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鹏
一个人,托着腮帮,看着列车窗外的绵绵细雨,心里却格外的不平静。我又一次带着任务回家,我希望这一次能把父母带进城,过一段安稳的生活。
我理解中的安稳,是与父母能在城里,一家人团聚。前几次回家,可能有些匆促,父母没有答应我的请求。而这一回,我通过电话跟他们反复沟通,他们的口气已有些松动。于是我决定趁热打铁把他们接过来。
车一到站,我直奔老家。父亲在烧火,母亲在灶台上炒菜。听到我的声音,他们从厨房间走出来,开心地拉住我的手,掸去我发梢的雨珠,给我倒一杯热水,为我端一张条凳,捧出一碟炒蠶豆,剥下一只橘。他们一开口就千言万语停不下来,我想插话,几次都没能插的进,为此急红了脸。终于饭菜准备妥当,我相准了时机,说:“爸,妈,这次回来,我接你们进城,电话里可都说好了,你们别再反对,也别犹豫。”正开心吃着饭菜的父母,忽然愣住了,筷子停在半空。我重复一遍,他们仿佛这才听清了,面面相觑。
“今天就去啊?”父亲小心地问,母亲紧张地等。
我嗯一声,语气很重,生怕他们听不到。
“我和你爸的意思是,能不能咱不去 啊……”母亲夹一块鸡翅给我,它曾是我的最爱,我现在却没胃口。“不是说好的吗?说好去的,怎么又反悔了?”他们再次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原本一团和气的午餐,变得尴尬。
我翻来覆去的游说他们,他们眼见着我是铁了心,语气渐渐缓和下来,说:“我和你妈收拾收拾。”父亲先一步退让了。
我出去给母亲买降压药、晕车药,给父亲买降血脂药,回来时,蓦然发现他们正挨家挨户的分发东西,走近一看,是纸片,上面写着我在城市的住址和电话。
我问这是做什么,母亲说:“我怕到了城里,邻居们有事找不到我们。”父亲跟在后面,挨家挨户要了电话,出来解释:“我怕走了之后,找不到说话的人。”
与老家的每一次分别,心里都涩涩的。每一次看着父母的背影,眼睛里总模糊的。每一次电话里听到二老的关照,手心总沁出细密的汗。这一切,让我犹疑了。我爱父母,我想给他们我理解中的幸福,而这幸福是否真如他们所需?
父母有他们自己的幸福,有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并非他们不愿与儿女相伴,而是儿女需要他们放手,需要高飞,需要营造自己的家。每个父母都有自知之明,都心甘情愿地躲在自己的屋檐下,看着阻隔在血缘间的苍天大地,热一杯自己也说不清是否幸福的酒水。老家,才是父母的寄托,是他们的港湾,一旦离开这里,他们将心无着落。
我最终放弃了接父母进城的打算,理智击败了情感。与其让父母在年事已高的情况下走进陌生的环境,不如给父母一个安定熟悉的空间,以他们舒坦的方式填补内心的寂寞。但愿我的放手能够让父母拥有幸福,而我亦将常为他们留下燕雀归巢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