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学校兴起的背景及对宜宾教育近代化的影响

2017-04-11 12:34:38李玉芳
社科纵横 2017年12期
关键词:教会学校宜宾基督教

李玉芳

(宜宾学院 四川 宜宾 644007)

教会学校兴起的背景及对宜宾教育近代化的影响

李玉芳

(宜宾学院 四川 宜宾 644007)

清末民初,天主教、基督新教相继传入宜宾。为了传教的需要,西方教会在宜宾创办了各种类型的教会学校,其目的在于传播基督“福音”,但客观上对宜宾教育的近代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教会学校 宜宾 近代教育 影响

清末民初,基督教(天主教、基督新教)势力进入宜宾。为了传教的需要,教会组织在宜宾创办了两个幼稚园、三所小学、三所中学、两所职业教育等各种类型的教会学校,笔者在《基督教会在近代宜宾的教育事业述略》一文中已对这些教会学校的基本情况作了大致的介绍[1]。本文拟就近代宜宾教会学校兴起的背景及对宜宾近代教育的影响做初步探讨。

一、教会学校在宜宾兴起的背景

西方宗教传入宜宾,其始为天主教。天主教传入四川的时间大约是17世纪的40年代。据法国传教士古洛东所著之《圣教入川记》记载:“大明崇祯之纪,即耶稣降生后一千六百四十间,有耶稣会士利类思司铎前先入川,传扬福音。”[2]而天主教传入宜宾的时间则相对较晚,应该是在康熙年间。据《宜宾县志》记载:“清康熙五十年左右,法国巴黎‘外方传教会’教士白日升(译名)至成都传教,后奉命转川南发展教务,天主教遂传入宜宾。”[3]但是,若按前宜宾教区主教王炬光所著《中国天主教会——宜宾教区史》的记载,则天主教传入宜宾的时间应该追溯到湖广填四川时期。①继天主教之后,基督新教接踵而至。进入宜宾的基督新教传教士来自两个小教派:一是来自英国爱丁堡教会的“内地会”,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左右到宜宾传教。二是来自北美浸礼会。光绪十五年(1889年),北美浸礼会的魏牧师及侯牧师从水路入川,开辟华西教区。他们从宜昌乘船到达宜宾,在三水街租房,当年吸收了七个中国信徒,组织起一个教会,开北美浸礼会在川传教之始。[4]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西方传教士凭借不平等条约,获得了在华“传教自由”的权利。他们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及财力在中国传播基督教,企图“为基督征服中国”,实现“中华归主”。然而,远涉重洋来到中国的传教士们发现,中国民众对金发碧眼的他们多报以猜忌、怀疑、敌视的态度,对他们所信仰的“上帝”、所传播的“福音”也无多大兴趣。北长老会传教士娄理华(W.M.Lowrie)就曾称自己的布道努力犹如“对着风浪讲话,在沙滩上留名。”[5]基督教传入宜宾之初,亦不为人们理解和接受,不仅传教士们的布道活动徒劳无功或收效甚微,且宜宾近代还发生过三次反洋教斗争:光绪二年(1876年)七月,内江爆发了武装反洋教斗争,宜宾白沙乡民众积极响应,一举捣毁关刀田修院;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川南、川西教区爆发反帝反洋教事件,宜宾民众不满传教士干预地方内政和一些刁滑教徒依教欺人,一举焚毁火地沟天主教堂;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大足县龙水镇余栋臣领导的第二次反洋教斗争,“打教队伍六七千人,分途出击资州、内江,所到之州县教堂全被毁,教民生活、财产受到严重威胁,历时5月,震动全川。”宜宾人民闻风响应,在各地掀起了波澜壮阔的反洋教运动,使教会势力受到沉重打击。“散居在宜宾县城外的教徒已在当地呆不下去了,纷纷逃进城的达3000余人,汇聚到叙府公济堂主教住所,由主教暂作安置。各修道院院士暂停疏散。1899年12月7日清政府另增兵至叙州府设防……天主教川南教区一片混乱,下川南的教会势力四分之三被捣毁,六七千教徒及十三个外国教士逃亡到城内或躲藏到云南边境。”[6]民众的反洋教运动,沉重打击了西方教会势力,也足以说明基督教会在宜宾的尴尬处境。

如何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远涉重洋而来的西方传教士们通过反复的观察、分析和研究之后意识到,其布道活动受阻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基督教精神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矛盾冲突”[7]。并且,他们发现,在中国“教育极受人们推崇”。[8]“优越的区位优势和生态环境,使宜宾经济代有繁兴,孕育了两千多年灿烂的教育文化。”[9]因此,要有效地扩大基督教的影响,加快福音传播的步伐,并最终实现“中华归主”,就必须用西方基督教教育来取代中国的传统教育,消解中国森严的文化壁垒。他们认为,建学校、办教育、对中国孩子进行西式教育,既可以受到中国官方的热烈欢迎,还可以争取到较多的信徒,并能培养一批布道助手,这是将“上帝”、“福音”渗透到中国人生活中、使中国基督化最有效的手段。美国长老会传教士倪维斯在其《中国与中国人》一书中曾称教会学校是最省钱、最有效的传教方式。美国圣公会中国布道区第三任主教施约瑟(Samuel Lsaac Joseph Scheres chewsky)也说,“从教会的开始起,教育就一直是传播基督教的一个重要媒介。没有教育作为工具,我们在像中国这样的民族中传教的努力,是最徒劳无功的。科甲出身,是中国所有通往出人头地之门的敲门砖。”教会学校是把中国青少年“置于基督教和基督教文化影响之下最有效的手段”。[10]这种方式更容易被中国所接受,而且教育可以从幼童入手,培养一批“上达朝廷,下达草野”,能够影响中国今后发展的“英杰”。②于是,教育便成了传教士们关注的焦点。为了消解民众的仇视心里,传播基督教义,为“上帝”寻找臣民,他们纷纷在各地设立各类学校,史称“教会学校”。

二、教会学校对宜宾教育近代化的影响

传教士在宜宾兴办教育事业的目的在于“以教育之方法,实现基督教会之目的”,即“创造一适合于基督教教义之社会制度”。[11](P14)他们想从中国的孩子入手,灌输宗教思想意识,培养基督信徒,从而实现“中华归主”。然而,教会学校的兴办,客观上对宜宾近代教育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一)促进了近代宜宾新教育的发轫

宜宾旧式教育是传统的中国封建教育,其目的是为科举考试服务,教育宗旨是为了科考中举,教学内容是四书五经,教学方法是死记硬背,教育对象仅限于富家子弟和有家学渊源的书香门第。宜宾地方势力创办新学是在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清廷颁布“废科举、行新学”诏令之后。当时的叙州知府文焕,力图有所作为,响应“各省设大学堂,各府、厅、直隶州均设中学堂,各州、县均设小学堂”之诏令,在全省最早将翠屏书院改为尚志学堂,光绪三十年(1904)再改为叙州府中学堂。各县于是效仿继起,纷纷将原考棚、书院、义学、社学,改办为新学。”[9](P2)基督教传教士却早在光绪十八年(1892年)就在宜宾创办了福音堂女子小学堂,从1892年至1946年,基督教会组织在宜宾创办了幼稚园2所、小学2所、中学3所、医学护理学校2所,共9所正式的教会学校。此外,还曾办有幼师培训班和“法文学堂”。教会学校一开始便采用西方近代教育制度,将西方的教育内容、教学方法、教学设备等传入宜宾。近代自然科学和技术是教会学校重要的教学内容之一,学校的课程设置多样化,包括数学、物理、生物、化学等自然科学和史学、文学、国文、外语等人文科学,兼顾音乐、绘画、体育等,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③。教学方法比较灵活,与传统教育中忽视思维训练,主要是教师讲解灌输、学生被动接受那套死板方式不同,基本上采用近代教育方法,实行分科、分班和分级教学,注重培养学生的思维能力。教会学校普遍重视实践教学,即通过学生自己的实践活动或切身体验来掌握知识。比如:当时明德护士学校和公信护士学校的学生都是一边上课,一边参加医院的护理工作;在明德中学的物理、化学、生物等课程教学中,要求学生做实验、制作标本等。这种教学方法更能激起学生学习的兴趣,提高学习效率。教会学校将一些先进的教育观念引入宜宾,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宜宾教育观念的革新。传教士认为人人均享有上帝赋予的受教育权利,因此教会学校的学生来自社会各个阶层,既有富家子弟,也有穷苦百姓的孩子,还有孤幼残障之人,甚至千百年来被排斥在教育之外的女子也能成为教会学校的学生,拓宽了教育对象,带有近代国民教育的性质(教育的普及性)。宜宾教会学校是“西学东渐”的重要媒介,传播了西方近代教育思想、办学方式和科学知识,在教学管理、课程设置、教学方法、教学观念等各方面均为宜宾教育的近代化起到了示范和推动作用,促进了宜宾新教育的发轫。

(二)开启并推动了宜宾女子学校教育的发展

在漫长的封建社会,统治者以“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和“三从四德”的儒家伦理对女子进行教育、女子教育的宗旨便是培养“贤妻良母”,传统教育对女子“封其耳目,缚其手足,冻其脑筋,塞其学问之途,绝其治生之路”[12],使妇女在传统社会中倍受歧视,成为“无权利、无自主、无自由之奴隶”[13]。女子完全被排斥在学校教育之外,难以有人身解放和重大作为的条件与可能。光绪三十四年(1908),国人才在宜宾开办女子教育(泸卫女子小学堂于今兴文县中城镇设立),而此前教会女学的创办无疑对宜宾女子教育产生了重要影响。浸礼会和天主教会在宜宾首办学校均是女子学校。光绪十八年(1892),基督教浸礼会于宜宾城内鲁家园街创办福音堂女子小学堂(宜宾师范附属小学之前身),招收教徒之女。民国四年(1915年),天主教会创办公信小学(现宜宾市兴隆街小学),早期也只招收女生,直到民国十年(1921年),才开始增办了男生部。近代教会组织在宜宾创办的九所学校中有六所是女子学校,此外,还有幼师培训班,而“叙州浸礼会福音堂幼稚园”(现宜宾市鲁家园幼儿园)也招收女生。由此可见,宜宾教会学校的教育对象主要是女子,女学是教会在宜宾最重要的教育事业。“女学者,使之读西书,明外事,擅文才,而后其志气高尚,其见识远大,其位置崇亢,而不肯自卑,其行止之利落,而无黏滞焉。”[11](P235)教会女学的创办无疑对宜宾女子教育产生了重要影响,它冲击了传统的封建教育制度,打破了学校教育的女禁,开了宜宾女子学校教育之先河,并为国人自办女学提供了一套可资借鉴的方法和经验。同时,教会女学培养了一批新式的知识女性和职业女性群体,她们与男子一样接受了近代科学教育,获得了谋生的职业技能和机会,毕业后有较强的社会适应能力和工作能力。她们用在教会学校学到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来武装自己,在混沌、麻木的中国女界倡导新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推动着宜宾妇女观及女性职业观的改变,对近代宜宾妇女解放运动及社会的进步产生了积极影响。杰出的民族女英雄赵一曼就曾在基督教浸礼会创办的宜宾私立明德女子中学(现宜宾市二中)读书。

(三)开了宜宾幼儿学校教育和医学护理教育之先河

在封建社会,学前家庭教育发达。宜宾传统的幼儿教育(学前教育)全部是在家庭中进行的,甚至小学教育的很大一部分也是在家庭中实施的,因为过去的私塾、书馆等大多是家族所办,可谓是扩大了的家庭教育。幼儿教育的目的是求官进爵,光宗耀祖,家长常以“学而优则仕”的思想教育孩子。教育的内容包括“孝”“悌”的道德教育、日常生活中的礼仪常规训练、识字及听解四书五经的文化知识教育等,内容非常丰富,但过于成人化和教条化,在很大程度上扼杀了孩子们的天性,不利于他们的成长。光绪三十一年(1905),美国基督教浸礼会传教士汤姆金(Charles,E.Tompkins《宜宾县志》译作唐美彼[女])在宜宾县城内创办“叙州浸礼会福音堂幼稚园”(今宜宾市鲁家园幼儿园的前身),这是宜宾最早的幼儿教育机构,也是外国人在四川设置最早的近代幼儿教育机构。幼稚园招收教徒子女,教师初只汤姆金一人,后办了幼稚教育师范班,由她本人亲自培训了九名幼儿教师。采用分班授课,其课程设置以外国幼稚园之规定为准,主要是唱歌、跳舞、讲故事、玩游戏、集体“做礼拜”等,侧重于孩子身心的健康成长。“徐州浸礼会福音堂幼稚园”的创办,开了宜宾近代幼儿学校教育之先河。而国人自己创办幼稚园则是在30年之后的民国二十四年(1935),宜宾县府在县城水井街夫子洞开办“宜宾县立幼稚园”(即现青年街幼儿园前身)。在此之后,宜宾幼儿教育事业才逐步缓慢发展起来:民国30年(1941),于柏溪场兴办县立柏溪幼稚园;宜宾县于民国34年(1945)宜宾天主教会在宜宾城打金街开办公信幼稚园;民国35年(1946)宜宾县妇女会在学院街开办中正托儿所[9](P65)。

基督教浸礼会和天主教会分别在宜宾创办了私立明德高级护士职业学校和私立公信高级护士职业学校,其学生来源均是未婚初中女生,学制三年,开设的课程有内科学、外科学、妇科学、儿科学、眼耳鼻喉科学、细菌学、药理学、解剖生理学、护士伦理学、公共卫生学以及英语、史地、国文、数理化等,学生一边上课,一边在医院病房做护理工作。教会护士学校不论在课程设置上还是在培养方式上都与现在的护士学校大致相同,可以说开启了宜宾近代医学护理教育,为宜宾乃至四川培养了一定的西医和护理人才。据《基督教四川浸礼会明德医院关于服务人员麻醉药品调查表医疗人员作业人员名册》的记载,叙属明德女医院的院长(唐莹澄)和许多护士、助理员均毕业于明德护士学校④。而1946年开办的公信护士学校,毕业生有十人,除一人到国外和一人到港澳外,其余八人均留在了公信医院(现宜宾市第一人民医院)[14]。1951年,经川南行署文教厅、卫生厅批准,私立明德高级护士职业学校和私立公信高级护士职业学校合并,定名为“川南宜宾护士学校”(现四川省宜宾卫生学校),是现在宜宾唯一的护士学校。

总之,教会学校在宜宾的设立,客观上传播了西学,给闭塞、沉闷的宜宾带来了清新之风,促进了中西文化的交流和宜宾教育的近代化。

注释:

①王炬光在其所著的《中国天主教会——宜宾教区史》(宜宾市档案馆藏资料)中,认为在“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洪流中,就有部分天主教徒循金沙江迁徙到了宜宾。

②《中国教会报》,1897年8月,第3卷第32期,第3—4页。③四川省档案馆藏的“西南区中等教会学校情况调查表”记载: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时,明德中学(现宜宾市六中)有理、化、生仪器标本200多件,大小风琴7架,图书4000余册。

④宜宾市档案馆资料(全宗号18目录号1案卷号119)

[1]李玉芳.基督教会在近代宜宾的教育事业述略[J].学理论,哈尔滨:2014(11中).

[2]古洛东.圣教入川记[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1.[3]宜宾县志办.宜宾县志[M].成都:巴蜀书社,1991:622.

[4]陈建民.基督教华西浸礼会在四川地区的传教活动[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1(5).

[5]高时良.中国教会学校史[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4.

[6]反洋教斗争http://www.docin.com/p-833436023.html[EB].

[7]李玉芳.浅析基督教在近代中国传播受阻的原因[J].宗教学研究,2004(2).

[8]陈学恂.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下册[G].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8

[9]宜宾市教育局.宜宾教育志[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10]徐以骅.教育与宗教:作为传教媒介的圣约翰大学[M].珠海:珠海出版社,1999(7).

[11]李楚材.帝国主义侵华教育史资料——教会教育[Z].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7.

[12]梁启超.饮冰室合集·文集(第一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9:42

[13]林乐知.全地五大洲女俗通考:第 10集(上卷)[M].光绪二十九年(1903)排印本.33.

[14]宜宾市第一人民医院.宜宾市第一人民医院院志(略稿)[Z].1985:1-5.

(责任编辑:丁芳琴)

G527

A

1007-9106(2017)12-0164-04

* 本文为宜宾学院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基督教与宜宾近代化问题研究”(项目编号:2010S39)。

李玉芳(1965—),女,宜宾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近现代史、中国宗教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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