院(敬业书院);行唐县1所——郢风书院。从纵向加以比较,如上文所述,元代石家庄有5所书院,故明代的石家庄书院增加了2倍之多,且书院的规模及分布区域得到了扩大,但是却明显分散,呈现出发展不平衡的现象。各地书院所占比例差异明显,并不是每个市、县都有书院的存在。元代石家庄有书院记载的县市有新乐县、深泽县、获鹿县(现石家庄市鹿泉区)、元氏县4个县,而至明代增加为8个。这些县市分别为晋州市、正定县、辛集市、藁城市、元氏县、井陉县、灵寿县和行唐县,占目前石家庄8个市辖区和11个县的42.11%。以上几个县区中,藁城市位于石家庄的东部,井陉县位于石家庄市的西部边陲,正定区位于石家庄市的西南,晋州市位于石家庄市的中南部,新乐县位于石家庄市的北部。这从地理方位上观察,虽然大体上石家庄市的东、西、南、北4个方位都有书院的办学活动,但是并不是它们的相邻县都有书院的踪影,东部的无极县、深泽县,以及偏南部的赞皇县在明代时就没有书院的创设。相比之下,明代没有书院分布的石家庄所辖区县在教育文化及人才培养活动方面多少显得有些寂静。石家庄各书院的以上统计结果或许多少与有关资料搜求还不够完整有关,但是无论如何,明代石家庄书院的分布不平衡是基本准确的。
(三)明代石家庄书院嬗变的曲折性
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的曲折性变化体现在不同时期书院设学状况上。明代书院嬗变状况大致可以分为3个时期,即从洪武至弘治年间(1368-1505年)为书院沉寂时期;从正德到万历年间(1506-1619年)为书院逐渐恢复和发展时期;从景昌至崇祯年间(1620-1644年)为书院回落时期。石家庄管辖的区域距北京较近,书院的发展自然受到北京的辐射,且与全国整体态势保持统一。明朝洪武到弘治年间经历了130余年的历史洗礼,社会统治也由最初的根基未稳渐渐过渡到统治相对牢固。此期间的史料记载中,石家庄没有书院的分布,但是优越的地理位置让石家庄在日后的发展中逐渐受到统治者的重视,其发展前途不可估量。正德年间,石家庄晋州市进士、监察御史张璿(璇)向绅民募捐集资创办了恒山书院,该书院的创办打破了明代书院史上石家庄没有书院分布的尴尬局面,开启了书院的新征程。尤其是嘉靖年间,石家庄建立了5所书院,占明代石家庄书院数量总量的45.5%。此后,书院数量有所减少,但是在万历年间,石家庄仍有敬业书院、文清书院这2所书院分布,占明代石家庄书院数量总量的18.2%;从景昌至崇祯年间,石家庄书院的发展趋势开始下滑,书院的数量也在逐渐较少,24年的统治时间,分布着3所书院。可见,明代石家庄书院在曲折的历程中缓慢延伸着,不断地在以萤烛之光发挥着照亮学子、提升地方精神文明的作用。明代石家庄书院的轨迹与同期全国书院的态势大体吻合,前进中伴随着曲折,在步履蹒跚中嬗变和演进。具体到个别书院,石家庄正定的崇正书院便是一个样本或案例。明嘉靖二年(1523年)崇正书院建立,嘉靖三十年(1551年)更名为恒阳书院。万历六年(1578年),宰相张居正实行改革,取消天下书院,恒阳书院不得已停办。延续至风雨飘摇的明代末期,书院又在灰烬中萌生,历经140年的风雨沧桑、沉浮变幻,终于在万历四十年(1612年)恒阳书院得以恢复。真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书院自古以来便是古代封建社会培养人才的重要机构,随着书院官学化程度的加深,不断为社会输送统治者所需的政治官吏及其他人才,是书院的办学目标和不可推卸的责任。书院是师生修身育德的重要场所,学子们在规范计划安排的课程教学中不断汲取和储备知识技能和道德修身的资源,书院的教学活动是师生以协作方式实施的,离不开书院教师的谆谆教诲;同时,也必须调动学生的主动性、积极性,使其能自觉地参与教学过程之中来。优美的物理环境和悠久的人文环境更是教学工作的催化剂,在陶冶学生情操方面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由于现存资料记录的相关信息十分有限,因此对于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的教学活动及办学经费只能知晓大概轮廓,详细情况很难收集全面。下面以明代石家庄典型书院为例,尽量陈述书院的教学目的、教学主体、教学内容、教学环境,希望以此获得普遍性认识,起到管窥全豹的作用。
(一)教学目的
教学目的是为了实现教育目的而提出的一种概括的、总体的要求,制约着各个教育阶段、各科教学发展趋势和总方向,对整个教学活动起着统贯全局的作用。[13]64
明代实行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无论是地方官学还是书院都以自己的方式不断输送科举士子,培养并选拔封建政治管理者及社会其他行业或部门的合格人才。再加上早已根深蒂固的“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观念、“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更使得书院在明代社会统治和个人生涯需求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明朝书院大多数都以为社会培养政治管理者及其他有用人才为教学目的,石家庄书院不可能脱离这种教育方案而独立存在。只是在办学目标实施及人才作用方面会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地方区域性特色。如明万历九年(1581年),元氏县知县周诗建文清书院,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知县苏继欧重修书院,书院实施科举教育模式,坚持“学以复性为主,言以明性为先,行以立朝磊落光明,终始粹美,立德立言与天地俱存”,力求培养光明磊落、德行高尚端正的能吏良才。尽管一些石家庄书院没有明确提出教学目的,但是我们可以从书院的相关资源中加以推论。明万历四年(1576年)知县张照创办的敬业书院(又名松阳书院),书院前堂3楹,匾曰“敬业”,左右两侧共有4室,作为生童居住之所;后堂3楹,匾曰“尚伦”。堂东2楹,专门用于藏书、储器。正如教谕王缵所说:“储珪璋之用而备干栋之选,进蒙于敬业,造之者预矣;课儒于尚论,育之者备矣,达才成德为国家虑远矣”[2]9可以看出为国家培养“达才成德”的杰出人才便是书院的教学目标。
(二)教学内容
明中叶以后,官办书院比例不断上升,书院官学化的进程越演越烈,导致书院教育的科举化倾向渐趋明显,无论是书院的教学内容,还是书院的教育形式,都受科举考试的制约。石家庄地域的书院距京城较近,其教育思想更是深受影响,绝大多数的石家庄书院都是采取科举教育模式办学。而整个封建社会后期的明、清时期,程朱理学成为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理学著作及讲义便是教学的基本课程。因此,明代石家庄书院教学内容及课程计划的核心或主干便是理学思想文化及其据此编写的著述,明代后期以后则围绕八股文的制艺体裁训练为中心,间或也会少量拓展文学诗赋、历史典章的知识以及陆王学派的学术内容。坐落在藁城县城的滹阳书院是一典型的理学派书院,理学课程及教材组织的教学服务于学生举业所需。书院建筑文化反映战国名著《大学》的思想,而这就是程朱学派办书院的总则,即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这“八条目”中,格物、致知被视为“治学入手”或“大学始教”,实际上就是学习、领会儒家德艺方面的知识,并加以综合,融会贯通。但《大学》中未加具体说明,更没有讲如何格物、致知。后人各按自己的理解进行发挥,宋明理学家程朱学派与陆王学派的分歧也在于此。程朱学派主张格万物,知天理;陆王学派主张格本心,知心性。由此产生教育思想领域程朱与陆王两大派别,一派强调读经书,道问学;一派强调静省思,尊德性。两派主张对教育发展影响极大,这是研究宋明以后教育思想的一个关键问题。正心诚意则是一种综合修养过程,着眼于个人道德的完善及协调与他人的关系。“修身”是中心环节,格物、致知、正心、诚意都是为了“修身”,只有完成“修身”才能齐家,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大学》的基本思想是教育要服从于封建道德和政治,因此为历代封建统治者所推崇,南宋以后,该篇被朱熹收入《四书章句》,成为封建教育的基本教科书。[14]78-79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书院之中,总是有个别书院的教学内容区别于其他书院。例如,灵寿县的敬业(松阳)书院,一方面在课程训练上注重传授儒学经史知识、重视学生文化知识的学习、基本素养的培植,另一方面还注重教授学生实际实用的知识,同时还于无声处渗透着对学生品德伦理的规范熏陶或陶冶,以期培养具有品行的社会有用人才。
书院在我国封建社会上存在了千年之久,是我国封建社会独有的人才培养机构,并且在人才培养方面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就学校办学及人才培养质量来说,教师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学生的学习动机、策略方法及自我努力虽然重要,但它更大程度上离不开教师的教。教师是知识的传授者、教学活动的组织者、学生的引导者。有了教师的教,学生的学习才有方向和目标,离开了教师的教,学生就好似迷雾中行驶的小舟,茫然而找不到方向。因此,博学鸿儒的教师历来是书院办学者与莘莘学子们所梦寐以求的。明代石家庄书院的教师,无论是官办书院还是民办书院,聘请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主讲者都是书院共同的愿景。嘉靖三十年(1551年)御史杨选和真定知府孙绩重修的恒阳书院,聘请了明代著名文学家、散曲作家、吏部尚书赵南星来院讲学,一时间恒阳书院声名远播,人才辈出。名师在书院讲学,必然会引起轰动,慕名前来求学的学生络绎不绝,大大提高书院的知名度和社会地位。同时,知识渊博的理学名家在书院讲学,也能为书院培养出更多的优秀人才。
(三)教学环境
书院的教学环境主要由物理环境和人文环境两方面构成。秀色宜人的物理环境与悠久灿烂的人文环境共同为书院勾勒了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优美画卷。这种教学环境成为书院办学有序进行,并取得有效性的保障。
1.物理环境
书院自创建之日起,依山傍水的风景胜地便是院址的首选,并且这种传统在书院办学中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宜人的教学环境不仅赏心悦目,还可以令人身心愉悦、精神充沛。优美的物理环境为书院谱写出了一首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动听歌曲。正定的恒阳书院在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重建后,建制齐备,两旁增建号舍100余间,重门之外为坊,内为讲堂,东西为精舍14间,诸生课业其中。讲堂之后为长廊,有堂有厢,后有水亭,景色十分优美。据《元氏县志》记载:“三台书院,众山环列,三峰耸天,半山有甘泉,可圃可渔,邑人高用宾建。上有文昌阁,修复数楹,四方有志者肄业之所。”[5]还有原为尼寺的藁城市滹阳书院,在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毁寺建院,此时的书院规模扩大,崇正堂(3间正堂)、会讲堂(3间正堂后)和诚意馆(3间正堂左)、正心馆(3间正堂右)、格物馆、致知馆,树门两座,榜曰“滹阳书院”。可见明代石家庄书院布局整齐,环境优美,让学生仿佛置身于一幅优美的画卷之中,沉湎流连,潜心书卷,感悟思想,体验人生,关怀社会。
2.人文环境
相对于物理环境而言,人文因素是书院环境中最有特色的元素因子,像春雨一样,悄无声息地浇灌着前来求学的莘莘学子。从精神层面思考,它是一种隐藏的无形环境,以其独有的方式,轻盈活泼地营造出一种或浓或浅的学术氛围,使人的身心和情感于不知不觉中受到潜移默化的感染。良好的人文因素充分发挥了教学师生主体意识及心理的反作用,使书院形成了独有的文化磁场,加强了书院环境的教育作用。明正德年间(1506-1521年)晋州人张璇(进士、监察御史)创建恒山书院,院址在州治南关。书院内有归乐堂、环翠亭、肯构堂,院内师生及院外士人经常在此聚会吟诗。此外,明代石家庄书院还非常注重利用含义深刻的书院名称、“书院记”等标志性的手法来启发人们的想象和思索,进而达到熏陶感染的作用。如《重修恒阳书院记》《重修文清书院记》就是通过“书院记”的方法增强育人的成效。敬业书院又名松阳书院,其名称中“松阳”二字就是“聚松阳一河清淑之气而钟之人杰”的寓意。
石家庄所在的区域具有悠久的文明和源远流长的历史。同时,地理位置优越,其崇尚文化、重视教育的风尚由来已久,造就了一大批英勇的武将、睿智的政治家和历史文化名人:战国时期著名军事家乐毅,最早在岭南建立政权的秦朝主将和最早在少数民族地区推行民族亲和政策的政治家以及最早把中原先进的科学文化传播到岭南的文化先驱——西汉南越王赵佗,东汉时期西蜀常胜将军赵云,西晋时期将领的刘琨,北宋开国功臣曹彬,元末农民起义领袖韩山童以及明代的军事家梁梦龙都是诞生在这片土地上的著名军事天才;唐代著名宰相魏征,刚直清正的李绛、李德裕,“诗豪”刘禹锡,北宋科学家、僧人怀丙,金代医学家李杲,元代官至左丞相的史天泽,金元科学家、教育家李冶等都是发挥过重要作用的历史名人。名人的丰富及光环无疑令石家庄于无形之中形成了一股辐射力量,通过时间的沉淀而慢慢辐散至书院办学活动之中,深刻而强大。
总之,明代石家庄书院的环境建设富有特色,无论是物理环境还是人文环境,都创造了一种无形的文化氛围。它成为当代教学论中所描述的隐性课程,于悄无声处潜在地渗透、导向、熏陶着书院学生的心性及情操。通过书院的教育文化及人才培养活动,对促进当地的社会进步,繁荣古老的燕赵文化都产生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石家庄所辖区域内自唐代开始出现第一所书院起,书院就开始在缓慢的历程中稳步前进。经过宋元两代的继续完善,石家庄的书院开始在全省书院中崭露头角,锋芒渐露。当教育历史的车轮驶至明代,书院的发展更是拥有势不可挡之势,境内11所书院的创办令此时石家庄书院继续保持稳中求进的趋势,直至清代达到顶峰,成为仅次于古城保定的排名第二的书院发展高地。探析明代石家庄书院的历史,可以获得以下三点启示:
第一,教师在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的教育教学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政治家、思想家韩愈曾在《师说》中用“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来定义教师,短小精悍的一句话却精炼地道出了教师在教育教学中的重要责任和深远使命。“书院之设所以辅学校之不及者,延聘经明德修之士为之长,秀异多出其中”,[15]更是道破了书院教师在人才培养过程中的“摆渡人”作用。明代石家庄书院中,主讲者就担负着传道、授业、解惑的重要作用。他们多是饱读诗书、才高八斗的儒学之士,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书院的教学,首先是教师的教授和引导,然后才是学生的学习和思考,没有教师对知识深入浅出的讲解,学生很难独立完成艰难的学习任务。回望明代石家庄的陉山书院,便可窥探一二。陉山书院的教师聘请中,山长多是延聘学识渊博的名师以及有学识的举人或进士担任书院的主讲者。名师的教育如同春雨一样,细无声地滋润着莘莘学子们的心田。陉山书院成为了明清两代井陉县的最高学府,为社会培养出一批批杰出的人才,尤以柴本、毕莺、霍鹏等这些廉官为代表,他们的成就显然离不开陉山书院教师的谆谆教诲与悉心培养。
第二,良好的书院环境就像隐性课程一样在潜移默化、熏陶渗透中,滋润感染着学生,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书院教学环境不仅有赏心悦目之效,更有育人性的内涵和精神力量,是当代教育学中潜在课程、校园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的教学环境主要体现在院址选择、空间布局、书院命名三个方面。书院院址一般择山环水绕、景色秀丽的僻静之地,或依山或傍水,充分体现了我国古代“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元氏县志》云:“三台书院,众山环列,三峰耸天,半山有甘泉,可圃可渔,邑人高用宾建。上有文昌阁,修复数楹,四方有志者肄业之所。”[5]陉山书院四面环山,书院坐落于其中,仿佛陶渊明笔下那个不被世人打扰的“桃花源”,学子们置身其中不被尘世的喧嚣扰乱心境,埋头一心一意读圣贤书。可见,书院环境的潜移默化影响作用之大。书院环境的空间布局也充分地彰显了隐性课程的无形力量。书院的主建筑,如门、堂、阁、祠、楼等一般位于书院垂直的中轴线上,少则两三进,多则四五进,它们虽大小各异,却逐步推进,用以显示建筑所发挥教育功能的角色等次的变化。同时,书院空间布局也充分显示了建筑与自然的完美结合,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花草树木无一不在时时刻刻地影响着学生的学习与生活。松阳书院空间布局清晰明确,前堂3楹,左右两侧4室,为生童居住之所;后堂3楹;堂东2楹,用于藏书、储器之用;西2楹面城之池,蓄水种莲,为游憩之地。学生们置于其中,乐此不疲。书院教学环境的另一个特色就是通过匾联、题额、命名等方法来彰显书院浓厚的文化气息。这也是校园特色文化的重要内容,并作为体现办学理念的有效形式,而在促进学生综合、全面发展以及提供富有个性化发展的有益资源力量方面起着重要作用,有利于为当今大学文化建设及构造提供借鉴与启示。
第三,充足的经费在支撑书院谋求生存和良好发展的过程中起着奠基性作用。书院经费是指为了保证书院开展正常的活动而投入和消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总和,是保证书院得以正常运行的物质基础,即书院只有具有一定数量的经费,才能得以生存和运行。书院与学田相生相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书院拥有学田数量的多少则意味着书院拥有办学经费的多少。明嘉靖二年(1523年),真定知府王腾创建崇正书院。嘉靖三十年(1551年),崇正书院更名为恒阳书院。万历六年(1578年),首辅张居正改革,取消天下书院,恒阳书院停办。崇正书院大起大落,最后于万历四十年(1612年),在御史傅振商、知府周光燮等协议捐赠银两的倡议下,书院得以恢复。由于办学经费的充足,书院重建后,环境较以往发生了一定变化,规模宏大、建筑精良、设施充备、图书典藏丰盈。可见,如果没有充足经费的支持,书院就不能重修和发展。另外,复建之后,该书院置办学田抽取所获租金中的一定比例作为学生膏火费用来源,专项支付,用以资助众多求学诸生,此举无疑相对减轻了书院求学者的经济负担,一时间形成了“三十二城名士皆至”的壮观局面。可见,书院办学经费的来源与充裕程度事关办学规模、常规教学、人才培养质量及社会声誉。自然,经费与师资一样,是保障与满足书院的正常运作和良好发展的两大前提条件。当今的学校教育,尤其是大学教育,其成败的关键仍在于这两大要素的优化设计。
尽管明代石家庄区域书院的发展轨迹经历了沉寂、恢复、发展、回落及复苏的起伏曲折阶段,但是仍然有其独特的办学经验及价值。对明代石家庄书院进行探究,不仅有利于了解历史时期区域高等教育教学状况,有效挖掘石家庄的大学文化底蕴,更能促进石家庄社会文化、旅游文化的传播。因此,这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文化工程项目。俯瞰当今区域高等教育的现状,一些严重影响高等院校正常运行与健康发展的弊病必须得到彻底的根治与解决。因此,我们有必要对古代石家庄书院的相关资料进行梳理,并加以分析及挖掘。并以期从历史的资源中提炼、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探求适当的解决方法,从而为石家庄,乃至河北省高等教育事业提供充分的借鉴与启示,并能切实有效地推动地方高等教育改革。
[1]编纂出版委1会.中国教育大系·历史教育制度考:下卷[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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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可能不了解的灵寿[EB/OL].[2016-10-10].http://blog. sina.com.cn/s/blog_1339f7b7c0102wcy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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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苏 肖)
An Analysis of Shijiazhuang Academy in Ming Dynasty
WU Hong-cheng,REN Zhi-hui
(School of Education,Hebei University,Baoding,Hebei 071002,China)
Academy is a special teaching organization form in China's feudal society,and it presented a brilliant picture in the educational history of ancient China.The academy in Shijiazhuang started its school ship in the Tang Dynasty,which experienced historical accumulation and precipitation,and it had a rich tradition of college education.The number of Shijiazhuang academies of the Ming Dynasty markedly increased and followed a track with the unification of twists and advance.Although becoming the subservient to the imperial education step by step,academies in Shijiazhuang areas played an important function in promoting the spread of knowledge, academic discussion and cultivation of talents in different levels.To study the Shijiazhuang academy in the Ming Dynasty not only had the value of regional education history and culture resources development,but also contributed to promoting current higher education,social civilization and tourism in Shijiazhuang.
Ming Dynasty;Shijiazhuang;academy;Neo-Confucianism;imperial examination
G639.29;K207
A
1673-1972(2017)02-0042-11
2016-12-15
河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项目“河北古代高等教育史研究——以书院教育为中心”(SD132004)
吴洪成(1963-),男,浙江金华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教育史、教育学原理专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