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予菲++余驰疆
非裔演员包揽男女配 种族题材占半壁江山
今年的奥斯卡,被提及最多的人是谁?答案是美国总统特朗普。主持人吉米·坎摩尔直接在社交网络上讽刺他;获得最佳外语片的伊朗导演阿斯哈·法哈蒂因“禁穆令”不能来领奖,请人代读感谢信,也不忘抨击他一番;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女英雄凯瑟琳·约翰逊的出场,更被视为对特朗普歧视女性言论的反击。于是,不少媒体称这届奥斯卡是“政治色彩最重的一次”。
政治正确并不只在外圍。今年奥斯卡入围最佳影片的9部作品中,有3部黑人电影;5位非裔演员入围表演类四大奖,创下新纪录;最终,《月光男孩》拿下最佳影片,非裔演员包揽最佳男女配角。去年,奥斯卡因为在大奖上没有一个非裔提名而成为众矢之的,被大批影人抵制。一年过去,黑人电影大放异彩。这究竟是奥斯卡出于政治正确做出的“友好之举”,还是黑人电影的全面崛起?或许,只有电影本身才能给出答案。
向王家卫致敬的黑人导演
《月光男孩》拿下最高奖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黑人、同性恋、底层生活,这些元素加在一起,注定引人关注。不过,这部电影真正值得称赞的地方,是导演巴里·詹金斯既没有强调美国非裔的平权运动,也没有提及种族问题,而是完全把故事放在了真实的黑人世界里——电影中,几乎没有一个白人镜头。
影片被分成三部分,分别是非裔男孩喀戎儿时、少年、成年的故事。他在成长中经历霸凌、母亲吸毒、坐牢等,最终慢慢发现自己的真实情感。电影聚焦在喀戎的个人成长上,丰富细腻的人文关怀让它成为2016年最重要的美国电影之一。
《月光男孩》改编自非裔剧作家塔瑞尔·麦卡尼的舞台剧。麦卡尼和詹金斯是老乡,两人从小在迈阿密的同一个街区长大,母亲都有毒瘾。上世纪80年代,美国前总统夫人南希·里根发动的“禁毒战争”,使得地下毒品买卖越发猖獗。两个人成长在充满暴力和毒品的环境中,因此他们称《月光男孩》就是自己的“半自传”。在影片剪辑时,詹金斯根本无法看完所有片段,因为电影中那些令人胆战的画面,都是他惨痛的过往。
幸而,詹金斯没有把这部电影拍成苦大仇深的纪实片。电影中,喀戎对性懵懂的探索,毒枭胡安外表与内心剧烈的反差,还有结尾在月光下发着蓝光的黑人小孩,都被拍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美感。詹金斯自称是王家卫的粉丝,因此电影的风格也带着一种腔调,唯美的灯光和镜头,都让它与以往的黑人电影截然不同。《月光男孩》中还有多处向《春光乍泄》《堕落天使》等电影致敬的片段,比如,成年喀戎开车时播放的,就是《春光乍泄》的插曲。
《月光男孩》的确是“正确”的电影,但它更是艺术与深度并存的电影。詹金斯展现了一个沉重、真实的黑人世界,也证明了非裔导演不只是会拍平权与愤怒,他对世界有更深的思考。
摘下看客的有色眼镜
除了最佳影片,《月光男孩》还收获了最佳男配角的奖项,得奖者是在影片中饰演胡安的马赫沙拉·阿里。胡安是个古巴裔毒贩,电影开头就是他训斥小弟的画面,全然一副老大做派。但他也有温柔的一面,比如把被同学欺负的喀戎带回家,为他做饭,教他游泳,给他讲自己的故事。在不到半小时的片段中,阿里将胡安这个两面性极强的人物诠释得生动丰满。
阿里之前也曾在几部大热影片中担任配角,不过只有几个镜头,没有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真正让阿里被观众熟知的,是风靡全球的“美国宫斗剧”《纸牌屋》。在这部剧中,阿里饰演的雷米·丹顿是个智商极高又充满魅力的黑人说客。他塑造了一个精明的投机者形象,曾是美国总统的左右手,8年后成为被企业安插在政府的中间人,随后又转身投靠富商。
雷米·丹顿“永远忠于利益”的设定并不讨喜,但他一度被粉丝评为“阿里饰演的角色中最有趣的人”,因为他实在是太聪明了。相应地,阿里也开始受到业界认可,断断续续获得艾美奖、英国学院奖等提名。
阿里最初并没有想过做一名演员。1974年,他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在非裔美国人群体中,阿里的家庭算得上半精英阶层,因此他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从美国圣玛丽大学毕业后,阿里成了一名篮球运动员。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参与演出舞台剧《勇敢》,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了加州莎士比亚戏剧中心的学徒,又在纽约大学获得了表演专业硕士学位。
关于自己的黑皮肤,阿里曾做过一次名为《独立》的反种族歧视演讲。“在‘9·11恐怖袭击后,我发现,自己的名字居然登上了联邦调查局的观察名单。这一切只不过因为我是个黑人。”
这个故事倒与今年的热门影片《隐藏人物》很像,电影中3位非裔女性通过自己的努力冲破了种族偏见,最终在NASA立足。阿里也是如此,从被怀疑到拿下小金人,他用实际行动摘下了看客的有色眼镜。
曾为自己的卷毛羞愧
最佳女配角可谓今年最没有悬念的奖项之一,获得者维奥拉·戴维斯是美国黑人女演员的代表。这座小金人,让她成为电影史上第一个集托尼、艾美和奥斯卡三大奖项于一身的黑人女星。
在电影《藩篱》中,戴维斯扮演了一名忍气吞声的妻子。她接受丈夫的出轨,守护孩子的梦想,却在家庭矛盾出现后变得狂躁不安,充分展现了上世纪50年代底层黑人女性的心酸。这是戴维斯首次斩获奥斯卡,却是第三次入围。2009年她曾凭借《虐童疑云》提名最佳女配角,2013年又靠《帮助》提名最佳女主角。在这些戴维斯以往的代表作中,“种族问题”都是绕不开的敏感词。
这也是戴维斯童年的关键词。1965年,她出生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父亲是驯马师,母亲是一个女仆,一家人生活很贫苦。成名后,戴维斯在几次公开讲话中,都提到了“穷困”“黑人”“非正常家庭”。为摆脱周遭“不友好”的环境,戴维斯报名参加学校的剧团活动,去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戏剧。她爱上了表演,“因为艺术有治愈的力量,成了宣泄的方式”。毕业后,戴维斯开始在百老汇舞台上跑龙套,虽然演的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她在艺术中找到了快乐。
2000年后,戴维斯从百老汇来到了好莱坞,但没能摆脱肤色问题带来的困扰,能拿到的有台词角色少之又少。好在戴维斯从来不放过任何露面机会。在《虐童疑云》中,她向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的老校长哭诉儿子在学校受到排挤,焦虑又忧心。这是戴维斯在电影中仅有的一场戏。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几分钟的镜头让她获得了当年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一举扬名好莱坞。
很长一段时间里,戴维斯曾为自己的外表感到“羞愧”,出席公共场合总会戴上假发,因为好莱坞推崇飘逸的直发或者富有弹性的大卷,而不是她那格格不入的小卷毛。直到2013年的奥斯卡颁奖仪式上,她第一次摘下了假发套,顶着一头卷毛参加了典礼。
戴维斯常常鼓励同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根本原因是自己从来没有要求过。区分人类的不是什么肤色,而是机会和努力。”也许,这就是非裔影人在奥斯卡崛起最重要的原因。